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回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 甄应嘉蒙恩还玉阙
却说宝玉宝钗听说凤姐病的危急,赶忙起来丫头秉烛伺候正要出院,只见王夫人那边打
发人来说: "琏二奶奶不好了,还没有咽气,二爷二奶奶且慢些过去罢琏二奶奶的病有些古怪,
从三更天起到四更时候,琏二奶奶没有住嘴说些胡话,要船要轿的, 说到金陵归入册子去众
人不懂,他只是哭哭喊喊的琏二爷没有法儿,只得去糊了船轿,还没拿来,琏二奶奶喘着气等
呢叫我们过来说,等琏二奶奶去了再过去罢"宝玉道:"这也奇,他到金陵做什么"袭人轻轻
的和宝玉说道:"你不是那年做梦,我还记得说有多少册子,不是琏二奶奶也到那里去么"宝玉
听了点头道:"是呀,可惜我都不记得那上头的话了这么说起来,人都有个定数的了但不知林
妹妹又到那里去了我如今被你一说,我有些懂得了若再做这个梦时,我得细细的瞧一瞧,便
有未卜先知的分儿了"袭人道:"你这样的人可是不可和你说话的,偶然提了一句,你便认起真
来了吗就算你能先知了,你有什么法儿!"宝玉道:"只怕不能先知,若是能了,我也犯不着为你
们瞎操心了"
两个正说着,宝钗走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宝玉恐他盘诘,只说:"我们谈论凤姐姐"宝钗
道:"人要死了,你们还只管议论人旧年你还说我咒人,那个签不是应了么" 宝玉又想了一想,
拍手道:"是的,是的这么说起来,你倒能先知了我索性问问你,你知道我将来怎么样 "宝钗
笑道:"这是又胡闹起来了我是就他求的签上的话混解的, 你就认了真了你就和邢妹妹一样
的了,你失了玉,他去求妙玉扶乩,批出来的众人不解,他还背地里和我说妙玉怎么前知,怎么
参禅悟道如今他遭此大难,他如何自己都不知道, 这可是算得前知吗就是我偶然说着了二
奶奶的事情,其实知道他是怎么样了, 只怕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呢这样下落可不是虚诞的事,
是信得的么!"宝玉道:"别提他了你只说邢妹妹罢,自从我们这里连连的有事,把他这件事竟
忘记了你们家这么一件大事怎么就草草的完了,也没请亲唤友的"宝钗道:"你这话又是迂了
我们家的亲戚只有咱们这里和王家最近王家没了什么正经人了咱们家遭了老太太的大事,
所以也没请,就是琏二哥张罗了张罗别的亲戚虽也有一两门子,你没过去,如何知道 算起来
我们这二嫂子的命和我差不多,好好的许了我二哥哥,我妈妈原想体体面面的给二哥哥娶这房
亲事的 一则为我哥哥在监里,二哥哥也不肯大办,二则为咱家的事, 三则为我二嫂子在大太
太那边忒苦,又加着抄了家,大太太是苛刻一点的,他也实在难受:所以我和妈妈说了,便将将
就就的娶了过去我看二嫂子如今倒是安心乐意的孝敬我妈妈, 比亲媳妇还强十倍呢待二哥
哥也是极尽妇道的,和香菱又甚好,二哥哥不在家,他两个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虽说是穷些,我
妈妈近来倒安逸好些 就是想起我哥哥来不免悲伤况且常打发人家里来要使用,多亏二哥哥
在外头帐头儿上讨来应付他的 我听见说城里有几处房子已经典去,还剩了一所在那里,打算
着搬去住 "宝玉道:"为什么要搬住在这里你来去也便宜些,若搬远了,你去就要一天了"宝
钗道:"虽说是亲戚,倒底各自的稳便些那里有个一辈子住在亲戚家的呢"
宝玉还要讲出不搬去的理,王夫人打发人来说:"琏二奶奶咽了气了所有的人多过去了,
请二爷二奶奶就过去"宝玉听了,也掌不住跺脚要哭宝钗虽也悲戚,恐宝玉伤心, 便说:"有
在这里哭的,不如到那边哭去"于是两人一直到凤姐那里只见好些人围着哭呢宝钗走到跟
前,见凤姐已经停床,便大放悲声宝玉也拉着贾琏的手大哭起来贾琏也重新哭泣平儿等因
见无人劝解,只得含悲上来劝止了众人都悲哀不止贾琏此时手足无措,叫人传了赖大来,叫
他办理丧事自己回明了贾政去,然后行事但是手头不济,诸事拮据,又想起凤姐素日来的好
处,更加悲哭不已,又见巧姐哭的死去活来,越发伤心哭到天明,即刻打发人去请他大舅子王
仁过来那王仁自从王子腾死后, 王子胜又是无能的人,任他胡为,已闹的六亲不和今知妹子
死了,只得赶着过来哭了一场 见这里诸事将就,心下便不舒服,说:"我妹妹在你家辛辛苦苦
当了好几年家,也没有什么错处,你们家该认真的发送发送才是怎么这时候诸事还没有齐
备!" 贾琏本与王仁不睦,见他说些混帐话,知他不懂的什么,也不大理他王仁便叫了他外甥
女儿巧姐过来说: "你娘在时,本来办事不周到,只知道一味的奉承老太太,把我们的人都不大
看在眼里外甥女儿,你也大了,看见我曾经沾染过你们没有!如今你娘死了, 诸事要听着舅舅
的话你母亲娘家的亲戚就是我和你二舅舅了你父亲的为人我也早知道的了,只有重别人,那
年什么尤姨娘死了,我虽不在京,听见人说花了好些银子 如今你娘死了,你父亲倒是这样的
将就办去吗!你也不快些劝劝你父亲"巧姐道: "我父亲巴不得要好看,只是如今比不得从前
了现在手里没钱,所以诸事省些是有的 "王仁道:"你的东西还少么!"巧姐儿道:"旧年抄去,
何尝还了呢"王仁道:"你也这样说 我听见老太太又给了好些东西,你该拿出来"巧姐又不
好说父亲用去,只推不知道王仁便道:"哦,我知道了,不过是你要留着做嫁妆罢咧"巧姐听了,
不敢回言,只气得哽噎难鸣的哭起来了平儿生气说道:"舅老爷有话,等我们二爷进来再说,姑
娘这么点年纪,他懂的什么"王仁道:"你们是巴不得二奶奶死了,你们就好为王了我并不要
什么,好看些也是你们的脸面"说着,赌气坐着巧姐满怀的不舒服,心想:" 我父亲并不是没
情,我妈妈在时舅舅不知拿了多少东西去,如今说得这样干净"于是便不大瞧得起他舅舅了
岂知王仁心里想来,他妹妹不知攒积了多少,虽说抄了家,那屋里的银子还怕少吗"必是怕我
来缠他们,所以也帮着这么说,这小东西儿也是不中用的"从此王仁也嫌了巧姐儿了
贾琏并不知道,只忙着弄银钱使用外头的大事叫赖大办了,里头也要用好些钱,一时实在
不能张罗平儿知他着急,便叫贾琏道:"二爷也别过于伤了自己的身子"贾琏道: "什么身子,
现在日用的钱都没有,这件事怎么办!偏有个糊涂行子又在这里蛮缠, 你想有什么法儿!"平儿
道:"二爷也不用着急,若说没钱使唤,我还有些东西旧年幸亏没有抄去,在里头二爷要就拿去
当着使唤罢"贾琏听了,心想难得这样,便笑道:"这样更好,省得我各处张罗等我银子弄到手
了还你"平儿道:"我的也是奶奶给的, 什么还不还,只要这件事办的好看些就是了"贾琏心
里倒着实感激他,便将平儿的东西拿了去当钱使用, 诸凡事情便与平儿商量秋桐看着心里就
有些不甘,每每口角里头便说: "平儿没有了奶奶,他要上去了我是老爷的人,他怎么就越过
我去了呢"平儿也看出来了,只不理他倒是贾琏一时明白,越发把秋桐嫌了,一时有些烦恼便
拿着秋桐出气邢夫人知道,反说贾琏不好贾琏忍气不题
再说凤姐停了十余天,送了殡贾政守着老太太的孝,总在外书房那时清客相公渐渐的都
辞去了, 只有个程日兴还在那里,时常陪着说说话儿提起"家运不好,一连人口死了好些, 大
老爷和珍大爷又在外头,家计一天难似一天外头东庄地亩也不知道怎么样,总不得了呀!"程
日兴道:"我在这里好些年,也知道府上的人那一个不是肥己的 一年一年都往他家里拿,那自
然府上是一年不够一年了又添了大老爷珍大爷那边两处的费用,外头又有些债务,前儿又破
