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不忘先夫庄则栋遗志,她年过七旬仍为乒乓精神传承奔走华夏

八年,不忘先夫庄则栋遗志,她年过七旬仍为乒乓精神传承奔走华夏,第1张

中国第一位乒乓球三连冠、“乒乓外交”第一人、国家体委主任……取得诸多瞩目成就的庄则栋本应是天之骄子,却受时代背景更迭变化影响,仕途与情场都多有波折。

然而祸福相依,正在这段最为困难的时间里,庄则栋找到了生死相依的爱人。即使在阴阳两隔后,年过七旬仍为他的热爱奔走——每至“庄则栋杯”乒乓球赛,都留下了一位女士的身影。

这是如何一位名人?又有着怎样一段旷世奇恋?接下来,我们便走近这段佳话。

乒乓球在中国体坛享有“国球”之称,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新中国尚在起步阶段时,中国的乒乓 体育 健儿便可进入世界乒坛、享有一席之地。

当时的中国还未进入国际奥委会,乒乓球作为球几乎是中国可以参加的唯一一项世界性的高水平赛事,在国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而拿到冠军,说是十亿人民共同的期望也不为过。

庄则栋是当时响当当的乒坛名将,初出茅庐时便三次取得北京市少年乒乓球男单冠军;自1961年第二十六届世乒赛蝉联三届男单冠军;在男子团体“三连冠”荣誉中是夺冠的第一主力。 即使在国内男单最为鼎盛时期,他仍保持三届全国乒乓球比赛男单冠军荣誉。

庄则栋

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之上,庄则栋以速度快而稳的手法、一连三十几大板的勇猛“抽杀”夺下的三连冠,令其姓名一时间成为了辉煌的代名词。 以他为首的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取得的成就,给予了在艰难中求索的中国人民极大的精神鼓舞。

但在庄则栋身上最为人称道的,则是那段举世瞩目的 “乒乓外交”事件

1972年春天,庄则栋作为中国乒乓球运动员代表前往日本名古屋参加第31届世乒赛。在中国代表团的 汽车 上,他碰见了上错车辆、背印“USA”的美国乒乓球运动员科恩。

在翻译员的帮助下,庄则栋主动与其搭讪交谈,并赠出了一幅中国杭州织锦黄山风景画。短短几分钟的互动,让中美冷战二十余年的局面呈冰裂之相。 各大媒体纷纷争相报道,世界各国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在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嘱托下,庄则栋率中国代表团访问美国。1972年4月,尼克松在白宫玫瑰园接见了中国乒乓球代表团团长庄则栋, 以“小球”敲击了中美外交坚冰,推动了“大球”建成乒乓外交。

庄则栋与科恩的邂逅成为了关键破冰的一击,由此打开隔绝的中美关系大门、戏剧性地改变了世界的格局,而庄则栋作为“乒乓外交”的关键人物,得名“乒乓外交家”并得以载入史册。然而这番幸运,却几乎令庄则栋用尽了后来的无数坎坷来填平。

1973年,国际乒联授予庄则栋以复制的“圣·勃莱德杯”荣誉。同年,他被当选为中共第十届中央委员。次年,庄则栋受任为国家体委主任。 在“乒乓外交”不过两三年时间,庄则栋不止在热爱的运动项目上成就颇丰,更是完成了职务上的飞跃。

1984年7月,庄则栋在山西太原的执教工作调动到了北京,回到北京市少年宫担任乒乓球教练。再辗转到曾经的起点,此时的庄则栋已然45岁了。

1985年2月,庄则栋与原配鲍蕙荞和平分手。 二十三年前,他与钢琴才女鲍蕙荞的结合令人艳羡万分,然而时光流逝、人不如初。多年来的诸多干扰使曾经的一对“璧人”再也无法再同从前那样相处。至此,庄则栋开启了独身生活。

庄则栋与鲍蕙荞

也便是在此时,佐佐木敦子出现了。

实际上,这位日本女子并不是第一次与庄则栋相遇。 1944年,佐佐木敦子出生在中国沈阳的一个日侨家庭之中。她的父亲佐佐木芳青是一位畜牧兽医专家,在50年代初期应中国有关方面邀请,携家来到甘肃工作。1962年,因患癌与世长辞。

在中国乒乓球运动风靡的60年代,佐佐木敦子深受影响,也成为了乒乓球迷之一。而庄则栋风采不凡,一手好球打得全国上下、妇孺皆知,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67年,佐佐木敦子在动荡之中举家返回日本名古屋。 但在中国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她对这片生养的土地却有着非同一般的 情感 。也对这项运动、这些乒乓球巨星怀揣着巨大的热情。

