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将时间拨回到十一世纪的中国,找出一名堪称「国民老公」的宋朝男子,他会是谁呢?
相信不少朋友都会说:柳永!柳永!
柳永确实是当时许多女性心目中的大宋男神。《喻世明言》第十二卷记载说,柳永「自恃其才,没有一个人看得入眼,所以缙绅之门,绝不去走;文字之交,也没有人。终日只是穿花街,走柳巷,东京多少名妓,无不敬慕他,以得见为荣。」当时汴京的青楼,传出几句口号:「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其中有三位名妓:陈师师、赵香香、徐冬冬,更是「赔著自己钱财,争养柳七官人」。
不过,柳七官人离国民老公的境界还远着。毕竟,争着想结交他的女性基本上都是青楼歌妓,良家女子恐怕都不敢嫁「赢得青楼薄幸名」的风流才子。那时候还有一位男性,如果他不能称国民老公,那柳永就更没有资格了。这个人就是苏轼苏大学士。
妾身非苏郎不嫁和柳永一样,苏轼也是颇得青楼歌妓之欢心的。熙宁七年(一○七四年)九月,三十七岁的苏轼被委任为密州太守,他从杭州启程,前往密州赴任,途经苏州阊门,苏州「望云馆」有位歌妓,特意携酒前来送行。我们不知道这位歌妓的名字,但知道她对苏轼非常仰慕,如今意中人要远行,她心中难舍,忍不住泪眼婆娑。临行,苏轼赠她一首〈醉落魄‧苏州阊门留别〉:「苍颜华发,故山归计何时决?旧交新贵音书绝。惟有佳人,犹作殷勤别。离亭欲去歌声咽,潇潇细雨凉吹颊。泪珠不用罗巾裛,弹在罗衣,图得见时说。」
但苏轼的女人缘绝不限于青楼,深宫中的皇后、皇太后,也是苏轼的粉丝。大宋民间,更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都想嫁苏大学士。有一本宋朝人写的八卦笔记,叫作《瓮牖闲评》,就记录了一桩轶事:元丰年间,「苏东坡谪黄州,邻家一女子甚贤,每夕只在窗下听东坡读书。后其家议亲,女子云:『须得读书如东坡者乃可。』竟无所谐而死。故东坡作〈卜算子〉以记之。」人们相信,苏轼的这首〈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就是为纪念那位红颜薄命的少女而作。
这桩轶事流传颇广,并衍生出几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记录在另一部八卦笔记《野客丛书》中:「惠有温都监女,颇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闻东坡至,喜谓人曰:『此吾婿也。』每夜闻(东)坡讽咏,则徘徊窗外。(东)坡觉而推窗,则其女逾墙而去。坡从而物色之,温具言其然。(东)坡曰:『吾当呼王郎与子为姻。』未几,坡过海,此议不谐,其女遂卒,葬于沙滩之侧。(东)坡回惠日,女已死矣,怅然为赋此词。」
在这个版本中,故事的地点改为惠州,女子姓温,是惠州都监的女儿,十六岁了仍不肯嫁人,听说苏轼来惠州,说,嫁人当嫁苏学士。苏轼夜里在书房读书,温氏女则在窗外徘徊。苏轼推窗去看时,她又逾墙逃走。其实此时苏轼已年近六旬,身边也有王朝云相伴,显然和温氏女不可能再有缘分。但苏轼为人热心,介绍一位王姓公子与她相亲,准备为她做媒,可惜相亲未果,苏轼又被贬至海南。等他从海南回来,温氏女已抑郁而终。天妒红颜,苏轼唯有怅然写诗相吊,所谓「拣尽寒枝不肯栖」,是说温氏女择偶不嫁。「寂寞沙洲冷」,是指她死后葬身之所。
恨不相逢于未嫁还有一些女子,未嫁时仰慕苏轼,婚后仍念念不忘,想见苏轼一面,以了结情思。很八卦的《瓮牖闲评》载有一事:苏轼在杭州时,一日与友人同游西湖,「至湖心,有小舟翩然至前,一妇人甚佳,见东坡,自叙『少年景慕高名,以在室无由得见。今已嫁为民妻,闻公游湖,不避罪而来。善弹筝,愿献一曲,辄求一小词,以为终身之荣,可乎?』东坡不能却,援笔而成,与之。」
苏轼赠送给这位多情 的诗词,就是这一首〈江城子〉:「凤凰山希雨初晴。水风情。晚霞明。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八卦笔记记载的这些风流韵事,很可能有杜撰的成分。下面我们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元祐八年(一○九三年),苏轼被任命为定州太守,时五十六岁。在定州任上,苏轼聘请了一位叫李之仪的年轻人为幕僚。李之仪的夫人名叫胡文柔,是一位很有才情、见识的女子。丈夫每天到苏轼府上办公,胡文柔都要交代说:「子瞻名重一时,读其书,使人有杀身成仁之志。君其善同之邂逅。」苏轼到李家做客,胡文柔每次都躲在屏风后听他与丈夫聊天,待苏轼告辞后,则叹曰:「我尝谓苏子瞻未能脱书生谈士空文游说之蔽,今见其所临不苟,信一代豪杰也!」
后来两家人来往多了起来。胡文柔与苏轼的侍妾王朝云年纪相仿,又都喜欢诵读佛经,因此成了好朋友。苏轼还戏谑地给胡文柔起了一个法号,叫「法喜上人」。可见两家人过从甚密,相处融洽。不久苏轼又遭贬迁,胡文柔夜连做了一件衣服,送给苏轼,说道:「我一女人,得如此等人知,我复何憾?」
如今想来,胡文柔对苏轼应该也是怀有仰慕之心,只是已为人妇,这种感情只能深深埋于心底,或者说,已经超越出了男女之情,升华为对亲人的关爱。后来胡文柔不幸病逝,丈夫李之仪将妻子与苏轼的交往,都写进他的文集《姑溪集》。
更有意思的是,那时候许多男子也很仰慕苏大学士呢!苏轼名动天下,粉丝也遍布天下,其中最奇葩的一名「苏粉」,大约要数章元弼。据一本宋人笔记《师友谈记》的记载:「章元弼顷娶中表陈氏,甚端丽。元弼貌寝陋,嗜学。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也,观忘寐。陈氏有言,遂求去,元弼出之。元弼每以此说为朋友言之,且曰『缘吾读《眉山集》而致也。』」这个章元弼,慕苏轼之名,对苏氏作品爱不释手,结果冷落了美丽的娇妻陈氏。本来章元弼就长得丑,已经让妻子陈氏很不满意,现在陈氏更受不了了,便提出了离婚。而章元弼说起这件事,还沾沾自喜,经常跟朋友吹嘘说:「因为我废寝忘食读苏先生的书,冷落了妻子,她才跟我离婚。」这让我怀疑他对苏轼是不是有某种特别的情愫。
苏轼一生并不得意,仕途坎坷,以致他多次感叹说,我们摩羯座就是命运多蹇。既不是帅哥,也没多少钱财。但他多才多艺,琴棋诗画皆精通;也有学问,开创蜀学;能谈星座,还做得一手好菜;又懂工程设计,广州最早的自来水供水系统即出自他的设计;他生性幽默、乐天,即使在人生最失意落魄的时候,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又有着菩萨心肠,一手创办过孤儿基金「救儿会」、福利医院「安乐坊」,至今杭州与惠州还有他整修的苏堤。
他又是一位深情的男人,妻子王弗病逝,他在她坟前手植三万棵松柏,十年后梦见王弗,还是旧时模样,醒来写了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这是悼亡词中的千古绝唱,相比之下,柳永词中表现出来的小伤感,显得太轻飘飘了。苏轼每有新词出,必天下传诵,这首〈江城子〉在传播过程中,不知深深打动了多少闺中女子柔弱的心。如此深情的男人如果还不值得寄托终身,那世上还有什么男人值得嫁呢?
