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小说原文是什么?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小说原文是什么?,第1张

小说原文

《哦,香雪!》

作者: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它和它的十几户乡亲,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皱褶里,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默默的接受着大山任意给予的温存和粗暴。

然而,两根纤细、闪亮地铁轨延伸过来了。它勇敢地盘旋在山腰,又悄悄的试探着前进,弯弯曲曲,曲曲弯弯,终于绕到台儿沟脚下,然后钻进幽暗的隧道,冲向又一道山粱,朝着神秘的远方奔去。

不久,这条线正式营运,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它走的那样急忙,连车轮碾轧钢轨时发出的声音好像都在说:不停不停,不停不停!是啊,它有什么理由在台儿沟站脚呢,台儿沟有人要出远门吗?山外有人来台儿沟探亲访友吗?还是这里有石油储存,有金矿埋藏?台儿沟,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具备挽住火车在它身边留步的力量。

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的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也许乘车的旅客提出过要求,他们中有哪位说话算数的人和台儿沟沾亲;也许是那个快乐的男乘务员发现台儿沟有一群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每逢列车疾驰而过,她们就成帮搭伙地站在村口,翘起下巴,贪婪、专注地仰望着火车。有人朝车厢指点,不时能听见她们由于互相捶打而发出的一、两声娇嗔的尖叫。也许什么都不为,就因为台儿沟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钢筋铁骨的巨龙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阔步,也不能不停下来。总之,台儿沟上了列车时刻表,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从前,台儿沟人利来是吃过晚饭就钻被窝,他们仿佛是在同一时刻听到大山无声的命令。于是,台儿沟那一小变石头房子在同一时刻忽然完全静止了,静的那样深沉、真切,好像在默默地向大山诉说着自己的虔诚。如今,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的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得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姻脂。尽管火车到站时已经天黑,她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着服饰和容貌。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七点钟,火车喘息着向台儿沟滑过来,接着一阵空哐乱响,车身震颤一下,才停住不动了。姑娘们心跳着涌上前去,像看**一样,挨着窗口观望。只有香雪躲在后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看火车,她跑在最前边,火车来了,她却缩到最后去了。她有点害怕它那巨大的车头,车头那么雄壮地吐着白雾,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台儿沟吸进肚里。它那撼天动地的轰鸣也叫她感到恐惧。在它跟前,她简直像一叶没根的小草。

“香雪,过来呀,看!”凤娇拉过香雪向一个妇女头上指,她指的是那个妇女头上别着的那一排金圈圈。

“怎么我看不见?”香雪微微眯着眼睛。

“就是靠里边那个,那个大圆脸。看,还有手表哪,比指甲盖还小哩!”凤娇又有了新发现。

香雪不言不语地点着头,她终于看见了妇女头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手表。但她也很快就发现了别的。“皮书包!”她指着行李架上一只普通的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就是那种连小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学生书包。

尽管姑娘们对香雪的发现总是不感兴趣,但她们还是围了上来。

“呦,我的妈呀!你踩着我的脚啦!”凤娇一声尖叫,埋怨着挤上来的一位姑娘。她老是爱一惊一咋的。

“你喳呼什么呀,是想叫那个小白脸和你答话了吧?”被埋怨的姑娘也不示弱。

“我撕了你的嘴!”凤娇骂着,眼睛却不游自主地朝第三节车厢的车门望去。

那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乘务员真下车来了。他身材高大,头发乌黑,说一口漂亮的北京话。也许因为这点,姑娘们私下里都叫他“北京话”。“北京话”双手抱住胳膊肘,和她们站得不远不近地说:“喂,我说小姑娘们,别扒窗户,危险!”

“呦,我们小,你就老了吗?”大胆的凤娇回敬了一句。姑娘们一阵大笑,不知谁还把凤娇往前一搡,弄的她差点撞在他身上,这一来反倒更壮了凤娇的胆,“喂,你们老呆在车上不头晕?”她又问。

“房顶子上那个大刀片似的,那是干什么用的?”又一个姑娘问。她指的是车相里的电扇。

“烧水在哪儿?”

“开到没路的地方怎么办?”

“你们城里人一天吃几顿饭?”香雪也紧跟在姑娘们后面小声问了一句。

“真没治!”“北京话”陷在姑娘们的包围圈里,不知所措地嘟囔着。

快开车了,她们才让出一条路,放他走。他一边看表,一边朝车门跑去,跑到门口,又扭头对她们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诉你们!”他的两条长腿灵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车,接着一阵叽哩哐啷,绿色的车门就在姑娘门面前沉重地合上了。列车一头扎进黑暗,把她们撇在冰冷的铁轨旁边。很久,她们还能感觉到它那越来越轻的震颤。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静得叫人惆怅。姑娘们走回家去,路上还要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

“谁知道别在头上的金圈圈是几个?”

