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后序
散文篇名。南宋文天祥作。是作者诗集《指南录》的序之一。文中回顾了作者出使元军被扣留,逃出后历尽艰险,多次濒临死亡的经过,抒发了誓死报国的慷慨豪情。 宋恭帝德佑二年(1276),元军进逼南宋首都临安,文天祥赴元营谈判,被扣押,后乘隙逃归。他把出使被扣和逃归途中所写的诗结集,取集中《渡扬子江》“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句意,命名为“指南录”。作者写这篇序之前,已经为诗集写了《自序》,故本篇为“后序”。
《指南录》后序选自《文山先生全集》卷十三(《四部丛刊》本)。有删节。《指南录》,文天祥诗集名。作者曾在《渡扬子江》诗中写道:“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宋恭帝德佑二年(1276),元兵进逼南宋首都临安,文天祥奉命赴元营谈判,遭扣押。后乘隙逃归福州。此集就是他出使、被扣和逃归途中的纪行诗集。后序,此集前面有《自序》《后序》两篇,这篇课文就是《后序》,并不在诗集的后面。文天祥(1236—1283),字宋瑞,又字履善,号文山,庐陵(现在江西吉安)人,南宋著名的民族英雄。
作者通过叙述《指南录》诗集的成书经过,表达了自己的坚定信念和巨大毅力。作者的悲剧遭遇是双重的:既有来自敌人的悬购追捕,又有来自内部的误解和中伤。因此,这非同寻常的九死一生的经历,越发昭示出他信念的崇高和毅力的非凡。
〔宋〕文天祥
德佑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
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
至京口,得间奔真州,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旁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馀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选自《四部丛刊》本《文山先生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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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德佑二年二月十九日,我被授予右丞相兼枢密使,统率全国各路兵马。当时元兵已经逼近临安城外,交战、防守、转移都来不及实施了。满朝大小官员会集在左丞相吴坚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双方使者的车辆往来频繁,元军邀约宋朝主持国事的人前去相见,大家认为我去一趟是可以解除祸患的。国事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顾惜自己了;料想元方也还可以用言词打动的。当初,使者奉命往来,并没有被元扣留的,我就更想察看一下元方的虚实,回来谋求救国的计策。于是,辞去右丞相职位,第二天,用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前往。
刚到北营时,陈词不屈,意气激昂,元军上下都很惊慌震动,他们也未敢立即轻视我国。可不幸的是,吕师孟早就同我结怨,在元人面前说我的坏话,贾余庆又在暗中讨好敌人献媚,于是我被拘留不能回国,国事就不可整治了。我自料不能脱身,就径直上前痛骂元军统帅不守信用,列举吕师孟叔侄的罪状,只求一死,不再顾及个人的安危。元军虽然在表面上表示尊敬,实际上却很愤怒,两个贵官名义上是到宾馆来陪伴使者,夜晚就派兵包围我住的地方,我就不能回国了。
不久,贾余庆等以祈请使的身份到元京大都去,元军驱使我一同前往,但不列入使者的名单。我按理应当自杀,然而仍然含恨忍辱地前去。正如古人所说:“将要有所作为啊!”
到了京口,得到机会逃往真州,我立即全部把元方的虚实情况告诉淮东、淮西两位制置使,约定来联兵讨元。宋朝由衰落而复兴的机会,差不多就在此了。留住了两天,驻守维扬的统帅竟下了逐客令。不得已,只能改变姓名,隐蔽踪迹,奔走草野,宿于露天,日日为躲避元军的骑兵出没在淮河一带。困窘饥饿,无依无靠,元军悬赏追捕得又很紧急,天高地远,高声呼喊,无人应答。不久得到一条船,避开元军占据的沙洲,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然后渡过扬子江口,进入苏州洋,展转在四明、天台等地,最后到达永嘉。
唉!我濒临死亡的境地不知有多少次了!痛骂元军统帅时面对死亡;辱骂叛国贼时面对死亡;与元军头目相处二十天,争论是非曲直,多次面对死亡;离开去京口的路上,带着匕首以防意外,几次想要自杀死;经过元军兵舰停泊的地方十多里,被元军的巡逻船所搜寻,几乎投江喂鱼而死;真州守将把我逐出城门外,几乎走投无路而死;到扬州,路过瓜洲扬子桥,假使遇上元军哨兵,也不会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两难,几乎等于送死;坐在桂公塘的土围中,元军数千骑兵从门前经过,几乎落到敌人手中而死;在贾家庄几乎被巡察的军官凌辱逼迫而死;夜晚奔向高邮,迷失道路,几乎陷入困境而死;天亮时,到竹林中躲避哨兵,巡逻的骑兵有好几十,几乎无处逃避而死;到了高邮,制置使官署的通缉令下达,几乎因为被捕而死;经过城子河,在乱尸中出入,我乘的船和敌方哨船一前一后行进,几乎不期而遇被杀死;到海陵,往高沙,常有可能无缘无故而死;经过海安、如皋,总计三百里,元兵与盗贼在这一带出没,没有一天不可能死;到通州,几乎因为不被收留而死;靠了一条小船渡过惊涛骇浪,实在无可奈何,对于死本已置之度外了!唉!死生是早晚间的事,死就死了,可是像我这样境界险恶,坏事层叠交错地出现,不是人世间所能忍受的。一个人遭受痛苦以后,再回想痛苦,就更加痛苦。
我在患难中,有时用诗记述个人的遭遇,现在还保存着那些底稿,不忍心废弃,在逃亡路上亲手抄录。现在将出使元营,被扣留在北门外的,作为一卷;从北门外出发,经过吴门、毗陵,渡过瓜洲,又回到京口的,作为一卷;逃出京口,奔往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的,作为一卷;从海路到永嘉、来三山的,作为一卷。我将把这诗稿收藏在家中,使后来的人读了它,为我的志向而悲叹。
唉!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运了,可幸运地活下来要干什么呢?要求做一个忠臣,国君受到侮辱,做臣子的即使死了也还是有罪的;所追求的是做一个孝子,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即使死了也有罪责。将向国君请罪,国君不答应;向母亲请罪,母亲不答应;我只好向祖先的坟墓请罪。人活着不能拯救国难,死后还要变成恶鬼去杀贼,这就是义;依靠上天的神灵、祖宗的福泽,修整武备,跟随国君出征,做为先锋,洗雪朝廷的耻辱,恢复开国皇帝的事业,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誓不与贼共存”,“恭敬谨慎地竭尽全力,直到死了方休”,这也是义。唉!像我这样的人,将是无处不是可以死的地方了。以前,如果我的尸骨抛弃在荒草丛中,我即使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但在国君、父母面前无法文饰自己的过错,国君和父母大概会怎么讲我呢?实在料不到我终于返回朝廷,重整衣冠,又见到皇帝,即使立刻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我还有什么遗憾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一年夏天五月,改年号为景炎,庐陵文天祥为自己的诗集作序,诗集名《指南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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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指南录后序》有感
