“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是醉吟诗人白居易晚年追忆江南的美景。我不知诗人有没有去过乌镇,但我固执地以为江南的魂和魄,早就悄悄地驻守在了乌镇的烟雨旧梦里。
一、乌镇,我江南的情结
二伯说,我们祖辈曾生活在江南某地。因着我们这一支吴姓“退思堂”的堂号,因了“退思园”的闻名遐迩,四哥和我都曾抱着残存的期翼,先后去同里寻过,寻找祖先曾可能憩息的那方水土,叫做“根”的脉络。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去寻找?或许是对这方水土的倾慕?或许是某种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情愫驱使?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前世今生轮回的牵引?或许是……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惦记着。
江南,谜一样的江南,谜一样的令人心生亲近。或许从知道的那天起,那根隐匿于血脉里的符号便若隐若现地开始召唤。尽管那些散落在岁月长河里的江南旧埃,早已荡然无存。
江南,我只去过苏州、南通、绍兴和同里。杭州,失之交臂。但我固执地以为它们都不是我心里的江南。
江南,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呢?
在我的梦里,江南,是深深浅浅绿意盎然的小城;是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滴答滴答的屋檐;是水墨淡彩勾勒的白墙乌瓦和柳岸人家;是穿蓝印花布的姑娘,撑着油纸伞袅袅走过幽长幽长的雨巷;是小桥河畔大爷挑着担子,五毛一碗腾腾热气的豆浆;是秋风摇落一地桂花香的慢时光……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一眼万年,不是神话。一个人、一件物品,或者是一个地方,你从没有见过,但就是那么一眼,便无法移开,像是上辈子就认识的人,拥有过的东西,来过的地方。
《似水年华》缓慢流淌的音乐里,一个水墨小镇,一个雨雾朦胧的宁静小镇,一个可以自由奔跑的小镇,映入眼帘,悸动并深植我心。乌镇,与我心里的江南不由契合。江南,就该是这样古老而鲜活着的水乡小镇。不为世事浮华改变,而依然乌青毓秀。
乌镇,只合与所爱的人在此,看云卷云舒,任岁月静好。乌镇,只宜与友携手走过这里的一座又一座石拱桥。共老。这是无数喜爱《似水年华》的男男女女心底的声音。也是我的。
“奇迹是一些相信奇迹的人,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每一个瞬间。我们的奇迹就是我走向你,你向我走来。”
“我希望地球是平坦的,我就可以望向你,没有任何阻碍。”
“那座塔为什么没有塔顶?”
“如果我望不到你,我就一直盖上去,像天一样高。”
“所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盖一个塔顶,让你永远不再想起我。”
“生命中不会有什么奇迹。曾停留在我眼光中的一个注视,只是一个偶然。生命里是没有奇迹的,那片滑落在无风世界的枯叶,也只是一个偶然。”
……
再次温习这部电视剧,片子已经模糊,但味道穿越二十多年的光阴,仍然像闪电。
林徽因写道:谁的年少枝头,没有一两朵娉婷呢。
谁能说年少短暂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呢?尽管它早已遗失在时光里,尽管它只是梦境里的一枚枯叶,它也是有生命的,也该是有根的。江南的乌镇,最适宜这样的背景。
浙北的水乡乌镇,不仅是英**和文的乌镇,还是一代文豪茅盾的乌镇,是木心《从前慢》的乌镇,这是怎样一片神奇富饶的土地呢?