“八个。”

“九个。”

“不是!”

“就是!”

“凤娇你说哪?”

“她呀,还在想'北京话'哪!”

“去你的,谁说谁就想。”凤娇说着捏了一下香雪的手,意思是叫香雪帮腔。

香雪没说话,慌得脸都红了。她才十七岁,还没学会怎样在这种事上给人家帮腔。

“他的脸多白呀!”那个姑娘还在逗凤娇。

“白?还不是在那大绿屋里捂的。叫他到咱台儿沟住几天试试。”有人在黑影里说。

可不,城里人就靠捂。要论白,叫他们和咱们香雪比比。咱们香雪,天生一副好皮子,再照火车那些闺女的样儿,把头发烫成弯弯绕,啧啧!'真没治'!凤娇姐,你说是不是?”

凤娇不接茬儿,松开了香雪的手。好像姑娘们真的在贬低她的什么人一样,她心里真有点替他抱不平呢。不知怎么的,她认定他的脸绝不是捂白的,那是天生。

香雪又悄悄把手送到凤娇手心里,她示意凤娇握住她的手,仿佛请求凤娇的宽恕,仿佛是她使凤娇受了委屈。

“凤娇,你哑巴啦?”还是那个姑娘。

“谁哑巴啦!谁像你们,专看人家脸黑脸白。你们喜欢,你们可跟上人家走啊!”凤娇的嘴巴很硬。

“我们不配!”

“你担保人家没有相好的?”

……

不管在路上吵得怎样厉害,分手时大家还是十分友好的,因为一个叫人兴奋的念头又在她们心中升起:明天,火车还要经过,她们还会有一个美妙的一分钟。和它相比,闹点小别扭还算回事吗?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这五彩缤纷的一分钟,竟变得更加五彩缤纷起来,就在这个一分钟里,她们开始跨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她们垫着脚尖,双臂伸得直直的,把整筐的鸡蛋、红枣举上窗口,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属于姑娘们自己的发卡、香皂。有时,有人还会冒着回家挨骂的风险,换回花色繁多的沙巾和能松能紧的尼龙袜。

凤娇好像是大家有意分配给那个“北京话”的,每次都是她提着篮子去找他。她和他做买卖故意磨磨蹭蹭,车快开时才把整蓝地鸡蛋塞给他。又是他先把鸡蛋拿走,下次见面时再付钱,那就更够意思了。如果他给她捎回一捆挂面、两条沙巾,凤娇就一定抽回一斤挂面还给他。她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和他的交往,她愿意这种交往和一般的做买卖有区别。有时她也想起姑娘们的话:“你担保人家没有相好的?”其实,有没有相好的不关凤娇的事,她又没想过跟他走。可她愿意对他好,难道非得是相好的才能这么做吗?

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旅客们爱买她的货,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她还不知道怎么讲价钱,只说:“你看着给吧。”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这样的小姑娘耍滑头,在她面前,再爱计较的人也会变得慷慨大度。

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那是她偶然在同桌的一本书上看到的)。有一回她向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打听能自动开关的铅笔盒,还问到它的价钱。谁知没等人家回话,车已经开动了。她追着它跑了好远,当秋风和车轮的呼啸一同在她耳边鸣响时,她才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地行为是多么可笑啊。

火车眨眼间就无影无踪了。姑娘们围住香雪,当她们知道她追火车的原因后,遍觉得好笑起来。

“傻丫头!”

“值不当的!”

她们像长者那样拍着她的肩膀。

“就怪我磨蹭,问慢了。”香雪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值不当的事,她只是埋怨自己没抓紧时间。

“咳,你问什么不行呀!”凤娇替香雪跨起篮子说。

“谁叫咱们香雪是学生呢。”也有人替香雪分辨。

也许就因为香雪是学生吧,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尽管不爱说话是她的天性,但和台儿沟的姐妹们总是有话可说的。公社中学可就没那么多姐妹了,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她们故意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你们那儿一天吃几顿饭?”她不明白她们的用意,每次都认真的回答:“两顿。”然后又友好地瞧着她们反问道:“你们呢?”