了好些财,要想衙门里缉贼追赃是难事老世翁若要安顿家事, 除非传那些管事的来,派一个
心腹的人各处去清查清查,该去的去,该留的留,有了亏空着在经手的身上赔补,这就有了数儿
了那一座大的园子人家是不敢买的这里头的出息也不少,又不派人管了那年老世翁不在家,
这些人就弄神弄鬼儿的,闹的一个人不敢到园里这都是家人的弊此时把下人查一查,好的使
着,不好的便撵了,这才是道理"贾政点头道:"先生你所不知,不必说下人,便是自己的侄儿也
靠不住 若要我查起来,那能一一亲见亲知况我又在服中,不能照管这些了我素来又兼不大
理家, 有的没的,我还摸不着呢"程日兴道:"老世翁最是仁德的人,若在别家的, 这样的家计,
就穷起来,十年五载还不怕,便向这些管家的要也就够了我听见世翁的家人还有做知县的呢
贾政道:
若是实有还好,生怕有名无实了"程日兴道: "老世翁所见极是晚生为什么说要查查呢!"贾
政道:"先生必有所闻"程日兴道: "我虽知道些那些管事的神通,晚生也不敢言语的"贾政听
了,便知话里有因,便叹道:"我自祖父以来都是仁厚的,从没有刻薄过下人我看如今这些人一
日不似一日了在我手里行出主子样儿来,又叫人笑话"
两人正说着, 门上的进来回道:"江南甄老爷到来了"贾政便问道:"甄老爷进京为什么"
那人道:"奴才也打听了,说是蒙圣恩起复了"贾政道:"不用说了,快请罢"那人出去请了进来
那甄老爷即是甄宝玉之父,名叫甄应嘉,表字友忠,也是金陵人氏,功勋之后原与贾府有亲,素
来走动的因前年挂误革了职,动了家产今遇主上眷念功臣, 赐还世职,行取来京陛见知道
贾母新丧,特备祭礼择日到寄灵的地方拜奠,所以先来拜望 贾政有服不能远接,在外书房门
口等着那位甄老爷一见,便悲喜交集,因在制中不便行礼,便拉着了手叙了些阔别思念的话,
然后分宾主坐下,献了茶,彼此又将别后事情的话说了贾政问道:"老亲翁几时陛见的"甄应
嘉道:"前日"贾政道:" 主上隆恩,必有温谕"甄应嘉道:"主上的恩典真是比天还高,下了好
些旨意"贾政道:"什么好旨意"甄应嘉道:"近来越寇猖獗,海疆一带小民不安,派了安国公征
剿贼寇 主上因我熟悉土疆,命我前往安抚,但是即日就要起身昨日知老太太仙逝,谨备瓣香
至灵前拜奠, 稍尽微忱"贾政即忙叩首拜谢,便说:"老亲翁即此一行,必是上慰圣心,下安黎
庶,诚哉莫大之功,正在此行但弟不克亲睹奇才,只好遥聆捷报现在镇海统制是弟舍亲, 会
时务望青照"甄应嘉道:"老亲翁与统制是什么亲戚"贾政道:"弟那年在江西粮道任时,将小
女许配与统制少君,结已经三载因海口案内未清,继以海寇聚奸, 所以音信不通弟深念小
女,俟老亲翁安抚事竣后,拜恳便中请为一视弟即修数行烦尊纪带去, 便感激不尽了"甄应
嘉道:"儿女之情,人所不免,我正在有奉托老亲翁的事 日蒙圣恩召取来京,因小儿年幼,家下
乏人,将贱眷全带来京我因钦限迅速,昼夜先行,贱眷在后缓行,到京尚需时日弟奉旨出京,
不敢久留将来贱眷到京,少不得要到尊府,定叫小犬叩见如可进教,遇有姻事可图之处,望乞
留意为感"贾政一一答应那甄应嘉又说了几句话,就要起身,说:"明日在城外再见"贾政见
他事忙,谅难再坐,只得送出书房
贾琏宝玉早已伺候在那里代送,因贾政未叫,不敢擅入甄应嘉出来,两人上去请安应嘉
一见宝玉,呆了一呆,心想:"这个怎么甚象我家宝玉只是浑身缟素"因问:"至亲久阔, 爷们
都不认得了"贾政忙指贾琏道:"这是家兄名赦之子琏二侄儿"又指着宝玉道: "这是第二小
犬,名叫宝玉"应嘉拍手道奇:"我在家听见说老亲翁有个衔玉生的爱子, 名叫宝玉因与小儿
同名,心中甚为罕异后来想着这个也是常有的事,不在意了 岂知今日一见,不但面貌相同,
且举止一般,这更奇了"问起年纪,比这里的哥儿略小一岁 贾政便因提起承属包勇,问及令
郎哥儿与小儿同名的话述了一遍应嘉因属意宝玉,也不暇问及那包勇的得妥,只连连的称
道:"真真罕异!"因又拉了宝玉的手, 极致殷勤又恐安国公起身甚速,急须预备长行,勉强分
手徐行贾琏宝玉送出,一路又问了宝玉好些的话及至登车去后,贾琏宝玉回来见了贾政,便
将应嘉问的话回了一遍
贾政命他二人散去 贾琏又去张罗算明凤姐丧事的帐目宝玉回到自己房中,告诉了宝钗,
说是:"常提的甄宝玉,我想一见不能,今日倒先见了他父亲了我还听得说宝玉也不日要到京
了,要来拜望我老爷呢又人人说和我一模一样的,我只不信若是他后儿到了咱们这里来, 你
们都去瞧去,看他果然和我象不象"宝钗听了道:"嗳,你说话怎么越发不留神了,什么男人同
你一样都说出来了,还叫我们瞧去吗!"宝玉听了,知是失言,脸上一红,连忙的还要解说不知
何话,下回分解
作品提要
在士师时代,伯利恒一个叫以利米勒的以色列人带着妻儿去外族摩押人的地区逃荒,后来父子三人相继去世,只剩下以利米勒的妻子拿俄米和两个摩押族儿媳。拿俄米欲返回故乡,让儿媳们各回娘家,二儿媳路得执意要跟随婆婆。婆媳二人回到伯利恒时,正值收割季节,贤惠的路得在田间拾穗时遇到了善良、富有的族亲波阿斯,在拿俄米的精心安排下,波阿斯按犹太律法娶路得为妻,生下了大卫王的祖父。
作品选录
以利米勒全家迁居摩押
当士师秉政的时候,国中遭遇饥荒。在犹大伯利恒,有一个人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往摩押地去寄居。这人名叫以利米勒。他的妻名叫拿俄米。他两个儿子,一个名叫玛伦,一个名叫基连,都是犹大伯利恒的以法他人。他们到了摩押地就住在那里。后来拿俄米的丈夫以利米勒死了,剩下妇人和她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娶了摩押女子为妻,一个名叫俄珥巴,一个名叫路得,在那里住了约有十年。玛伦和基连二人也死了,剩下拿俄米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
路得随拿俄米回伯利恒
她就与两个儿妇起身要从摩押地归回,因为她在摩押地,听见耶和华眷顾自己的百姓,赐粮食与他们。于是她和两个儿妇起行离开所住的地方,要回犹大地去。拿俄米对两个儿妇说:“你们各人回娘家去吧!愿耶和华恩待你们,象你们恩待已死的人与我一样。愿耶和华使你们各在新夫家中得平安。”
于是,拿俄米与她们亲嘴。她们就放声而哭,说:“不然!我们必与你一同回你本国去。”拿俄米说:“我女儿们哪!回去吧!为何要跟我去呢?我还能生子作你们的丈夫吗?我女儿们哪!回去吧!我年纪老迈,不能再有丈夫;即或说,我还有指望,今夜有丈夫可以生子,你们岂能等着他们长大呢?你们岂能等着他们不嫁别人呢?我女儿们哪!不要这样,我为你们的缘故,甚是愁苦,因为耶和华伸手攻击我。”
两个儿妇又放声而哭,俄珥巴与婆婆亲嘴而别,只是路得舍不得拿俄米。拿俄米说:“看哪!你嫂子已经回她本国和她所拜的神那里去了,你也跟着你嫂子回去吧!”路得说:“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随你。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里死,我也在哪里死,也葬在那里。除非死能使你我相离,不然,愿耶和华重重地降罚与我!”
拿俄米见路得定意要跟随自己去,就不再劝她了。
于是二人同行,来到伯利恒。她们到了伯利恒,合城的人就都惊讶。妇女们说:“这是拿俄米吗?”拿俄米对他们说:“不要叫我拿俄米(“拿俄米”就是“甜”的意思),要叫我玛拉(“玛拉”就是“苦”的意思),因为全能者使我受了大苦。我满满地出去,耶和华使我空空地回来。耶和华降祸与我,全能者使我受苦,既是这样,你们为何还叫我拿俄米呢?”