梦境是不真实的。生活却是可以看得见、听得见、摸得着的真实。我也要为自己盖一个塔顶。
二、乌镇向晚
2016年的金秋时节,我和刚考上大学的女儿溦一路寻寻觅觅,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才到达乌镇大桥。太阳羞涩地躲在云层里,始终不肯出来。
乌镇大桥,横跨在乌镇南北向的市河上。乌镇大桥和国内大多数的桥梁不同,它的桥梁栏杆是全木制成,木雕版画相连,栏杆扶手上也雕刻着花纹图案。木雕内容是关乎礼义孝悌廉耻的儒家教义。清晰些的,我只看得清“敦颐教子”,“竹姑逐乐”,其他的字迹太过模糊。
市河,在乌镇的老人口中也称做“车溪”或“苕溪”。我偏爱“车溪”这个称谓。念来清丽婉约,有一种人情味。
在乌镇大桥上极目远眺,这盈盈的一带之水、两岸东西栅。桥东的老乌镇-东栅,鳞片似的乌瓦重叠着粉墙屋脊和翘檐,投下大片大片暗色的影子。乌青乌青的影子。
河边、屋后不知名的大树,冠盖茂盛葱茏,它们手拉着手,肩挨着肩,勾勒着车溪柔和的线条。翠绿色的线条,到了目之极处,被远处的桥截为两段线条优美的弧。浓密的树荫洒落岸沿,一眼看去,像是给这车溪上了重彩,勾勒了边。乌青乌青的边。
中间明亮的河水,恰似一汪清泓,凝碧流翠透亮。碧泓的中央有一块很小很小的圆形绿洲,偶有小船绕着绿洲划过,桨起篙落,一点,荡起的涟漪搅碎了一水的寂静,转眼又水波不兴。
“说乌镇是乌镇,因为它的底色是墨色的。”
如果乌镇的底色里没有人群的拥挤和喧嚣,永远是一方在画轴里锁着的白墙乌瓦,淡泊而安静的墨色。多好!
《似水年华》的拍摄场景主要就是在东栅。东栅的民居,屋傍水,水上桥,桥上亭廊妙。推开一扇木格子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楼上看你。在这里只要你静下心来,眼睛如镜像自动筛除过多的人群,那么这里每一扇木格子窗,每一座石板桥,都是一篇《断章》。
英**和文的邂逅,源于乌镇那一眼的惊心动魄。从此两个被困在乌镇的孤独灵魂,一个永远徘徊在廊桥上,一个定格在木格子窗前。
爱情是折磨人的甜蜜梦境。《似水年华》赋予了乌镇如墨的底色里,一层披着金纱的乳白色梦幻,像是阳光晕染了车溪尽头飘来的轻雾,是白色的,也是金色的。即使有时这个梦,它也是挣扎着的,呜咽着的。
这披着金色阳光的白雾,不也是我们纠缠在现实和理想里的写照吗?这令我想起友人顾康宁的画《丛林的阳光》。阳光,是给孤独的人行走在这钢筋水泥的世界以希望,不致绝望的温暖。乌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丛林的阳光。
东栅的建筑大都傍水而建,重檐翘角端庄秀丽;高高的马头墙俊立高耸;乌瓦鳞次栉比;风雨廊桥曲曲折折,回旋迤逦;窄窄的街衢石板,坑坑洼洼;一片片的粉墙,风雨斑驳。这是尘世的掠影,也是岁月的痕迹。
有人说:乌镇修旧,如旧。我说:旧,也自然。自然,安然。
乌镇大桥下,是东栅景区的外围。东栅很多的原住民,大多还在这里生活。条形的青石板路两边的店铺,木制两层小楼,木门和木格子窗被光阴剥蚀,裸露出木头本来的原色。敞开着。琳琅满目。
打铁铺里铁钎,铁锚,铁锹,还有好多我说不上来的工具罗列着;日杂店里高高低低挂着竹簚编的筛、箩、筐,笤帚,还有青花布面竹骨伞和鞋……我看着一张张毫无修饰淳朴的脸,有些恍惚。这是一群游离在现代文明之外,并以此为生的守着旧时光的人。他们是被遗忘的人,也不在意“遗忘”本身这个词,因为遗忘是他人的事,和他们无关。他们只在意自己每一个似水的平凡日子。他们的眼睛,摊开的结了茧的手掌里,分明写着“匠气”的单纯和执著。即使他们的商铺,鲜有游客滞步,他们依然坚持着自己濒临绝境的行业。这些老作坊,老手艺,他们还能坚持多少年呢?十年?二十年?这令我想起昭明书院的馆长。他的一声声散落在繁华尘俗外的叹息,一次次让我动容。
这里,更多的是特色手工食品工坊、成衣铺子、茶馆、酒楼……
当传统的式微和旅游的繁荣糅合成了一种潮流,这如趋如蚁的人流是否也是乌镇一种矛盾的悲哀呢?