“三顿!”她们每次都理直气壮地回答。之后,又对香雪在这方面的迟钝感到说不出的怜悯和气恼。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又问。

“那不是吗。”相雪指指桌角。

其实,她们早知道桌角那只小木盒就是香雪的铅笔盒,但她们还是做出吃惊的样子。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这是一只可以自动合上的铅笔盒,很久以后,香雪才知道它所以能自动合上,是因为铅笔盒里包藏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吸铁石。香雪的小木盒呢,尽管那是当木匠的父亲为她考上中学特意制作的,它在台儿沟还是独一无二的呢。可在这儿,和同桌的铅笔盒一比,为什么显得那样笨拙、陈旧?它在一阵哒哒声中有几分羞涩地畏缩在桌角上。

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对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不光彩的,因为贫穷,同学才敢一遍又一遍地盘问她。她盯住同桌那只铅笔盒,猜测它来自遥远的大城市,猜测它的价值肯定非同寻常。三十个鸡蛋换得来吗?还是四十个、五十个?这时她的心又忽地一沉:怎么想起这些了?娘攒下鸡蛋,不是为了叫她乱打主意啊!可是,为什么那诱人的哒哒声老是在耳边响个没完?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可以穿起花棉袄了,凤娇头上别起了淡粉色的有机玻璃发卡,有些姑娘的辫梢还缠上了夹丝橡皮筋。那是她们用鸡蛋、核桃从火车上换来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像是在抱怨着台儿沟的寒冷。今天,它对台儿沟表现了少有的冷漠:车窗全部紧闭着,旅客在黄昏的灯光下喝茶、看报,没有人像窗外瞥一眼。那些眼熟的、长跑这条线的人们,似乎也忘记了台儿沟的姑娘。

凤娇照例跑到第三节车厢去找她的“北京话”,香雪紧紧头上的紫红色线围巾,把臂弯里的篮子换了换手,也顺着车身不停的跑着。她尽量高高地垫起脚尖,希望车厢里的人能看见她的脸。车上一直没有人发现她,她却在一张堆满食品的小桌上,发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放下篮子,心跳着,双手紧紧扒住窗框,认清了那真是一只铅笔盒,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它和她离得那样近,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一位中年女乘务员走过来拉开了香雪。香雪跨起篮子站在远处继续观察。当她断定它属于靠窗的那位女学生模样的姑娘时,就果断地跑过去敲起了玻璃。女学生转过脸来,看见香雪臂弯里的篮子,抱歉地冲她摆了摆手,并没有打开车窗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扒住了扶手。如果说跑的时候她还有点犹豫,那么从车厢里送出来的一阵阵温馨的、火车特有的气息却坚定了她的信心,她学着“北京话”的样子,轻巧地跃上了踏板。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进车厢,以最快的速度用鸡蛋换回铅笔盒。也许,她所以能够在几秒钟内就决定上车,正是因为她拥有那么多鸡蛋吧,那是四十个。

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她挽紧篮子,小心地朝车厢迈出了第一步。这时,车身忽然悸动了一下,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当她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时,列车已经缓缓地向台儿沟告别了。香雪扑在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看来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她确实离开姐妹们,站在这又熟悉、又陌生的火车上了。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凤娇!我怎么办呀,我可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台儿沟刹那间就被抛在后面了。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

三十里,对于火车,汽车真的不算什么,西山口在旅客们闲聊之中就到了。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只有一位旅客,那就是香雪,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塞到那个女学生座位下面了。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和她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不知怎么的也红了脸。她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相雪,还说她住在学校吃食堂,鸡蛋带回去也没法吃。她怕相雪不信,又指了指胸前的校徵,上面果真有“矿冶学院”几个字。相雪却觉着她在哄她,难道除了学校她就没家吗?相雪一面摆弄着铅笔盒,一面想着主意。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就在火车停顿前发出的几秒钟的震颤里,香雪还是猛然把篮子塞到女学生的座位下面,迅速离开了。

车上,旅客们曾劝她在西山口住上一夜再回台儿沟。热情的“北京话”还告诉她,他爱人有个亲戚就住在站上。香雪没有住,更不打算去找“北京话”的什么亲戚,他的话倒更使她感到了委屈,她替凤娇委屈,替台儿沟委屈。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赶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气壮地去上学,理直气壮地打开书包,把“它”摆在桌上。车上的人既不了解火车的呼啸曾经怎样叫她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样不知所措,更不了解山里的女孩子在大山和黑夜面前倒底有多大本事。