1971年,正是中国乒乓球队前往日本名古屋参加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这天,27岁的佐佐木敦子带着自己一整月的工作,专程赴往名古屋, 在中国代表团所驻队的藤久观光旅馆见到了一直以来的敬慕对象——庄则栋

她作为粉丝,在拜见庄则栋后还与其合了影,先是祝愿中国队取得优异成绩,继而同庄则栋倾诉了对中国的怀念。

回到旅馆,佐佐木敦子思绪万千、挥笔疾书,次日递交给庄则栋了一封长信,将沉甸甸的思念付诸于笔尖。在中国乒乓球队的专车上,一路都聊得十分投机。

次年,庄则栋率中国乒乓球队再访名古屋时,佐佐木敦子同样去看望了他。而庄则栋不仅说道:“预感到你回来的。”又赠予了一只花篮给她,当作补偿上次未能赠其所索要的国徽。但没想这一别,便是13年。

1978年,佐佐木敦子作为日本公司的驻华高级雇员回到中国工作。来到北京,她四处打听庄则栋下落,也得知庄则栋已经和离的感情状况。几番辗转之下,1985年的一天,佐佐木敦子来到了北京少年宫。

久别重逢的两人不禁激动万分,在后来与敦子合著的一本书中,庄则栋这样感慨道:“ 13年未见,她不但没有忘记我,而且一直在关心着我,打听我的下落,今天终于找到我,我心里倍加感激……

十多年来,佐佐木敦子从未忘怀两人那时相见之景,至今没有恋爱过。面对如此纯朴而执着心情的女人,即使庄则栋再自持为失败的婚姻者,也难以不心动。

一路走来,庄则栋从未放弃过对乒乓球的热情:在山西执教时,庄则栋开始思考乒乓战术、总结乒乓理论。不仅站在了运动员的角度看待项目,进一步上升到理论家的思维,写出了相关技术专论 《闯与创》

形象地将两个字分别概括自己的一生前后:作为乒乓球运动员冲击世界乒坛,无畏向前;作为乒乓球理论研究者依据实战、得出理论。

在1985年8月15日那天的北海公园中,庄则栋带着这本承载着前半生心血的《闯与创》赠予了佐佐木敦子,敦子回以一首抒情唐诗。 自此,两人确定关系。47岁的庄则栋与43岁的敦子再沐爱河。

作为曾经的世界冠军,庄则栋的一举一动,从出书至结婚、出国都甚受上级关心。在两人爱情急剧升温之时,结婚却成了难以解决的一桩心事——一级至一级的推脱,阻碍了一对佳人的相守之心,

正在两人欲要登记结婚时,有关部门却反馈为难以决断、无法通过。待敦子签证过期时,庄则栋只能与她依靠信件与通讯保持联系。

此时的佐佐木敦子已经表明了愿意放弃国籍、与他成婚的心愿。而庄则栋给中央领导同志写了一封信——他仅仅写过两次,一次是为了工作与《闯与创》的出版,而这次是为了能够与敦子成婚。

多日的等待终于熬成了正果, 1987年12月,庄则栋与佐佐木敦子在北京聚雅酒家举行婚礼。 为此,佐佐木敦子放弃了自己的国籍与稳定的事业,只为求得二人的圆满。

二人自此相濡以沫多年,直到庄则栋退休后,他仍与佐佐木敦子每日早起,再玩会儿扑克牌。白日带敦子上班后,庄则栋便在下午与晚上去俱乐部授课。庄则栋鲜少参与夜间的应酬与饭局,通常下课便回家,两人都珍惜着相守的时光。

在人生的后半程,庄则栋享受着普通人的烟火生气、绵长幸福,结婚数十年期间,携手同游世界多地,恩爱甜蜜。

在庄则栋转教山西省乒乓球队期间。其以理论指导实际,与队员、教练一齐将多年来停滞不前的山西乒乓女队往前推了一大步:两年后,在和国家队正式比赛中, 三位山西姑娘胜了国家队十二场。此番景象让中国乒坛都为之一震。

1994,庄则栋在北京被评为特级教师,因其退居教练之职所得经历成就,无一不在向世人展现着其在教学、理论修养,已然达到了高水平。而他对乒乓球事业的付出,更可谓是倾尽一生。

2013年2月,与癌症苦苦抵抗的庄则栋自觉自身将不久于人世,他特意叮嘱了病榻前的记者与家人,让他们不要开让大家劳累奔波的追悼会,真正的评价都在人心中。而他最担心的,是为自己留在中国的妻子日后如何。

