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兴安岭深处,住着鄂温克族的敖鲁古雅使鹿部落,部落里有位90岁的女酋长,深得族人的爱戴。是她,将一个几乎要走向衰亡的部落带进了新时代。这位中国最后的女酋长,她的家世、她的爱情、她与族人们水乳交融的感情,无不体现着鄂温克人的天真与质朴——
从内蒙古根河市区出发,上了大山,我的车足足跑了4个多小时,才完成了200公里的路程,到了女酋长玛丽亚·索的家——帐篷里有三张床,中间一个铁炉子,这就是这个一部之王的“王宫”,简朴得让人惊讶。
新春第一号令没有得到认真贯彻,老酋长刚刚发完“霹雳火”
玛丽亚·索的表妹古丽梅给我们讲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5月5日早上,大家来到了酋长门前。因为这里的水源不够了,草也不多了,尤其是驯鹿的主要食品苔藓,更是越来越少了。年轻猎民们焦急地等待酋长指引方向。
玛丽亚·索把手掌抚在前额上,片刻,她的手掌离开了前额,向东南方向一指,说:“去吧。”
当晚,小伙子们回来报喜,说:“头人神明,那里果然是个好地方,苔藓像菜盘子那么大……”玛丽亚·索听了,说:“好了,准备搬家吧。”
这就是今年新春的第一号令。
5月6日早上,玛丽亚·索拄着拐杖,到各个帐篷里巡视,看看号令的执行情况。
按照以往,她应该看到男人清点驯鹿,整理那些大型的牧具,女人收拾行李,或者看守那些待产的母鹿。可是,她看到的却是,男人们在喝酒,女人们有的在谈笑,有的甚至在打麻将。
老酋长震怒了。
她的手杖举得高高的,然后重重落在烤大列吧的铁炉子上。
“你们这些酒鬼,懒婆娘,看看,你们还像鄂温克人吗?我都替你们害臊!”
男人们刷地从床上爬起来,正襟危坐;女人们停止了玩笑,一脸肃穆。
大约有半个多小时,这位90岁老人的怒火发够了,手杖停在铁炉上,她给女儿下了一道命令—“德克萨,你快去,西山坡上有一头母鹿难产,我听到了它的叫声,快,带人去。”
德克萨得了令,带人飞快地向西山坡那边跑。
玛丽亚·索转身执杖走向了自家的鹿群。
众人纷纷涌出帐篷,开始为搬家做各种准备。
德才兼备的新媳妇,成为鄂温克第一位女酋长
玛丽亚·索姓索,属于鄂温克的著名家族索罗共氏。她出生于1912年,当时,她的父亲是奇乾部落的酋长。玛丽亚·索自小深得父母的宠爱。她生得高大漂亮,能歌善舞,驯鹿养得好,尤其是打猎,枪法百发百中,一般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18岁那年,激流河部落卡尔他昆家族的拉吉米向她求婚。算起来,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因为拉吉米的父亲也是酋长。但有一点,玛丽亚·索不大满意,拉吉米是二婚,而且,还大自己12岁。
但是,玛丽亚·索的父母同意。在鄂温克族传统社会,婚姻是父母说了算。玛丽亚·索只好服从,但是,她有一个条件。
玛丽亚·索走出帐篷,对等在外面的拉吉米说:“我嫁给你可以,但结婚后我要当家说了算。”拉吉米想了想,同意了。
新婚不久,激流河部落的人就见识了玛丽亚·索出众的品德和非凡的才能。她能骑上驯鹿在密林之中穿梭如飞。去的时候,只带一把枪,回来的时候,枪管上挂满了灰鼠和紫貂,驯鹿后面的耙犁上还会拖着滴血的犴子、狍子,甚至是熊。
每当打猎回来,她都要挨家挨户地分送猎物,最后,拿一只最小的回到自己的家。鄂温克族那种原始共产主义精神,在她身上得到发扬光大。
不久以后,老酋长去世,临终前将激流河部落的人集合到帐篷前,他对大家说:“我们鄂温克的头人从来都是男人当,可是我的拉吉米不行,猎是打得好,鹿也养得多。可是,他见酒就没命,他当不了你们的头人。我走了。你们以后要听玛丽亚·索的,她就是你们的新头人……”就这样,玛丽亚·索成了鄂温克激流部的酋长。
玛丽亚·索上任后,第一个惩治的,就是丈夫拉吉米。
在玛丽亚·索的“就职报告”中,有一条就是不许酗酒。不知从何时起,鄂温克人酗酒成风,严重地影响了生产和生活。所以,玛丽亚·索要煞这个风气。
那天,拉吉米喝多了,正好让她撞了个正着。玛丽亚·索大声地斥责丈夫,拉吉米不但不认错,反而耍起了酒疯。他骂妻子,骂着骂着,还要动手打妻子。年轻的酋长被他激怒了,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拉吉米绑了起来,然后,拉到林子深处打嘴巴,大耳光抽得震天响。此后,拉吉米不敢再酗酒。
“执政”60多年,女酋长带领部族由衰落走向繁荣
玛丽亚·索非常爱她的族人。她这个酋长的交椅,之所以能够稳坐60多年,在于她的服务,而不在于她有什么统治术。不错,她凶神恶煞似地打骂她的族人,但同时,她也像老母亲、老仆人一样尽职尽责地照料她的族人。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玛丽亚·索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带领部族利用政府给予的一系列优惠政策,迅速走向发家致富的快车道。1980年,她带领族人搞驯鹿承包,5年后,她家成了全族第一个万元户。到今天,她是中国养驯鹿最多的人,500多头。一头驯鹿按8000元人民币算,这是多大的资产!玛丽亚·索不愧为鄂温克最优秀的代表,因为她从不认为财产是自己的。