且让我虑去这世界最聪明的人类,静赏这如墨的小镇吧。
如果说水是乌镇的血液,桥是乌镇的骨骼,那么,风雨长廊则是乌镇的柳眉一弯,最是盈盈风情处。长廊,乌瓦盖顶,原木为柱,围着河岸而建,曲折蜿蜒。长廊靠河岸处有栏杆座椅,名曰:美人靠。此名颇有意思,听来就有一种慵懒风情。在此行走坐卧,不惧风雨。最好是下雨天,倚阑听雨屋檐下,看风拂柳,水波荡漾。而诠释最好的,却是林夕的歌词:最好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桥,是乌镇最大的特色。没有桥的乌镇,不是乌镇。我在一座石头拱桥上远眺,向东一座又一座拱桥的倩影倒映在河水里,像十五的月,又像是张大的弓。乌镇共有桥七十多座。而东栅这条小河上就有七座桥。其中最西面的应家桥,据说吕洞宾下凡在此卖过汤圆,文豪茅盾小时候也常在此玩耍。而最东的逢源双桥在财神湾附近。逢源双桥是一座廊桥,用花格子栅栏隔成两行。走这座桥,男左女右,左右都走一遍,曰:左右逢源,甚是喜庆。
逢源双桥不远处就是《从前慢》木心的故居。也是我此行必行之地。
天色向晚。没有太阳。没有晚霞。游人也渐少。否则,这是乌镇一天最美的时刻。此时小河上飘来淡淡的雾气,映着一盏盏挑亮的灯火,别有一番恍惚迷离的意味。让人不忍离开。
只是天气还是闷热,明天会有雨吧?我倒是盼望。
三、天青色等烟雨
乌镇的清晨,太阳依旧躲在厚厚的云层里。用鼻子就可以感觉到空气里氤氲欲滴的水汽。今天的雨,看样子是必不可少的。这雨看样子也是眨眼间的事了。
东栅入口处有三条道,一条小河。小河环抱着绿色葱茏的岛上树林,静默泰然。而小岛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张荷叶,和岛上的草木丛林一起冬枯夏荣。岛上的松树,塔似的箭尖,一半站在阳光里,还有一半藏在泥土和漾漾的水波里。最好看的,还是这高高低低的绿,像是被这秋,不同程度的漂过,深深浅浅的,还有一侧隐着黄。静水深流,暗沉的树影流光,很有油画的味道。有风从南方来,河水柔柔地漾着粼粼的翠微。
白色襟衣的艄公,立于船头,手摇着木撸,由远渐近而来。不远处就有一个渡口。渡口旁边是不怎么宽阔的街,街廊下人流如集。转头看西面也是。而中央是一米宽的青石板的竹林小径,一阶一阶向远处延伸。
小径两旁分立着一尺高的竹栅栏,竹栅栏围着两片狭窄秀气的竹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诗经里的翠竹,就是我眼前的样子,挺拔隽逸,绿意逼人。风来,晔晔猗猗。
竹林小径尽头,通向两旁小路的汇聚处,黑压压的人,让人望而生畏。
折返,买票坐船。8人拼一船。摇撸的汉子,一进一退间,皆气定神闲,似乎这天地尽在他一前一后摇动的手掌间和眼里。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我们听着慢悠悠的桨声欸乃,开始领略那晃荡着乌青色历史的乌镇滋味了。
小舟载着我们从岛上树林转过来,迎面而来的一片宽阔水域,正是财神湾。乌镇的河道一般都很狭窄,十字形,船只不好掉头,于是乡人在此处拓宽河道。因临近财神堂,所以此处命名为财神湾。交通便利,自然这里也成了乡人们聚集的繁荣之处。逢源双桥便是在此处,因了寓意的吉祥,所以这里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我不愿凑这个热闹。
财神湾转过来,便是狭窄的东市河。水汽弥漫在空气里。天青色的天空似乎更低了些,连着了远处乌瓦的顶。
雨还是吝啬的不见影迹,却又吊着我的胃口。我看见河岸南的长廊里有一两家卖青花布伞的小店,就这么从我的眼前滑过去了。比我大几岁的四嫂微信留言,叮嘱我记得拍张打伞的照片。原来乌镇,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情结,是千江有“水”,千江的那个“月”。