列车很快就从西山口车站消失了,留给她的又是一片空旷。一阵寒风扑来,吸吮着她单薄的身体。她把滑到肩上的围巾紧裹在头上,缩起身子在铁轨上坐了下来。香雪感受过各种各样的害怕,小时候她怕头发,身上粘着一根头发择不下来,她会急得哭起来;长大了她怕晚上一个人到院子里去,怕毛毛虫,怕被人胳肢(凤娇最爱和她来这一手)。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惊肉跳的寂静,当风吹响近处的小树林时,她又害怕小树林发出的悉悉萃萃的声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该路过多少大大小小地林子啊!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满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它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它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丛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合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走着,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长大成人的山谷。台儿沟呢?不知怎么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急着见到它,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它那样觉得新奇。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丛从容容地下车。

今晚台儿沟发生了什么事?对了,火车拉走了香雪,为什么现在她像闹着玩儿似的去回忆呢?四十个鸡蛋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妇、聘闺女吗?那时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才能光着红铜似的脊梁,不分昼夜地打出那些躺柜、碗橱、板箱,挣回香雪的学费。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的杨树林张望,杨树林悉悉萃萃地响着,并不真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是哪来的流水声?她寻找着,发现离铁轨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小溪。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坐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和凤娇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芝麻糖的老头。凤娇劝香雪拿一件汗衫换几块糖吃,还教她对娘说,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给冲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没换。她还记得,那老头真心实意等了她半天呢。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件小事?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因为芝麻糖怎么也不能和铅笔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着水的手抿光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很凉,但她觉得很精神。她告别了小溪,又回到了长长的铁路上。

前边又是什么?是隧道,它愣在那里,就像大山的一只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没有返回去,她想到怀里的铅笔盒,想到同学们惊羡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闪烁。她弯腰拔下一根枯草,将草茎插在小辫里。娘告诉她,这样可以“避邪”。然后她就朝隧道跑去。确切地说,是冲去。

香雪越走越热了,她解下围巾,把它搭在脖子上。她走出了多少里?不知道。尽管草丛里的“纺织娘”“油葫芦”总在鸣叫着提醒她。台儿沟在哪儿?她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是迎着她走过来的人群。第一个是凤娇,凤娇身后是台儿沟的姐妹们。

香雪想快点跑过去,但腿为什么变得异常沉重?她站在枕木上,回头望着笔直的铁轨,铁轨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清淡的光,它冷静地记载着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用手背抹净眼泪,拿下插在辫子里的那根草棍儿,然后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她们叫着香雪的名字,声音是那样奔放、热烈;她们笑着,笑得是那样不加掩饰,无所顾忌。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一九八二年六月

内容简介:

《哦,香雪》是新文学史上极具历史文化意识的乡土文学作品,作者坚守着诗意化的美学理想,使得他对其笔下的乡土中国的某些区域一方面深情地眷恋和咏唱,歌唱闭塞、贫瘠、落后的环境中的诗意,尤其是洋溢在其中的人性美和人情美,另一方面又对乡土人生进行了理性的批判,呈现出二重矛盾心态。另《哦,香雪》一书收录了短篇、中篇精品文章。

作品重点写了香雪的一段小小的历险经历:她在那停车的一分钟里踏进火车,用四十个鸡蛋,走三十里夜路,换来了一个带磁铁的泡沫塑料铅笔盒。

参考资料

中文百科在线:http://wwwzwbkorg/MyLemmaShowaspxlid=127800

古言小说《阿姮传》

第一章 重生

阿姮,一介草民之女,因一场意外而身亡,然而命运却让她重新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大魏朝。她在这陌生的时代里,一心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在洛阳城的街头巷尾,阿姮遇见了姓魏的男主,他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权力欲望,一心只想坐上皇位。

第二章 邂逅

阿姮与魏姓男主邂逅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升温。魏姓男主对阿姮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而阿姮也在这段关系中逐渐迷失了自己。然而,随着魏姓男主的野心逐渐暴露,阿姮开始意识到他的真实面目。

第三章 阴谋

魏姓男主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地利用阿姮,让她成为自己的棋子。阿姮在感情与道义之间徘徊,最终选择了帮助魏姓男主登上皇位。然而,在她助他达成目标的同时,却也加速了她自己的悲剧命运。

第四章 夺权

魏姓男主在阿姮的帮助下,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位。然而,他的野心并未因此而止步。他开始排除异己,屠杀忠良,使得朝堂上下一片惶恐。阿姮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中无比懊悔,却已无法挽回。

第五章 重生

在经历了千年的轮回之后,阿姮重新回到了现世。她决定放下过去的痛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命运却再次让她与魏姓男主相遇。这一次,阿姮是否能够战胜自己的过去,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阿姮传》以古言小说的形式,讲述了阿姮与魏姓男主之间的爱恨情仇。在这个充满了权谋、背叛和爱欲的世界里,阿姮不断地挣扎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通过这个故事,我们也能看到在这个充满矛盾和纷争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命运。