漫游诗书拜奇文,先生光辉耀如今。
耿耿正气塞天地,杲杲丹心照乾坤。
身似飘蓬历百劫,志若鲲鹏望一心。
强虏灰飞烟灭日,信公九泉应笑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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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主要人物
唐僧∶
小说里的唐僧是虚构的人物,与历史上的真实人物玄奘法师是有区别的。小说里的唐僧,俗姓陈,小名江流,法号玄奘,号三藏,原为佛祖第二弟子金蝉子投胎。他是遗腹子,由于父母凄惨、离奇的经历,自幼在寺庙中出家、长大,在生化寺出家,最终迁移到京城的著名寺院中落户、修行。唐僧勤敏好学,悟性极高,在寺庙僧人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唐朝皇上选定,前往西天取经。在取经的路上,唐僧先后收服了三个徒弟:孙悟空、猪八戒、沙僧。
孙悟空∶
又名美猴王、齐天大圣、孙行者。是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灵石孕育迸裂见风而成之石猴。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三五百载。后历经八九载,跋山涉水,在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拜须菩提为师,习得七十二变化之本领。此后,孙悟空大闹天宫,自封为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压制于五行山下,无法行动。 五百年后唐僧西天取经,路过五行山,揭去符咒,才救下孙悟空。孙悟空感激涕零,经观世音菩萨点拨,拜唐僧为师,同往西天取经。取经路上,孙悟空降妖除怪,屡建奇功,然而两次三番被师傅唐僧误解、驱逐。终于师徒四人到达西天雷音寺,取得真经。孙悟空修得正果,加封斗战胜佛。孙悟空生性聪明、活泼,勇敢、忠诚,疾恶如仇,在中国文化中已经成为机智与勇敢的化身,所以孙悟空很容易就会成为中国小男孩崇拜的偶像。
猪八戒∶
又名猪刚鬣、猪悟能。原为天宫中的天蓬元帅,因调戏嫦娥,被罚下人间,但错投了猪胎,长成了猪脸人身的形状。在高老庄抢占民女,后被孙悟空降伏。修得正果的封号为净坛使者。猪八戒的兵器是九齿钉钯。猪八戒只会三十六种变化,猪八戒这个形象是吴承恩塑造很成功的形象,它虽好吃懒惰,却是孙悟空的左膀右臂,虽然自私却讨人喜欢。
沙和尚∶
又名沙悟净、沙僧。原为天宫中的卷帘大将,因在蟠桃会上打碎了琉璃盏,惹怒王母娘娘,被贬入人间,在流沙河畔当妖怪(塘虱精),后被唐僧师徒收服,负责挑担。使用的兵器是降妖宝杖。书中又将沙和尚称为“沙僧”。
在去西天取经的路上,师徒四人历经十四年寒暑,九九八十一磨难,与各路妖魔鬼怪进行搏 斗,最后达到西天取回真经。其中最经典的故事有孙悟空大闹天宫、高老庄收八戒、流沙河收沙和尚、三打白骨精、人参果、盘丝洞、火焰山、真假美猴王等。在与妖魔鬼怪进行斗争中刻画了师徒四人鲜明的个性故事生动,几百年来老少皆宜。
《格列佛游记》江奈生·斯威夫特 英国-爱尔兰作家1667年11月30日-1745年10月19日 《格列佛游记》(1726)格列佛:是十八世纪英国的普通人,他热爱劳动,刚毅勇敢,心地善良。他在游历之中,洞察到社会现实的日趋堕落,得出英国社会并不文明的结论。格列佛的形象,是作者思想的体现者。作者将自己的种种美德赋予笔下的人物,格列佛不计较个人的得失,而对别人关怀备至。格列佛是个正面的理想的人物。他总是坦率地叙述自己的弱点和错误,而对自己的优点则只字不提。他谦逊好学,努力用新眼光去认识新的现实。他从不自暴自弃,纵使将他当作玩物到各地供人观赏,仍泰然自若,保持自身的尊严,以平等的姿态与大人国的国王交谈。他勇于帮助小人国抵抗外族入侵,但断然拒绝为小人国国王的侵略扩张政策效劳。
《汤姆 索亚历险记》马克吐温 美国 1835—1910 《汤姆索亚历险记》是马克吐温的四大名著之一。小说描写的是以汤姆索亚为首的一群孩子天真浪漫的生活。他们为了摆脱枯燥无味的功课、虚伪的教义和呆板的生活环境,作出了种种冒险经历。
《水浒传》 施耐庵 元末明初
《水浒传》是第一部描写农民起义的小说,全书围绕“官逼民反”这一线索展开情节,表现了一群不堪暴政欺压的“好汉”揭杆而起,聚义水泊梁山,直至接受招安致使起义失败的全过程。这部小说最闪光的思想在于:它将封建统治者视为“盗贼草寇”的起义农民给予充分肯定,并深刻揭示了农民起义的社会根源:即上至皇帝和高俅这样的大臣,下至大小官吏的横行霸道、昏庸无能,致使民不聊生,尖锐的阶级矛盾逐渐加深。
《水浒传》在人物形象塑造上还有一个突出特点,即将人物置身于不同的环境中,通过他们不同的经历、身份来表现他们不同的性格特征和不同的反抗道路。象林冲、杨志、鲁达同为军官,林冲生活优越,安于现状,但同时他又具有耿直、侠义、不甘居人下的个性,因此,在一再被迫害,一再退让之后,终于一怒冲天,雪夜杀敌,奔赴梁山。将门之后杨志满腹功名利禄,面对仕途的曲折,高俅的排挤,他宁可委屈求全,直到一切后路断绝,才不得已上了梁山。与他们相比,鲁达的反叛更具主动性,这与他酷爱自由、豪爽、好打抱不平的个性与现实社会根本对立有直接关系。
因为来源于话本,《水浒传》的语言具有口语化的突出特点。这一特点使得它的语言明快、洗练、生动、准确、富于表现力,并在个性化上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
金石录后序
李清照的《金石录后序》是一篇散文,介绍了他们夫妇收集、整理金石文物的经过和《金石录》的内容与成书过程,回忆了婚后三十四年间的忧患得失,婉转曲折,细密详实,语言简洁流畅。这是一篇风格清新、词采俊逸的佳作,它的特点主要在一个“真”字,李清照把她对丈夫赵明诚的真挚而深婉的感情,倾注于行云流水般的文笔中,娓娓动人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和衷曲,使读者随着她的欢欣而欢欣,随着她的悲切而悲切,心驰神往,掩卷凄然。
作品插图
《金石录》,这本倾注了李清照夫妇毕生心血的巨著,著录了他们所收藏的夏、商、周三代至隋、唐、五代金石拓片二千种,为目录10卷、辨证20卷、跋102篇。因赵明诚自己生前已写了书的序文,列于书首,李清照又作了这篇“序”,附于书后,故称“后序”。《金石录》是李清照亡夫赵明诚的一部关于金石收藏整理的学术著述。李清照为之作"后序"之时,夫亡已六载,个人生活又几经曲折,故百感交集,情不能禁,写下了这篇著名的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父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钟、鼎、甗、鬲、盘、匜、尊、敦之款识,丰碑大碣、显人晦士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讹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呜呼!自王播、元载之祸,书画与