但不及多年,2月10日,一代乒坛健将、中美乒乓外交功臣庄则栋因治疗无效,于下午17点06分在北京病逝,享年73岁。

斯人已去,佐佐木敦子为寻得一片墓地奔走数月。庄则栋的骨灰终于在同年10月正式下葬。她亲自参与了丈夫的墓碑设计,并在碑后题字一行: 在这里长眠着小球推动地球的人 。下方石基上也刻有 “爱妻佐佐木敦子敬立”

从始至终,敦子都称呼庄则栋为庄先生。

庄则栋离世后,佐佐木敦子日日都为庄则栋上供念经。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她总是在恍惚里以为丈夫还在身边,在她终日凝望着丈夫的目光里,皆是思念与爱。

现实如庄则栋曾在病榻上担心一般,没有社保、孤身一人的佐佐木敦子在中国生活有诸多不便。她被家族接回日本休养治疗后,每年也仍要回国:为先生扫墓;为“庄则栋杯”少儿赛奔波。

“庄则栋杯”全国青少年乒乓球赛,创办于1987年。每每比赛开幕,佐佐木敦子定会回到中国、来到比赛现场。在观众席、在开幕式、在嘉宾席……她 年过七旬,却仍在为丈夫一生所爱的事业奔走华夏,只要身体允许,便从未间断。

在敦子眼中,每当在以丈夫之名所命名的赛场上,她总能回想起当年庄先生的风采。“庄则栋杯”在庄则栋去世那年已经举办了23届,已是一项有着一定影响力的全国乒乓球赛事活动了。

每届赛场之上,都悬挂着庄则称曾手书的“ 爱乒才会赢” 的条幅。如今,这项赛事在 社会 各界的支持、佐佐木敦子的操持下依旧不息,继续举办。

漫漫人生路,在七十三岁的庄则栋弥留之际,著名画家范曾来到他床前,为他画下最后一封素描,题字 “小球推大球,斯人永不朽“ 。庄则栋双手紧握妻子佐佐木敦子与前妻鲍蕙荞的手,缓缓闭上眼。

回首一生,庄则栋对于乒乓球运动的热爱与奉献是毋庸置疑的。得以有佳人相伴、相传,让这番执着不因离世而停止,能得所爱继续奔赴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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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可凡倾听》栏目组编 可凡倾听[M] 2014

[4]高魁祥编著 名人婚恋[M] 1993

[5]来自 李祥编著 签名收藏与辨伪[M] 2010

[6]谈宜彦编,当代名人谈爱情、婚姻、家庭[M],人民日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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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平凹散文《天上的星星

  “大人们快活了,对我们就亲近,虽然那是为了使他们更快活,我们也乐意呢;但是,他们烦恼了,却要随意骂我们讨厌,似乎一切烦恼都要我们负担,这便是我们做孩子的,千思儿万想儿,也不曾明白的。”

  读书总觉得浮躁,不能静下心来,读散文尤其要心境的。我想,读散文可以使一颗本就平静雅致的心愈发地安宁、舒畅,读罢也会有所得、有所悟;然,若是一颗急急噪噪的心去读散文,心情弄不好是要越来越糟的。

  贾平凹先生,用三毛的话讲,是她一位“心极喜爱的大师”。

  已不复记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去读《天上的星星》的,反正这一路来,读书都很泛泛,不管是散文,小说,传记,更甭提哲思类的文章。可是,我分明记得开篇的这一席话,打动了我。它一下子就攫住了我的眼球,通读文章,真是一种享受。

  我读文章有一个恶习:不求甚解。读过之后,遗忘的遗忘,如过眼云烟,又没有读书札记之类的记录,对文章当中一些格言警句美文也从不摘抄。因此,一直好象没什么长进,浑浑噩噩的读书、写作。可是,《天上的星星》萦绕在心头,总也不能释怀,走路有时想起,躺在床上有时也莫名想起,甚至上厕所畅快的时候,也会想起。可,我也只是一开始一口气看了两遍而已呀!再说,我的记忆力实在是不敢自夸,我甚至说过我是健忘的。看来好文章也不定是细嚼慢咽地品出来的。

  关于《天上的星星》,是该写点什么的,算是为了忘却吧!

  文章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写的,细腻,优美,真切。

  散文本就直白,可《天上的星星》别有一番风味,有好几个转折点,读来欲罢不能,有读情节小说的味道。只叹息文章太短!

