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和白藤一样,一直一直在寻找着那一张相似的脸,可是命运却永远像一场迷藏,它把你爱着的那个人藏起,让你永远结束不了这场无望的找寻。而藏起的那个人,留给寻找的那个人的,就是日日夜夜的等待与伤害。爱情和生命都如迷藏,只要有一方弃之逃逸,另一方便永远不能结束这场找寻。
白藤,可不可以不流浪?
文/安柠筱洁
[一] 致爱情
在爱情里,有些未曾开口的话,就只能一直在黑暗里沉默着,万劫不复。
在爱情里,那些无法言说的伤,就只能一直流着眼泪疼痛着,今生今世。
那个时候,你不是白瓷般模样。
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倔强地爱着那个白瓷模样的男孩。
[二] 记忆中的白瓷模样
多年未曾记忆的江南小城,你还记得吗?
那个叫作白藤的姑娘,她曾经是那么勇敢的姑娘,三岁的时候,就摇摇晃晃地背着大大的书包,独自去幼儿园上学。
大班开学的那一天,她透过幼儿园小班教室窗户的玻璃,看见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小娃娃中间,安静端坐的男孩,长而卷翘的睫毛多么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他转过头向她微笑,嘴角微微地上扬。
那个微笑,就那么执著地印刻了在白藤的脑海里,让小小的女孩,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甚至不知不觉地走进教室,在一片惊诧的眼神里羞愧地逃离。
我是唤作白藤的女孩。
回忆总是让人不停地重温幸福,又在微笑的时候不停地揭开伤疤,鲜血淋淋。
每天男孩会第一个来上学,他并不立刻走进教室,而是在花坛边的长椅上,长久地安坐着。
五岁的我在男孩的身后默默地站立着。
爸爸说,白藤是个聪明的孩子。是的,年幼如我,已经知道用两粒香浓的大白兔奶糖,换来每天与男孩的一路同行,换来他允许我轻轻唤他好听的名字,“宁轩,宁轩。”
我是那么勇敢的女孩,我把两粒大白兔放进宁轩小小的掌心时,毫不掩饰地开口:
“宁轩小弟弟,我喜欢你。”
我是个坏坏的小女孩,曾经把一颗剥好的奶糖放进他的嘴里:
“宁轩,你不要动,闭上眼睛,好不好?”
“MUA!”响亮的一个吻在时光的记忆里,一直甜蜜着。
年幼的我,总是挽起袖子,把宁轩挡在身后,和凶悍的男孩们打斗。
宁轩说,白藤姐姐,你真勇敢!
可是宁轩,已经长大的你,应该已经知道,只有那些纯洁而执著的爱,才能使我们变得如此勇敢。
[三]把你丢失在1990年冬天的那场雪中
那一日的暴雪,是这个江南小城数十年来下过的最大一场雪。课间做早操的时候,我偷偷地跑出了队伍,径直地拉着宁轩的手,跑出了幼儿园,我们在幼儿园后面僻静的小巷子里,热火朝天地堆雪人。
我们又开始捉迷藏,宁轩把他的天蓝色手帕和我的粉红手帕系在一起,蒙住了我的眼睛,他笑着跑开了,我等了很久很久,周围仍然寂静无声。
我揭开手帕,大声喊,“宁轩,宁轩啊,你在哪里?”