拿俄米和她儿妇摩押女子路得,从摩押地回来到伯利恒,正是动手割大麦的时候。
路得在波阿斯的田间拾遗穗
拿俄米的丈夫以利米勒的亲族中,有一个人名叫波阿斯,是个大财主。摩押女子路得对拿俄米说:“容我往田间去,我蒙谁的恩,就在谁的身后拾取麦穗。”拿俄米说:“女儿啊!你只管去。”
路得就去了,来到田间,在收割的人身后拾取麦穗。她恰巧到了以利米勒本族的人波阿斯那块田里。
波阿斯正从伯利恒来,对收割的人说:“愿耶和华与你们同在。” 他们回答说:“愿耶和华赐福与你。”波阿斯问监管收割的仆人说:“那是谁家的女子?”监管收割的仆人回答说:“是那摩押女子,跟随拿俄米从摩押地回来的。她说:‘请你容我跟着收割的人,拾取打捆剩下的麦穗。’她从早晨直到如今,除了在屋子里坐一会儿,常在这里。”
波阿斯对路得说:“女儿啊!听我说: 不要往别人田里拾取麦穗,也不要离开这里,要常与我使女们在一处。我的仆人在哪块田收割,你就跟着他们去。我已经吩咐仆人不可欺负你。你若渴了,就可以到器皿那里喝仆人打来的水。”路得就俯伏在地叩拜,对他说:“我既是外邦人,怎么蒙你的恩,这样顾恤我呢?”波阿斯回答说:“自从你丈夫死后,凡你向婆婆所行的,并你离开父母和本地,到素不认识的民中,这些事人全都告诉我了。愿耶和华照你所行的赏赐你。你来投靠耶和华以色列神的翅膀下,愿你满得他的赏赐。”路得说:“我主啊!愿在你眼前蒙恩,我虽然不及你的一个使女,你还用慈爱的话安慰我的心。”
到了吃饭的时候,波阿斯对路得说:“你到这里来吃饼,将饼蘸在醋里。”路得就在收割的人旁边坐下,他们把烘了的穗子递给她,她吃饱了,还有余剩的。她起来又拾取麦穗,波阿斯吩咐仆人说:“她就是在捆中拾取麦穗,也可以容她,不可羞辱她。并要从捆里抽出些来,留在地下,任她拾取,不可叱吓她。”
这样,路得在田间拾取麦穗,直到晚上,将所拾取的打了约有一伊法大麦。她就把所拾取的带进城去,给婆婆看。又把她吃饱了所剩的给了婆婆。婆婆问她说:“你今日在哪里拾取麦穗,在哪里作工呢?愿那顾恤你的得福。”路得就告诉婆婆说:“我今日在一个名叫波阿斯的人那里作工。”拿俄米对儿妇说:“愿那人蒙耶和华赐福,因为他不断地恩待活人死人。”拿俄米又说:“那是我们本族的人,是一个至近的亲属。”摩押女子路得说:“他对我说:‘你要紧随我的仆人拾取麦穗,直等他们收完了我的庄稼。’”拿俄米对儿妇路得说:“女儿啊!你跟着他的使女出去,不叫人遇见你在别人田间,这才为好。”于是,路得与波阿斯的使女,常在一处拾取麦穗,直到收完了大麦和小麦。路得仍与婆婆同住。
路得找到归宿
路得的婆婆拿俄米对她说:“女儿啊!我不当为你找个安身之处,使你享福吗?你与波阿斯的使女常在一处,波阿斯不是我们的亲族吗?他今夜在场上簸大麦,你要沐浴抹膏,换上衣服,下到场上,却不要使那人认出你来。你等他吃喝完了,到他睡的时候,你看准他睡的地方,就进去掀开他脚上的被,躺卧在那里,他必告诉你所当作的事。”路得说:“凡你所吩咐的,我必遵行。”
路得就下到场上,照她婆婆所吩咐她的而行。波阿斯吃喝完了,心里欢畅,就去睡在麦堆旁边。路得便悄悄地来掀开他脚上的被,躺卧在那里。到了夜半,那人忽然惊醒,翻过身来,不料有女子躺在他的脚下。他就说:“你是谁?”回答说:“我是你的婢女路得。求你用你的衣襟遮盖我,因为你是我一个至近的亲属。”波阿斯说:“女儿啊!愿你蒙耶和华赐福。你末后的恩,比先前更大;因为少年人无论贫富,你都没有跟从。女儿啊!现在不要惧怕,凡你所说的,我必照着行,我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贤德的女子。我实在是你一个至近的亲属,只是还有一个人比我更近。你今夜在这里住宿,明早他若肯为你尽亲属的本分,就由他吧!倘若不肯,我指着永生的耶和华起誓,我必为你尽了本分,你只管躺到天亮。”
路得便在他脚下躺到天快亮,人彼此不能辨认的时候,就起来了。波阿斯说:“不可使人知道有女子到场上来。”又对路得说:“打开你所披的外衣。”她打开了,波阿斯就撮了六簸箕大麦,帮她扛在肩上,她便进城去了。
路得回到婆婆那里,婆婆说:“女儿啊!怎么样了?”
路得就将那人向她所行的述说了一遍。又说:“那人给了我六簸箕大麦,对我说:‘你不可空手回去见你的婆婆。’”婆婆说:“女儿啊!你只管安坐等候,看这事怎样成就,因为那人今日不办成这事必不休息。”
波阿斯娶路得
波阿斯到了城门,坐在那里,恰巧波阿斯所说的那至近的亲属经过。波阿斯说:“某人哪!你来坐在这里。”他就来坐下。波阿斯又从本城的长老中拣选了十人,对他们说:“请你们坐在这里。”他们就都坐下。波阿斯对那至近的亲属说:“从摩押地回来的拿俄米,现在要卖我们族兄以利米勒的那块地。我想当赎那块地的是你,其次是我,以外再没有别人了。你可以在这里的人面前,和我本国的长老面前说明,你若肯赎就赎,若不肯赎就告诉我。”那人回答说:“我肯赎。”波阿斯说:“你从拿俄米手中买这地的时候,也当娶(原文作“买”十节同)死人的妻摩押女子路得,使死人在产业上存留他的名。”那人说:“这样我就不能赎了,恐怕于我的产业有碍。你可以赎我所当赎的,我不能赎了。”从前,在以色列中要定夺什么事,或赎回,或交易,这人就脱鞋给那人。以色列人都以此为证据。
那人对波阿斯说:“你自己买吧!”于是将鞋脱下来了。波阿斯对长老和众民说:“你们今日作见证,凡属以利米勒和基连、玛伦的,我都从拿俄米手中置买了;又娶了玛伦的妻摩押女子路得为妻,好在死人的产业上存留他的名,免得他的名在本族本乡灭没。你们今日可以作见证。”
在城门坐着的众民和长老都说:“我们作见证。愿耶和华使进你家的这女子,象建立以色列家的拉结、利亚二人一样。又愿你在以法他得亨通,在伯利恒得名声。愿耶和华从这少年女子赐你后裔,使你的家象他玛从犹大所生法勒斯的家一般。”
波阿斯与路得的后裔
于是波阿斯娶了路得为妻,与她同房。耶和华使她怀孕生了一个儿子。妇人们对拿俄米说:“耶和华是应当称颂的!因为今日没有撇下你使你无至近的亲属。愿这孩子在以色列中得名声。他必提起你的精神,奉养你的老,因为是爱慕你的那儿妇所生的;有这儿妇比有七个儿子还好。”拿俄米就把孩子抱在怀中,作他的养母。邻舍的妇人说:“拿俄米得孩子了!”就给孩子起名叫俄备得。
这俄备得是耶西的父,耶西是大卫的父。
法勒斯的后代记在下面: 法勒斯生希斯仑;希斯仑生兰;兰生亚米拿达;亚米拿达生拿顺;拿顺生撒门;撒门生波阿斯;波阿斯生俄备得;俄备得生耶西;耶西生大卫。
(选自《圣经》)
赏析
在《圣经》中,三篇赞颂杰出女性并以她们的名字命名的叙事作品——《以斯帖记》、《犹滴传》和《路得记》长期以来受到学者的重视和大众的喜爱。不同于以斯帖和犹滴凭着智慧和胆识所完成的壮举,路得以一个普通女子的善行传达出了人性中的温情光辉,从而触动着古往今来读者们的心,带来了阳光雨露般历久弥新的感动。
《路得记》在整个《圣经》中有着重要地位。犹太人在他们每年五大节日之一的收割节(又称七七节、五旬节)上作为谢恩经文诵读《路得记》,以此宣扬人人相爱、彼此忠诚。“路得”在希伯来语中,就是伴侣、朋友,或友谊、结合的意思。《路得记》之所以动人,就在一个“情”字。首先是婆媳之情: 路得为使婆婆老有所养,背井离乡随婆婆来到了伯利恒,其贤其孝,不亚于亲生;婆婆则能以慈母之心为路得的终生幸福考虑,成全了路得和波阿斯的婚姻。路得在婚后始终如一地奉养婆婆,婆婆则把她与波阿斯生的孩子看成自己的孩子。同时作品还描述了恋人之情: 路得的善良淑惠给波阿斯留下了深刻印象,波阿斯则以他的宽厚和关爱赢得了路得的尊敬和爱慕。在夜晚的麦场上,路得在婆婆的指引下按当地的求婚方式躺在波阿斯脚下,羞涩地送去爱的柔波“求你用你的衣襟遮盖我”。优美的田园意境,质朴的爱情描写,与读者的心灵产生共鸣。
从艺术上讲,这部作品叙述极为简练清丽,勾画场景全用白描,如花含苞,馨香尤远。在思想感情上,则表现出对情与理之间平衡的寻求。波阿斯喜欢路得,但他还要在长老的面前按照律法询问比他更近的亲属,在得到表态后才郑重表示愿承担亲属的责任——娶路得为妻。这体现了波阿斯行事的稳重磊落,遵从传统伦理和宗族规矩。在路得与波阿斯身上寄托了希伯来民族的伦理理想: 人与人之间彼此尊重、彼此关爱,站在他人立场上替他人考虑,同时不逾礼法,达到人际关系的完美和谐。
在《路得记》创作的时代,狭隘的民族主义泛滥,为保持希伯来人血统的纯洁和信仰的专一,竭力反对同外族女子结婚。作品中反复用“摩押女子路得”的称谓,强调了她的异族人身份。而就是在历史上与希伯来民族素有仇怨的摩押族,养育了后来成为希伯来民族史上伟大国王大卫的曾祖母——路得。作者站在各民族互助互爱的立场上,有力地驳斥了民族狭隘主义。《路得记》不仅从伦理角度传唱了婆慈媳贤,又从神学角度宣扬了上帝之爱的无差别性。摩押人是亚伯拉罕的侄子罗得与其女 的后代,不得入耶和华的会;士师时代摩押人又欺压以色列人多年,然而路得这个摩押女子却得到了上帝的赐福,成了大卫家的祖先,呈现出普世主义的端倪。
此外,这部作品还有民俗学研究上的价值。19世纪以来,民俗学家发现《路得记》反映了宗法制时代希伯来人“寡妇内婚制”的古老风俗,即丈夫死后,寡妇由夫家关系最近的亲属娶去,娶时将死者的家产一并赎回。波阿斯在娶路得前询问比他更近的亲属,得到脱鞋为证后才娶路得便体现了这一习俗。
(郭 洁)
感谢神!