本文节录:宋朝妙新闻一书
1道化童蒙
苏轼、苏辙兄弟少年时在家乡今四川省眉县天庆观读书,他们的启蒙老师是道士张易简。当时张易简道长收的学生有几百人,苏轼是倍受张道长青睐的学生之一,另一个是后来载入《仙鉴》的知名道士陈太初。据东坡《志林》记载,在苏轼被贬黄州时,他的老同学陈太初在汉中羽化仙去。
由于苏轼自小受道教的启蒙教育,他的一生对道教情有独钟,常穿道袍,游访道士。如《放鹤亭记》对道人张天骥大加赞赏,而《后赤壁赋》又以道人入梦结尾。在他被贬时,仍给许多道观、道堂撰文,于是有了《众妙堂记》、《观妙堂记》、《庄子祠堂记》等等美文。在《众妙堂记》文中他讲述了梦中见到自己的小学老师张易简道长并深受教诲之事,可见道教对其影响之深。
苏轼之弟苏辙在《龙川略志》[52] 开篇即言梦见小学时读书天庆观之事,梦中的苏辙通过与老子像的对话,泄露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天道报应现象:不杀生可以长寿。
2应考趣闻
宋仁宗嘉佑二年,苏轼以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的论文得到考官梅尧臣的青睐,并推荐给主试官欧阳修。欧阳修亦十分赞赏,欲拔擢为第一,但又怕该文为自己的门生曾巩所作,为了避嫌,列为第二。结果试卷拆封后才发现该文为苏轼所作。到了礼部复试时,苏轼再以《春秋对义》取为第一。
关于《刑赏忠厚之至论》中的内容:“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当时考官皆不知其典故,欧阳脩问苏轼出于何典。苏轼回答在《三国志·孔融传》中。欧阳修翻查后仍找不到,苏轼答:“曹操灭袁绍,以绍子袁熙妻甄宓赐子曹丕。孔融云:‘即周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惊,问出于何典,融答:‘以今度之,想当然耳’。”欧阳修听毕恍然大悟。
3程苏结怨
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司马光去世,大臣们正举行明堂祭拜大典,赶不及奠祭,仪式一完成,大臣们希望赶去吊丧,程颐却拦住大家,说孔子“是日哭则不歌”,参加明堂典礼之后,不该又吊丧家。大家觉得这不近人情,反驳说,“哭则不歌”不代表“歌则不哭”。苏轼嘲笑程颐说:“这是枉死市上的叔孙通制订的礼法。”这是苏轼、程颐两人结怨的开始。
有一次国家忌日,众大臣到相国寺祷佛,程颐要求食素,苏轼责问说:“正叔(程颐表字),你不是不喜好佛教吗?为什么要吃素食?”程颐说:“礼法:守丧不可饮酒吃肉;忌日,是丧事的延续。”苏轼唱反调:“支持刘家的人露出左臂来罢!”(用史记典故,苏轼自比为汉朝的太尉周勃,把程颐比为吕氏乱党,要求大家支持他。)范淳夫等人吃素食,而秦观、黄庭坚等则吃肉。
4佛寺趣事
在黄州时常与金山寺主持佛印禅师来往,一日苏轼做一首诗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呈给佛印。禅师即批“放屁”二字,嘱书童携回。东坡见后大怒,立即过江责问禅师,禅师大笑:“学士,学士,您不是‘八风吹不动’了吗,怎又一‘屁’就打过了江?”[56] “八风吹不动”可见于《佛地经论》卷五,诗僧寒山诗歌亦有此句,八风是佛教用语,指八种境界的风:称、讥、毁、誉、利、衰、苦、乐。
5美食大家
苏轼本人是个美食家,宋人笔记小说有许多苏轼发明美食的记载。苏轼知杭州时,元祐五年五、六月间,浙西大雨,太湖泛滥。苏轼指挥疏濬西湖,筑苏堤。杭州百姓感谢他。过年时,大家就抬猪担酒来给他拜年。苏轼指点家人将猪肉切成方块,烧得红酥,然后分送给大家吃,这就是东坡肉的由来。《曲洧旧闻》又记:苏东坡与客论食次,取纸一幅以示客云:“烂蒸同州羊羔,灌以杏酪香梗,荐以蒸子鹅,吴兴庖人斫松江鲙;既饱,以庐山玉帘泉,烹曾坑斗品茶。少焉解衣仰卧,使人诵东坡先生《赤壁前后赋》,亦足以一笑也。”
6雷州西湖
广东雷州西湖原名罗湖,始建于北宋,自从大文豪苏轼兄弟在此醉游之后,罗湖更名为西湖。
宋绍圣七年苏轼从惠州贬移儋州,千里跋涉途经雷州,有幸与其贬雷的胞弟苏辙邂逅,悲喜交加。兄弟择日游罗湖泛舟,被罗湖秀丽的风光吸引,恋不思归,游罢到湖滨天宁禅寺憩休,苏城游趣尚浓,“万山第一”四字就是此时此地写就的。
遥遥地,苏轼从岁月深处中走来。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会回眸,俯首,捡拾你两袖间遗落的千年前的文字花瓣。以下是小编整理的苏轼的古诗及赏析,如果可以,我想去宋代,去邂逅苏轼这位宋代文化孕育出的旷世奇才。
1、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开头两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横看”即正面看,从山前山后看,山横在眼前,所以说横看。庐山总的是南北走向,横看就是从东面西面看。“岭”即顶端有道路可走的山,形状长而平。“侧”即侧看,从侧面看,从山的一端——南端或北端看。“峰”即山顶端,形状尖而高。这两句意思是说,横看庐山是雄奇的大岭,侧看则是陡峭的高峰,随着视线的转移,从高处、低处、远处、近处等不同角度去看,景象各不相同。从写作方法来说,我们可以从“远近、高、低”这些方位词看出诗人采用了移步换景的方法,似乎在诗句中浓缩了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景象,仅仅用“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把千姿万态的庐山特点概括出来,虽说是“务虚”的笔法,但给人以审美想象的空间。
2、惠崇春江晚景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诗人先从身边写起:初春,大地复苏,竹林已被新叶染成一片嫩绿,更引人注目的是桃树上也已绽开了三两枝早开的桃花,色彩鲜明,向人们报告春的信息。接着,诗人的视线由江边转到江中,那在岸边期待了整整一个冬季的鸭群,早已按捺不住,抢着下水嬉戏了。
然后,诗人由江中写到江岸,更细致地观察描写初春景象:由于得到了春江水的滋润,满地的蒌蒿长出新枝了,芦芽儿吐尖了;这一切无不显示了春天的活力,惹人怜爱。诗人进而联想到,这正是河豚肥美上市的时节,引人更广阔地遐想。全诗洋溢着一股浓厚而清新的生活气息。
3、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首小诗前两句是描写:写晴天的水、雨天的山,从两种地貌、两种天气表现西湖山水风光之美和晴雨多变的特征,写得具体、传神,具有高度的艺术概括性,以致有人评论说,古来多少西湖诗全被这两句扫尽了。后两句是比喻:天地之间,人类最灵;人类之中,西子最美。在前两句描写的基础上,把西湖比做美女西施,说它和西施一样同为天下灵与美的极至,何况又经过淡妆或浓抹的精心打扮呢!然而,极写西湖之美还不是这个比喻的全部奥妙。历史上有些女子,美名和西子不相上下,诗人何以偏偏要拿西子来和西湖相比呢?这是因为,西子除了她灵秀美丽,她和西湖还有两点独特的契合:一是西子家乡离西湖不远,同属古越之地;二是西子、西湖,头上都有“西”字,叫起来自然天成。由于这种种原因,苏轼这个妙手偶得的比喻,博得了后人的称道,西湖也就被称作西子湖了。这首诗概括性很强,它不是描写西湖的一处之景、一时之景,而是对西湖美景的全面评价。这首诗的流传,使西湖的景色增添了光彩,也表达了作者喜爱西湖。