河岸北,是东栅的居民生活住所。房子基石是石头垒的柱子,凌驾于河面上。基石下面,有墨绿的潺潺波光。这些北岸的房子,人称“水阁”。水阁人家,有的三面临水有窗,窗子大都关着,拉着青花的布帘。布帘上伸展开的青花,面对一河之隔密集的人群,绽开一朵朵缠绕而宁静的花,宁静得令人不忍上前打扰。还有的人家,面河的大门口,有一层一层梯形的石码头。这些水阁人家,推开窗或者直接走到码头,用吊桶打水,顺带着和沿途船上的熟人扯上几句闲话,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茅盾先生在《大地山河》里写道:“听说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站在后门口(郡就是水闽的门),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欺乃,飘然而过,总有点难以构成形象的罢了。”
茅盾先生幼年读书时的立志书院,便在此处,两层木楼,雕梁画栋,一楼粉色墙体,很是显眼。
乌篷小船摇摇晃晃,不时有大树从岸上斜伸出来。艄公带着我们穿过一座又一座石拱桥,有的桥侧可见精美的花纹,祥云,卍字图案。无名的小草顽强地嵌在石头缝间,一蓬蓬的青翠。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就是江南的乌镇了。无处不熨帖我的怀想。除了密集如蚁的人流。
我贪婪地看着两岸的枕水人家,不禁闭上眼睛,细听桨声汩汩,复汩汩。期待时间可以慢些,再慢些。这一路的行程太匆匆。
船停靠在小河的南岸,岸上的风雨长廊里,全是人。去观前街,得穿过乌蓬长廊,再过石桥。小河上有七座桥,这七座桥,桥街相连,每一座桥都通往观前街,即老街。
下了桥,就是老街了。我有些被入眼处的老街惊到了。我们几乎无处立足,只能站在路牙边等候人少些,再决定何去何从。有一刹那,我以为乌镇老街是“死”的。两旁的人家门窗紧闭,狭窄的街衢上流淌的人流,摩肩擦踵,移动的速度很慢,很慢,更像是瞻仰,瞻仰存在世间的最后枕水人家。这里,没有一点从前慢的生气焕然和悠闲。更不可能是文和默默恣意奔跑的乌镇。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 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一首《从前慢》,让木心的名字被无数人记取。2013年,一套《文学回忆录》让木心成为出圈的作家,备受年轻人的喜爱,成为一个现象级的存在。此前两年,木心在故乡浙江桐乡乌镇去世,享年84岁。在乌镇的木心故居,也成为年轻人旅行的热门目的地。关于木心,推崇有加者很多,但跳出来质疑者也有之。真实的木心,还是需要阅读他的作品中才寻觅得到。
据木心作品出版方“理想国”介绍,在木心目前已出版的所有著作之外,尚有相当数量的笔记簿与散稿,从未面世,估计逾百万字。由于木心通常不注明成稿年份,从内容和字迹推测,小部分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大部分写于九十年代和新世纪,直到他2011年离世。这批遗稿不分章节,殊少完整的篇幅。内容宽泛杂多,涉及人名、账单、书单、目录、信稿,偶尔信手勾画简单的书籍设计,还有他自己的墓园。读者熟悉的俳句、随感、旧体诗、自由诗,约占半数,其余部分,介于杂记、备忘、叙事、忆旧之间,随写随止,像是说给自己听、写给自己看。自2017年迄今历时五年,八十余万字的木心遗稿被多方合作整理出来。
2021年12月,是木心逝世十周年,第一批木心手稿,由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以《木心遗稿》之名先期出版(一套三册)。今后每年会出版若干册。