宁轩不见了,我的漂亮弟弟,不见了。
我在空荡荡的小巷子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直找一直找,可是宁轩仍然没有出现。天色渐渐黑了,黑沉沉的天空开始飘落大朵大朵的雪花,我跪在雪地上,双手插在雪堆里,任凭寒气一点点地吞噬了我的身体。眼泪一颗颗地落在雪地,来不及用手擦拭就冻成了冰粒,雪花落满了我的面颊,头发。
我把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丢失在了1990年冬天里的一场大雪里。
父母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冻得脸色青紫、浑身僵硬了,妈妈抱我起来的时候,我的膝盖已经不能伸直。
她惶恐的看着我的左手,大声地嘶喊着,“小藤,你的手!”在那场失心般的寻找中,我的手掌在跌倒中撕裂,鲜血已经凝固。
“你还我的儿子啊!”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向我扑过来,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哀号着。
她是宁轩的妈妈,她长得那样好看,白瓷一样的皮肤,蝴蝶一样的睫毛,和宁轩一模一样。
“宁阿姨,我该死,我丢失了您的宁轩。”我长长地跪在雪地里。
很多人,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他左右你的命运,主宰你的幸福。躲不掉,逃不了。无心犯下的过失,总是需要一生去赎罪,无心丢下的爱,也总是在百转千回中遍寻不遇。
谁也不知道,那个丢失的男孩,究竟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是幸福或者不幸?
[四]十三年之后,你不认识我
如果说时间是一个巨大的轮盘,它在不经意间,又转了十三圈,以前的那条幽深的小巷,早已灰飞烟灭。
这次巨大的变故后,我的生命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平稳和安宁,我是那个安静的姑娘,却变得骄傲而冷漠。
直到林笙的出现,让所有的人对我刮目相看。
Many days ago,当那场根据莫泊桑小说《项链》改编的话剧开演时,我的眼睛忽然被台上的那个瘦高身影攫住了。
亲爱的男孩,他在空荡的舞台上,白瓷一般的皮肤,精致得如同雕刻的五官,眼神澄澈如水,他正弯下腰对着饰演女主角玛蒂尔德的女孩,陈述准备好的台词。
我知道的,他应该问的语句,是:“我们之间闪闪发光的爱情,比这钻石还要珍贵,不是吗?”
破旧的音响忽然传来尖锐的嘈杂声,他的眼神里有闪亮的东西升腾。他在那一片尖锐的噪音里开口,声音温柔,“亲爱的周筱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当时的音响让很多人没有听清男孩的表白,可是我清楚地听见。
我颤抖的心绝望地说着,“不!”
可是那个骄傲的女孩,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她的台词,“不!我爱钻石胜过于爱你。”
他低了头,继续他的台词。他的声音里有那么多的难过,纤长的睫毛一直低垂着。
之后的我一直是个经久不衰的笑话。
当我给林笙的厚厚一叠情书在年级里流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是的,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白藤这名字。
每一封信上都有醒目的红字,“亲爱的林笙,我们在一起,好不好?”那么恬不知耻,那么卑微而可笑。
而少年林笙,得意地扬着手中的信,放声朗读着,周围都是鄙夷的笑声。
我流着眼泪,走到林笙的面前,扬起了手,可是他的戏谑的眼睛仍然那样美好,面容一如十三年前的宁轩那般纯净,他挺拔得像一棵胡杨树,他坏坏地俯看着我,满眼地轻蔑,却让我的高扬的手颓然放下。
我把两粒已经握得发软的大白兔奶糖放进他的掌心,微笑着转身离开,步伐趔趄。
身后传来成片的口哨声。
[五] 如白藤这般轻薄女子
他一定以为,原来,那般沉静稳重的白藤,竟也如那般轻薄女子。
可是林笙,你错了,白藤,从来不是那般轻浮女孩,她是一根倔强生长的藤,一旦认准了自己的方向,即使前方布满荆棘与坎坷,也会不顾一切地攀援。
我坚持地认为,你就是童年时被我遗失的宁轩,你看,你们都有白瓷一般美好的脸庞,清澈的眼睛,笑起来左脸颊有一枚若隐若现的笑靥,甚至你们的微微卷曲的头发,都是一模一样。
林笙林笙,你是上帝为了怜悯这个一直执著爱着的姑娘,才在十三年后再次回到她生命中的,对不对?
你认不出我们的大白兔奶糖,那是因为那时走失的你,太小太小,不记得那些蜜糖般往事了,对不对?