4、赠刘景文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这首诗写的是初冬的景色。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说此诗咏初冬景致,“曲尽其妙”。作者说,虽然秋去冬来,荷尽菊残,但仍是橙黄橘绿的美好时光。诗中用“傲霜枝”作比,意在歌颂刘景文孤高傲世的高洁品格。“菊残犹有傲霜枝”,后来有人借用它比喻坚贞不屈的人。
5、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此词怀古抒情,写自己消磨壮心殆尽,转而以旷达之心关注历史和人生。上阕以描写赤壁矶风起浪涌的自然风景为主,意境开阔博大,感慨隐约深沉。起笔凌云健举,包举有力。将浩荡江流与千古人事并收笔下。抒发了词人对昔日英雄人物的无限怀念和敬仰之情以及词人对自己坎坷人生的感慨之情。“人生如梦”,抑郁沉挫地表达了词人对怀才不遇的无限感慨。“一樽还酹江月”,借酒抒情,思接古今,感情沉郁,是全词余音袅袅的尾声。
6、定风波
三月三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作于苏轼黄州之贬后的第三个春天。它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一生活中的小事,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警,表现出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超俗的人生理想。
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 ”,一方面渲染出雨骤风狂,另一方面又以“莫听”二字点明外物不足萦怀之意。“何妨吟啸且徐行”,是前一句的延伸。在雨中照常舒徐行步 ,呼应小序“同行皆狼狈 ,余独不觉”,又引出下文“谁怕”即不怕来。徐行而又吟啸,是加倍写;“何妨”二字透出一点俏皮,更增加挑战色彩。
首两句是全篇枢纽,以下词情都是由此生发。“竹杖芒鞋轻胜马 ”,写词人竹杖芒鞋,顶风冲雨,从容前行,以“轻胜马”的自我感受,传达出一种搏击风雨、笑傲人生的轻松、喜悦和豪迈之情。
“一蓑烟雨任平生 ”,此句更进一步,由眼前风雨推及整个人生,有力地强化了作者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而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
7、浣溪沙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 松间沙路净无泥,
萧萧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 休将白发唱黄鸡。
这首词作于苏轼被贬黄州时期。词的上阕描绘兰溪美景:浸在溪中的兰草的嫩芽,不见泥泞的松间小路,下个不停的潇潇暮雨,婉啭啼鸣的杜鹃,构成了一幅清丽、洁净又富有生机乐趣的图画,抒写出诗人轻松、愉悦、恬然自得的心情,为下文抒怀做了很好的铺垫。下阕以反诘起句:谁说人生只会变老,不能再次变得年轻?然后即景取喻,道出了富有人生哲理意味的诗句:“门前流水尚能西。”意思是门前的溪水还能东流转为西行!言外之意,人不应把老视为畏途,只要心态好,老也可变为年轻。结句又反用白居易的诗意,再次奉劝人们不要叹息年华易逝,人生也会返老还童的。苏轼在被贬中尚能不以逆境为患,唱出如此乐观的曲调,展现了他旷达的胸怀,给人深刻的启示。 该篇为词人远谪黄州,托病游清泉寺所作,上片写请泉寺风光,下片融景生情,迸发一段坦荡、乐观、奋发向上的议论。
8、浣溪沙
簌簌衣巾落枣花, 村南村北响缫车。 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 日高人渴漫思茶。 敲门试问野人家。
全词有景有人,有形有声有色,乡土气息浓郁。日高、路长、酒困、人渴,字面上表现旅途的劳累,但传达出的仍是欢畅喜悦之情,传出了主人公县令体恤民情的精神风貌。这首词既画出了初夏乡间生活的逼真画面,又记下了作者路途的经历和感受,为北宋词的社会内容开辟了新天地。
9、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的表现方法,来表达作者怀念亡妻的思想感情,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糅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情感表达得深婉而挚着,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
10、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这首词是宋神宗熙宁九年中秋作者在密州时所作。这一时期,苏轼因为与当权的变法者王安石等人政见不同,自求外放,展转在各地为官。他曾经要求调任到离苏辙较近的地方为官,以求兄弟多多聚会。到密州后,这一愿望仍无法实现。这一年的中秋,皓月当空,银辉遍地,与胞弟苏辙分别之后,转眼已七年未得团聚了。此刻,词人面对一轮明月,心潮起伏,于是乘酒兴正酣,挥笔写下了这首名篇。词前的小序交待了写词的过程:“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很明显,这首词反映了作者复杂而又矛盾的思想感情。一方面,说明作者怀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当时虽已41岁,并且身处远离京都的密州,很不得意,但他对现实、对理想仍充满了信心;另方面,由于政治失意,理想不能实现,才能不得施展,因而对现实产生一种强烈的不满,滋长了消极避世的思想感情。不过,贯穿始终的却是词中所表现出的那种热爱生活与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
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题解
本文篇幅虽小,却写景抒怀功力独到。在解衣欲睡之际,忽月色入户,睡意全无,于是欣然起行。良辰美景,缺少同乐之人,这才到承天寺找张怀民。一切都像信步由之,信笔书之,无意为文,却文笔自然。文中十八字写景,可谓少矣,然那空明如积水的月色,如藻荇交横的竹柏之影,都描绘得那么生动感人,如有神助。
承天寺在湖北黄冈县南。
石钟山记
《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桴止响腾,余韵徐歇,自以为得之矣。然是说也,余尤疑之。石之锵然有声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独以钟名,何哉?