在已出版的三册中,木心谈及的人物有鲁迅、陶渊明、尼采、莎士比亚、曹雪芹、莫扎特、陀思妥耶夫斯基、塞尚、叶赛宁等等。被他提及最多的中国现代文学家,是张爱玲,随时想起便说几句。木心也是“张迷”,而且是老资格的:1943年张爱玲初试啼声,十六岁的木心就读到了。之后张爱玲名气在上海快速飞升,“我看了就兴奋、喜乐,到处搜罗她的作品,回诵佳句,都背得出来。” 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婚恋故事,已是文学圈的一桩公案。木心自然也有自己的评述:“胡兰成是政客……逐取眼前利益……只要喜欢就手到擒来,当然看起来是才子多情。”“最值得致敬的是张后来对胡的绝情,绝得寒彻骨。不出恶声,决不回头,这是爱情上高风亮节,矜贵无比,张爱玲胜了,胜而武。”
《木心遗稿》是小开本,软精装,仿牛皮纸的封面,很像一本手账。他知人论世,妙语连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最放松的状态,说出的精妙话。比如他说“自然不快乐,机械不快乐,快乐是手工做的”、 “我们小时候吃东西,认为红烧是浪漫主义,清蒸是古典主义,油炸是现代派,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对的”、“诸葛孔明的《出师表》,感动无数的读者,就是没能感动阿斗” 、“我喜欢冷冷清清地好一番热闹”、“文学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书法更险,是一笔一笔地救出自己”、“个人皆匆忙, 历史 有的是时间”、“负心是真的,这不奇,奇的是负心之前的真心” 、“我追慕健全鲜活的生活上的烈士。嵇康过头了,不好。陶潜太老实,苦死。韩愈,有时候像中学教师、班主任。不多想了,我喜欢柳宗元。”句子虽短,见地尽显,意味悠长。
木心本名孙璞,浙江乌镇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毕业,1982年迁居纽约,晚年归根故里乌镇。生前定稿出版有文集13种著作,即散文小说系列6种《哥伦比亚的倒影》《琼美卡随想录》《温莎墓园日记》《即兴判断》《素履之往》《爱默生家的恶客》,诗歌系列6种《西班牙三棵树》《我纷纷的情欲》《诗经演》《巴珑》《伪所罗门书》《云雀叫了一整天》(引发刷屏的小诗《从前慢》即来自《云雀》),包括答问录1种《鱼丽之宴》。逝世后,另有“世界文学史讲座”整理成书《文学回忆录》(即听课学生陈丹青笔记),及作为《文学回忆录》补遗的《木心谈木心》。陈丹青说,木心跟他聊过不少私房话,无遮无掩。“当年我要他写下来,他就咄道:喔哟!这种话讲过拉倒,写它干嘛!如今遗稿在眼,他到底还是写了,而且很不少。”
(出版方供图)
出自木心先生创作的一首诗歌《从前慢》。
作者木心是中国当代作家、画家,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和传奇人物。出版多部著作。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82年定居纽约。2011年12月21日3时逝世于故乡乌镇,享年84岁。
诗歌原文: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扩展资料:
《从前慢》是木心创作的一首诗歌,被收录在《云雀叫了一整天》里。这首诗具体创作于何时,暂时无法考证,出书的时候,是从一堆手稿里选出来的,上面也没有标明时间。
文学评论家、杭州师范大学教授夏烈说,木心先生最擅小诗或汉俳类诗体,语言浸着“五四”新文学的滋味,意象透着“从前”词与物的美,以及奇妙的隐喻。这首《从前慢》,便是他小诗中的精彩之作。
参考资料:
“不用考虑把我放到什么历史位置上,没有位置只留痕迹。我无所师从,也无后继者,从不标榜——一座崭新的废墟。”
这句话来自中国当代作家、画家木心先生,这是他暮年曾在晚晴小筑中留下的独白。
那么,你是否了解木心先生其人?