彼得见证外邦人蒙恩:神指示意大利的百夫长哥尼流去找彼得,同时神给彼得异象——有东西从天上坠下,里面有不洁净的物,且有声音让彼得宰了吃。指示彼得:神所洁净的,你不可当作俗物。随后哥尼流所差来的人就到了,彼得这才知道,神的意思是:我所洁净的外邦人,你不可认为不洁净!彼得顺服神的旨意,到哥尼流家讲道,圣灵将在听道的人身上。彼得就奉耶稣基督的名给他们施洗。彼得作见证说:“我真看出 神是不偏待人。(徒10:34)
愿神祝福你!
郑氏(?~1630),明神宗朱翊钧贵妃。大兴(今北京大兴)人。她是一个嗜权如命的女强人,野心勃勃,为达到总揽大权的目的不择手段,诡计多端。她搅得朝廷内外不得安宁,腐败堕落,人心涣散;她搅得万历江山危在旦夕,致使万历一朝宫廷斗争波澜起伏,成为明末社会不安定的重要因素。她可谓是活跃于万历一朝的风流人物。
争立太子 费尽心机
郑氏的父亲叫郑承宪,官至都督同知。初入宫时,郑氏位在淑嫔。她容貌艳丽出众,并且机智聪敏,爱读书、有谋略,更善于逢迎。因此,郑氏不久即得到神宗的宠爱,并在万历十一年(1583)超晋加封为贵妃,地位甚至跃居已生有皇长子的王恭妃之上。由于郑贵妃对神宗十分关心,鼓励他亲政,被神宗视为相见恨晚的知音。于是,无论于情于理,神宗对郑贵妃的宠爱和倚重便都是无以复加了。
万历初年,李太后为神宗娶的原配妻子是京师名门之女王氏。王皇后为人端谨知礼,伺奉太后用心周到,对神宗百依百顺。但是神宗并不喜爱她,加上她也没有给神宗生下一子,所以她对神宗寻花问柳之事并不介意,只求相安无事。
万历九年(1581年)的一天,神宗到太后处请安,发现服侍太后的宫女中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当时就临幸了这位姓王的宫女。不久,这位王氏宫女生下一子,即皇长子朱常洛(后来的光宗)。遵照李太后的旨意,神宗无奈只封了王氏宫女一个恭妃的名号。按礼,母以子为贵,已生有皇长子的王恭妃,地位仅可略次于皇后,除皇后之外,没有一个有资格可以位居其上的;而郑贵妃一入宫即受神宗宠幸,册封为贵妃,位于皇后之下、诸嫔妃之上,显然是于礼有违的。这是早已习惯封建正统礼法的朝廷百官们所不能接受的,于是为此闹得举国上下议论纷纷,奏章更是像雪片一样往京城宫中铺天盖地袭来,搞得神宗十分气恼,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郑贵妃却从旁说了句:何不把这些奏章一概留中,看看这些乡巴佬还能怎样?神宗一听转忧为喜,便采纳了郑贵妃的建议。就这样,时间一长,果然奏章上的越来越少,渐渐地居然平息了下去,很少有人再提起这桩事了。
可是一波稍平,一波又起。转眼间郑贵妃已有身孕,万历十四年(1586)生下一子,这就是三皇子朱常洵。母以子贵,随之郑贵妃又晋升为皇贵妃--皇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封号,在名分上高出皇长子母亲恭妃两级。这样郑贵妃在宫中地位更加稳固,其野心和私欲也就逐渐膨胀起来。在封建宫廷中,一个女子的最高愿望无非是争得皇帝的宠幸,当上皇后,从而光宗耀祖,显达门庭。郑贵妃明白,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首先要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然后母以子贵,自己再做皇后;而此时最大的障碍就是皇长子朱常洛。
当时,那些坚持封建正统“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朝中官员们,早已把皇长子朱常洛看作是未来的皇帝。郑贵妃一心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时常鼓动神宗立其子为太子;神宗也一向偏爱郑贵妃和朱常洵,不喜欢朱常洛,又有立朱常洵为太子之意。但是因立其子不合礼仪,势必要遭到众人的反对,所以,神宗只好对立太子之事一拖再拖,以待时机,事见《明史·神宗本纪》:“储位久不定,廷臣交章固请,皆不听。”这也正符合郑贵妃的心计。然而,郑贵妃与神宗这种计谋瞒不过朝中大臣们。这一年,给事中姜应麟上书皇帝,提出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以避免朝廷中的流言飞语。神宗看过姜应麟的奏章后,顿时大怒,在郑贵妃的唆使下立举圣旨,降谕道:“立储自有长幼之分,姜应麟怀疑君主,显摆耿直,应该降级到边远地区任杂职。”御旨一下,姜应麟即被贬往大同境内,但旨中有“立储自有长幼”一语,这句话实际上等于肯定了皇长子的地位。神宗起初没有察觉有此一失,待诸大臣要求皇上实现诺言,按照“立储自有长幼”原则赶快立储时,方才感到竟然如此地失策。但因此时圣旨既下,已无法挽回,经过与郑贵妃的又一番密谋,决定还是使用惯常伎俩,拖拖看。于是神宗出面对群臣推说,皇长子方才6岁,年纪尚幼,这时候谈立储,实非所宜。神宗原以为,这么一说就能蒙混过去了,可反驳的奏章反而因此有增无减。这是因为神宗本人就是在6岁的时候被立为皇太子的,人们自然要以此为由来辩驳。此时,人多口众,神宗如何能抵挡得了。拖了两三年实在熬不过去了,最后神宗只好自己定出期限,让首辅传谕诸大臣,说立储一事应到万历二十年(1592)议行,要诸臣安心等待,不要再为此惊扰圣上。“如果大家能遵守,我后年即行册立太子;若再有人生事的话,就等皇长子长到15岁的时候再行大礼。”
此时皇长子已经11岁了,本来也等不了几年;但因此前神宗本人屡次失信于人,所以这次自定限期,仍有廷臣放心不下,惟恐他会忘记或者是装聋作哑。因此,就在限期“后年”临近的时候,工部主事张有德忍耐不住,便变了个法子进行试探,上疏请求把册立太子的仪注先行订出。没有此疏还罢,此疏一出,神宗果然抓住了把柄,怒道:“我早已有话在先,如若渎扰,便要延期。现在又来渎扰,只有延期,以向天下昭示大信。如再渎扰,还要再延。”
此时立太子之事虽然又延了期,但郑贵妃眼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于是左思右想,又想出一个“待嫡”之说,要神宗加以宣谕。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神宗在给朝臣的诏书中说他“想待嫡子”。因为抬出了嫡子,则其他所有的皇子便都成了平头弟兄,都不是嫡子,也都没有什么当立为储的特权。但因礼法上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长子之所以不同于诸子,正是由于他是符合于“无嫡立长”这一条的。所以这一说还没等公议,就被廷臣们推翻了。郑贵妃见此计不成,转眼又想出了一招,请求神宗来个“三王并封”。
所谓“三王并封”,就是在建储之前,先把皇长子朱常洛、皇三子朱常洵和另一个皇子朱常浩三人都封王,只要三人同时封王,彼此就都别无二致。郑贵妃让神宗交与阁臣拟旨,大臣们仔细一研究,认为这又是郑贵妃为抑制皇长子布下的一个陷阱,是郑贵妃为自己的下一步所做的铺垫,这道谕旨当然也就不了了之。而且在这之后,朝臣又坚持让皇长子朱常洛预教。万历二十二年(1594),神宗为朱常洛举行了预教典礼。
就这样彼此你来我往互相较量了无数个回合,皇长子朱常洛在这场马拉松赛中长到了20岁。神宗此时已被这场斗争搞得精疲力竭,终于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并于第二年给他完了婚。至此,前后闹腾了十几年之久的立太子风波,才算告一段落。郑贵妃在这一重大回合中终于惨败了下来。
随心所欲 腐化无度
郑贵妃不仅野心勃勃,一心想当皇后,而且对金银财宝等财物也贪得无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以后,神宗派出大批矿监税吏,赋予种种特权,到各处去搜刮金银财宝。一方面,这些臭名昭著的矿监税吏如陈奉、马堂、梁永等都是郑贵妃的心腹宦官,他们知道郑贵妃受宠幸,无不极力巴结她。他们把从各地搜刮来的金钱和各地进贡的税银,进贡神宗与郑贵妃大肆挥霍。仅供郑贵妃和其他嫔妃使用的胭脂费,每年就支用白银10万两,而万历初年全国的田赋收入每年才400万两。另一方面,这些宦官称郑贵妃为“内主”,他们倚仗着这个后台在各地搜刮掠夺,杀人抢劫,无恶不作。虽然各地百姓群起反抗,一些正直的地方官员也纷纷上疏要求惩办这些宦官,但是神宗与郑贵妃都极力为他们开脱,使他们逍遥法外。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朱常洛立为太子后,朱常洵随之被封为福王。按规制,福王朱常洵受封藩王后应该立刻到藩国就任,但他却迟迟不肯前往。直至万历四十年(1612年),在群臣的一再呼吁和坚持下,郑贵妃知道无法让福王留在北京了,便以此为借口,提出了种种条件,想大捞一把。
郑贵妃提出要为福王在洛阳修建好藩邸方才就任。神宗一看大势所趋,这次福王是非去不可了,只好命朝廷拨款28万巨资在洛阳为朱常洵修建福王藩邸。然而,全部完工后,在郑贵妃的纵容下,福王坚决不到洛阳就任。借此,郑贵妃又要求划给福王庄田4万顷。按照明初规定,藩王明太祖朱元璋在加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政治的同时,还把他的24个儿子和一个重孙分封为王,称为藩王。他们一部分授以兵权,另一部分则驻于内地各省。在诸王中,以北方诸王势力最大。除岁禄外,划给的草地牧场多不过千顷,而郑贵妃要求给福王的土地大大超过了此数。后来因群臣的坚决反对,神宗不得已只好减半。
至此,郑贵妃还是不满足,又开始为儿子准备去洛阳的挥霍。如索要大学士张居正被籍没的财产及四川盐税和茶税,并要朝廷给淮盐300引,让福王在洛阳开店卖盐,并垄断洛阳的卖盐权。神宗不仅答应了这些要求,又在福王临行之时,把历年来税吏、矿吏所进献的珍宝,大都交给福王带走。福王到洛阳后,横征暴敛,胡作非为,造成黄河南北、齐楚河淮骚动,河南数年大荒,人民相食。而福王藩库有金钱百万,竟然超过了大内仓储。