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长子迈将赴饶之德兴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莫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欬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曰:“汝识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庄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传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以为得其实。余是以记之,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
题解
这是一篇别开生面的游记文,它不注重山川形胜的描写,而注重辩难与议论,其所阐发的道理又是通过游程的记录来说明,这需要处理好记游、辩难和议论三者关系。作者巧妙地把记游作为辩难的根据,而议论则是对辩难的生发和引申,不仅讲清了知与实践的关系、知与见识的关系、知与言的关系,而且把石钟山的壮丽风光描绘得生动传神。这种于形象描绘中熔入理性分析的高超技巧,是他人难以企及的。
石钟山在今江西省湖口县鄱阳湖东岸。
黠鼠赋
苏子夜坐,有鼠方啮。拊床而止之,既止复作。使童子烛之,有橐中空,嘐嘐聱聱,声在橐中。曰:“嘻!此鼠之见闭而不得去者也。”发而视之,寂无所有,举烛而索,中有死鼠。童子惊曰:“是方啮也,而遽死耶?向为何声,岂其鬼耶?”覆而出之,堕地乃走,虽有敏者,莫措其手。
苏子叹曰:“异哉!是鼠之黠也。闭于橐中,橐坚而不可穴也。故不啮而啮,以声致人;不死而死,以形求脱也。吾闻有生,莫智于人。拢龙伐蛟,登龟狩麟,役万物而君之,卒见使于一鼠;堕此虫之计中,惊脱兔于处女,乌在其为智也。”
坐而假寐,私念其故。若有告余者曰:“汝惟多学而识之,望道而未见也。不一于汝,而二于物,故一鼠之啮而为之变也。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于蜂虿:此不一之患也。言出于汝,而忘之耶?”余俛而笑,仰而觉。使童子执笔,记余之作。
题解
本文借一只狡猾的老鼠(黠鼠)利用人的疏忽而逃脱的故事,说明了一个道理:最有智慧的人类,尽管可以“役万物而君之”,却难免被狡猾的老鼠所欺骗,原因全在做事时是否精神专一。专一则事成,疏忽则事败。文章故事生动,寓意深刻,发人深省。
儋耳夜书
己卯上元,余在儋耳。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佳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糅,屠酤纷然,归舍已三鼓矣。舍中掩关熟寝,已再鼾矣。放杖而笑,孰为得失?问先生何笑,盖自笑也;然亦笑韩退之钓鱼无得,更欲远去,不知钓者未必得大鱼也。
题解
一位朝中大臣,远戍荒蛮之地,得也,失也?在世俗眼中所失甚大。然苏轼却对那“民夷杂糅,屠酤纷然”的荒蛮之地感到温馨与亲切,以致夜游归来,偶有所得,对韩愈“钓鱼无得,更欲远去”的想法报之一笑。体现了随遇而安、大道自然的思想。
放鹤亭记
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居之东,东山之麓。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则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
郡守苏轼,时从宾佐僚吏往见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故《易》、《诗》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败乱无若酒者,而刘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嗟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于鹤乎?由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
山人欣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余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元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记。
题解
本文作于苏轼知徐州时,主要描写与山人游宴之乐,并通过引古证今,歌颂隐逸者的乐趣,寄寓自己政治失意时想往清远闲放的情怀。文章写景精约,却特征突出;叙事简明,却清晰有致;引用典故能切中当今;用活泼的对答歌咏方式抒情达意,显得轻松自由,读来饶有兴味。
宋代隐者张师厚,字天骥,隐居徐州云龙山,自号云龙山人。曾于东山建亭,因自驯二鹤出入山中经过此亭,故名“放鹤亭”。
超然台记
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哺糟啜,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
夫所为求福而辞祸者,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覆,如隙中之观斗,又乌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丑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
余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庇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而斋厨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予之不乐也。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乐其风俗之淳,而使吏民亦安予之拙也。于是治其园囿,洁其庭宇,伐安邱、高密之木,以修补破败,为苟完之计。而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焉。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卢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威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予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而食之,曰:乐哉游乎!
予弟子由适在济南,闻而赋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见予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
题解
苏轼调任密州知州第二年,修复了一座残破的楼台,其弟苏辙为之起名“超然”。苏轼便写了这篇《超然台记》,以表明超然物外、无往而不乐的思想。这实际是政治失意后精神苦闷的自我排遣。苏轼因不同意王安石变法中某些措施而自请外调,仕途坎坷不平,思想上产生了归向老庄的倾向。所谓超然之乐,实际含有政治失意的辛酸。既不能摆脱官场,又要寻求超然之乐,正是内心世界矛盾的体现。唯其有这种矛盾更使文章委宛多姿,意味深长。文章写景生动,说理透辟,语言清新自然行文如汩汩流泉,体现了苏文洒脱自如、纵横不羁的特点。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浩瀚的长江奔腾东去,一往无前,江浪不舍昼夜拍打着江岸,卷起如雪花般的浪花,四溅飞散,飘飘洒洒。承载着历史文化记忆的长江不曾忘记,1082年,是谁在黄州那一叶扁舟之上,吟出了这样激情四射而又永垂不朽的诗句?又是谁以卓而不群的姿态屹立于文学的史册中?