木心创作作品众多,散文集有《琼美卡随想录》《散文一集》等,诗集有《西班牙三棵树》《巴珑》等;小说集有《温莎墓园日记》等;画集有《木心画集》等;以及口述作品《文学回忆录》等。
他于1982年起,长居于美国纽约,从事美术及文学创作,文学作品常见于《侨报》的文学副刊。
1994年,木心回到故乡乌镇,由于祖屋不复当年,失望伤感的木心写下了《乌镇》一文,他在文中如此描述:“在习惯的概念中,‘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之后,此文于1998年12月发表在台湾《中国时报》上。1999年,乌镇景区设计专家陈向宏看到了此文,决心邀请木心重回故乡。
想要进一步了解木心先生的生平细节,以及研究成果,在《我之为我,只在异人处:众说木心》(下文称《众说木心》)一书里,共有六辑为我们细细道来。
本书由两位作者共同著作,一位是夏春锦,为青年学者,阅读推广人,杭州师范大学中美木心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入选浙江省“新荷计划”人才库,著有《木心考索》《文学的鲁滨逊:木心的前半生》《木心先生编年事辑》等;另一位是唐芳,为木心读者,桐乡市振东中学教师。
书中内容主要以木心生平往事的回忆与解说为主,对木心进行综合性评述,包括木心具体作品的学术性评论,以及其画作、音乐作品方面的解析,还对木心纪念馆与美术馆进行了概述。
此书内容均为以往木心纪念专号未曾收录的。
对于读者,木心是寄予厚望的,更是尊重备至,既等量自己,又高于自己,他甚至把读者,当成自己心中追求的理想一般珍视。
比如,木心曾说:“‘读者’,在我心目中是浩荡的、仪态万方的一个概念。这个概念,几乎是我全部的美学。你是我的读者,那还了得。”
人们对木心的关注,先源于绘画,而后才聚焦于文学。
但是,陈英德夫妇所写的《看木心的自然风景画》一文,给了木心极大的关怀和鼓舞。
所以,木心把这件事,视为自己“艺术历程上首次出现的头等大事”,并在感谢信中写道:“如果我终于为人所‘知’,但是始于二位‘先知’。”
还有,早期有位被木心所吸引的读者,名叫童明,执教于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经由小说家郭松棻介绍相,并由此开启了,相知相契二十余载的时光。
从读者的身份转变为木心的挚友,他们长期在一起深入探讨文学话题。
可以说,童明对木心的知识背景与创作风格可谓“知根知底”,这也是他为什么总能准确地,提炼出木心文学肌理的原因。
因此,他在为木心著作的《豹变》作序时,能够跨越文化语境,捕捉到木心的创作本质,让人读来“有如晨风唤起了回忆,清新,也令人意外”。
与童明一样,也对木心的文学,有着敏锐嗅觉的,还有国内的一批读者,他们有陈子善、孙郁、李静、孙萌、夏烈、胡赳赳、赵鲲……
例如,陈子善在现代文学与海外文学史料方面卓有成就,正因他独具慧眼,早在2001年就在《上海文学》分期连载了木心的《上海赋》。
让木心以体面的姿态,回归大陆读者的视野;这种眼界,在其新作《木心笔下的张爱玲》一文中,也得到了体现。
还有另一位读者,人民大学的孙郁教授,他是一位博学多识的作家型学者。本书正好收录了他的《在京、海之间的木心》一文,此文为我们了解木心,提供了一个别样的视角,孙郁教授既感叹木心的“另类”,也提醒人们要真切地去理解木心。
这些读者,其实也如你我一般,都是从不识木心,到真切了解木心。只是,他们先于我们从研究和论证中找到了答案。
因此,木心之于读者,读者之于木心,真可谓此情真切,难能可贵。
木心曾说:“艺术家最初是选择家……”。可以说,这句话是木心在艺术之路上的真实写照。
在木心坎坷曲折的艺术和人生中,就曾面临过一次次的抉择;每一次走到人生的岔路口,其实也是木心命运的转折点。
困难重重,每一次抉择,木心都是以无愧于艺术对他的教养来做依托,坚守初心。
那么,木心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人生抉择?