如我这般一心只看眼前书的乖学生,日日以最快的时间冲向食堂,打来林笙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在他懒洋洋走进食堂的瞬间,卑微地递上去。想尽一切办法进入他的寝室,搜集他所有的脏衣服和臭袜子,在冬日结冰的天气里,用裂着血红口子的双手搓揉。
林笙从说着难听的话语撵我走,到我的执着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甚至习惯每天剥开我放进他手心的大白兔奶糖,享受那份味觉的甜蜜。
可是我知道的,这一年来,他从没正眼看过我一样,只是因为我坚韧不拔的纠缠,让他从无奈到习惯,让他从不安到心安理得。
林笙,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失后的那一年冬天开始,家乡再也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只是在一九九六年的夏天,发生过一次严重的洪涝灾害,我家的房子在那场大水中险些倒塌,大水过后,我搬家了。
搬家的那一天,我死死地抓着家里的铁门不放手,害怕因为远离了你曾经走失的地方,等到男孩千辛万苦找到小巷的时候,白藤不在那里了,他会多么地害怕。宁轩,你一定会回到我遗失你的地方的,对不对?一个迷藏的游戏,你怎么可以藏起那么多年呢?你怎么可以让寻找你的白藤,永远在那个黑漆漆的巷口等待呢?
可是林笙,你是不是已经彻底地遗忘了那场游戏呢?
大二的林笙日日搂着不同的女子,从我的身边经过,他在鼻翼的右侧打了洞,戴着二十五块钱一粒的水钻,在阳光下耀眼地灼目。
林笙十九岁生日的那天,我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的手放在女孩妖娆的细腰上,林笙笑起来的样子天真无邪,他眨着眼睛,说,我的愿望也很卑微,只是想要一颗真正的钻石鼻钉而已。
他边走边大声地对女孩说,她就算把天上的月亮摘给我,我也不会看上她。
可是我的心里却很欣喜,他肯和我提出愿望了!
[六] 如果白藤没有遇见纪远柠
纪远柠,就是那个最艰难的时候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男孩。
那一日的雨很大,我被困在了公交车站,衣衫已经湿透。离我打工的餐馆规定的六点钟,只剩下了五分钟,而这场暴雨仍然肆意地倾泻着。
正要冲向雨帘的一瞬间,雨停了,抬头,却是一张男孩小麦色的脸,剑眉星目的样子。他笑,嘴角也是月牙般模样,“和我一起走吧。”
默默与他同路,到了咖啡店的时候,我看向纪远柠的肩膀,已经完全湿透了,嗫嚅着说着感谢,便挥手作别。
心中蓦然涌起夹杂着酸楚的温暖。
可是这个好心的男孩竟然收起伞来,微笑着推开了咖啡厅的门,径直地走到角落里的钢琴边坐下。
我方才看见这个男孩的手,指节硬朗,苍白而且清瘦的样子,在黑白键间上下跳跃着,弹奏出清泉一般澄澈的声音。
原来纪远柠,小麦肤色的男子,也是一名大学生,只是他的工作优雅而得体,而急于挣钱给林笙买钻石的我,在厨房最肮脏的洗碗间里,做着最粗重的活。
但是眼前一次次浮现看见林笙上扬的美好嘴角,他幸福即如我幸福,我快乐不如他快乐,多么的甘心情愿。爱可以让人那么卑微,放弃所有的矜持与骄矜,卑微到尘埃里。
身边的盘子堆积如山,各种食物残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和往常一样不停的洗碗,如机器、如牢奴,直到一双手夺过了我手中的盘子,纪远柠,我还记得那时你震怒而疼惜的表情,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责备。
“不管你是如何需要这份工作,不管你挣到钱去做什么,请你一定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世界上,自己若不爱自己,怎能幸福?”