那是一个不幸的人在黄州找到的最幸福的抒情方式。
一、婚姻
东坡有个幸福的家,父慈母爱,从小便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父亲苏洵,一生上进,沉迷书海,潜心学术,虽长年游学在外,好在母亲程氏也是饱读诗书,教育子女更是大义凛然。东坡的才学和性格也童年时期打上了深深的铬印,特别是他宁折不曲的耿直大义是其后半生不幸的根源。
东坡还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1054年2月15日,蜀中最热闹的蚕市之上,因仗义斥责一富商的流氓调戏,东坡邂逅了一美少女,思念便从此落地生根。而幸运之神不忘继续眷顾东坡,三个月后,年方18的东坡在洞房花烛,掀起红巾的一刻,几疑是梦中,握着的手竟无法抽回,梦中人王弗,竟真的成了眼前的新娘。从这刻起,博学又温柔,大方又可爱的爱妻王弗,从此便将长伴一生,夫妻琴瑟相合,必将天长而地久了……
可是,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流逝的最快?转眼间已到了1065年,东坡经历了一夜才名传天下的辉煌,经历了母亲守孝三年的痛苦,经历了初任凤翔府签判之职的艰难,更经历了投书《思治论》石沉大海的烦闷,这一年,东坡转任京城鼓院一投书小官,怀才不遇的苦闷,东坡唯有借酒消愁,在酒精的刺激下,在通宵达旦的畅谈中发泄,但苦的是东坡,痛的却是王弗。她日夜担心着丈夫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交了不该交的友,喝了不该喝的酒,担愁、忧心、压抑、苦闷、悲伤一直缠绕着王弗的心,她通宵难眠,她忧心如焚,她心力交瘁。这一年的5月28日,在劝慰完像孩子一样在她怀里痛哭流泪之后安然睡去的东坡之后,王弗终于可以安心的躺下了,就这样,她再也没有醒过来,这一年,她年仅27岁,结婚仅仅11年。东坡醒后哭倒在床前,这青春美好的幸福时光,就这么如流水般伴着王弗真的去了吗?东坡还没真正体验家的爱和温暖,还没有听够妻子夜夜枕边的温柔劝语,还没有说够一生最爱的诗词呀!1074年正月,东坡在《江城子》一词中深情的写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词中他回忆了妻子窗前梳妆时的情境,更表达出一种十年如一日的深切思念和一往情深的悼念,写完时,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东坡幸运的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时代能拥有一段美满幸福的婚姻,不幸的则是妻子王弗的早逝。
三年服丧,经人反复撮合,东坡再娶了,娶了个胸无城府,不解温存的王闰之,她不懂东坡的诗词,她不懂世事的沧桑,也不懂官场的险恶,东坡无处话凄凉。但幸运的则是西湖边上那个11岁的歌女——王朝云能伴随左右,不离不弃,她用她的歌声诠注了东坡的诗词,她用她温情的给东坡最最真挚的宽慰……
二、友情
友情,一直有东坡的心里占了很大的份量。友情,给东坡许多的诗情才思和温暖幸福,也给东坡带来了许多的不幸。
东坡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友,他与编著《新五代史》才名冠天下的欧阳修亦师亦友;与编撰《资治通鉴》的司马光相交甚密;与推行新法的王安石也有诗文相交,其他如“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等诗文唱和,更是其乐融融。
他还有一群生死相随,至情至性的朋友。如杭州诗僧道潜和尚,在东坡徐州任上黄河洪水困城最危难之际,不远千里,前去献计解忧,在东坡最苦难伤痛的时期,伴随到黄州,追随到岭南,给东坡最温暖的友情的阳光。还有巢谷,在东坡下放黄州时自愿当苏家的免费私塾,70岁高龄仍想着去看望远在岭南的东坡;吴复古在东坡贬放天涯——海南岛,最阴晦之时,还不忘捎来友情的问候;维琳长老在他生命垂危之时,亲赴栖霞山采来一株千年灵芝试图挽救东坡的性命。其他如陈希亮、文与可、张方平等都是可以生命相托的挚友。
东坡招待朋友只用两种方式:一种是诗,另一种则是酒。所以东坡的朋友种类很多,有画家、诗人、道士、和尚、村夫、高官,还有隐士、侠士,也有阴谋家和科学家。但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东坡对朋友都是一视同仁的信任。
例如曾悼。妻子王弗在东坡初任凤翔府签判时曾说:“交友要慎,话语要择,”并一力反对他与曾悼相交,劝告东坡要远离其人,指其不可为友。但东坡对自己相交之人却一直是深信不疑,在曾悼罢官之际,自己担任主考官之时,坚持秉公取士,将其子曾援列为贡举头名,引发了误会与非议;后来曾悼升任宰相时却恩将仇报,不断的迫害他们兄弟,把东坡贬至岭南惠州,抛到海南,东坡在九死一生之后,也不曾怨言,甚至于听说他落难贬至雷州之际,还到城楼探望,尽弃前嫌。
还有沈括,写了《梦溪笔谈》一书的这个科学家,在政治上却是一个小人,当初同在京城馆阁共事时就与东坡交好,神宗派他到两浙察访,并要他去苏州看望东坡,他却带着小心眼,不,是坏心眼,在杭州与东坡游西湖、访名山、和诗词,临别前请求东坡将新诗一一抄与了他,东坡心无旁念,对他信任有加自然是有求必应,而他,可恶的沈括,却将东坡的“礼物”当做“乌台诗案”中的罪证,其心当诛。
友情,带给东坡的不只是诗与酒的快乐,还有阳光的温暖,当然,也有灾难。但是,如果没有这些灾难,又怎能显示友谊的弥足珍贵?如果没有这些灾难,又怎能激发生命最大的动力?灾难也许正是上天给予的最好礼物。那是烈火炼金?是凤凰磐陧?是新生,是升华。
三、亲情
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那年东坡年仅12,可亲可敬的爷爷苏序去世了,当棺木下葬的一刻,东坡放声长哭,不能自己,以头撞地,直到鲜血直流,当场晕倒,不省人事,而这一病竟拖了整整一个春天。