您问的是《邂逅》作者是riverrr吗?是。

《邂逅》是作者riverrr于2019年开始连载的一篇小说,2019年1月4日正式完结。

《邂逅》是一篇韩国小说,讲述了郁致和韶醇之间的爱情故事。

17岁那年,放暑假去我爸妈打工的城市。一上火车,我便四处张望地找寻座位,大概找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位置了。一看,旁边坐着两个美女,这两美女很是漂亮,又年轻,和我应该差不多大,看上去这两美女是一起的。我没敢多看几眼,就坐到了靠窗子的座位上。火车出发了,行驶在途中,一路上,我就静静的这样坐着,当时年轻比较内向,一句话也没和那两女的说话,就这样,列车行驶到晚上,我在睡梦中感觉到手臂凉凉的,软软的,然后我醒了,原来是中间那个女的睡着了,她的手贴着我的手臂。不要说这种感觉还真舒服,但我不是那种人,不会占了人家的便宜,我就动了动身子,然后我接着睡,不一会,她的手又慢慢的贴着我的手

,我没睡着,看了下旁边那女的,我以为她是故意的呢,结果还在睡梦中,她的头也靠在了我肩膀上,我也就让她贴着睡吧,不去故意躲避了,我慢慢闭着眼睛假装着睡吧。心里想着(我这运气怎么这么好,难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旁边坐着这么漂亮的美女,还靠着我睡觉。)哈哈,就这样,她靠在我肩膀上睡了几个小时。到了明天白天,快临近终点站了,火车缓缓的停下,苏州站到了,于是两美女各自拎着包下火车,我也是在苏州下,这么巧,我跟着她们后面,看着她们渐行渐远,并且跟我走的方向相反,就这样,越来越远……最后,我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只可惜,没能和她说句告别。

《绾青丝》《潇然梦》《我的灵魂在古代》《梦回大清》

《步步惊心》《凤舞战歌》《烟水遥》《寂寞空庭春欲晚》《尘世羁》

《瑶华》《诛颜》》《鸾: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第一皇妃》

《少年丞相世外客》《凤城飞帅》《玥影横斜》《狼影萧萧》《终难忘》《至死不渝》《指间欢颜》《动情》《醉玲珑》《孤芳不自赏》《幽兰》

《掮客》《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原来你还在这里》《忽而今夏》《堕入畜生道之蛇女》《梦回大清《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十里红妆》