他好看的眉头此刻微皱着,他的眼睛透亮,有闪耀的光芒。我夺过他手中的盘子,可是他又夺回,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我取下手套。
那双因为冻疮而惨不忍睹的手完全的裸露在纪远柠的面前,他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疼惜啊。
他说,“我不允许你这样。”
我扬起脸,倔强而坚定,“我愿意。”
他叹了口气,我们彼此沉默着,他夺过我手中的碗,奋力地刷洗着,用那双细长的、在钢琴键上舞蹈的手。
纪远柠放弃了他的演奏,这份可以让他绽放光彩的工作,他愿意围上围裙,戴上那副破旧的橡皮手套,推开我,在狭小的洗碗间里忙碌着,在认识我后的每一天。
纪远柠,我想为你擦一擦额头将落的汗水,可是,我只是转过身,不看你。
感情里果然是谁爱上谁,谁便亏欠了谁。纪远柠于我,便是不停地照顾与亏欠,他罄尽打工的所有,买了一颗钻石鼻钉,只是为了让我放弃咖啡店的工作。
纪远柠把镶着翡翠的盒子放在我面前。
“白藤,请你,请你一定不要再做那样辛苦的工作。”
我说,“远柠,我不能收。”
可是他把盒子高高悬在窗口,“你不要,便无任何意义,只能丢弃,我也会阻止任何一家餐馆接受你。”
远柠真的生了气,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算是你为了你,我为了我,你也要听话。”
我扭过头,不看他,偷偷擦去眼中弥漫的泪水,“好吧,就算我欠你的。”
[七]纪远柠,不能做你的老婆大人
可是林笙依然戴着他那二十五元的水钻,他在珠宝行外久久地徘徊着,犹豫着走了进去。
然后林笙捧着精致的小盒子,在操场西北角的樱花树下,激动地拨电话,我知道那是拨给周筱菀的,因为只有在她的面前,他的表情才会那么卑微而小心翼翼,嘴角却又忍不住地上扬。
我在操场的看台上一直看,一直流泪,林笙,在我面前那般趾高气扬的男孩,孤独地蜷缩在树下的角落里,无助而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手心攥着那个小盒子,仰望着满树萧条的空枝,肩膀不停地抖动。
他还是小时候,那个任性的孩子吧,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一个人坐在幼儿园花坛边的那个宁轩。只是十三年以后,他已经认不出,可以用两颗大白兔奶糖交换来他所有快乐的白藤。
而白藤,亦无法用两颗甜蜜的糖果,赎回所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所以现在的宁轩和白藤,只能各自寂寞着,在一个躲躲藏藏的游戏里认不出对方,这是我多么一厢情愿的想法。
夕阳慢慢地沉下去,天色一点点地暗沉,林笙忽然站起来,缓缓地打开那只盒子,一枚银白色的戒指,在遥远的围墙外划了道完美的弧线,便消失了。
而体育看台上的我,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默默地转过身去,纪远柠,早已安静地站在我上方的台阶上,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我,他向我伸出手臂,“这里有个可以依靠哭泣的肩膀,白藤,你这株倔强的藤啊。”
空荡荡的体育看台上,只有我和你,我在你温暖的庇护下,感到心安。你的脸近在咫尺,那么健康的小麦色,只可惜,不是记忆中的白瓷模样。
“白藤,你可不可以结束这场无望的爱恋,做纪远柠心爱的老婆大人。”
我感到你心跳的急速,我何尝不想停止这场追逐,在一个温暖的肩膀上度过冬天最寒冷的时刻。可是,不早也不晚的,我触到你的头发,它硬朗而笔直,亦不是,记忆中宁轩的柔软微卷的头发。
我的眼睛里盛满泪水,“不是的,你不是我丢失的宁轩。”
“纪远柠,你看过《本草纲目》上面的记载吗?白藤是一种多么执着的植物,它们还是种子的时候,就认准了自己旁边的树根,一生长出来,就会朝着树生长的枝干,不停地蔓延,不停地追赶树枝生长的脚步。”
《本草纲目》上记载,就算是白藤攀援的树被砍伐或者枯萎,白藤,也不会选择其他的树木,它们会执着地攀援着它们还是种子时候认得的那棵树,枯萎而亡。
我扬起嘴角微微地笑,纪远柠,我不能爱你。
纪远柠,你的样子那么悲伤,你迅速地低下头,清澈的眼睛里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你的声音掩饰不住颤抖,你的声音抑制不了悲伤。