第二次却是金榜题名时,丧母之痛让东坡三年无一游。
1065年,那是个多灾的年份,先是妻子因病去世,丧偶的孤独与痛楚还无法消除,灾难却接踵而至,父亲苏洵竟也因病而逝世,那一刻,东坡几乎失心丧狂。
但上天垂怜,虽然最亲最爱的人一一离自己而去,幸运的是弟弟苏辙却能一直与他同舟共济,风雨同当;虽然仕途坎坷,几经浮沉,兄弟俩也总是聚少离多,可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渴盼相聚,是的,即使是匆匆一面,即使绕再长的路。相见时,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热情的握手,也没有热切的问候,但眉宇间藏不住的微笑,嘴角掩不住的温情,眼睛里那说不出的关切,却足以温暖彼此奔腾在血脉里的兄弟情谊。
嘉佑六年(1061年)的冬天,东坡奉皇命要到凤翔做官。从小朝夕相伴、读书对诗的好兄弟,第一次面临了离别。苏辙心酸的送哥哥西行,一路的依依不舍,一直送到郑州,方肯话别,独返汴京。
后来,东坡通判杭州。任期满后,为了和弟弟团聚,他申请到山东一带做官,理由只是因为这时的苏辙正在济南当官。
神宗皇帝把他安排到密州做知州。然而阴差阳错,他们兄弟错过了相见。熙宁九年(1076年)中秋,东坡月下畅饮,念起多年未见的弟弟,写下了那首家喻户晓的长调词《水调歌头》,词中写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情的表达了对弟弟的思念和祝福,此词后来成为“中秋词之绝唱”。
1079年,东坡因乌台诗案坐牢时,苏辙不避嫌疑,上下疏通,想尽办法为兄长争取生机。他甚至上书皇帝表示愿意放弃自己一切的官爵,来为兄长抵“罪”。而东坡在狱中写下绝命诗,诗云:“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真心的表达了来生和苏辙继续做兄弟的愿望。
1,苏东坡风格谈
我喜欢苏东坡,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轻松,似乎没有太多的负担与情感投入,但往往喜欢一个人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反而会对喜欢的人觉出一种轻松,而不是负担。我这么说,不会让人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吧,那么就开始从他的词风谈起吧。
这是个大多数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所以就不必我多费口舌来说明我要说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这就是名人的好处。那么下面就转入正题了。
众所周知,词分豪放与婉约两体,而东坡正是豪放词的开创人和代BIAO者。而说到词的分派,我们不妨简单地说说词的起源与发展。
一般认为,词产生于唐代,而流行于中唐以后。最初的词只是为了适应古代乐曲歌唱的需要而创作的(即所谓倚声填词者)。到了中晚唐,这种既适于歌唱,又具有独立艺术价值的体裁开始走向成熟,在音节和句型长短方面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格律。晚唐以后,词不仅在格律上逐渐成形,而且在情志的抒写上也达到了相当的深度,但多以女性生活和爱情以及个人的小天地为主要描写内容,以娱乐遣兴为主要创作目的,以词藻工丽、篇章精美为表现风格,《花间集》便是这一时期词作的代BIAO。
五代后蜀鹿虔扆的《临江仙》写兴亡之感,“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云云,成为了《花间》词的上选。南唐李后主的亡国之词,在意境上也有所开拓,但总还是难逃一种悲愁的个人底韵。
在东坡之前的传统观念之中,词就是以表现舞筵歌场、闺情离思的内容为正体的,而到了东坡手里,则首先在扩充词的境域上求得变化。所谓“以诗为词”,就是凡能写进诗的社会和生活题材如游猎、登览、怀古、感遇等,统统驱使笔下,“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刘熙载《艺概》)。这种意象的扩大,便使人自然而然产生出一种“曲子缚不住”的感想来。
同词体的解放相配合,东坡雄驰的感情与健拔的笔力也一新天下耳目。拿“大江东去”与“一江春水向东流”相比,很容易的就可以看出在宣泄力度上的不同。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今若到黄州赤壁的现场,怕也是见不到这样的壮观了,这不是寻常的夸张,而是奇情豪气的自然披露。东坡词“曲终,觉天风海雨逼人”(晁以道)的印象,即在于此。
写不写苏轼?
这个问题,曾困扰了我许久。
写吧?毕竟有太多珠玉在前。我如果聪明,就应该像李白那样,高姿态地宣称“眼前有人道不得,谁谁已写在前头”。不然此时抛砖,只怕不仅会恶心了别人,还会砸了自己的脚。
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写一写,因为对偶像的热情,让我多少有些“爱令智昏”。袁枚说“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苔花虽小,星星点点,也可像牡丹一样有自己的风致。而渺小如我,在对他的热爱上,比那些名家也并不逊分毫。
那么写什么呢?看看我自己,就有了主意,先写一写我们这些粉丝吧,我们这些坡草真的是“更行更远还生”,“代代无穷已”。
说起粉丝追星来,古人真的是比今人更登峰造极。掷果盈车,看杀卫玠,讲的就都是古代粉丝的故事。向美男子潘岳的车里丢水果,竟然把车都装满了;挤得水泄不通,把卫玠看得一命呜呼。这些粉丝的追星之势,真是岂一个“狂”字了得?