《木玉成约》《夜凝夕》《且试天下》《红颜乱》《帝王业》《情何以堪》

《凤血》《此心无垠》《美人何以恨倾城》《蔓蔓青萝》《雨锁蓝心》《怡殇》

《美人劫》《契丹王妃》

1124736954你好

我在商洛市

很多父母都遇到过,棋王写的是什么,我过去也遇到过,知道您的感受

棋王写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说下我的解决方式吧,

陆慧萍lhp 百度下就行

2012-6-2 19:4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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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yeczdynsi2704744557《棋王》作者阿城是寻根文学的代表者。一:寻根文学所谓“寻根”大体有两种意思:其一,指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精神;其二,指中华民族延续至今而又可能断裂的生命根基。这两种意思都可能有正反两方面的含意,正面的即是肯定性价值,反面的即所谓民族劣根性。二:《棋王》的写作背景《棋王》的主要魅力来自于主人公王一生,棋王这部作品发表于1984年,是阿城酝酿了十五年,据他自己说写成这部小说只用了三四天,阿城出生于1949年的清明节,有点不是很吉利,但是又很有意义,半年后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阿城原名钟阿城,父亲是我国著名**理论家钟惦裴,中学未读完,文革开始,在1956年底《文汇报》发起的“为什么好的国产片这样少”讨论中,以《文艺报》评论员的名义发表著名的《**的锣鼓》一文,并因此罹难,被错误定为“右派”;阿城也因为父亲的原因,1968年去了山西农村插队,当时就是所谓的知青,知青下乡,期间还学习画画,为到草原写生,转往内蒙,而后去云南,与著名画家范曾结识,两人超过“代沟”而成莫逆之交。“文革”后,经范曾推荐,《世界图书》编辑部破格录用阿城,作者重返北京。1979年,阿城协助父亲钟惦裴先生撰写《**美学》(范曾)这段知青生涯为他的写作积累了很多素材,之前说他十五年酝酿这个作品,我们算一下,1984发表,减去十五年,恰恰是1969年,而阿城是1968年下乡,可以看出,作品的内容肯定与那段生活有关,有很大的关系,那段时间呢,他结识了何连生,陈凯歌,何连生是我国的著名的象棋大师,而陈凯歌是著名的**导演,何连生曾经是阿城和陈凯歌的老大,其实有人也说过,何大师的经历是阿城写作的很多素材,待会会讲到,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故事,那些故事,曾经成就了两个名人:文学界的阿城,演艺界的谢园。谢圆,1987年饰演了陈凯歌指导,阿城的《孩子王》,相继的1988年主演了大陆版《棋王》。三:故事梗概 王一生他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家里是极其的贫穷,全家生活费加起来每人不到十元钱。为了节省家用,他不仅取消了上公园、看**等学校活动。他还主动帮妈妈承揽一些活计补贴家用。“有一回,我和我母亲给印刷厂叠书页子,是一本讲象棋的书。叠好了,我妈还没送去,我就一篇一篇对着看。不承想,就看出点儿意思来。于是有空儿就到街下看人家下棋”,王一生从此就迷上了象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遇到了一位棋艺很高的拣垃圾的老人。在与老人下棋的过程中,老人把他的棋艺精髓传给了他。不久,王一生在知青下乡列车上与文中的“我”邂逅,并且在“我”工作的农场里认识了棋坛世家倪云凌的后人倪斌,两人因下棋情投意合,成为挚友。倪斌以家传宝物为承诺,为王一生争取了区运动会棋赛的资格,但王一生拒绝参赛,后来王一生主动找到比赛获胜的几位高手,提出比试棋艺的要求,一时吸引了众多高手欲欲跃试。最后比赛规则是王一生盲棋以一敌九,赛前他把“无字棋”交给我保管。(《棋王》里给书记送礼的情节,在何连生大师身上确实发生过 不过那副明朝的象棋不是脚卵的,而是我自己的。红棋是金丝楠木的,黑棋是乌木的,那个书记是不是特可恨? 那人其实是个好人,他很惜才,并且帮助我实现了人生的转轨。)这次比赛从上午比到傍晚,王一生挫败其中八人并夺得最后一盘胜势,此时最后一盘与王一生对弈的老者——运动会冠军,亲身来到现场向王一生求和,并大赞王一生的棋艺融汇释道,世所罕见。王一生答应了他的求和,比赛以王一生的大获全胜告终。( 何连生大师也有说过《棋王》里最后的情节的一对九盲棋大战, 不完全是虚构,也不完全是真事。真实情况是我一对九车轮战,不是盲棋。最后结果,我是八胜一和,和的那盘,他多走了一步棋,赖和了。)赛后,王一生见到我交还的“无字棋”,大哭了一场,这才从如痴如醉的棋局中清醒过来。