我多么想告诉你,纪远柠,其实这根无望而又倔强生长的白藤真的很累很累,她真的很想攀援上那棵叫作柠的树,停止那一程一程疲惫不堪的流浪。
只可惜,你不是白瓷模样。
纪远柠,对不起。
白藤的心里,已经是那么伤痕累累。
[八] 为何真心总是伤
时间的年轮不知不觉又转动了两个完整的圆。
在这两年里,我仍然倔强的守护在林笙的身边,我仍然是那个勇敢的女子,为了真心爱上的男孩,倾尽所有,感情抑或物质,幸福抑或伤痛。
纪远柠也仍然没有放弃我。
在我为林笙搓洗衣服时候的,他会像当初抢走我手中的盘子一样,霸道地夺走它们,然后在滴水成冰的龙头下仔细的揉搓着,那是另一个男孩的衣服啊,可是他洗得那么心甘情愿,那么仔细而沉默。
因为那年冬天的冻伤,我的膝盖会经常地疼痛。每一次,背着我去医务室包扎的人,都是纪远柠;每一次,想尽一切办法进入女生宿舍,用热毛巾为我敷膝盖的人,也都是纪远柠。
可是未曾想到,我却亲手葬送了他的音乐生涯。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远柠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想再听你弹钢琴。许久,我都没听你弹过了。”
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磨磨蹭蹭不肯去,我硬拉了他去琴房。
坐在钢琴面前,他迟疑了很久,终于伸出手拍拍我的头,“傻孩子,我已经不再弹钢琴了。”
“为什么?”
他不自然地笑,手指拂过黑白琴键,忽然间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最后无法自抑地趴在琴盖上痛哭。
“白藤,你还记得吗?冬至的夜晚,你忽然膝盖痛,我背着你急急忙忙去医院,我们在路上摔了一跤,当时我以为只是脱臼,后来才发现,是指骨骨折。可是,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无可挽回了。”
像是被钝器敲打头脑,我觉得很痛很痛。那个夜晚,远柠煞白的脸色清楚地呈现,可是他只顾抱着我往医院狂奔,在病床前守护了我一夜。
他再也无法弹钢琴了,他练了十几年已经和他生命融成一体的钢琴,只能在安静的角落里和他一起,默默地难过着。
纪远柠,站在你的身后,我是多么想抱住你的背,说声对不起,我也曾想过,和你在一
起。远柠啊,这一生我欠你太多,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回报你,偿还你。
最后,我只能选择悄悄地退出琴房,满眼泪水。
可是缘何,所有的真心,换来的都是那样一程一程的伤害,就像我于林笙,纪远柠于我。单恋着一个人,是多么绝望的一件事情。究竟是谁,把那么多真爱着的心,换成了马不停蹄的伤害。
四月,多么春暖花开的年代,我一片荒芜的大学年代,即将走到了尽头,林笙要离开学校了,去遥远的长沙实习。
林笙离开的前一晚,我流着眼泪祈求他,可不可以见我最后一次。
我们在学校后面叫“后来”的酒吧里喝了很多酒,林笙有些醉了,我抬着一双泪眼看他,他怔住了,忽然间紧紧地拥抱了我,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般瘦弱白皙的男孩了,他那么高大,手臂结实而有力,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我的脑袋里忽然空白了,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顾不得想,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平稳而安详。
只有自己一直真心爱着的人拥抱自己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不能思考的感觉的,对不对?爱一个人,在幸福忽然降临的一瞬间,都会有眩晕和窒息,任凭爱着的人,带着那颗渴望已久的心去飞翔。
可是这也只是我幸福的错觉。
林笙美好的面颊摩挲着我的耳垂,他在我耳边低低地呢喃着。
“白藤啊,我从来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亲爱的白藤呀,你到底不是我记忆中邻家妹妹的模样,那个用生命换来了我的命的女孩。而执着爱着别的人的周筱菀,却有一张和她那么相似的脸。”