90岁高龄的玛丽亚·索,每日在山上山下巡视、调查。一旦发现品德好、能干活的人,她马上就会下一道奖赏令:“去,到我家的鹿群里赶20头,好好养着!”这样的奖赏,她每年都要搞几次。
谁家生了孩子,她都要高兴得轻轻哭起来。然后,坐下来,给新生儿缝制小衣服小鞋子,缝好了,放在桦树皮篓子里,左手挎着篓子,右手拄着拐杖,循着婴儿的啼哭,走进那个喜气洋洋的帐篷。她从产妇的怀里接过那个粉红色的小肉球,一口一口地亲,老泪扑簌扑簌地滴下来。她喃喃地说:“我的小宝贝儿,你从上帝那里来的,他老人家好吗?记住了,你要做个好猎手……”然后,她会给孩子取一个名字,还会亲手把小衣服、小鞋子给孩子穿上,然后,再贪婪地亲几大口,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边走,嘴里一边叨咕:“小宝贝儿,小宝贝儿……”
小宝贝儿会说话了,会走路了,她要亲自调教他们。她常常在忙完了一天的劳动之后,带领儿童坐在夜空下。她对他们说:“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看到了!”孩子们说。“那都是上帝的眼睛,上帝的眼睛多得数不清。谁干了坏事,他都能看见。到时候,就要惩罚。看到那个死在水沟里的狗熊了吗?它就是因为偷吃了我们的鹿,而被上帝打雷霹死了。所以,我们不要做坏事。”
作为酋长,玛丽亚·索生怕鄂温克文化失传,只要一有空闲,她就要把孩子们集合在一起,教他们唱歌,梳皮子,做女红。
玛丽亚·索会唱很多鄂温克民歌。她唱得悠扬动听,情感真挚动人。“美丽的大兴安岭,鄂温克猎人生活的地方,驯鹿是我们的伙伴,驯鹿伴我们同行……”她一句一句地教,孩子们一句一句地学。终于有一天,鄂温克古老的歌声,在她的耐心教学中,唱出了一支饮誉大江南北的“敖鲁古雅艺术团”。
1940年,一位俄罗斯探险家进入鄂温克激流河部,发现这里的人口只有一百多人时,断言:“用不了多久,他们将会从大兴安岭中消失。”然而,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激流河部不但没有消失,人口数量反而增长到两百多人。
人们说,这都是玛丽亚·索的功劳。
吉祥三宝打造舞台剧《敖鲁古雅》 老酋长走出大山震撼外面世界
2008年,流行歌曲《吉祥三宝》的主创、鄂温克民歌传承人乌日娜有了一个想法:创作一部反映自己民族历史与现状的原生态风情歌舞剧。于是,她带领“吉祥三宝”团队来到敖鲁古雅乡。他们走遍了散居在大兴安岭各地的猎民点。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了玛丽亚·索身上。玛丽亚·索回忆一生所掌握的原汁原味的鄂温克民歌精华,一首一首地唱给乌日娜。然后,再由乌日娜稍加修改。
《敖鲁古雅》以女酋长玛丽亚·索为原型,通过她向神树倾诉,回首往事,娓娓道出养鹿女和年轻猎民的纯洁爱情故事。全剧以原生态器乐、民歌、舞蹈,向世界展现了敖鲁古雅使鹿鄂温克人在严酷环境下驯鹿、狩猎的生产生活场景,以及他们敬畏自然、尊重生命、与自然和谐依存的文化观,颂扬了他们积极乐观的精神面貌。
全剧排成以后,乌日娜产生了一个大胆而新奇的想法,这就是在北京首演时,邀请主人公的原型玛丽亚·索出场。她知道,这个难度非常大。因为玛丽亚·索爱大山爱得痴迷,她对山外的现代化世界毫无兴趣。一年365天,只有在零下52度的三九天,她才在女儿德克萨的劝说下,下山住上几日。乌日娜告诉玛丽亚·索,请她参加首演是为了更好的传承鄂温克文化,老人才欣然答应。
2008年8月26日晚,《敖鲁古雅》在北京保利剧院进行全球首演。演出结束,老酋长玛丽亚·索被总导演乌日娜搀扶上台,她手里牵着一头驯鹿深情地给大家唱了一首鄂温克族歌曲。人们很奇怪,她说话声音很小,唱歌的声音却很大。乌日娜向大家介绍说,老酋长采用的是“喉音发声打拍法”,这是鄂温克人在长期的狩猎生活中独创的发音方法。
全场陷入沸腾状态,很多观众都站起来为玛利亚·索这位老人的到来鼓掌欢呼。忽然,人们看到,这位老酋长,捂着脸,哭了。半晌,她说:“今天,是我们鄂温克族最有意义的一天,我代表全族谢谢大家。”从8月26日到29日晚,《敖鲁古雅》在北京保利剧院连续演出4场,场场爆满。
开心虽然是开心,但她最开心的,还是演出回来,坐在自家的帐篷前,看自己的族人和那些驯鹿。
“山林是我们的家呀,家养了我们,我们尽职尽责要养家呀……”她常常望着东方高大的白桦树上悬着的红日,这样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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