郑贵妃自得宠后,其家族也大沾其光,飞黄腾达者前后有三代。神宗对郑贵妃家人的赐封更是随心所欲,超出常制。郑贵妃的父亲郑承宪横行地方,骄奢*逸,为非作歹。然而神宗不仅不加过问,反而将他晋升为都督同知。郑承宪死后,他的儿子郑国泰超出父死子袭的常例,竟被神宗破格授予他都指挥使。对此,遭到朝廷中的许多官员表示反对,大臣们提出:“妃家蒙恩如是,何以优后家。”语见《明史·外戚列传·郑承宪》: “给事中张希皋言:‘指挥使下都督一等,不宜授任子。妃家蒙恩如是,何以优后家。’”显然是怀疑郑国泰兄妹阴谋篡权。果不其然,郑国泰利欲熏心,后来竟策动宦官收买张差,企图杀害皇太子朱常洛,但因为是郑贵妃之兄,未受任何惩处,不久反而升迁为左都督。郑贵妃的伯父郑承恩更是一个惯于挑拨离间、诬陷贤良的小人。当郑承恩得知给事戴士衡和全椒知县樊玉衡与礼部侍郎吕坤有矛盾,并对贵妃专权不满,便上疏皇帝说戴、樊二人离间皇室,攻击皇帝和贵妃,应予严惩,结果使戴、樊二人不仅遭受庭杖之苦,而且还被流放边地。
神宗宠幸郑贵妃后,就经常不上早朝。郑贵妃见朝廷中有许多官员攻击自己,也害怕神宗被这些官员说服,与己不利,便极力唆使神宗尽量少和朝廷中官员见面,于是神宗从万历十八年(1590)开始,不再上朝理政,终日与郑贵妃厮守在一起,或是与太监、宫女做游戏,寻欢作乐。他们除了关心废长立幼外,其他任何事都不愿与大臣商量处理,诸如地方和中央官员补缺、有关国计民生的措施,甚至到了宫廷失火都懒得过问的地步。
明宫三案 祸首郑妃
皇长子朱常洛被立为太子,福王朱常洵被迫迁往洛阳就任,这对郑贵妃来说,不能不算是沉重的打击。但就是这样,这个女人也一刻都没有因此放松对目标的追求,反而更加猖狂,狼子野心有增无减,致使新的宫廷斗争愈演愈烈。郑贵妃和她的父亲郑承宪、伯父郑承恩、哥哥郑国泰狼狈为奸,互相勾结,比以前更起劲地在暗中搬弄是非,挖空心思要把已册立的太子给废掉。他们的心里都清楚:只有废了太子,他们才会有救,于是制造了“妖书”一案。
所谓“妖书”案,还是在皇长子朱常洛被册立以前发生的一件案子。当时刑部左侍郎吕坤写了一本名叫《闺范图说》事见《明史·吕坤列传》:“坤撰《闺范》,独取汉明德后者,后由贵人进中宫,坤以媚郑贵妃也。坤疏陈天下忧危,无事不言,独不及建储,意自可见。”的小书,书中所载是历代一些有贤德淑名女子的故事。这本图说以汉明帝马皇后为首,而马皇后又是从宫女逐渐被晋封为皇后的,吕坤的用意很明显是在向郑贵妃献殷勤,为郑贵妃以后当皇后找个说法。神宗偶尔翻见到此书,也就把它赐给了郑贵妃。赐者无意,可受者有心。郑贵妃看过这本小书以后,觉得可以利用它来做点文章,于是自己又另外加上了12个人的图说,并且为之作序,又印了一些散发以扩大影响。事见《明史·后妃列传·郑贵妃》:“侍郎吕坤为按察使时,尝集《闺范图说》。太监陈矩见之,持以进帝。帝赐妃,妃重刻之,坤无与也。”郑贵妃之所以要刻此书,其意在于为自己的儿子朱常洵能立为太子找个先例,加以宣扬罢了。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大学士朱赓又发现京城流传着一部名为《续忧危竑议》的书,其核心是说太子虽然已立,但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被废掉,因为皇上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不得已勉强册立太子的,暗喻郑贵妃的爱子福王必会成功之意。事见《明史·后妃列传·郑贵妃》载:“帝于东宫不得已而立,他日必易。其特用朱赓内阁者,实寓更易之义。”不料此书的出现触痛了郑贵妃的心病,她哭闹着要神宗追查写书的人,于是大朝廷兴冤狱,许多朝臣、百姓为此无辜受害,死于非命。然而,此案最终却不了了之。
种种阴谋伎俩均未奏效,郑贵妃曾一度绝望过。但还有一个可能存在,那就是王皇后早日去世;如果王皇后真的死了,正宫一席非郑贵妃莫属,到时候“子以母贵”,母正位中宫,其子自然成为嫡子,皇长子的东宫太子也就当不成了。此时的郑贵妃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于是又开始实施新计划。只是王皇后虽说身体欠安,但却因生性清心寡欲,对人对事都抱一种超然的态度,又加上李太后多方保护,居然熬了一年又一年,最终到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与神宗同一年去世。郑贵妃一个个手段都用尽了,一个个幻想都破灭了,绝望之余,她要铤而走险。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的二月,李太后去世,郑贵妃再也没有了顾忌,决定放手一搏。于是郑贵妃等人采取了非常手段,这就是次年发生的“梃击”案--此乃万历年间发生的明宫三大案之首案。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初四傍晚,有一个不知姓名的汉子,手持枣木棍,悄悄地闯进了皇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打伤守门太监,直到大殿前檐下才被内侍抓获。扰攘多年的明末三大案以此为起点,终于发生了。
第二天,皇太子急忙把夜里发生的一切向神宗启奏。神宗得奏以后,就命先将罪犯交由近处法司先行审问。审理此案的巡皇城御史刘廷元审问之后,向上奏报初审的大致情况:罪犯名叫张差,是蓟州(今天津蓟县)人,自称靠乞讨为生,语无伦次,如同疯癫,但是察看他的相貌,又像很狡猾的样子。因为此人有谋杀太子的嫌疑,所以,此案接着又移交到刑部由御史刘廷元与刑部郎中胡士相等会审。此时郑贵妃兄长郑国泰密访二人,经过一番协商,刘、胡二人便顺着郑国泰的意思上疏说:这个男子叫张差,患有精神病,应速处决,神宗也就同意了。然而,提牢主事王之寀对此事甚为怀疑,就私下询问张差,张差承认是受内侍指使。王之寀深感事关重大,立即告诉了刑部侍郎张问达。一时间,有人要谋害太子的消息在京师迅速传开。由于郑贵妃蓄谋夺权已久,其兄郑国泰又有秘密行动,朝议都指向郑贵妃兄妹。神宗也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下令十三司会审。张差经此一审,又供出自己谋害太子的行动是郑贵妃的心腹宦官庞保、刘成所指使,庞、刘二人曾许诺张差事成之后给以厚赏,此案终于真相大白。
此时,最紧张、最害怕的莫过于郑贵妃了,她越想越害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得不使出了女人的最后一招。于是到神宗面前,连哭带嚎地要神宗给她做主,不然的话,就要死在神宗的面前。经她这么一闹腾,果然神宗心酸起来,叹息着对自己的爱妃说道:“现今既然已经闹成这个样子,恐怕是难解了,我出面恐怕反倒会坏事,现在只有一人能救你母子性命。”语见《明史·后妃列传·郑贵妃》:“帝曰:‘外廷语不易解,若须自求太子。’”郑贵妃一听连忙收住眼泪,急切地问道:“是谁?”神宗答道:“就是你要害掉的皇太子。”郑贵妃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如何使得?”神宗说道:“以他的出身、地位和目前的处境,我想也许会饶过你的,你去好好说说吧。”郑贵妃低下了头,迅速盘算着:看来也只能有这一招了。于是把心一横,转身亲自去求太子。
到了东宫,郑贵妃先是装出十分可怜的样子,抽泣着,一见太子便俯身下拜。太子一见,受惊不小,连忙回拜。郑贵妃顺势拉着太子的手,伤心地哭诉着,说她是如何如何地冤枉,只有太子能救她的命,给她辨明是非。太子毕竟年纪还轻,对宫廷这种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缺少经验,对郑贵妃还一向胆怯几分,因而尽管深知郑贵妃常欲加害自己,也无可奈何;再加上郑贵妃有求于自己,倒认为这是缓和矛盾的好机会。经过郑贵妃的这一番表演,皇太子很痛快地让手下草拟了一道旨意,要朝中大臣们不必再为此事多加纠缠,既然凶手早已抓到,即刻正法就是了,不要再牵扯他人。郑贵妃见此连连称谢,又把太子好夸了一顿,才高兴地离去。本来群臣认为必须揪出幕后指使人郑贵妃一家,否则国无宁日、民无宁日;可是经太子这么一处理,大臣们看到连被危及生命的当事人对此都不加追究,当然也不便再追究到底。随后,朝臣按旨意将张差处死,又把刘成、庞保秘密处决。这场兴师动众、人命关天的梃击案就这样草草了结了,自始至终导演这场闹剧的郑贵妃却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场危机。
五年后,也就是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明神宗去世。皇太子朱常洛在八月初登上皇位,是为明光宗。可他在位仅30天。为什么在位只有这么几天呢?这还得从明末三大案的第二桩大案--“红丸”案说起。
梃击案了结以后,郑贵妃眼见皇太子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了,因而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担忧:一旦神宗去世,自己该如何自处?为将来着想,现在必须讨好皇太子。于是郑贵妃索性来个顺水推舟,借着感激皇太子在梃击案中的搭救之恩,极力接近皇太子,以改变长期的紧张关系。皇太子自幼不得宠,长年受到皇父及郑贵妃的冷遇,生性懦弱,精神上受到压抑,身体也欠佳。郑贵妃就此抓住皇太子的弱点,使出一条妙计,暗想:此招一则定会使皇太子更加信任我、亲近我,二则最主要的是能致皇太子于死命。果然不出郑贵妃所料,这位皇太子真的掉入了圈套。郑贵妃先是把自己最喜爱的珠宝献给皇太子。皇太子得到郑贵妃的礼物,又见郑贵妃态度转变,也就忘记了过去的私怨。李选侍是皇太子最宠爱的妃子,皇太子听信李选侍的话,还要礼部为郑贵妃加封。但终因遭到以礼部侍郎孙如游为首的一些官员的抵制而未能实现。
同时,郑贵妃又在自己的宫中选出八名最有姿色的美女,送给皇太子,让她们尽心尽力服侍未来的皇上,使他心满意足。皇太子开始放纵,整日耽于酒色之中,年纪尚不足四十,却早已垮了身子。等到即位称帝时,已病得很重了,没过几天就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内医太监崔文升开了一服泻药,光宗服后腹泻不止,一天要拉三四十次。后来,鸿胪寺丞李可灼献上一颗红丸,自称是仙丹,光宗服后觉得精神大有好转。过了半日,李可灼又献上一颗,光宗再服之后,睡到次日凌晨,竟然再也没有起来。这就是所谓“红丸案。”