1943年,木心时年虚龄17岁,他走出乌镇,奔赴杭州,一心做“知易行难的艺术家”。
木心晚年曾追忆年少时的自己,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其因如下:
一是家里“逼婚”,他要用“人生模仿艺术”,泼胆而逃。
二是择业问题,家人希望他学法律或从医,但自己只喜欢绘画和文学,一心想要报考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为此遭到家族反对。
即便如此,木心也没有屈服于命运,他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
因为对艺术的执著,以及年少时的读书“自救”,大量的阅读,打开了木心的视野。
所以,木心说:“老家静如深山古刹,书本告诉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丰富的人生经历是我所向往的,我知道再不闯出家门,此生必然休矣。”
于是,木心选择了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
1946年1月,木心作为插班生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进入三年制西洋画专修科一年级就读。
这一次跟命运的抗争,使木心接受了当时中国最先进,也是最专业的美术教育。该校由蔡元培、刘海栗等前辈,共同倾注心血营造兼容并蓄、学术自由的学风,令木心赞赏不已。
对此,他由衷地说:“我在上海美专所享用到的‘自由’,简直天海一色,不劳分别。”
在追求艺术之路上,木心面临的第二次抉择,是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前后。
1949年春起,木心执教于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出入从众,深受学生爱戴”。工作其间,木心还短暂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一军南下文工团,任文化干事,主要从事宣传工作。
但是,法国作家福楼拜的一句话深深影响了木心——“如果你以艺术决定一生,你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于是,木心于1950年,辞掉了待遇可观、“普通人”的教师工作。他坚定地认为,温暖、安定、丰富,于他的艺术生活是有害的。
由此可知,木心对于艺术的抉择,是纯粹的。
孙郁教授说,木心是一个无法归类的作家。
也就是表明,一般的作家,在文学史上,往往都会有自己的标签,这就是所谓学院派的习性。
孙郁教授在文中举例,现实主义或浪漫主义,京派或海派,都是对于作家的定位。
但是,木心无需归类,也不宵于被定义,暂且称之为“门外之客”。而孙郁教授也觉得,在当代文学史中,还没有固定的位置适合木心。
并且,他也觉得这样的归类,就是把一个人的精神状态,用一个确定化的概念进行锁定,这种方式是存在问题的。
因此,孙郁教授“对典型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其实,大家去翻翻史料,就会发现历史上出现过的很多天才,根本不在日常概念里。
比如,六朝出了许多奇人,木心颇为喜欢,因为逾越概念,便不在一般精神归类里。
木心补充道:“嵇康的才调、风骨、仪态,是典型吗?我听到‘典型’二字,便恶心。”
由此可见,木心对于典型这个概念是排斥的,甚至是鄙夷的。他觉得,人的独特性应该得到尊重,且不能被简单处理和定义;否则,会与人之本色相去甚远。
木心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源于他的经历。
木心年轻的时代,各种主义流行;他也不能免俗,曾卷入过各种不同的潮流漩涡中。
但经历过后,木心便“倦怠了那些思潮,开始寻觅主义遮蔽的存在”。他说:“凡是主义都 是别扭的,主义,就是闹别扭的意思。”
你看,从木心的话里,我们似乎感受到了微微的痛楚。因为,木心认为,好的艺术家绝不能用概念来简单描述。
所以,孙郁教授指出,木心的想法,与康德先生很像——对人的认知的经验形式,持警惕态度。
原因在于,人的认知经验往往是主观的,而描述的对象是客观的、不确切的。
如果用很确切性的概念描述它,便会陷入“二律背反”。
何谓“二律背反”?