胡椒无异;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名虽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丞相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后二年,出仕宦,便有饭蔬衣綀,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将,渐益堆积。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尽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己。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一代奇器,亦复脱衣市易。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馀。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栗。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人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馀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馀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己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去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遂驰马去。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肓。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
葬毕,余无所之。朝廷已分遣六宫,又传江当禁渡。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又大病,仅存喘息,事势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馀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遂往倚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陆,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方散百官,遂之衢。绍兴辛亥春三月,复赴越。壬子,又赴杭。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或传亦有密论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赴外廷投进。到越,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后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榻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劳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邪!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十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
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岂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在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题。
指南录后序
〔宋〕文天祥
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
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至京口,得间奔真州,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旁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救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馀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选自《四部丛刊》本《文山先生全集》
翻译
德佑二年二月十九日,我受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统率全国各路兵马。当时元兵已经逼近都城北门外,交战、防守、转移都来不及做了。满朝大小官员会集在左丞相吴坚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双方使者的车辆往来频繁,元军邀约宋朝主持国事的人前去相见,大家认为我去一趟就可以解除祸患。国事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顾惜自己了;料想元方也还可以用言词打动的。当初,使者奉命往来,并没有被扣留在北方的,我就更想察看一下元方的虚实,回来谋求救国的计策。于是,辞去右丞相职位,第二天,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前往。
刚到元营时,据理抗争,言词激昂慷慨,元军上下都很惊慌震动,他们也未敢立即轻视我国。可不幸的是,吕师孟早就同我结怨,贾余庆又紧跟着媚敌献计,于是我被拘留不能回国,国事就不可收拾了。我自料不能脱身,就径直上前痛骂元军统帅不守信用,揭露吕师孟叔侄的叛国行径,只要求死,不再考虑个人的利害。元军虽然表面尊敬,其实却很愤怒,两个重要头目名义上是到宾馆来陪伴,夜晚就派兵包围我的住所,我就不能回国了。
不久,贾余庆等以祈请使的身份到元京大都去,元军驱使我一同前往,但不列入使者的名单。我按理应当自杀,然而仍然含恨忍辱地前去。正如古人所说:“将要有所作为啊!”到了京口,得到机会逃奔到真州,我立即把元方的虚实情况告诉淮东、淮西两位制置使,相约他们联兵讨元。复兴宋朝的机会,大概就在此一举了。留住了两天,驻守维扬的统帅竟下了逐客令。不得已,只能改变姓名,隐蔽踪迹,奔走草野,宿于露天,日日为躲避元军的骑兵出没在淮河一带。困窘饥饿,无依无靠,元军悬赏追捕得又很紧急,天高地远,号呼不应。后来得到一条船,避开元军占据的沙洲,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然后渡过扬子江口,进入苏州洋,展转在四明、天台等地,最后到达永嘉。
唉!我到达死亡的境地不知有多少次了!痛骂元军统帅该当死;辱骂叛国贼该当死;与元军头目相处二十天,争论是非曲直,多次该当死;离开京口,带着匕首以防意外,几次想要自杀死;经过元军兵舰停泊的地方十多里,被巡逻船只搜寻,几乎投江喂鱼而死;真州守将把我逐出城门外,几乎彷徨而死;到扬州,路过瓜洲扬子桥,假使遇上元军哨兵,也不会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两难,几乎等于送死;坐在桂公塘的土围中,元军数千骑兵从门前经过,几乎落到敌人手中而死;在贾家庄几乎被巡察兵凌辱逼迫死;夜晚奔向高邮,迷失道路,几乎陷入沼泽而死;天亮时,到竹林中躲避哨兵,巡逻的骑兵有好几十,几乎无处逃避而死;到了高邮,制置使官署的通缉令下达,几乎被捕而死;经过城子河,在乱尸中出入,我乘的船和敌方哨船一前一后行进,几乎不期而遇被杀死;到海陵,往高沙,常担心无罪而死;经过海安、如皋,总计三百里,元兵与盗贼往来其间,没有一天不可能死;到通州,几乎由于不被收留而死;靠了一条小船渡过惊涛骇浪,实在无可奈何,对于死本已置之度外了!唉!死和生,不过是昼夜之间的事罢了,死就死了,可是像我这样境界险恶,坏事层叠交错涌现,实在不是人世间所能忍受的。痛苦过去以后,再去追思当时的痛苦,那是何等的悲痛啊!