  本文用了“兴”的手法,很是贴切,真真佩服先生怎么就能把孩童的心描绘得如此生动,仿佛那星星就是那孩童,也是有生命的,也是有苦楚的;那月亮呢,似乎就是大人们,是威严的,不通人情的。

  文章一开篇便垫下了一丝丝清谈的忧愁的格调,就表出了文章的大旨。果然,“天擦黑”“我们做孩子的”接下来就承担了“大人们”的“烦恼”。父母呵斥这群玩得兴起,正在捉迷藏的孩子。孩子们便蹑手蹑脚地走出房子,到门前树下纳凉去了,四周的又无甚可看,“本来就不新奇”,正“闲得实在无聊极了”呢。我分明看到了天真烂漫的孩童是多么的无辜、委屈、寂寞,呆呆地坐在黝黑的天空下,“不知道这夜该如何过去”。

  可是,文锋一转。“我”的妹妹突然叫了一声:“星星!”

  于是,“我”和妹妹便好奇起来,头顶上出现了一颗颗闪亮闪亮的星星。“我们”便欢快地数着星星:“呵,两颗,三颗不对,十颗,十五颗。”“我们”是多么兴奋啊,一时间看到漫天满空的星星迅速地出现,再数亦不可数了。“我们”尽情地欣赏着天空下闪烁的星星。星星是多么美丽,可爱,调皮,它们是多么地鬼灵精怪啊,灿灿的,灼灼的。

  “它们真是一群孩子呢,一出现就要玩一个调皮的谜儿啊!”这么一句话,既表明了星星的可爱,调皮;也看出了孩子们此刻的心情是多么轻快。星星像是一群孩子,更为文章的深入埋下了伏笔。妙不可言!

  于是,“夜空再也不是荒凉的了,星星们都在那里热闹,有装熊的,有学狗的,有操勺的,有挑担的,也有的高兴极了,提了灯笼一阵风似的跑”,“我们都快活起来了”。‘我’和妹妹一起站在树下,向星星扬起小手,星星呢,似乎也很得意,向“我们”挤眉弄眼的,还鬼鬼地笑。这是怎样一幅欢乐的画面,“我们”和星星是多么的惬意,这是无比美妙的时刻。

  可是,好景不长。月亮出来了。月亮的出现“使我们大吃一惊”。

  夜空里笼罩着白极白极的月色,星星一下子无端地就少了许多。“我们都不知道这月亮是怎么啦,却发现那些星星怎么就少了许多,留下的也淡了许多,原是灿灿的亮,变成了弱弱的光。”

  妹妹很是无措,慌慌地问:“这是怎么啦?”接着又说:“月亮出来为什么星星就少了呢?”就这样两个孩童面面相觑,不得其解,又开始了闷闷不乐,很是茫然,迷惑。我们很容易知道,月明,所以星稀。而对于两个天真的孩子来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坐下来想了“一会儿”,“我”终于是有所悟:着漠漠的夜空,恐怕是属于月亮的。一定是生气星星们的不安分,在吓唬它们哩。

  妹妹一语破的:“哦,月亮是天上的大人了。”

  于是,“我们”“深深可怜起这些星星了:月亮不在的时候,它们是多么有精光灵气,月亮出现了,就变得这般猥琐了。”而文章当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可怜的呢?因为大人的烦恼,我们却又跟着受罪,无辜受些气来,这就是大人的威严。大人们却不懂得疼惜孩子,反而把烦恼无故传染给孩子。“这便是我们做孩子的,千思儿万想儿,也不曾明白的。”

  父母大人们就是那霸道的月亮,而“我们”便是那“猥琐”的星星。这影射是如此贴切,毫无牵强附会之感。

  文章到这里,真叫人拍案叫绝。

  可是,作者还闲不够。

  接下来,“我们再也不忍心看那些星星了”,“我们”到小溪边洗手脸,小小的“我”不竟感叹着做孩子的不幸:是我们太小了,太多了吗?纯洁无暇脆弱的心灵遭到了莫名其妙地伤害。“我”和妹妹都不言语,都想着那可怜的星星。星星的消逝带给了他们阴霾,那短暂的快乐也了无踪影,反却平添了许多忧愁。美好的东西,我们情愿不要有,怕就怕我们拥有之后却有丢失了。那怅然若失的情结岂是两颗幼小的心所能承受和化解开的。“我们”甚至都不会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苦楚,“我们”只有“不言语”“默默”地承受,纵使承受不了也如此。