四:读《棋王》的感触当我看第一遍的时候觉得《棋王》中王一生的妈妈和老舍笔下《月牙儿》中的母亲很像,都有一种宽恕的态度,他是一个成长于贫困人家的孩子,偶然得到的棋谱却和《穆斯林的葬礼》里面的韩子奇迷上玉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当我读完回忆《棋王》的时候,对我先有所触动的是他妈妈的话:“你可记住,先说吃,再说下棋,等你挣了钱,养活家了、、、、”这段话就让我感觉到棋王家境的真正艰苦,他妈妈的不容易,以及他妈妈可以说是在这方面的无知,那一刹那觉得一个天才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但是,后面他妈妈还是在不影响成绩为前提下允许他下棋,后面临死前有说过:“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只捡人家的牙把刷,给你磨了一副棋,没给你刻字,怕刻得不好、、、、”其实从这里可以看出棋王王一生妈妈的愧疚和期待,其实从这点讲,那副无字棋给王一生的影响是很重要的。以及母亲从小就强调生活生存第一,告诉他吃是第一,这对后来的影响是有的。第一遍其实没给我太深的影响,后来再来读的时候,总结了其实整个小说中,反复突出和反复描写的是两种意象:饥饿和象棋。棋王里,王一生至少有五次叹气,其多次重复值得注意。叹气本身即暗示着缺憾和欲望的未获满足,披露了王一生内心的压抑和焦虑,有忧,有不痛快,并且还有解忧的法宝-----下棋。吃是人生和社会的基本需要,而棋却是解决了生存的精神方面。王一生一生只有两种基本欲求:一是吃饭,二是下棋。小说有几处关于吃的浓墨重彩,首先开篇在火车上,坐定下来要下棋,王一生拿到饭后,马上就开始吃,“吃得很快,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常常突然停下来,很小心地将嘴边或下巴上的饭粒儿和汤水花儿用整个儿食指抹进嘴里。”[12] 这里整整长达一页描写王一生的吃相,还有二页讨论吃的问题,涉及到杰克伦敦《热爱生命》和巴尔扎克的《邦斯舅舅》等,古今中外,平民百姓,家长里短,总之,关于“吃”,阿城是下足功夫渲染一番。另一处大费笔墨的是王一生到知青点吃蛇肉,在这个吃的现场王一生并无多大表现,主要是脚卵表现他在吃上的丰富经验,关于吃螃蟹、下棋、品酒、做诗,以及关于吃燕窝的记忆,脚卵家庭的高雅生活,让王一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对于一直秉持“有饭吃、有棋下”的人生观的王一生来说,无疑有一点小小的触动,但也不可能对王一生构成更严重的冲击。为什么小说在火车上遇到“我”以后,吃描写得淋漓尽致,一番又一番的渲染,笔墨众多,而在知青点吃蛇的时候并无写太多关于吃的内容,其实是一种对比,王一生的艰苦生活和脚卵的高雅生活相对比,在我看来还有另一番意思,就是以王一生为代表的民间文化与知识分子相对比,而后来和脚卵的对弈中,王一生胜了,其实就是民间文化的兴起。五:“无为而无不为” “无为”:妄作,“无不为”:作为乍看起来吃饭与下棋毫不相干,一个是纯物质需要,一个是纯精神活动。但是王一生却绝对要在吃饱饭的前提下才能下棋,生存是第一要义,没有人能够脱离正常的物质需求,关键是王一生在一种平凡的生活状态中凝聚着某些形而上的、超越世俗的东西,那就是他于吃无争,不苛求麦乳精、油多,只要顿顿饱就是福。 其实也就是许多人读《棋王》的感受,道家的思想,即所谓的无为思想。在日常生活中,王一生身材瘦小,态度谦卑,貌不惊人但他却在生活中有着他自己一套的生活模式----即道家思想的“出世”。他对生活的要求很低,只要有棋下、有饭吃就很满足。而他这种对生活的要求,在文中多次体现出来: “我拿出烟来请他抽。他很老练地敲出一支,舔了一头儿,倒过来叼着。我先给他点了,自己也点上。他支起肩深吸进去,慢慢地吐出来,浑身荡一下,笑了,说:“真不错。”我说:“怎么样?也抽上了?日子过得不错呀。”他看看草顶,又看看在门口转来转去的猪,低下头,轻轻拍着净是绿筋的瘦腿,半晌才说:“不错,真的不错。还说什么呢?粮?钱?还要什么呢?不错,真不错。” 这里,那种散谈闲游的情调、无所求欲的心境,以及与老朋友谋面后的愉悦,洗了衣服又抽了烟后的轻松,都揉合在一起,构成意义难以言说的“不错”“真不错”,岂止是“心满意足”而已。《棋王》写了“吃”和“下棋”的故事,写得很传神,从关于吃和下棋的故事中,浮现出来的是对事态人生的哲学思考:即人的生存是赖于所处的环境的,而人的幸福感而往往决定于是否能适应那不易改变的环境。但是“下棋”要摆脱的是对世事的过度关切,暂时忘却眼下利益和前途命运。但“下棋”在王一生最初始的心理学意义可能是一种逃避。就从小说叙事而言,小说一开篇就写到王一生下棋,在火车上乱哄哄的现场,王一生瞄了“我”一下,眼里突然放出光来,摆上棋盘与“我”对弈起来。王一生倒是很坦然,“我他妈要谁送?去的是有饭吃的地方,闹得这么哭哭啼啼的。”[8] 如此杂乱却能安下心来下棋,那确实就是棋痴了。不要人送,或没有人送,王一生的心境真是那么坦然么?小说写道:我实在没有心思下棋,而且心里有些酸,就硬硬地说:“我不下了。这是什么时候!”他很惊愕地看着我,忽然像明白了,身子软下去,不再说话。