光宗死后,内外官员首先将其死因归咎于李可灼,事见《明史·熹宗本纪》:“光宗崩,遗诏皇长子嗣皇帝位。群臣哭临毕,请见皇长子于寝门,奉至文华殿行礼,还居慈庆宫。丙子,颁遗诏。时选侍李氏居乾清宫,吏部尚书周嘉谟等及御史左光斗疏请选侍移宫,御史王安舜疏论李可灼进药之误,‘红丸’、‘移宫’二案自是起。”后来又知道进泻药而使病情骤然加重的崔文升,竟是郑贵妃属下的人,而李可灼又是方从哲带进宫中的。原本二人都应处以极刑,但最后却都从轻处理:李可灼充军,崔文升贬放南京;方从哲和郑贵妃也都躲了过去。“红丸”案也就这样收了场。
光宗一死,郑贵妃顿感搬去了挡在自己面前多年的一块石头,轻松了许多,认为实现自己的目标又有了希望,于是唆使光宗爱妃李选侍(西李)霸居乾清宫,酿成“移宫”一案。
光宗死后,郑贵妃企图当太后垂帘听政。她一面把皇太子暂时隔离起来,不让他登基与群臣见面,一面又唆使李选侍不要搬出乾清宫,以便向朝臣发号施令。但朝中官员们不买她们的账,联名上疏指责李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居正宫,而殿下(指熹宗朱由校)仍居慈庆宫,这种名分倒置的作法,是借抚养之名,行专政之实,武后之祸将见于今日”。并安排太监王安从宫内秘密接出太子,突然在文华殿升殿,接受群官朝拜。新皇帝即位,是为明熹宗。第二天,群臣又簇拥着新皇帝齐聚乾清宫,逼李选侍搬迁。李选侍见生米已成熟饭,只好离开乾清宫。不久,群臣又以熹宗名义宣布削去李选侍封号,对郑贵妃也不予理睬。在东林党人控制朝政的几年,郑贵妃勾结李选侍企图垂帘听政的美梦遭到了破灭。这就是所谓“移宫”案。
明熹宗年间,郑贵妃的权力欲望虽不减当年,但毕竟已年过六旬,力不从心了。崇祯三年(1630年)七月,这位一生享尽荣华富贵,连做梦都想做皇后的女人,最终未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结束了颇富传奇色彩的一生。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贵妃,把大明江山搅得天昏地暗,竟与大明一朝相始终,遗祸之深为历代罕匹;而她本人却屡次有惊无险,竟安然地度过了余生,这种结局也算是“一奇”了。郑贵妃死后,被谥“恭恪惠荣和靖皇贵妃”,埋葬在银泉山。
突厥者,其先居西海之右,独为部落,盖匈奴之别种也。姓阿史那氏。后为邻国所破,尽灭其族。有一儿,年且十岁,兵人见其小,不忍杀之,乃刖足断其臂,弃草泽中。有牝狼以肉饵之,及长,与狼交合,遂有孕焉。彼王闻此儿尚在,重遣杀之。使者见在狼侧,并欲杀狼。于时若有神物,投狼于西海之东,落高昌国西北山。山有洞穴,穴内有平壤茂草,周迥数百里,四面俱山。狼匿其中,遂生十男。十男长,外托妻孕,其后各为一姓,阿史那即其一也,最贤,遂为君长。
故牙门建狼头纛,示不忘本也。渐至数百家,经数世,有阿贤设者,率部落出于穴中,臣于蠕蠕。至大叶护,种类渐强。当魏之末,有伊利可汗,以兵击铁勒,大败之,降五万余家。遂求婚于蠕蠕主。阿那瑰大怒,遣使骂之。伊利斩其使,率众袭蠕蠕,破之。卒,弟阿逸可汗立,又破蠕蠕。病且卒,舍其子摄图,立其弟俟叔称为木杆可汗。
或云突厥本平凉杂胡,姓阿史那氏。魏太武皇帝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奔蠕蠕。世居金山之阳,为蠕蠕铁工。金山形似兜鍪,俗号兜鍪为突厥,因以为号。
又曰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七十人,其一曰伊质泥师都,狼所生也。阿谤却等性并愚痴,国遂被灭。泥师都既别感异气,能征占风雨。取二妻,云是夏神、冬神之女。一孕而生四男:其一变为白鸿;其一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其一国于处折水;其一居跋斯处折施山,即其大儿也。山上仍有阿谤步种类,并多寒露,大儿为出火温养之,咸得全济。
遂共奉大儿为主,号为突厥,即纳都六设也。都六有十妻,所生子皆以母族姓,阿史那是其小妻之子也。都六死,十母子内欲择立一人,乃相率于大树下,共为约曰:“向树跳跃,能最高者,即推立之。”阿史那子年幼而跳最高,诸子遂奉以为主,号阿贤设。此说虽殊,终狼种也。
其后曰土门,部落稍盛,始至塞上市缯絮,愿通中国。西魏大统十一年,周文帝遣酒泉胡安诺盘陀使焉。其国皆相庆曰:“今大国使至,我国将兴也。”十二年,土门遂遣使献方物。时铁勒将伐蠕蠕,土门率所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余落。恃其强盛,乃求婚于蠕蠕主。阿那瑰大怒阿史那贺鲁简介,使人詈辱之曰:“尔是我锻奴,何敢发是言也!”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周文帝许之,十七年六月,以魏长乐公主妻之。是岁,魏文帝崩,土门遣使来吊,赠马二百疋。废帝元年正月,土门发兵击蠕蠕,大破之于怀荒北。阿那瑰自杀,其子庵罗辰奔齐,余众复立阿那瑰叔父邓叔子为主。土门遂自号伊利可汗,犹古之单于也;号其妻为可贺敦,亦犹古之阏氏也。亦与齐通使往来。
土门死,子科罗立。科罗号乙息记可汗,又破叔子于沃野北赖山。且死,舍其子摄图,立其弟俟斤,是为木杆可汗。
俟斤一名燕都,状貌奇异,面广尺余,其色赤甚,眼若琉璃,刚暴,勇而多知,务于征伐。乃率兵击邓叔子,破之。叔子以其余烬奔西魏。俟斤又西破嚈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其地,东自辽海以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至北海,五六千里:皆属焉。抗衡中国,后与魏伐齐,至并州。
其俗:被发左衽,穹庐毡帐,随逐水草迁徙,以畜牧射猎为事,食肉饮酪,身衣裘褐。贱老贵壮,寡廉耻,无礼义,犹古之匈奴。其主初立,近侍重臣等舆之以毡,随日转九回,每回臣下皆拜,拜讫乃扶令乘马,以帛绞其颈,使才不至绝,然后释而急问之曰:“你能作几年可汗?”其主既神情瞀乱,不能详定多少。
臣下等随其所言,以验修短之数。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及余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兵器有角弓、鸣镝、甲、槊、刀、剑、佩饰则兼有伏突。旗纛之上,施金狼头。待卫之士谓之附离,夏言亦狼也。盖本狼生,志不忘旧。善骑射,性残忍。无文字,其征发兵马及诸税杂畜,刻木为数,并一金镞箭,蜡封印之,以为信契。候月将满,转为寇抄。其刑法:反叛、杀人、及奸人之妇、盗马绊者,皆死;*者,割势而腰斩之;奸人女者,重责财物,即以其女妻之;斗伤人者,随轻重输物,伤目者偿以女,无女则输妇财,折支体者输马;盗马及杂物者,各十余倍征之。死者,停尸于帐,子孙及亲属男女各杀羊、马,陈于帐前祭之,绕帐走马七匝,诣帐门以刀剺面且哭,血泪俱流,如此者七度乃止。择日,取亡者所乘马及经服用之物,并尸俱焚之,收其余灰,待时而葬。
春夏死者,候草木黄落;秋冬死者,候华茂,然后坎而痤之。葬日,亲属设祭及走马、剺面如初死之仪。表为茔,立屋,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战阵状,尝杀一人,则立一石,有致千百者。又以祭之羊、马头,尽悬之于标上。是日也,男女咸盛服饰,会于葬所,男有悦爱于女者,归即遣人聘问,其父母多不违也。父、兄、伯、叔死,子、弟及侄等妻其后母、世叔母、嫂,唯尊者不得下*。移徙无常,而各有地分。可汁恒处于都斤山,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每岁率诸贵人,祭其先窟。又以五月中旬,集他人水拜祭天神。于都斤西五百里有高山迥出,上无草树、谓为勃登凝梨,夏言地神也。其书字类胡,而不知年历,唯以草青为记。男子好樗蒲,女子踏鞠,饮马酪取醉,歌呼相对。敬鬼神,信巫觋,重兵死,耻病终,大抵与匈奴同俗。
俟斤部众既盛,乃遣使请诛邓叔子等,周文帝许之,收叔子已下三千人,付其使者,杀之于青门外。三年,俟斤袭击吐谷浑破之。周明帝二年,俟斤遣使来献。保定元年,又遣三辈,贡其方物。时与齐人交争,戎车岁动,故连结之,以为外援。初,恭帝时,俟斤许进女于周文帝,契未定而周文崩。寻而俟斤又以他女许武帝,未及结纳,齐人亦遣求婚,俟斤贪其币厚,将悔之。至是,武帝诏遣凉州刺史杨荐、武伯王庆等往结之。庆等至,谕以信义,俟斤遂绝齐使而定婚焉。
仍请举国东伐,于是诏随公杨忠率众一万与突厥伐齐。忠军度陉岭,侯斤率骑十万来会。保定年正月,攻齐主于晋阳,不克,俟斤遂纵兵大掠而还。忠还,言于武帝曰:“突厥甲兵恶,赏罚轻,首领多而无法令,何谓难制驭?由比者使人妄道其强盛,欲令国家厚其使者,身往重取其报。朝廷受其虚言,将士望风畏慑。但虏态诈健,而实易与耳。今以臣观之,前后使人皆可斩也。”武帝不纳。是岁,俟斤复遣使来献,更请东伐。诏杨忠率兵出沃野,晋公护趣洛阳以应之。会护战不利,俟斤引还。五年,诏陈公纯、大司徒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安公杨荐往逆女。天和二年,俊斤又遣使来献。陈公纯等至,俟斤复贰于齐。会有雷风变,乃许纯等以后归。四年,又遣使贡献。
俟斤死,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他钵可汗。他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为步离可汗,居西方。自俟斤以来,其国富强,有凌轹中夏之志。朝廷既与之和亲,岁给缯絮、锦彩十万段。突厥在京师者,又待以优礼,衣锦食肉,常以千数。齐人惧其寇掠,亦倾府藏以给之。他钵弥复骄傲,仍令其徒属曰:“但使我在南两个儿孝顺,何忧无物邪?”齐有沙门惠琳,掠入突厥中,因谓他钵曰:“齐国强富,皆为有佛法。”遂说以因缘果报之理。他钵闻而信之,建一伽蓝,遣使聘齐,求《净名》、《涅盘》、《华严》等经,并《十诵律》。他钵亦躬自斋戒,绕塔行道,恨不生内地。建德二年,他钵遣使献马。