  “啊,它们藏在这儿了。”妹妹好象发现了宝藏一样惊喜,大叫起来。原来她是看见了躺在清澈小溪里的星星。“我们”又高兴起来,“赶忙”地下溪去捞星星,可是捞不上来呀。但,只要看着他们“我们”也无比开心,那哗啦啦的流水幸好也不能冲走它们。“我们”兴奋得手足舞蹈,嘻嘻哈哈地欢笑。突然,“我们就再不声张”了,因为怕月亮发现躲藏在这里的星星,“让它们静静地躲在那里好了”。

  “我们”回屋睡觉,可是兴奋得睡不着,也害怕那些躲藏起来的星星会被月亮发现!也遗憾“在水底的星星太少”。这个时候,大人们却又骂“我们”不安生睡觉。“我们”就等大人们睡着了,“赶忙爬起来,悄悄溜到门外,将脸盆儿、碗盆儿、碟缸儿都拿了出去;盛了水,让更多更多的星星都藏在里边吧。”

  因为,“它们虽然很小,但天上如果没有它们,那会是多么寂寞啊!”

  文章到此,浑然天成,堪称完美了。

  川端康成 《花未眠》

  我常常不可思议地思考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昨日一来到热海的旅馆,旅馆的人拿来了与壁龛里的花不同的海棠花。我太劳顿,早早就人睡了。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发现花未眠,我大吃一惊。有葫芦花和夜来香,也有牵牛花和合欢花,这些花差不多都是昼夜绽放的。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凌晨四点凝视海棠花,更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

  花未眠这众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发现花的机缘。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正因为人感受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说人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自然的美是无限的。至少人的一生中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是很有限的,这是我的实际感受,也是我的感叹。人感受美的能力,既不是与时代同步前进,也不是伴随年龄而增长。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应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地自语道:要活下去!

  画家雷诺阿说:只要有点进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这是多么凄惨啊。他又说:我相信我还在进步。这是他临终的话。米开朗基罗临终的话也是:事物好不容易如愿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米开朗基罗享年八十九岁。我喜欢他的用石膏套制的脸型。

  毋宁说,感受美的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是比较容易的。光凭头脑想像是困难的。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这是需要反复陶冶的。比如惟—一件的古美术作品,成了美的启迪,成了美的开光,这种情况确是很多。所以说,一朵花也是好的。

  凝视着壁龛里摆着的一朵插花,我心里想道:与这同样的花自然开放的时候,我会这样仔细凝视它吗?只搞了一朵花插人花瓶,摆在壁龛里,我才凝神注视它。不仅限于花。就说文学吧,今天的小说家如同今天的歌人一样,一般都不怎么认真观察自然。大概认真观察的机会很少吧。壁龛里插上一朵花,要再挂上一幅花的画。这画的美,不亚于真花的当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画作拙劣,那么真花就更加显得美。就算画中花很美,可真花的美仍然是很显眼的。然而,我们仔细观赏画中花,却不怎么留心欣赏真的花。

  李迪、钱舜举也好,宗达、光琳、御舟以及古径也好,许多时候我们是从他们描绘的花画中领略到真花的美。不仅限于花。最近我在书桌上摆上两件小青铜像,一件是罗丹创作的《女人的手》,一件是玛伊约尔创作的《勒达像》。光这两件作品也能看出罗丹和玛伊约尔的风格是迎然不同的。从罗丹的作品中可以体味到各种的手势,从玛伊约尔的作品中则可以领略到女人的肌肤。他们观察之仔细,不禁让人惊讶。

  我家的狗产且小狗东倒西歪地迈步的时候,看见一只小狗的小形象,我吓了一跳。因为它的形象和某种东西一模一样。我发觉原来它和宗达所画的小狗很相似。那是宗达水墨画中的一只在春草上的小狗的形象。我家喂养的是杂种狗,算不上什么好狗, 但我深深理解宗达高尚的写实精神。

  去年岁暮,我在京都观察晚霞,就觉得它同长次郎使用的红色一模一样。我以前曾看见过长次郎制造的称之为夕暮的名茶碗。这只茶碗的**带红釉子,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透到我的心中。我是在京都仰望真正的天空才想起茶碗来的。观赏这只茶碗的时候,我不由地浮现出场本繁二郎的画来。那是一幅小画。画的是在荒原寂寞村庄的黄昏天空上,泛起破碎而蓬乱的十字型云彩。这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人我的心。场本繁二郎画的霞彩,同长次郎制造的茶碗的颜色,都是日本色彩。在日暮时分的京都,我也想起了这幅画。于是,繁二郎的画、长次郎的茶碗和真正黄昏的天空,三者在我心中相互呼应,显得更美了。