“亲爱的白藤啊,这些年来,我想尽了一切的方法,嘲笑你、冷漠你、伤害你,试图把你从我的身边逼走,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可是你却怎么也不肯走,白藤啊,周筱菀去了长沙,这一次,我是最后问一问她,如果注定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就回来找白藤,和白藤生生世世地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仰起脸,心酸地笑,哪怕是替代品,我也心甘情愿。
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手心,一枚五彩的石头上刻着三个字:周筱菀。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只留下我,在灯红酒绿地场合里静默着流泪,只把烈酒当做麻醉剂。
可是,林笙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晚,醉酒的林笙,我亲爱的林笙弟弟,他在回家的路上失足跌入了学校人迹罕至的人工湖。林笙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手里紧紧拽着的东西,是那块刻着周筱菀名字的五彩石。
到死,你终究,也只是念着筱菀的。
而我,一直痛苦追逐他的白藤,甚至没有见到林笙最后一眼。林笙出事的时候,我喝了太多的白酒红酒,醉得不醒人事,以至让一旁图谋不轨的中年男人,有了可乘之机。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猥琐的男子拿着手机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敢报案,我就让你在这个世界上颜面无存!”
我拼命地撕咬他,他甩开我的手,给了我一记屈辱的耳光后,扬长而去。
我在林笙出事的湖边站了一天一夜,只有跳下去,才能洗刷我身上不可磨灭的屈辱,可是水蔓延而至的时候,我看见林笙在水中看着我,说,“白藤,你要好好活着。”
我被经过的学生救了上来,闻讯而来的父母在病床前陪护了整整十天。
妈妈抱着我一直哭,“白藤,你要死了,妈妈也不活了。”
可是,谁又能知道,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从此以后,不再纯白的白藤,屈辱的泪水只能咽下,而命运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笙死后的很多夜晚,我常常出现幻听,听见他悲悲惨惨戚戚的哭声,“白藤姐姐,我好冷,我好冷。”他浑身都湿透了,我好想抱抱他,可是一伸手,他就灰飞烟灭了。
可是林笙你知道吗?在没有你的人世,我只能抱紧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再无快乐之日。
林笙,终究是我,害了你。
林笙,我亲爱的白瓷小孩,如果有来世,我不要再遇见你,也不要再遗失你,也不要再与你生离死别。
[九]可不可以不流浪
我回了一趟家乡,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忽然看见了宁轩的妈妈,她老了很多,身边有一个男孩,小麦肤色,剑眉星目,他和爱着我的远柠,很像。
她有些抱歉地说,“其实走失的宁轩终归还是找回来了,想通知你们,不想你们却搬了家。”
我如遭雷击,“可是,他一点也不像小时候的宁轩。”
“这孩子,小时候长得像我,长大了反而愈发的像他的父亲了。”她笑着,满心甜蜜。
那个白瓷般美好的男孩,究竟去了哪里
我不甘心,轻轻唤男孩,“远柠,远柠,是你吗?”可是他睁大了眼睛,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嘶哑的喉咙立刻说不出话,我多么希望你是林笙,我又多么希望你是远柠,只可惜,你谁也不是。