我在患难中,有时用诗记述个人的遭遇,现在还保存着那些底稿,不忍心废弃,在逃亡路上亲手抄录。现在将出使元营,被扣留在北门外的,作为一卷;从北门外出发,经过吴门、毗陵,渡过瓜洲,又回到京口的,作为一卷;逃出京口,奔往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的,作为一卷;从海路到永嘉、来三山的,作为一卷。我将把这诗稿收藏在家中,使后来的人读了它,为我的志向而悲叹。
唉!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运了,可幸运地活下来要干什么呢?要求做一个忠臣,国君受到侮辱,做臣子的即使死了也还是有罪的;要求做一个孝子,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即使死了也有罪责。将向国君请罪,国君不答应;向母亲请罪,母亲不答应;我只好向祖先的坟墓请罪。人活着不能拯救国难,死后还要变成恶鬼去杀贼,这就是义;依靠上天的神灵、祖宗的福泽,修整武备,跟随国君出征,做为先锋,洗雪朝廷的耻辱,恢复开国皇帝的事业,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誓不与贼共存”,“恭敬谨慎地竭尽全力,直到死了方休”,这也是义。唉!像我这样的人,将是无处不是可以死的地方了。以前,假使我丧身在荒野里,我虽然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但也不能掩饰自己对国君、对父母的过错,国君和父母会怎么讲我呢?实在料不到我终于返回宋朝,重整衣冠,又见到皇帝,即使立刻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我还有什么遗憾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一年夏天五月,改年号为景炎,庐陵文天祥为自己的诗集作序,诗集名《指南录》
作者介绍
文天祥(1236—1283) 汉族,吉州吉水(今属江西吉安)人。原名云孙,字履善,又字宋瑞,自号文山、浮休道人,南宋杰出的民族英雄和爱国诗人。著《文山全集》,名篇有《正气歌》《过零丁洋》。宋理宗宝佑时进士。官至丞相,封信国公。临安危急时,他在家乡招集义军,坚决抵抗元兵的入侵。后不幸被俘,在拘囚中,大义凛然,终以不屈被害。他晚年的诗词,反映了他坚贞的民族气节和顽强的战斗精神。风格慷慨激昂,苍凉悲壮,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著作有《文山先生全集》、《文山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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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邂逅”的诗句有:
1、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佚名《野有蔓草》
2、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佚名《绸缪》
3、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蔡琰《悲愤诗》
4、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繁钦《定情诗》
5、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文天祥《指南录后序》
6、与君邂逅,相逐飞步碧山头。——王以宁《水调歌头·呈汉阳使君》
7、邂逅淇南,岁寒独在,故人襟抱。——王恽《水龙吟·送焦和之赴西夏行省》
8、邂逅承际会,得充君后房。——张衡《同声歌》
9、苍惶已就长途往,邂逅无端出饯迟。——杜甫《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
10、因缘安期生,邂逅萼绿华。——李清照《晓梦》
11、纷纷末术例从谀,邂逅淇南论有馀。——王恽《送姬仲实隐士北还》
12、前年遭谴谪,探历得邂逅。 ——韩愈《南山诗》
13、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鲍照《赠傅都曹别》
14、彩云冉冉巫山岫,还相逢邂逅绸缪。——李邦基《越调斗鹌鹑 寄别》
15、英雄有时亦如此,邂逅岂即非良图。 ——杜甫《今夕行(自齐赵西归至咸阳作)》
德佑二年二月十九日,我受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统率全国各路兵马。当时元兵已经逼近都城北门外,交战、防守、转移都来不及做了。满朝大小官员会集在左丞相吴坚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双方使者的车辆往来频繁,元军邀约宋朝主持国事的人前去相见,大家认为我去一趟就可以解除祸患。国事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顾惜自己了;料想元方也还可以用言词打动的。当初,使者奉命往来,并没有被扣留在北方的,我就更想察看一下元方的虚实,回来谋求救国的计策。于是,辞去右丞相职位,第二天,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前往。
刚到元营时,据理抗争,言词激昂慷慨,元军上下都很惊慌震动,他们也未敢立即轻视我国。可不幸的是,吕师孟早就同我结怨,贾余庆又紧跟着媚敌献计,于是我被拘留不能回国,国事就不可收拾了。我自料不能脱身,就径直上前痛骂元军统帅不守信用,揭露吕师孟叔侄的叛国行径,只要求死,不再考虑个人的利害。元军虽然表面尊敬,其实却很愤怒,两个重要头目名义上是到宾馆来陪伴,夜晚就派兵包围我的住所,我就不能回国了。
不久,贾余庆等以祈请使的身份到元京大都去,元军驱使我一同前往,但不列入使者的名单。我按理应当自杀,然而仍然含恨忍辱地前去。正如古人所说:“将要有所作为啊!”到了京口,得到机会逃奔到真州,我立即把元方的虚实情况告诉淮东、淮西两位制置使,相约他们联兵讨元。复兴宋朝的机会,大概就在此一举了。留住了两天,驻守维扬的统帅竟下了逐客令。不得已,只能改变姓名,隐蔽踪迹,奔走草野,宿于露天,日日为躲避元军的骑兵出没在淮河一带。困窘饥饿,无依无靠,元军悬赏追捕得又很紧急,天高地远,号呼不应。后来得到一条船,避开元军占据的沙洲,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然后渡过扬子江口,进入苏州洋,展转在四明、天台等地,最后到达永嘉。
唉!我到达死亡的境地不知有多少次了!痛骂元军统帅该当死;辱骂叛国贼该当死;与元军头目相处二十天,争论是非曲直,多次该当死;离开京口,带着匕首以防意外,几次想要自杀死;经过元军兵舰停泊的地方十多里,被巡逻船只搜寻,几乎投江喂鱼而死;真州守将把我逐出城门外,几乎彷徨而死;到扬州,路过瓜洲扬子桥,假使遇上元军哨兵,也不会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两难,几乎等于送死;坐在桂公塘的土围中,元军数千骑兵从门前经过,几乎落到敌人手中而死;在贾家庄几乎被巡察兵凌辱逼迫死;夜晚奔向高邮,迷失道路,几乎陷入沼泽而死;天亮时,到竹林中躲避哨兵,巡逻的骑兵有好几十,几乎无处逃避而死;到了高邮,制置使官署的通缉令下达,几乎被捕而死;经过城子河,在乱尸中出入,我乘的船和敌方哨船一前一后行进,几乎不期而遇被杀死;到海陵,往高沙,常担心无罪而死;经过海安、如皋,总计三百里,元兵与盗贼往来其间,没有一天不可能死;到通州,几乎由于不被收留而死;靠了一条小船渡过惊涛骇浪,实在无可奈何,对于死本已置之度外了!唉!死和生,不过是昼夜之间的事罢了,死就死了,可是像我这样境界险恶,坏事层叠交错涌现,实在不是人世间所能忍受的。痛苦过去以后,再去追思当时的痛苦,那是何等的悲痛啊!