及齐灭,齐定州刺史、范阳王高绍义自马邑奔之。他钵立绍义为齐帝,召集所部,云为之复仇。宣政元年四月,他钵遂入寇幽州。柱国刘雄拒战,兵败死之。武帝亲总六军,将北伐,会帝崩,乃班师。是冬,他钵复寇边,围酒泉,大掠而去。
大象元年,他钵复请和亲,帝策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以嫁之,并遣执绍义送阙。
他钵不许,仍寇并州。二年,始遣使奉献,且迎公主为亲,而绍义尚留不遣。帝又令贺若谊往谕之,始送绍义。
他钵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闻亲莫过于父子。吾兄不亲其子,委位于我,我死,汝当避大逻便。”及卒,国中将立大逻便,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实贵,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中曰:“若立庵逻者,我当率兄弟以事之;如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摄图长而且雄,国人莫敢拒,竟立庵逻为嗣。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詈辱之。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因迎立之,号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一号沙钵略,居都斤山。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三可汗。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阿史那贺鲁简介,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夷皆归附之。隋文帝受禅,待之甚薄,北夷大怨。会营州刺史高宝宁作乱,沙钵略与之合军,攻陷临渝镇。上敕缘边修保鄣,峻长城,以备之。沙钵略妻,周千金公主,伤宗祀绝灭,由是悉众来寇,控弦士四十万。
上令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崇屯幽州,达奚长儒据周盘,皆为虏败。
于是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天子震怒,下诏曰:
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各谓虑意轻重,国遂安危。非徒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竭生灵之力,供其来往,倾府库之财,弃于沙漠。华夏之地,实为劳扰。
朕受天明命,子育万方,愍臣下之劳,除既往之弊。回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在路之人,务于耕织。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之骄,结今时之恨。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而远镇偏师,逢而摧翦,未及南上,遽已奔北。
且彼渠师,其数凡五,昆季争长,父叔相猜,世行暴虐,家法残忍。东夷诸国,尽挟私雠;西戎群长,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骨之徒,切齿磨牙,常伺其后。达头前攻酒泉,于阗、波斯、揖怛三国,一时即叛;沙钵略近趣周盘,其部内薄孤、东纥罗寻亦翻动。往年利稽察大为高丽、靺鞨所破,沙毗设又为纥支可汗所杀。与其为邻,皆愿诛剿,部落之下,尽异纯人。千种万类,仇敌怨偶,泣血拊心,衔悲积恨。圆首方足,皆人类也,有一于此,更切朕怀。彼地咎征妖作,将年一纪。乃兽为人语,人作神言,云其国亡,讫而不见。每冬雷震,触地火生。
种类资给,唯藉水草,去岁四时,竟无雨雪,川枯蝗暴,卉木烧尽,饥疫死亡,人畜相半。旧居之地,赤土无依,迁徙漠南,偷存晷刻。斯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幽明合契,今也其时。
故选将练兵,赢粮聚甲,义士奋发,壮夫肆愤,愿取名王之首,思挞单于之背。此则王恢所说,其犹射痈,何敌能当,何远不克。但皇王旧迹,北止幽都,荒遐之表,文轨所弃,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人不忍皆杀。无劳兵革,远规溟海。
普告海内,知朕意焉。
于是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绩、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右仆射虞庆则并为元帅,出塞击之。沙钵略率阿波、贪汗二可汗来拒战,皆败走。时虏饥不能得食,粉骨为粮,又多灾疫,死者极众。
既而沙钵略以阿波骁悍,忌之,因其先归,袭击其部,大破之,杀阿波母。
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可汗。达头者,名玷厥,沙钵略之从父也,旧为西面可汗。既而大怒,遣阿波率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又有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阙,请和求援,上皆不许。
会千金公主上书,请为一子之例,文帝遣开府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晋王广时镇并州,请因其衅乘之,上不许。沙钵略遣使致书曰:“辰年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此是女夫,即是儿例,两境虽殊,情义是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彼此不异也。”文帝报书曰:
“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好心向此也。
既是沙钵略妇翁,今日看沙钵略共儿子不异。既以亲旧厚意,常使之外,今特别遣大臣虞庆则往彼看女,复看沙钵略也。”沙钵略陈兵列其宝物,坐见庆则,称病不能起,且曰:“我伯父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喻之。千金公主私谓庆则曰:“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说谕之,摄图屈,乃顿颡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其群下因相聚恸哭。庆则又遣称臣,沙钵略谓其属曰:
“何名为臣?”报曰:“隋国臣,犹此称奴。”沙钵略曰:“得作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匹,并以从妹妻之。
时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东畏契丹,遣使告急,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川内。有诏许之。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以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西击阿波,破擒之。而阿拔国部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诏书,兼宣慈旨,仰惟恩信之着,愈久愈明,徒知负荷,不能答谢。突厥自天置以来,五十余载,保有沙漠,自王蕃隅,地过万里,士马亿数,恒力兼戎夷,抗礼华夏,在于戎狄,莫与为大。顷者,气候清和,风雪顺序,意以华夏其有大圣兴焉。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虽复南瞻魏阙,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当令侍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惟命是亲。
谨遣第七儿臣窟合真等奉表以闻。”文帝下诏曰:“沙钵略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已敕有司,肃告郊庙,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自是诏答诸事,并不称其名以异之。其妻可贺敦周千金公主,赐姓杨氏,编之属籍,改封大义公主。策拜窟合真为柱国,封安国公,宴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
沙钵略大悦。于是,岁时贡献不绝。
七年正月,沙钵略遣其子入贡方物。因请猎于恒、代之间,诏许之,仍遣使人,赐其酒食。沙钵略率部落再拜受赐。沙钵略一日手杀鹿十八头,赍尾舌以献。
还至紫河镇,其牙帐为火所烧,沙钵略恶之,月余而卒。上为之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焉,赠物五千段。