孙郁教授解释道,就如一个人既有一双辨士的眼睛,又有一双情郎的眼睛,由此便导致了“二律背反”。
木心说“你可曾觉得二律之间有空隙,那种要相背的二律之间的空隙,便是我游戏和写作的场地。”
从二律论述这个例子中可知,木心认识世界的方式,跟我们所了解的作家完全不一样。
有人说,读他的文会想起尼采,想起汉译佛经里表达对“存在”的理解方式。
总之,木心是独特的,他无需定义。
《众说木心》对“门外之客”作家、画家木心,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剖析,让我们犹如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立体”的木心。
福楼拜说,在一切谎言中,艺术是真实的。
而木心正是如此——他的思想、认知,以及对艺术的执著,是真实的,更是纯粹的。
从前慢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从前慢》是木心的一首小诗,收录于诗集《云雀叫了一整天》,是诗人旅居美国时所写。
木心的故乡在乌镇,一个水汽氤氲的江南水乡,一个有着中国古韵的小镇。是茅盾笔下的故乡,是木心心心念念的地方。总觉得木心的这首《从前慢》就是他对故乡乌镇的过去的回忆,回忆里有一座一座的桥,桥下有一艘一艘的乌篷船慢慢地在水里摇,水岸两边青砖黛瓦的一溜溜房子,冒着暖暖的人间烟火一切都是从前美好的慢。
“儿时,我站在河埠头,呆看淡绿的河水慢慢流过,一圆片一圆片地拍着岸滩,微有声音,不起水花……”
年少时,有村庄,有小巷
谁都有回不去的故乡。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表达是说以前的锁都很好看,钥匙也很好看,人们锁的不是东西或者家。而是锁的是心,这些锁很精美,就是表示很礼貌的锁上自己的心,拒绝交流。又或者这些精美的锁和钥匙,锁上的是自己每个人最终要的东西。
这句话源自作家木心的《从前慢》,整首诗是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整首诗以一个时间顺序来写的,作者晚年晚归家乡乌镇,这句话到这里已经到了先生晚年,他突然想到从前的锁。为什么会想到从前的锁呢?因为现在自己手上也有一把锁。难道就单单一把锁?当然是锁着什么东西的,我们回顾整首诗,什么是可以锁的──答案呼之欲出是“信件”。老年以后先生看着自己过去的信件回想一生“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虽然因为命运没有在一起,但是依然爱着。我们从这一首诗中看见了木心先生人生的全貌,这才是这首诗最精彩的地方。我们把它连起来读:“我从小生活在乌镇,那里的人都很好,有一些我思念的人也在那里,所以那里是最好的地方。我长大了一些的时候终于要去到别处求学,离开的时候我看着黑暗的长街,那时候的我只看见街上的小店,还不懂我可能一去就再难回来了。我四处飘荡,和我心爱的人相隔甚远,用车用马用邮件也难以拉近我们的距离。但是也正因为我们难以传达音信,我觉得我的思念更盛,一生就只够爱上这么一个人了!现在我已经人到老年,望着手里锁住的盒子,里面装了我所有的信件。有的事情,只适合做收藏,并不能拿出来说。”这篇文章的脉络之清晰,逻辑之完整,“一生只爱一个人”此句,前有交代,后有结果,木心先生的一生跃然在此不过几十字之中,是一首非常好的诗。
参考资料
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2009
网络美文共享
《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木心半生都在漂泊——从乌镇到上海,从上海到纽约,再从纽约重返故乡。可以说,文学之于木心先生就是“散步散远了的乡愁”。《从前慢》这首小诗便是木心先生在旅途中所写,当我们阅读这首小诗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旅途漫漫,身心俱疲的长者打开回忆之门,随着“吱呀”一声,纯净古朴气息的生活断章跃然于纸上。
全诗虽然对现在的事情只字未提,但每一节都暗含了现在——咀嚼着长大成人,无奈吊唁着青春。诚诚恳恳的少年、冒着热气的小店、传递爱意的车马书信、精美的锁都是从前的事物,生活的质感就在这些词句中得到丰满,岁月变迁好像变得再自然不过。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慢,是时间积淀的沉香,就像歌德在《浮士德》的类似表达,“你真美啊,请停一停!”,谁不想留住生命中的美好呢?爱,是浮躁挥发后的沉静,就像爱尔兰诗人叶芝在《当你老了》中表达的主题一样,“我”愿向滔滔流逝的岁月剖白自己的真心。
木心先生的这首诗,像是一面镜子,走进去,是那个你心中的旧时光,是你忘不掉的童年乐,回不去的少年忧,放不下的中年愁。这首诗写到了读者的心坎里去,让人感动。读着读着,这首诗似乎活在了读者的生命里。
出自木心先生的诗歌《从前慢》。
收录在《云雀叫了一整天》。
诗词大概: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由于出书的时候,是从一堆手稿里选出来的,上面也没有标明时间,所以至于具体创作于何时无法考证。
从前慢(歌曲)
演唱:刘胡铁
作词:木心
作曲:刘胡铁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
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
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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