我在患难中,有时用诗记述个人的遭遇,现在还保存着那些底稿,不忍心废弃,在逃亡路上亲手抄录。现在将出使元营,被扣留在北门外的,作为一卷;从北门外出发,经过吴门、毗陵,渡过瓜洲,又回到京口的,作为一卷;逃出京口,奔往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的,作为一卷;从海路到永嘉、来三山的,作为一卷。我将把这诗稿收藏在家中,使后来的人读了它,为我的志向而悲叹。
唉!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运了,可幸运地活下来要干什么呢?要求做一个忠臣,国君受到侮辱,做臣子的即使死了也还是有罪的;要求做一个孝子,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即使死了也有罪责。将向国君请罪,国君不答应;向母亲请罪,母亲不答应;我只好向祖先的坟墓请罪。人活着不能拯救国难,死后还要变成恶鬼去杀贼,这就是义;依靠上天的神灵、祖宗的福泽,修整武备,跟随国君出征,做为先锋,洗雪朝廷的耻辱,恢复开国皇帝的事业,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誓不与贼共存”,“恭敬谨慎地竭尽全力,直到死了方休”,这也是义。唉!像我这样的人,将是无处不是可以死的地方了。以前,假使我丧身在荒野里,我虽然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但也不能掩饰自己对国君、对父母的过错,国君和父母会怎么讲我呢?实在料不到我终于返回宋朝,重整衣冠,又见到皇帝,即使立刻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我还有什么遗憾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一年夏天五月,改年号为景炎,庐陵文天祥为自己的诗集作序,诗集名《指南录》
《指南录后序》是南宋文天祥为《指南录》所作的一篇序文。该文简略概括地叙述了作者出使元营、面斥敌酋汉奸、被扣押冒死逃脱、颠沛流离、万死南归的冒险经历,反映了民族英雄文天祥坚定不移的战斗意志、忠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和生死不渝的爱国激情。其文被收录在苏教版语文必修三专题三。指南录后序文言文翻译及注释是如何呢本文是我整理的指南录后序文言文翻译及注释资料,仅供参考。
指南录后序文言文原文指南录后序
作者:文天祥
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
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至京口,得间奔真州,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徬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救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馀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选自《四部丛刊》本《文山先生全集》
〔宋〕文天祥
指南录后序文言文翻译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我受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统率全国各路兵马。当时元兵已经逼近都城北门外,交战、防守、转移都来不及做了。满朝大小官员会集在左丞相吴坚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双方使者的车辆往来频繁,元军邀约宋朝主持国事的人前去相见,大家认为我去一趟就可以解除祸患。国事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顾惜自己了;料想元方也还可以用言词打动的。当初,使者奉命往来,并没有被扣留在北方的,我就更想察看一下元方的虚实,回来谋求救国的计策。于是,辞去右丞相职位,第二天,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前往。
刚到元营时,据理抗争,言词激昂慷慨,元军上下都很惊慌震动,他们也未敢立即轻视我国。可不幸的是,吕师孟早就同我结怨,贾余庆又紧跟着媚敌献计,于是我被拘留不能回国,国事就不可收拾了。我自料不能脱身,就径直上前痛骂元军统帅不守信用,揭露吕师孟叔侄的叛国行径,只要求死,不再考虑个人的利害。元军虽然表面尊敬,其实却很愤怒,两个重要头目名义上是到宾馆来陪伴,夜晚就派兵包围我的住所,我就不能回国了。
不久,贾余庆等以祈请使的身份到元京大都去,元军驱使我一同前往,但不列入使者的名单。我按理应当自杀,然而仍然含恨忍辱地前去。正如古人所说:“将要有所作为啊!”到了京口,得到机会逃奔到真州,我立即把元方的虚实情况告诉淮东、淮西两位制置使,相约他们联兵讨元。复兴宋朝的机会,大概就在此一举了。留住了两天,驻守维扬的统帅竟下了逐客令。不得已,只能改变姓名,隐蔽踪迹,奔走草野,宿于露天,日日为躲避元军的骑兵出没在淮河一带。困窘饥饿,无依无靠,元军悬赏追捕得又很紧急,天高地远,号呼不应。后来得到一条船,避开元军占据的沙洲,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然后渡过扬子江口,进入苏州洋,展转在四明、天台等地,最后到达永嘉。
唉!我到达死亡的境地不知有多少次了!痛骂元军统帅该当死;辱骂叛国贼该当死;与元军头目相处二十天,争论是非曲直,多次该当死;离开京口,带着匕首以防意外,几次想要自杀死;经过元军兵舰停泊的地方十多里,被巡逻船只搜寻,几乎投江喂鱼而死;真州守将把我逐出城门外,几乎彷徨而死;到扬州,路过瓜洲扬子桥,假使遇上元军哨兵,也不会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两难,几乎等于送死;坐在桂公塘的土围中,元军数千骑兵从门前经过,几乎落到敌人手中而死;在贾家庄几乎被巡察兵凌辱逼迫死;夜晚奔向高邮,迷失道路,几乎陷入沼泽而死;天亮时,到竹林中躲避哨兵,巡逻的骑兵有好几十,几乎无处逃避而死;到了高邮,制置使官署的通缉令下达,几乎被捕而死;经过城子河,在乱尸中出入,我乘的船和敌方哨船一前一后行进,几乎不期而遇被杀死;到海陵,往高沙,常担心无罪而死;经过海安、如皋,总计三百里,元兵与盗贼往来其间,没有一天不可能死;到通州,几乎由于不被收留而死;靠了一条小船渡过惊涛骇浪,实在无可奈何,对于死本已置之度外了!唉!死和生,不过是昼夜之间的事罢了,死就死了,可是像我这样境界险恶,坏事层叠交错涌现,实在不是人世间所能忍受的。痛苦过去以后,再去追思当时的痛苦,那是何等的悲痛啊!