除了上面的这种颜值控,其实更多的古代粉丝还是注重内在,为偶像的才学所倾倒。只是他们不会像现在的人,自称是谁谁门下走狗那样直白,他们的追星段位要更高,让人更眼花缭乱。
譬如说中唐诗人张籍,他就是杜甫的铁粉,铁到什么程度呢?据冯贽《云仙杂记》中记载:
张籍取杜甫诗一帙,焚取灰烬,辅以膏蜜频饮之,曰:“令吾肝肠从此改易。”
张籍常常会把杜甫的诗烧成灰,然后佐以蜂蜜,自制杜诗甜饮,时时喝上几杯,他坚信这样的饮品喝多了,自己也就有了杜甫的肝肠。
像张籍这样的追星,虽然迷信,但还算是风雅。而有一些粉丝的追星则堪称狂野,譬如白居易的著名粉丝葛清,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就记载了他这样的故事:
荆州街子葛清,勇,自颈已下,遍扎白居易诗。段成式尝与荆客陈至,呼观之,令其自解,背上亦能暗记。反手指其札处,至“不是花中偏爱菊”,则有一人持杯临菊丛。“黄夹缬窠寒有叶”,则持一树,树上挂缬,缬窠胜绝细。凡扎三十余首,体无完肤,陈至呼为白舍人行诗图也。
荆州市井中人葛清,很勇敢,从脖子往下,全都刺满了白居易的诗。段成式曾与客居荆州的陈至一起,叫葛清来,观看他的文身。让他自己解释那些图案的意思,想不到他竟连后背上的也能牢记不误,背过手去能一一指出图案表达的诗意。问到“不是花中偏爱菊”在哪里,他便指到一人端着酒杯站在菊丛旁的图。又问道“黄夹缬窠寒有叶”在哪里,他就指向一棵树,那树上挂着印有花纹的织锦,锦上的花纹十分细密精致。数一数一共有三十多首诗意的图案,真是刺得体无完肤了。陈至忍不住就笑称葛清是白舍人行走的诗图。
这就已经有些行为艺术的样子了,能爱到这种“勇敢”程度的,就只能说是狂热分子了。
而我们坡草,苏轼的粉丝却同他们不一样,我们对苏轼的热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虽不狂热,却一往而情深。
说起他的粉丝,首推应该是北宋仁宗,神宗,哲宗三代皇帝。
《宋史》中记载,仁宗皇帝当年读了苏氏兄弟的策论,回宫来兴奋地对曹皇后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后来苏轼遭人构陷,身陷“乌台诗案”,多亏已成为太皇太后的曹皇后,向神宗皇帝陈情,苏轼才命不至死。
而神宗皇帝尤其爱读苏轼的文章,以至宫中的内侍只要见到皇帝把卷,忘记了吃饭,就知道皇上这是读苏轼的文章已经出了神。
后来的哲宗对苏轼也格外优待。宋人王巩在《随手杂录》中记载,苏轼在杭州的时候,有内侍奉命到杭州办事,哲宗皇帝还会让他给苏轼带上一包贡茶。
口无遮拦,一派天真的苏轼,在党争的漩涡中虽屡遭贬谪却能全身而退,应当同皇帝的这种爱重有直接关系。
除了皇帝,士大夫阶层也是竞相诵读苏轼的诗文。粉丝欧阳修在给梅尧臣的信中曾情不自禁地赞叹:“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作为文坛领袖,读苏轼的文章读得酣畅淋漓,他竟然快乐地像个孩子。
帝王将相如此,平民百姓也是这样。元符三年,六十四岁的苏轼遇赦从海南北还,走到庾岭,在一小村店里稍作休息。店里的老翁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苏轼的时候,不仅激动万分,上前深深一揖说:“我听说害你的人想尽了千方百计,而你却还能从岭南回来,可见是上苍有眼,保佑善人啊!”
这件事后来就记在他的《赠岭上老人》一诗里,诗云:
鹤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合抱手亲栽。
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
在这样荒僻偏远的地方,一位年迈的老翁,亲手种植的松树都已合抱,自然饱经世事沧桑,已经看淡了一切。当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苏大学士,却不禁为他能遇赦北还而激动。这当真是应了那句唐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苏轼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妙人,甚至他的服饰、食谱也同他的文章一样,受到人们的广泛追捧。
洪迈《夷坚志》中记载,元祐年间士大夫喜欢以达官贵人之名做灯谜。当中就有这样的一则:
人人皆戴子瞻帽,君实新来转一官,
门状送还王介甫,潞公身上不曾寒。
它们的谜底分别是仲长统、司马迁、谢安石、温彦博。而仲长统谐音即“中长筒”也,也就是苏轼自己发明的子瞻帽的样子。从其中“人人都戴子瞻帽”一句,我们就可以看出,苏轼在当时已经成了时尚的风向标。
他的弟子李廌《师友谈录》中的几句话也可以印证这一点。
士大夫近年效东坡桶高檐短帽,名帽曰‘子瞻样’。廌因言之。公笑曰:‘近扈从燕醴泉,观优人以相与自夸文章为戏者。一优丁仙现者曰:吾之文章,汝辈不可及也。众优曰: 何也?曰:汝不见吾头上子瞻乎?’上为解颜,顾公久之。“
近年士大夫大都效仿苏轼,头戴子瞻帽,李廌有一次和苏轼谈起这件事。苏轼就笑着说他曾跟随哲宗皇帝去看戏,台上的角色争相说自己有文才。这时,名优丁仙现说:“我的文章,你们谁都比不了。”众人问为何,他骄傲指着自己头上的帽子说“你们看不见我头上的子瞻样吗”。哲宗皇帝听了不由莞尔,禁不住看了苏轼好几眼。
由此可见苏轼的影响。说他是全民偶像一点也不为过。爱戴他的不单单是大宋的百姓,他的大名甚至远播到高丽,大辽。苏辙在出使辽国的时候,就亲身感受到了自家兄长的魅力,在给苏轼的诗里他这样感慨:
谁将家集过幽都,逢见胡人问大苏。莫把文章动蛮貊,恐妨谈笑卧江湖。
在苏辙出使前,苏轼曾写诗叮嘱弟弟要收敛锋芒,“莫道中朝第一人”,以免节外生枝。但苏辙一踏上辽国的土地,就看到国内刚刚印发的苏轼的《眉山集》,在契丹的中都幽州已经盗印泛滥。而接待他的辽国官员也知道,他这位大宋使臣是大苏学士的弟弟小苏学士,都纷纷问他打听苏轼的近况。
在为兄长自豪之余,他竟隐隐也有些担心,怕苏轼的文章挑动了胡人的野心,从而打扰了兄弟俩笑卧江湖的雅兴。
苏轼才名远播,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大宋朝野,还是异域他乡,大苏的声名已如日月,人人皆可仰见。
我常想,苏轼的粉丝爱苏轼,爱则爱矣,却很少听到有如张籍那样迷信,葛清那样癫狂的,人们爱他爱得光明爽朗,虽然“热”,却不“迷”不“狂”。
究其原因就恍然,爱他的坡草们天性大都和自己的偶像相合,骨子里自有一份爽朗洒脱。有这样的爽朗洒脱的性情打底子,那样疯狂而执迷的事自然就不是坡草们的作为。坡草爱他,都爱的光明坦荡,一往情深。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诗的作者李之仪就是苏轼的铁粉一枚,苏轼于他亦师亦友,两人相交,莫逆于心。当年苏轼远放定州,他竟毅然举家相随。
在定州,两家人交往甚密,他与苏轼朝夕唱酬,理讼断案,相处甚欢。
李之仪的妻子胡文柔,也是位颇有识见的奇女子,在他给妻子的墓志铭中,他评价她“性高严,喜风节”。大家闺秀的她通习五经,熟谙《史记》,研读佛书,创作诗词,都颇有章法,尤其精于算术。
在算术方面,胡文柔的造诣就连沈括也推崇备至,有了难题沈括就通过李之仪就教于她,每次都大有裨益,以至他不能不感叹,胡文柔如果是个男子就好了,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成为好朋友,一起切磋学问了。
虽然沈括推重她,她却鄙薄沈括的为人,对苏轼却是敬爱有加。苏轼到李家做客,胡文柔每次都躲在屏风后听他与丈夫聊天,有一次听到苏轼处理一项急务,待苏轼告辞后,她叹惜说:
我尝谓苏子瞻未能脱书生谈士空文游说之蔽,今见其所临不苟,信一代豪杰也!