  那时候,我去本能寺拜谒浦卜玉堂的墓,归途正是黄昏。翌日,我去岚山观赏赖山阳刻的玉堂碑。由于是冬天,没有人到岚山来参观。可我却第一次发现了岚山的美。以前我也曾来过几次, 作为一般的名胜,我没有很好地欣赏它的美。岚山总是美的。自然总是美的。不过,有时候,这种美只是某些人看到罢了。

  我之发现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独自住在旅馆里,凌晨四时就醒来的缘故吧。

  夏河的早晨

  作者:贾平凹

  这是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四日早上七点或者八点,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安静,使我醒来感到了一种恐慌,我想制造些声音,但×还在睡着,不该惊扰,悄然地去淋室洗脸,水凉得淋不到脸上去,裹了毛毡便立在了窗口的玻璃这边。想,夏河这么个县城,真活该有拉卜楞寺,是佛教密宗圣地之一,空旷的峡谷里人的孤单的灵魂必须有一个可以交谈的神啊!

  昨晚竟然下了小雨,什么时候下的,什么时候又住的,一概不知道。玻璃上还未生出白

  雾,看得见那水泥街石上斑斑驳驳的白色和黑色,如日光下飘过的云影。街店板门都还未开,但已经有稀稀落落的人走过,那是一只脚,大概是右脚,我注意着的时候,鞋尖已走出玻璃,鞋后跟磨损得一边高一边低。

  知道是个丁字路口,但现在只是个三角处,路灯杆下蹲着一个妇女。她的衣裤鞋袜一个颜色的黑,却是白帽,身边放着一个矮凳,矮凳上的筐里没有覆盖,是白的蒸馍。已经蹲得很久了,没有买主,她也不吆喝,甚至动也不动。

  一辆三轮车从左往右骑,往左可以下坡到河边,这三轮车就蹬得十分费劲。骑车人是拉卜楞寺的喇嘛,或者是拉卜楞寺里的佛学院的学生,光了头,穿着红袍。昨日中午在集市上见到许多这样装束的年轻人,但都是双手藏在肩上披裹着的红衣里。这一个双手持了车把,精赤赤的半个胳膊露出来,胳膊上没毛,也不粗壮。他的胸前始终有一团热气,白乳色的,像一个不即不离的球。

  终于对面的杂货铺开门了,铺主蓬头垢面地往台阶上搬瓷罐,搬扫帚,搬一筐红枣,搬卫生纸,搬草绳,草绳捆上有一个用各色玉石装饰了脸面的盘角羊头,挂在了墙上,又进屋去搬……一个长身女人,是铺主的老婆吧,头上插着一柄红塑料梳子,领袖未扣,一边用牙刷在口里搓洗,一边扭了头看搬出的价格牌,想说什么,没有说,过去用脚揩掉了“红糖每斤四元”的“四”字,铺主发了一会呆,结果还是进屋取了粉笔,补写下“五”,写得太细,又改写了一遍。

  从上往下走来的是三个洋人。洋人短袖短裤,肉色赤红,有醉酒的颜色,蓝眼睛四处张望。一张软不耷耷白塑料袋儿在路沟沿上潮着,那个女洋人弯下腰看袋儿上的什么字,样子很像一匹马。三个洋人站在了杂货铺前往里看,铺主在微笑着,拿一个依然镶着玉石的人头骨做成的碗比画,洋人摆着手。

  一个妇女匆匆从卖蒸馍人后边的胡同闪出来,转过三角,走到了洋人身后。妇女是藏民,穿一件厚墩墩袍,戴银灰呢绒帽,身子很粗,前袍一角撩起,露出红的里子,袍的下摆压有绿布边儿,半个肩头露出来,里边是白衬衣,袍子似乎随时要溜下去。紧跟着是她的孩子,孩子老撵不上,踩了母亲穿着的运动鞋带儿,母子节奏就不协调了。孩子看了母亲一下,继续走,又踩了带儿,步伐又乱了,母亲咕哝着什么,弯腰系带儿,这时身子就出了玻璃,后腰处系着红腰带结就拖拉在地上。

  没有更高的楼,屋顶有烟囱,不冒烟,烟囱过去就目光一直到城外的山上。山上长着一棵树,冠成圆状,看不出叶子。有三块田,一块是麦田,一块是菜花园,一块土才翻了,呈铁红色。在铁红色的田边支着两个帐篷,一个帐篷大而白,印有黑色花饰,一个帐篷小,白里透灰。到夏河来的峡谷里和拉卜楞寺过去的草地上,昨天见到这样的帐篷很多,都是成双成对的鸳鸯状,后来进去过一家,大的帐篷是住处,小的帐篷是厨房。这么高的山梁上,撑了帐篷,是游牧民的住家吗?还是供旅游者享用的?可那里太冷,谁去睡的?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里的人间。” “看人间?你是上帝啊?!”