[9] 这“忽然“一词,且”身子软下去”,还是道出了王一生内心的虚弱。王一生“下棋”似乎是自觉的精神追求,是一种独立人格的证明,身处逆境而自强不息的典范。事实上,在这种痴迷于棋局中的是对家庭的一种逃避,对父亲亡故/缺席所承受的心理压力的一种逃避。在王一生后来与“我”以及与“脚卵”交往的日子里,王一生实际很敏感“我”和脚卵的家庭。王一生所在的环境是非常的恶劣的。就连王一生自己也叹息到:“穷。困难啊!我们家三口儿人,母亲死了,只有父亲、妹妹和我。我父亲嘛,挣得少,按平均生活费的说法儿,我们一人才不到十块。”外部的环境只是给人以存在,但不能决定人自身的价值,而是决定于人给予他自身的东西。而王一生在道家思想的影响下,明白了灵魂的意向、灵魂的内在才是重要的。所有的财富、地位、社会差别对王一生来说都是无关重要的。道家中的“无为”在王一生中体现了出来。“为”是指人的作为、生事。“无为”的思想使人们避免了人们的纷争之心,使人们脱离了名利的苦海,减低了欲望。六:“道”之外的儒与禅在当时文革的动荡中,许多人打着“文化大革命”的旗号在排斥异己、打击对手。而王一生却能在这种动荡的社会避过祸劫,生活在自己满意的世界中自得其乐。王一生这一个人物形象既深沉凝炼而有独具特色。 在《棋王》中,阿城除了讲到道家思想外,他还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禅融合其中“寻根”的体现,儒融合在王一生的人生中,而禅融合在王一生的棋道中。这使王一生成为一个集儒、道、禅于一身的特殊人物。阿城安排王一生与“脚卵”(即倪斌)的对弈,可谓是别具匠心。“脚卵”生于世家,家里的经济环境比其他的知青都要好,而且很文气。这使他有别于其他的知青,成为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在我看来,脚卵其实是有一种“没落的高贵”,他与“我”为伍,但又独立于我等之外,但是在现实面前又不得不和我们这些人并存,其实也需要理解。而他家的棋道可是几代传下来,就像王一生所说的:“家传的棋,有厉害的。几代沉下的棋路,不可小看。”这使他与王一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家境的悬殊对比,棋路的对比。他们唯一相同的是两人都与其他的知青格格不入,且都迷在象棋中。王一生已把两种古老的传统文化融会于棋道。从他的生活看,王一生是一个随遇而安、并不强求物质的人。这很大程度上与禅的“随缘”相似。但他又不完全雷同。皆因他人生也是一个道、禅结合的特殊体,是庄禅思想的体现。 他对棋的态度,正是他对人生的态度。他以棋来避开人生的痛苦,追求心灵的清净和精神的自由。而他的“无不为”中却潜藏有儒家文化的进取精神。 在文章的高潮中,王一生主动提出要和前三名比较棋艺。就这看来,他的这种作为已违反了道家的“无为”和禅的“随缘”。他异常的举动是因为道家思想的“无为”和禅宗的“随缘”已成为王一生发展的障碍。王一生还答应一人“战”九人。他接受了儒家思想中的“入世”来寻求进一步的发展。这就是阿城对道家精神中“无为”所导致惰性的否定。在与九位高手的“车轮大战”中,王一生把在“无为”中积蓄的内在力量迸发出来,把他的全部潜能都发挥了出来:“他的瘦脸上又干又脏,鼻沟也黑了,头发立着,喉咙一动一动的,两眼黑得吓人。我知道他拼了”。经过八局的胜利,王一生仍然坚持了下来,表现了他无穷的生命力量。阿城对这一幕的描写也最为动人: “高高的一盏电灯,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外面传了半天,眼前却是一个瘦小黑魂,静静地坐着,众人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这动人的一幕正是王一生实现其人生价值的体现。经过大战后,王一生把其全部的力量都用尽了:“王一生再挣了一下,仍起不来。我和脚卵急忙过去,托住他的腋下,提他起来。他的腿仍是坐着的样子,直不了,半空悬着。我感到手里好像只有几斤的份量,就暗示脚卵把王一生放下,用手去揉他的双腿。”他几乎耗尽了生命的力量,但换来了众人对他人生价值的认同,这就是对传统文化的认同。 “和棋”,为何是棋王,棋王其实应该是战无不胜的,文中提到最多的是“棋呆子”和王一生,其实棋王是一个隐藏的王者。小说结尾,这带有浓厚哲学意味的结尾,即是我的“大彻大悟”也是作者人生观的体现。 这段描写所展示的境界确有动人心弦的魅力。但其中最能引起人们共鸣的,却是作者通过王一生形象描写所表现的对传统人生观的认同。小说中的王一生不为外在贫穷富贵、成败荣辱而苦思殚虑,怀有道家的旷达与超脱、儒家的执着和坚定,无论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不能影响他在心灵自由的天地里追求棋道的提高。作者把儒家、道家、禅宗的结合是传统文化在王一生这个个体中的再造与复活。问题:文中的“我”除了有叙述的作用,还有什么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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