我曾经认为苏轼一介书生,未必能脱掉空谈游说的弊病,现在看他处事如此果断,见识非凡,真的是一代豪杰啊!
以后李之仪每到苏轼府上办公,胡文柔都要叮咛:“子瞻名重一时,读其书,使人有杀身成仁之志。君其善同之邂逅。”
她从不曾因为苏轼的落难就让丈夫同苏轼疏离,反而鼓励他一定要好好地同苏轼往来。
而她自己也常到苏府走动,后来和王朝云成为知己,苏轼对她也极其爱重,嘱托家人要于她亲厚。并送她一号,曰“法喜善人”。
绍圣元年四月,苏轼一月之内接到三通贬谪之令,最后被贬至岭南惠州。临行前,胡文柔亲手为他缝制衣裳,并感慨道:“我一女人,得此等人知,我复何憾?”
后来流放岭南的苏轼,与李之仪书信不断,在信中他多次提及胡文柔,希望李之仪“酌酒与妇饮”,祝愿他们夫妇二人幸福美满。
古时能以自己姓名传世的女子,少而又少,而胡文柔却能做到这一点,除了才学,更与她的识见心胸有关。而不拘礼法,超脱世俗的这份高谊,也只能发生在有侠士风范的她和洒脱豪迈的苏轼之间。想来这份磊落光明的友谊,于四处颠沛流离的苏轼,也是不可多得的温暖。
也感谢坦荡磊落的君子李之仪,后来将这段传奇的交往,记在了自己的《姑溪集》里。我们才可以在千年之后,见识苏粉的本色。那就是纯洁,光明,正大。
最后我要写的这个粉丝,名叫巢谷,他的追星事迹都曾出现在二苏的文字里。
绍圣初,予以罪谪居筠州,自筠徙雷, 自雷徙循。子兄子瞻亦自惠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讳与子兄弟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谷独慨然自眉山诵言,欲徒步访吾兄弟。闻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春正月, 自梅州遗子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不自意全,今至梅矣,不旬日必见,死无恨矣。”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握手相泣, 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矣,瘦瘠多病,非复昔日元修也。将复见子瞻于海南,子愍其老且病,止之曰:“君意则善,然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视未即死也,公无止我。”留之不可,阅其橐中,无数十钱,子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船行至新会,有蛮隶窃其橐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子闻,哭之失声,恨其不用吾言,然亦奇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
这是苏辙所做《巢谷传》中的一段文字,它记录了巢谷一段荡气回肠的追星故事。
巢谷字元修,是苏氏兄弟的老乡。在苏轼兄弟春风得意之时,与二人并无来往。但当两人“不肯随人”阿附党争,不见容于当时,而被一贬再贬的时候,他却在四川眉山公开宣扬,要徒步远赴岭南,于苏氏兄弟言欢。要知道此时的苏氏兄弟,士大夫多避之不及,即使是平生亲友也不复相闻。他此时之举真的是逆风而行。
苏轼的粉丝中,有在苏轼难时千里为他送家信的,这已属不易。而以万里之遥,全凭步行,要见苏轼一面,这就真的是更难想象了,所以“闻者皆笑其狂”。
但于兄弟二人而言,人生黑暗的日子里,这种道义的支持,真的是冬日暖阳,无限温暖。所以苏辙忍不住感叹:此非今之人,古之人也!
世态炎凉,也只有古代的高尚正直之人才有这样的节义吧?
数年时间,巢谷老人一直追随苏轼兄弟的脚步,终于在循州得见苏辙。见面的一刻,两人都热泪纵横。相处月余,却从不厌烦。
后来老人执意再赴海南,与子瞻相见。只是七十三岁的他已不是昔日的热血少年,瘦瘠多病。到海南,尚有数千里的路程,且要远涉重洋,只怕他身体难以承受。所以苏辙竭力劝说老人,但巢谷意志坚决,不可动摇,苏辙只好为他打点行囊,送他上路。
诚如苏辙担心的那样,后来路途多舛,老人竟死在路上,消息传来,苏轼苏辙都痛断肝肠。
天意从不怜幽草,人间始终重晚晴。他竟如夕阳,在黄昏,散作满天的霞绮。
这就是苏轼的粉丝!
我愿意捍卫你的气节,以我的热血!
我愿意宣扬你的高风,以我的豪情!
我愿意伸张你的正义,以我的生命!
当王安石目送着苏轼的背影远去,由衷地叹惜: 不知更几百年才出如此人物!
我们坡草可以自豪地说,看,这就是我们的偶像,君子和而不同,他的魅力甚至能征服他的敌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有多少人是“尔曹身随名俱灭”,而你却“不废江河万古流”。
爱你的人无论是属于那个阶层,也无论是什么朝代,只要诵读起你的文字,就可以感受到清风徐来,月色空明。
我们是真的为你骄傲,而时光也将铭刻我们的光荣!
一直都很喜欢东坡先生的诗和词,只觉他是一个会思考和会生活的人,而且他是一个更接近于常人的大家,不象满脑子只是幻想的李太白,也不似杜工部只是伤心于人民疾苦,和他们两位相比,东坡先生显得“正常”许多,和普通人一样,有着多种多样的想法和思想,因而也更容易为大众接受。
曾经这个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写过一首词,就是《随想录》中的那首《朝中错》。
朝中错
酒罢倚仗抚苍松,独翠残林中。苦度几个秋日,惯看几重寒风。
胸中浩然。风亦快哉,一饮千钟。休言廉颇老矣,山外夕阳正红。
这几天,又重温东坡先生的词,读到那首《渔翁》,细细体味之下,仿佛又与他的灵魂更近了。又写了一小令,纪念这个在风雨中独钓的渔翁。
浣溪沙
江上醉卧一蓑翁,闲来无事钓西风。也曾几眼羡孤鸿。
看倦黄叶睡意懒,听淡蛩鸣老心慵。起帆归棹斜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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