  我回答着,自然而然地张了嘴说话,说完了,却终于听到了这个夏河的早晨的声音。我回过头来,菖已经醒,是她支着身与我制造了声音。我离开了窗口的玻璃,对菖说:这里没有上帝,这里是甘南藏区,信奉的是佛教。

  商州初录(2)

  作者:贾平凹

  众说不一,说者或者亲身经历,或者推测猜度,听者却要是非不能分辨了,反更加对商州神秘起来了。用什么语言可以说清商州是个什么地方呢?这是我七八年来迟迟不能写出这本书的原因。我虽然土生土长在那里,那里的一丛柏树下还有我的祖坟,还有双亲高堂,还有众亲广戚,我虽然涂抹了不少文章.但真正要写出这个地方,似乎中国的三千个方块字拼成的形容词是太少了,太少了,我只能这么说:这个地方是多么好阿!

  它没有关中的大片平原,也没有陕南的�峻山峰,像关中一样也产小麦,亩产可收六百斤,像陕南一样也产大米,亩产可收八百斤。五谷杂粮都长,但五谷杂粮不多。气候没关中干燥,却也没陕南沉闷。也长青桐,但都不高,因木质不硬,懒得栽培,自生自灭。橘子树有的是,却结的不是橘子,乡里称苟蛋子,其味生臭,满身是刺,多成了庄户围墙的篱笆。所产的莲菜,不是七个眼,八个眼,出奇地十一个眼,味道是别处的不能类比。核桃树到处都长,核桃大如山桃,皮薄如蛋壳,手握之即破。要是到了秋末,到深山去,栗树无家无主,栗落满地,一个时辰便捡得一袋。但是,这里没有羊,吃羊肉的人必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坐了月子的婆娘,再就是得了重病,才能享受这上等滋养。外面世界号称“天上龙肉,地上鱼肉”,但这里满河是鱼,却没人去吃。有好事顽童去河里捕鱼,多是为了玩耍,再是为过往司机。偶尔用柳条穿一串回来,大人是不肯让在锅里煎做,嫌其腥味,孩子便以荷叶包了,青泥涂了,在灶火口烘烤。如今慢慢有动口的人家,但都不大会做,如熬南瓜一样,炒得一塌糊涂。螃蟹也多,随便将河边石头一掀,便见拳大的恶物横行而走,就免不了视如蛇蝎,惊呼而散。鳖是更多,常见夏日中午,有爬上河岸来晒盖的,大者如小碗盘,小者如墨盒,捉回来在腿上缚绳,如擒到松鼠一样,成为玩物。那南瓜却何其之多,门前屋后,坎头涧畔,凡有一�黄土之地,皆都生长,煮也吃,熬也吃,炒也吃,若有至宾上客,以南瓜和绿豆做成“揽饭”,吃后便三天不知肉味。请注意,狼虫虎豹是常见到的,冬日夜晚,也会光临村中,所以家家猪圈必在墙上用白灰画有圆圈,据说野虫看见就畏而却步,否则小者被叼走,大者会被咬住尾巴,以其毛尾作鞭赶走,而猪却吓得不吱一声。当然,养狗就是必不可少的营生了,狗的忠诚,在这里最为突出,只是情爱时令人讨厌,常交结一起,用棍不能打开。

  可是,有一点说出来脸上无光,这就是这里不产煤。金银铜铁锡样样都有,就是偏偏没煤!以前总笑话铜关煤区黑天黑地,姑娘嫁过去要尿三年黑水,到后来说起铜关,就眼红不已。深山里,烧饭、烧炕,烤火,全是木块木料,三尺长的大板斧,三下两下将一根木椽劈开,这使城里人目瞪口呆,也使川道人连声遗憾。川道人烧光了山上树木,又刨完了粗桩细根,就一年四季,夏烧麦秸,秋烧稻草,不夏不秋,扫树叶,割荆棘。现在开始兴沼气池,或出山去拉煤,这当然是那些挣大钱的人家,和那些门道稠的庄户。