初,摄图以其子雍虞闾性懦,遣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也。”雍虞闾又遣使谓处罗侯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是枝叶,宁有我作主,令根本反同枝叶?愿叔勿疑。”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上赐之鼓吹、幡旗。处罗侯长颐偻背,眉目疏朗,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征阿波,敌人以为得隋兵所助,多来降附,遂擒阿波。既而上书,请阿波死生之命。上下其议,左仆射高颎进曰:
“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上曰:“善。”颎因奉觞进曰:
“自轩辕以来,獯粥多为边患。今远穷北海,皆为臣妾,此之盛事,振古未闻。
臣敢再拜上寿。”
后处罗侯又西征,中流矢卒,其众奉雍虞闾为主,是为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雍虞闾遣使诣阙,赐物三千段,每岁遣使朝贡。时有流人杨钦,亡入突厥中,谬云彭国公刘昶与宇文氏谋反,令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执钦以闻,并贡勃布、鱼胶。其弟钦羽设部落强盛,都蓝忌而击之,斩首于阵。其年,遣其母弟褥但特勤献于阗玉杖,上拜褥但为柱国、康国公。次年突厥部落大人相率遣使贡马万匹,羊二万口,驼、牛各五百头。寻遣请缘边置市,与中国贸易,诏许之。
平陈后,上以陈叔宝屏风赐大义公主,主心恒不平,因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曰:“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安在?
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昭君曲》,偏伤远嫁情。”上闻恶之,礼赐益薄。公主复与西突厥泥利可汗连结,上恐其为变,将图之。会主与所从胡私通,因发其事,下诏废之。恐都蓝不从,遣奇章公牛弘将美妓四人以啖之。时沙钵略子曰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令裴矩谓曰:“当杀大义公主方许婚。”突利以为然,复谮之。都蓝因发怒,遂杀公主于帐。
都蓝因与突利可汗有隙,数相征伐,上和解之,各引兵去。十七年,突利遣使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北狄,故特厚其礼,遣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相继为使。突厥前后遣使入朝,三百七十辈。突利本居北方,以尚主故,南徙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雍虞闾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数为边患。
十八年,诏蜀王秀出灵州道击之。又遣汉王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将军王察、上柱国赵仲卿并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以击之。雍虞闾与玷厥举兵攻染干,尽杀其兄弟子女,遂渡河入蔚州。染干夜以五骑与隋使长孙晟归朝。上令染干与雍虞闾使者因头特勤相辩诘,染干辞直,上乃厚待之。雍虞闾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敕染干与都速六樗蒱,稍稍输以宝物,用归其心。六月,高颎、杨素击玷厥,大破之。拜染干为意利珍豆启人可汗,华言意智健也。启人上表谢恩。上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居之。时安义公主以卒,上以宗女义城公主妻之。部落归者甚众。雍虞闾又击之,上复令入塞。雍虞闾侵掠不已,遂迁于河南,在夏、胜二州间,发徒掘堑数百里,东西距河,尽为启人畜牧地。
于是遣越国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将军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而都蓝为其麾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伽可汗,其国大乱。遣太平公史万岁出朔州以击之,遇达头于大斤山,虏不战而遁。寻遣其子侯利伐徒碛东攻启人,上又发兵助启人守要路,侯利伐退走入碛。
启人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姓蒙恩,赤心归服,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染干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世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
仁寿元年,代州总管韩洪为虏败于恒安,诏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率启人北征。斛薛等诸姓初附于启人,至是而叛。素军河北,逢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南渡,掠启人男女杂畜而去,素率上大将军梁默追之,大破俟斤,悉得人畜以归启人。素又遣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升别路邀击,并多斩获而还。兵既渡河,贼复掠启人部落,素率骠骑范贵于窟结谷东南复破之。
是岁,泥利可汗及叶护俱被铁勒所败,步迦寻亦大乱。奚、雪五部内徙,步伽奔吐谷浑,启人遂有其众,遣使朝贡。
大业三年,炀帝幸榆林,启人及义城公主来朝行宫,前后献马三千匹。帝大悦,赐帛万三千段。启人及义城公主上表曰:“已前圣人先帝莫缘可汗存日,怜臣,赐臣安义公主,臣种末为圣人先帝怜养。臣兄弟妒恶,相共杀臣。臣当时无处去,向上看只见天,下看只见地,实忆圣人先帝言语,投命去来。圣人先帝见臣,大怜臣死命,养活胜于往前,遣臣作大可汗坐着也。突厥百姓死者以外,还聚集作百姓也。至尊今还如圣人先帝于天下四方坐也,还养活臣及突厥百姓,实无少短。至尊怜臣时,乞依大国,服饰法用一同华夏。帝下其议,公卿请依所奏,帝以为不可。乃诏曰:”君子教人,不求变俗,何必化诸削衽,縻以长缨?“乃玺书答启人,以为碛北未静,犹复征战,但使存心孝顺,何必改衣服也。帝法驾御千人大帐,享启人及其部落酋长三千五百人,赐物二千段,其下各有差。复下诏褒宠之,赐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帝亲巡云中,溯金河而东,北幸启人所居。启人奉觞上寿,跪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韧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帝赐启人及主金瓮各一,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勤以下各有差。
先是,高丽私通使启人所,启人不敢隐境外之交,是日,持高丽使见。敕令牛弘宣旨谓曰:”朕以启人诚长奉国,故亲至其所。当往涿郡。尔回日,语高丽主,宜早来朝。“使人甚惧。启人乃扈从入塞至定襄,诏令归蕃。朝于东都,礼赐益厚。是岁,疾终,上为废朝三日。
其子吐吉立,是为始毕可汗。表续尚公主,诏从其俗。十一年,来朝于东都。
其年,车驾避暑汾阳宫。八月,始毕率其种落入寇,围帝于雁门。援兵方至,始毕引去。由是朝贡遂绝。复寇马邑,唐公击走之。隋末乱离,中国人归之者无数,遂大强盛。迎萧后置于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之徒,虽僣尊号,皆称臣,受其可汗之号,使者往来,相望于道。
西突厥者,木杆可汗之子大逻便也。与沙钵略有隙,因分为二,渐以强盛。
东拒都斤,西至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大逻便为处逻侯所执,其国立鞅素特勤之子,是为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国人,生达漫而泥利卒,向氏又嫁其弟婆实特勤。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遇达头之乱,遂留京师,每舍之鸿胪寺。处罗可汗居无恒处,终多在乌孙故地。
复立二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娑。
官有俟发、阎洪达,以评议国事,自余与东国同。每五月、八月,聚祭神,岁使重臣向其先世所居之窟致祭焉。
以七年冬,处罗朝于临朔宫。帝享之,处罗稽首谢曰:”臣总西面诸蕃,不得早来朝拜,今参见迟晚,罪责极深。臣心里悚惧,不能尽道。“帝曰:”往者与突厥递相侵扰,不得安居。今四海既清,与一家无异,朕皆欲存养,使遂性灵。
譬如上天,止有一个日照临,莫不宁帖;若有两个、三个日,万物何以得安?比者,亦知处罗总摄事繁,不得早来相见。今日见处罗,怀抱豁然欢喜。处罗亦当豁然,不烦在意。“元会,处罗上寿曰:”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诏留其羸弱万余口,令其弟达度阙设牧畜会宁郡。处罗从征高丽,号为曷萨那可汗,赏赐甚厚。
十年正月,以信义公主嫁焉,赐锦彩,袍千具、彩万匹。帝将复其故地,以辽东之役,故未遑也。每从行幸。江都之乱,随化及至河北。化及将败,奔归京师,为北蕃突厥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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