我在患难中,有时用诗记述个人的遭遇,现在还保存着那些底稿,不忍心废弃,在逃亡路上亲手抄录。现在将出使元营,被扣留在北门外的,作为一卷;从北门外出发,经过吴门、毗陵,渡过瓜洲,又回到京口的,作为一卷;逃出京口,奔往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的,作为一卷;从海路到永嘉、来三山的,作为一卷。我将把这诗稿收藏在家中,使后来的人读了它,为我的志向而悲叹。
唉!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运了,可幸运地活下来要干什么呢要求做一个忠臣,国君受到侮辱,做臣子的即使死了也还是有罪的;要求做一个孝子,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即使死了也有罪责。将向国君请罪,国君不答应;向母亲请罪,母亲不答应;我只好向祖先的坟墓请罪。人活着不能拯救国难,死后还要变成恶鬼去杀贼,这就是义;依靠上天的神灵、祖宗的福泽,修整武备,跟随国君出征,做为先锋,洗雪朝廷的耻辱,恢复开国皇帝的事业,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誓不与贼共存”,“恭敬谨慎地竭尽全力,直到死了方休”,这也是义。唉!像我这样的人,将是无处不是可以死的地方了。以前,假使我丧身在荒野里,我虽然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但也不能掩饰自己对国君、对父母的过错,国君和父母会怎么讲我呢实在料不到我终于返回宋朝,重整衣冠,又见到皇帝,即使立刻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我还有什么遗憾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一年夏天五月,改年号为景炎,庐陵文天祥为自己的诗集作序,诗集名《指南录》
指南录后序文言文注释[1]《指南录》诗4卷,为作者自编诗集,收集作者自出使元营。被扣押。脱险直至福建期间所作诗,其中并间有纪事。诗集取名于作者《渡扬子江》诗“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之意。因作者曾经为《指南录》写过一篇序,故这篇称为《后序》。这篇《后序》追叙了作者抗辞犯敌,辗转逃往,九死一生的历险经历,凸显了作者历经磨难而始终不渝的爱国精神。
[2]德祐二年:即公元1276年德祐:宋恭帝的年号。
[3]枢密使:宋朝所置掌管军事的最高长官,位与宰相等。
[4]北兵:即元兵。修门:《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入修门些。”本指楚国郢都城门,这里代指南宋都城临安的城门。
[5]左丞相:当时吴坚任左丞相。
[6]使辙:指使臣车辆。
[7]当国者:指宰相。
[8]纾(shū):解除。
[9]觇(chān):侦察,窥视。
[10]以资政殿学士行: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前往。资政殿学士:宋朝给予离任宰相的荣誉官衔。
[11]吕师孟:时为兵部尚书,叛将吕文焕之侄。构恶:结怨。
[12]贾余庆:官同签书枢密院事。知临安府,后代文天祥为右丞相,时与文天祥同出使元营。献谄:《指南录·纪事》:“予既絷维,贾余庆以逢迎继之”,“献谄”之事当即指此。
[13]诟:责骂。失信:指元军扣押使臣。
[14]数(shǔ):列举罪责,加以谴责。
[15]馆伴:接待外国使臣的人员。
[16]祈请使:奉表请降的使节。
[17]分:本分。引决:自杀。
[18]隐忍:屈志忍耐,忍辱而活。
[19]“昔人”二句:作者在这里引用韩愈《张中丞传后叙》之语,意谓自己暂时隐忍,保全性命,以图有所作为。
[20]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当时为元军占领。
[21]真州:今江苏省仪征县,当时仍为宋军把守。
[22]东西二阃:指宋淮东制置使李庭芝和淮西制置使夏贵。阃(kǔn):城郭门限,这里代指在外统兵将帅。
[23]维扬帅:指淮东制置使李庭芝。维扬:扬州,当时为淮东制置使所驻之地。下逐客之令:文天祥到真州后,与真州安抚使苗再成计议,约李庭芝共破元军。李庭芝因听信谗言,怀疑文天祥通敌,令苗再成将其杀死,苗再成不忍,放文天祥脱逃。
[24]追购:悬赏追缉。
[25]渚州:指长江中的沙州;时已被金兵占领。
[26]北海:指淮海。
[27]苏州洋:今上海市附近的海域。
[28]四明:今浙江省宁波市。天台:今浙江省天台县。
[29]永嘉:今浙江省温州市。
[30]诋:辱骂。大酋:指元军统帅伯颜。
[31]北舰:指元军舰队。
[32]物色:按形貌搜寻。
[33]瓜洲:在扬州南长江中。扬子桥:在扬州南。
[34]竟使:倘使。
[35]殆:几乎,差不多。例:等于。
[36]桂公塘:地名,在扬州城外。
[37]贾家庄:地名,在扬州城北。巡徼:这里指在地方上巡逻之人。
[38]高邮:今江苏省高邮县。
[39]质明:黎明。
[40]制府:指淮东制置使官府。檄:原指晓喻或声讨的文书,这里是指李庭芝追捕文天祥的文书。捕系:捉拿囚禁。
[41]城子河:在高邮县境内。
[42]海陵:今江苏省泰州市。
[43]高沙:即高邮。
[44]海安。如皋:县名,今均属江苏省。
[45]通州:今江苏省南通市。
[46]鲸波:指海中汹涌的大浪。涉鲸波:指出海。
[47]北关外:指临安城北高亭山,文天祥出使元营于此。
[48]吴门:今江苏省苏州市。毘陵:今江苏省常州市。
[49]三山:即今福建省福州市,因城中有闽山。越王山。九仙山,故名“三山”。
[50]“予之”二句:这两句是说,我能活下来是幸运的,但侥幸生存是为了做什么呢
[51]僇(lù):侮辱。
[52]“所求”二句:《礼记·祭义》:“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父母遗体:父母授予自己的身体。殆:危险。
[53]九庙:皇帝祭祀祖先共有九庙,这里以九庙指代国家。
[54]高祖:指宋太祖赵匡胤。
[55]微以:无以。自文:自我表白。
[56]返吾衣冠:回到我的衣冠之乡,即回到南宋。
[57]日月:这里指指皇帝和皇后。
[58]“使旦夕得正丘首”句:《礼记·檀公上》:“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传说狐狸死时,头必朝向出生时的山丘。作者用这个典故来表明不忘故国的情怀。
[59]夏五:即夏五月。
[60]改元景炎:由于宋恭帝为元兵掳去,德祐二年五月,文天祥等人在福州立赵昰为帝,是为端宗,改元景炎。
指南录后序创作背景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正月,元军兵临临安城下,南宋满朝文武惊慌失措。文天祥挺身而出,受命于危难之际,出使元营谈判。在敌人面前,文天祥慷慨陈词,力图挽狂澜于既倒,税负敌方撤军。元军扣留了文天祥,并于二月九日押解北上。二月二十九日夜,文天祥一行在镇江逃脱,历尽艰险,经真州等地到大通州,然后航海南下,先到温州,再转福州。他把患难之中所写的诗编成《指南录》,写有自序,每首诗前,多有小序,故该文称后序。[4] [3]
指南录后序作品鉴赏文学赏析