  山坡上的路多是沿畔,虽一边靠崖,崖却不贴身,一边临沟,望之便要头晕,毛道上车辆不能通,交通工具就只有扁担、背篓。常见背柴人远远走来,背上如小山,不见头,不见身,只有两条细腿在极快移动。沿路因为没有更多的歇身处,故一条路上设有若干个固定歇处,不论背百儿八十,还是担百儿八十,再苦再累,必得到了固定歇处方歇,故商州男人都不高大,却忍耐性罕见,肩头都有拳头大的死肉疙瘩。也因此这里人一般出外,多不为人显眼,以为身单好欺,但到了忍无可忍了,则反抗必要结果,动起手脚来,三五壮汉不可近身。历代官府有言:山民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给他们滴水好处,便会得以涌泉之报,若欲是高压,便水中葫芦压下浮上。地方志上就写有:李自成在商州,手下善攻能守者,多为商州本地人;民国年代,常有暴动。就是在“文化革命”中,每县都有榔头队,拳头队,石头队,县县联合,死人无数,单是山阳县一次武斗,一派用石头在河滩砸死十名俘虏,另一派又将十五名俘虏用铁丝捆了,从岸上“下饺子”投下河潭。男人是这么强悍,但女人却是那么多情,温顺而善良。女大十八变,虽不是苗条婀娜,却健美异常,眼都双层皮,睫毛长而黑,常使外地人吃惊不已。走遍丹江、洛河、乾佑河、金钱河,四河流域,村村都有百岁妇女,但极少有九十男人。七个县中的剧团,女演员台架、身段、容貌,唱、念、说、打,出色者成批,男主角却善武功,乏唱声,只好在关中聘请。

  陕北人讲穿不求吃,关中人好吃不爱穿,这里人皆传为笑料,或讥之为“穷穿”,或骂之为“瞎吃”,他们是量家当而行,以自然为本,里外如一。大凡逢年过节,或走亲串门,赶集过会,就从头到脚,花花绿绿,崭然一新。有了,七碟子八碗地吃,色是色,形是形,味是味,富而不奢;没了,一样的红薯面,蒸馍也好,压��也好,做漏鱼也好,油盐酱醋,调料要重,穷而不酸。有了钱,吃得像样了,穿得像样了,顶讲究的倒有两样:一是自行车,一是门楼。车子上用红线缠,用蓝布包,还要剪各种花环套在轴上,一看车子,就能看出主人的家景,心性。门楼更是必不可少,盖五间房的有门楼,盖两间房的也有门楼,顶上做飞禽走兽,壁上雕花鸟虫鱼,不论干部家,农夫家,识字家,文盲家,上都有字匾,旧时一村没有念书人,那字就以碗按印画成圆圈,如今全写上“山青水秀”,或“源远流长”。

  贾平凹的散文,地平线

  小的时侯,我才从奏岭来到渭北大平原,最喜欢骑上自行车在路上无拘无束地奔驰。庄稼收割了,又没有多少行人,空旷的原野的稀落着一些树丛和矮矮的屋,差不多一抬头,就看见远远的地方,天和地相接了。

  天和地已经不再平行,形成个三角形,在交叉处是一道很亮的灰白色的线,有树丛在那进而伏着。

  “啊,天到尽头了!”

  我拚命儿向那树丛奔去。骑了好长时间,赶到树下,但天依然平行;在远远的地方,又有片矮屋,天地相接了,又出现那道很亮的灰白色的线。

  一个老头迎面走来,胡子飘在胸前,悠悠然如仙翁。

  “老爷子,你是天边来的吗?”我问。

  “天边?”

  “就是那一道很亮的灰白线的地方。去那儿还远吗?”

  “孩子,那是永远走不到的地平线呢。”

  “地平线是什么?”

  “是个谜吧。”

  我有些不大懂了,以为他是骗我,就又对准那一道很亮的灰白色线上的矮屋奔去。然而我失败了:矮屋那里天地平行,又在远远的地方出现了那一道地平线。

  我坐在地上。咀嚼着老头的话,想这地平线,真是个谜了。正因为是个谜,我才要去解,跑了这么一程。它为了永远吸引着我和与我有一样兴趣的人去解,才永远是个谜吗?

  从那以后,我一天天大起来,踏上社会,生命之舟驶进了生活的大海,但我却记住了这个地平线,没有生活中沉沦下去,虽然时有艰辛、若楚、寂寞。命运和理想是天和地的平行,但又总有交叉的时侯,那个高度融合统一的很亮的灰白色的线,总是在前边吸引着你。永远去追求地平线,去解这个谜,人生就充满了新鲜、乐趣和奋斗的无穷无尽的精力。

  看来,我是忘却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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