我和宁轩,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这样擦肩而过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不认得我,仿佛忘记了我。多么可惜,十八年以后,我们成为两条相交的弧线,在再一次的相遇后,马不停蹄地分离。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那场未曾结束的游戏留下的一场错觉,可是那个白瓷般的男孩,分明在我的眼前微笑着,我们的手中都握着两粒大白兔奶糖,剥开放进彼此的嘴里,就会尝到幸福的滋味。
幸福却一直和我们捉着迷藏。
而白藤,一直多么执着地爱着林笙,那个她想象中长大以后的宁轩,林笙和白藤一样,一直一直在寻找着那一张相似的脸,可是命运却永远像一场迷藏,它把你爱着的那个人藏起,让你永远结束不了这场无望的找寻。而藏起的那个人,留给寻找的那个人的,就是日日夜夜的等待与伤害。爱情和生命都如迷藏,只要有一方弃之逃逸,另一方便永远不能结束这场找寻。
我是白藤,二十四岁,心却苍老如八十老妪,我在这座城市的荒郊的公墓做管理员,很多时候我长久地坐在一座墓前自言自语。墓地周围生长着很多白藤,它们蜿蜒着爬上林笙的十字墓碑,倔强地不肯离去。
一年前我曾经有过一次幸福的机会,纪远柠来找过流浪的我,他这个傻瓜,说无论如何都要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弃我。
我笑着笑着流出眼泪,紧紧抱着我的远柠,“远柠,我真的累了。白藤,终于可以不流浪。”
林笙,宁轩,你们知道吗?白藤要结婚了。
白色的婚纱很漂亮。
可是拍完婚纱照的下午,我们在走出照相馆的时候,我遇见了带给我今生最大噩梦的猥琐男人。他皮笑肉不笑地打量我,我的嘴唇全部咬破,牙齿几乎咬碎。
纪远柠,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呀。
可是那些屈辱的过往,终于呼啸着将我吞没。
我颓然松开远柠的手, “远柠,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与你在一起了。白藤已经不再纯洁。”
我告诉了他那些可怕的事情,包括那个屈辱的夜晚。却不曾想,愤怒的远柠选择了报复。那个猥琐的男人终究被推下带走林笙的人工湖。
警车呼啸而来带走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再见,我亲爱的白藤。我终究是找到一个方法,让你永远不会再忘记我。白藤啊,这一次,我是真的离开你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经过小县城的照相馆,门口悬挂着一副很漂亮的婚纱照,西装革履的纪远柠和一个笼罩在纯白婚纱里的女孩的合影。
她的眉眼如此熟悉,和那株倔强的藤一样,有着江南女子丹青水墨般清秀的面容。
恍如隔世。
我在偌大的世界里不知所措,只能蹲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手中的那道深刻的伤痕,泪流满面。
这株不停流浪不停受伤的白藤啊,再也找不到幸福,她要怎么办啊?
白藤,可不可以不流浪?
编辑/蓝朵朵
梁羽生武侠名著《云海玉弓缘》、《冰河洗剑录》和《侠骨丹心》中人物。
身份:「邙山派」第四代掌门
门派:「邙山派」
师父:吕四娘
父亲:孟神通
养父:谷正朋
丈夫:金世遗
儿子:金逐流
情敌:厉胜男
儿媳:史红英
孙子:金碧峰、金破浪
孙女:金碧漪
孙女婿:孟华
养女兼徒弟:谷中莲
养女婿:江海天
师兄弟:柳行森、白英杰、路英豪、林笙、李应、程浩、卢道璘、于郊、裘玉、项鸿、吴蒙、姬晓风、张炎、瞿修、葛中、郝浩、阳浩、灭法和尚、吕青、周骥、翼仲牟、甘人龙
师姐:曹锦儿、静缘
师叔伯:了因、周浔、路民瞻、曹仁父、白泰官、李源、甘凤池、阳赤符
师祖:独臂神尼
师公:沈在宽
师侄:甘霸、白雄、耿纯、秦岱、陈天宇、赵英华、赵英杰
亲家母:邹绛霞
亲家公:江南
亲家哥哥:史白都
结婚日期:八月十五中秋节(洗剑节)
结婚地点:马萨儿国王宫
武功:「玄女掌法」、「玄女剑法」、「少阳玄功」
兵器:「霜华剑」
没有。暗河长明会没有出实体书,《暗河长明》是冷山就木写作的一本非常经典的小说,是冷山就木的代表作之一,是一部都市情感小说,讲述的是主人公林笙与陆谦的爱情故事,根据故事结尾得知林笙与陆谦最终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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