这篇序文运笔峻削,详略得宜而又变化多姿。一开始,出使元营的原因交代得了了分明,既粗笔提示又一笔不漏。先谈客观形势,继说自己打算,再写出使赴命,顺理成章,说明形势,既是交代背景,又起烘托作用。兵临城下,“战、守、迁皆不及施”,无他途可通,只有谈判才是善策,于是带出了“谈”字。朝廷百官怯如鸡,惶遽失措,于是隐隐露出了“谈”字。“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元方先打出谈判旗号,于是正式提出了“谈”字。谈判是唯一道路,但出面谈判的人选应当选己。这便由势及事再及人。先交代自己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论身份,非己不可;百官既无胆且无识,要出使,非己莫属;“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这便把文天祥的出使提到议事日程上来。继之,写自己的内心打算,最后写到正式付诸实行,一节文字虽属简约,但行文不平不直,步步推进,使文天祥“以资政殿学士行”有如利剑在弦,必有此举,叙述出使敌营和乘机逃脱的两节文字也颇有跌宕起伏的特色。“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形势有转机;“不幸”二字骤然逆转,文势因之顿挫;顿挫后则步步神话,“不得还”、“不得脱”。“不得归”连续出现,见出形势艰危,元方外松内紧,貌敬实怒,贵酋监视,兵围寓馆,表现出处境困难。“得间奔真州”,无望中有了希望,文笔为之一转,文势为之一振。“中兴机会,庶几在此。”欣慰之意,溢于言表,但维扬帅下逐客令,希望破灭,出现新的维基,自此穷途亡命,文章更在曲折中推进。短短几节文字,不断提挈笔势,开合动荡,顺承递转,依据事情的复杂进程,极尽变化之能事,写得曲折精妙。序文虽已叙事为主,但饱和着强烈的情感,基调悲壮。诵读全文,直觉回肠荡气、感人肺腑。作者的感情沸涌,不可自制,在文中一吐为快。如“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仰面长叹,声声催泪,是不堪回首往事的悲慨,是悲愤情绪最深沉而又最强烈的倾泻。作者在叙事中寄寓情感,蘸满情感叙事,让读者从叙述中去领略作者起伏的感情。“莫知计所出”,表现出对百官的鄙夷之;“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表现出对叛徒的憎恶之情;“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表现出对敌人的愤慨之情;“维扬帅下逐客之令”,表现出作者的愤懑之情;“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充满了走投无路的悲怆之情,情因事而发,各有不同,表现出这位民族英雄内心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惟其如此,才使这篇后序能打动忍心,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文章气势充沛,用语多变。第四节以述“死”为中心,二十几个带“死”字的句子,一气如注,似强弩连发,奔马骤驰,又像急管繁弦,叠音竞赛。始有“呜呼”兴叹,为奔纵的文势作了准备;继之历述死里逃生经过,一句联属一句,一层紧跟一层,滔滔不绝,径赴纸面。最后一声“呜呼”以下,总览全节。一句“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把文章气势推向悲痛的顶点。整节文字,词短句密,繁音促节,读之停顿不得,胸中荡然而生充畅之气。用语方面,稳重连用动词无一重复,第三节的“避”、“出”、“渡”、“入”等字,各有妙用。同述“死”,二十几字,蝉联而下,但无一相类,显出变化而又统一的特征。[4]
就全篇看,第一部分(1—3自然段)侧重记叙,第三部分(5—6自然段)以说明为主,第二部分则突出抒情。事实上三者往往融为一体,很难截然分开,而三者结合的方式又不一样。有的在记叙的基础上抒情。如第二自然段记叙“初至北营”“予羁縻不得还”及“被驱北往”三个阶段不同形式的斗争之后,接着写“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这两句反映了作者矛盾的心情:既想以一死报国,又想以有生之年继续求救国之策。“昔人云:‘将以有为也’”一句,包含的思想感情尤为复杂:有对含笑就义的“昔人”南霁云的缅怀,有对自己的策励,有中兴宋王朝的热望,也有为此而忍辱含垢的沉痛,并且说明了“隐忍以行”的原因。有时在叙事的前后,都用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词句直接抒情。如第二部分开头的“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结尾的“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等,都直接抒发了百感交集的情思。而这种情思又是因追忆南奔途中“非人世所堪”的艰险遭遇引发出来的。中间记叙的种种面临死地的情景,是这种情思赖以产生的基础。两者紧密结合,相得益彰。有时将感情融入叙事。如第三自然段的“得间,奔真州,……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这几句,记叙的是当时由中兴有望到无可投奔的处境,同时反映出作者由兴奋而悲愤的急剧变化的感情。
该文句式多变,且用词准确多样。全篇以散行为主,适当运用了排比与对偶。如第二部分,除了开头结尾为散行句,中间连用了18个排比句,每句长短不一,有五字的,六字的,最长的22字,各句的结构也不相同,但每一句都勾勒出一幅场景,反映一番斗争,倾注作者一捧血泪,将“层见错出”的危恶境界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并且生动地表达出作者“痛定思痛”时复杂而强烈的感情。第三自然段的“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革行露宿,日与北骑出没于长淮间”,其中第二、三两句为对偶,第四句虽属散行,但又当句成对,配上前面另一个三字句,后面一个长句,使句式错落有致,既适应了表达内容的需要,又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
篇中表行踪的动词,共用了约20个,其中有表离开某地的,如“去(京口)”;有表前往某地的,如“如(扬州)”,“(夜)趋(高邮)”;有表到达某地的,如“至(海陵)”,“来(三山)”;有表经由某处的,如“过(瓜州扬子桥)”,“道(海安、如皋)”“历(吴门毗陵)”;有表现地理条件、交通工具特点的,如“渡(长江)”,“涉(鲸波)”。即是同一个“行”字,具体含义也有区别:有表“走一趟”之意的,如“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的“行”;有表“前往”之意的,如“予以资政殿学士行”的“行”;有表“航行”之意的,如“行城子河”的“行”。再如“出入(乱尸中)”、“(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等,不仅表明行踪,还反映了环境的险恶,表现了作者一行为逃出险境的用心之苦。特别是“奔真州”的“奔”字,具有多种表意作用:表现了作者一行的行色匆遽,反映了情况的危急,而作者因逃出魔掌而产生的脱网之鱼的喜悦与担心元军追捕而不无惊弓之鸟的余悸,以及由这种忧喜交织而产生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也都可以从中领会得出。[2]
名家点评
明代进士韩雍《文山先生文集序》:至其自誓尽忠死节之言,未尝辍诸口,读之,使任流涕感奋,可以想见其为人。[1]
