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像植物,吐纳日月,遁迹江湖,比如隐士。植物也可以像人,功成名就,流芳千年,比如菖蒲。如果时光如水,那么水也是一条路,菖蒲则是行走在水上的隐士。
我总想,菖蒲最初一定是个人,而且是《诗经》里的“有美一人”。他有自己的生日,“四月十四,菖蒲生日,修剪根叶,积海水以滋养之,则青翠易生,尤堪清目。”他还有自己的月份,农历五月,亦叫蒲月。这哪像是植物,分明就是个人,而且很有范儿!
菖蒲临水而生,历史悠久,家世显赫,系天南星科,所以自古就被奉为神草,接触的也多是达官权贵。《本草·菖蒲》载,“尧时天降精于庭为韭,感百阴之气为菖蒲,故曰:尧韭。方士隐为水剑,因叶形也”。可见,在上古时期,菖蒲就已是帝王的座上客。
封禅是帝王的“成人礼”。为彰显“神权天授”,天子都争着登泰山封禅。那时,山路崎岖,龙辇难行,又无飞机,皇帝只有乘车。车轮用蒲叶包裹,为何?封禅是神圣的,不能沾染污秽,菖蒲可谓最佳搭档。古人说得更亲民:蒲轮不伤土石草木。
也是那时起,菖蒲开始走亲民路线。古时,一度流行蒲鞭。《后汉书》载:“吏人有过,但用蒲鞭罚之。”“官民犯法,用蒲鞭略施薄惩,谓之仁政。”苛政猛于虎也,仁政柔如蒲也。蒲鞭如水,洗尘净心,哪是用来打人的,分明就是一种教化。唐代诗人吕温被贬往衡州,就作诗酬别毛令:“明朝别后无他嘱,虽是蒲鞭也莫施。”
古人追求修身养性治国齐天下,菖蒲为帝王青睐,自然受推崇;不得意时,又喜隐于野,菖蒲临水而居,浣花洗剑,亦受膜拜。于是乎,便有菖蒲挥手河滨,栖身于盆,成为桌头的“座右铭”和怡情之物。红袖添香是个传说,菖蒲清目则是读书人的必备。
苏轼说,菖蒲“濯去泥土,渍以清水,置盆中可数年不枯。虽不甚茂,而节叶坚瘦,根须连络,苍然于几案间,久而益可喜也”。金张建的《菖蒲》曰:“石泉何清冷,中有九节蒲,蒲性本孤洁,不受滓秽污。”清香、高洁、娴静,正契合养花者的清高儒雅。于是,古人把它和兰、菊、水仙誉为“花草四雅”。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菖蒲两者兼顾。从在河之滨,到厅堂几案;从庙堂之高,到乡野河塘,菖蒲安之若素,开创了千古隐逸之风。
官方把菖蒲奉为神草,在民间,它则被视为灵草。做药、酿酒、驱蚊、免疫、辟邪、防治害虫……它几乎无所不能。菖蒲融入人的生活,作为古人生活的集大成者,《诗经》里亦有绝唱:“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和菖蒲相望,无论在案头,还是乡野,心中都会升起缕缕清香、静逸。或许,菖蒲就是皈依水泽的隐者,而世人都是一个隐喻,当我们与菖蒲邂逅,也就像本体遇见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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