指南录后序作者简介指南录后序
〔宋〕文天祥
德佑二年二月十九日,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时北兵已迫修门外,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贾余庆献谄于后,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数吕师孟叔侄为逆,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
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至京口,得间奔真州,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真州逐之城门外,几旁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救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使北营,留北关外,为一卷;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渡瓜洲,复还京口,为一卷;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为一卷。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馀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以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选自《四部丛刊》本《文山先生全集》
译文:
德佑二年二月十九日,我受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统率全国各路兵马。当时元兵已经逼近都城北门外,交战、防守、转移都来不及做了。满朝大小官员会集在左丞相吴坚家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双方使者的车辆往来频繁,元军邀约宋朝主持国事的人前去相见,大家认为我去一趟就可以解除祸患。国事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顾惜自己了;料想元方也还可以用言词打动的。当初,使者奉命往来,并没有被扣留在北方的,我就更想察看一下元方的虚实,回来谋求救国的计策。于是,辞去右丞相职位,第二天,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前往。
刚到元营时,据理抗争,言词激昂慷慨,元军上下都很惊慌震动,他们也未敢立即轻视我国。可不幸的是,吕师孟早就同我结怨,贾余庆又紧跟着媚敌献计,于是我被拘留不能回国,国事就不可收拾了。我自料不能脱身,就径直上前痛骂元军统帅不守信用,揭露吕师孟叔侄的叛国行径,只要求死,不再考虑个人的利害。元军虽然表面尊敬,其实却很愤怒,两个重要头目名义上是到宾馆来陪伴,夜晚就派兵包围我的住所,我就不能回国了。
不久,贾余庆等以祈请使的身份到元京大都去,元军驱使我一同前往,但不列入使者的名单。我按理应当自杀,然而仍然含恨忍辱地前去。正如古人所说:“将要有所作为啊!”到了京口,得到机会逃奔到真州,我立即把元方的虚实情况告诉淮东、淮西两位制置使,相约他们联兵讨元。复兴宋朝的机会,大概就在此一举了。留住了两天,驻守维扬的统帅竟下了逐客令。不得已,只能改变姓名,隐蔽踪迹,奔走草野,宿于露天,日日为躲避元军的骑兵出没在淮河一带。困窘饥饿,无依无靠,元军悬赏追捕得又很紧急,天高地远,号呼不应。后来得到一条船,避开元军占据的沙洲,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然后渡过扬子江口,进入苏州洋,展转在四明、天台等地,最后到达永嘉。
唉!我到达死亡的境地不知有多少次了!痛骂元军统帅该当死;辱骂叛国贼该当死;与元军头目相处二十天,争论是非曲直,多次该当死;离开京口,带着匕首以防意外,几次想要自杀死;经过元军兵舰停泊的地方十多里,被巡逻船只搜寻,几乎投江喂鱼而死;真州守将把我逐出城门外,几乎彷徨而死;到扬州,路过瓜洲扬子桥,假使遇上元军哨兵,也不会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两难,几乎等于送死;坐在桂公塘的土围中,元军数千骑兵从门前经过,几乎落到敌人手中而死;在贾家庄几乎被巡察兵凌辱逼迫死;夜晚奔向高邮,迷失道路,几乎陷入沼泽而死;天亮时,到竹林中躲避哨兵,巡逻的骑兵有好几十,几乎无处逃避而死;到了高邮,制置使官署的通缉令下达,几乎被捕而死;经过城子河,在乱尸中出入,我乘的船和敌方哨船一前一后行进,几乎不期而遇被杀死;到海陵,往高沙,常担心无罪而死;经过海安、如皋,总计三百里,元兵与盗贼往来其间,没有一天不可能死;到通州,几乎由于不被收留而死;靠了一条小船渡过惊涛骇浪,实在无可奈何,对于死本已置之度外了!唉!死和生,不过是昼夜之间的事罢了,死就死了,可是像我这样境界险恶,坏事层叠交错涌现,实在不是人世间所能忍受的。痛苦过去以后,再去追思当时的痛苦,那是何等的悲痛啊!
我在患难中,有时用诗记述个人的遭遇,现在还保存着那些底稿,不忍心废弃,在逃亡路上亲手抄录。现在将出使元营,被扣留在北门外的,作为一卷;从北门外出发,经过吴门、毗陵,渡过瓜洲,又回到京口的,作为一卷;逃出京口,奔往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的,作为一卷;从海路到永嘉、来三山的,作为一卷。我将把这诗稿收藏在家中,使后来的人读了它,为我的志向而悲叹。
唉!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运了,可幸运地活下来要干什么呢?要求做一个忠臣,国君受到侮辱,做臣子的即使死了也还是有罪的;要求做一个孝子,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即使死了也有罪责。将向国君请罪,国君不答应;向母亲请罪,母亲不答应;我只好向祖先的坟墓请罪。人活着不能拯救国难,死后还要变成恶鬼去杀贼,这就是义;依靠上天的神灵、祖宗的福泽,修整武备,跟随国君出征,做为先锋,洗雪朝廷的耻辱,恢复开国皇帝的事业,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誓不与贼共存”,“恭敬谨慎地竭尽全力,直到死了方休”,这也是义。唉!像我这样的人,将是无处不是可以死的地方了。以前,假使我丧身在荒野里,我虽然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但也不能掩饰自己对国君、对父母的过错,国君和父母会怎么讲我呢?实在料不到我终于返回宋朝,重整衣冠,又见到皇帝,即使立刻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我还有什么遗憾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一年夏天五月,改年号为景炎,庐陵文天祥为自己的诗集作序,诗集名《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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