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证:
庄子名周,唐人提出其字子沐,惠子是他的朋友,一生贫困。除此之外,我们几乎再难得到关于他的任何确切信息。生于何时?何地?均不可确考。至于人生经历、祖承家室、朋友(除去惠子,不过好像也只有惠子)弟子更是难以得到丝毫信息。关于他的生卒年,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大体都在公元前375年到前275年期间,比较流行的一个观点是:庄子出生于公元前369年,卒于公元前286年,初高中教科书上和很多有关庄子书籍上使用的都是这个时间。他出生于何地?似乎可以确定,因为《史记》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庄子者,蒙人也”。但蒙属何地就值得商榷了,汉代学者认为蒙属宋国(今商丘),这个观点至今仍是主流,不过也有不少人提出异议,有人认为是楚地,还有人认为是齐地、鲁地。《史记》中又说“周尝为蒙之漆园吏”,“漆园吏”是什么?这又引起了争议,前人多认为漆园为邑名,漆园吏便为行政长官。近人提出了质疑,杨宽认为漆园为漆树之园,漆园吏便为官吏林场的小官,和虞人类似。还有学者认为漆园吏是指庄子曾任管理漆树种植和漆器制作的吏啬夫,等等观点不再一一具陈。
《庄子》本无内外杂之分,《汉书》说庄子原有52篇,但今《庄子》只有33篇。一般认为今本《庄子》为晋郭象删订整理划分为内外杂而成,但也有人认为是刘向所为,这里就不讨论了。从苏轼开始,历代学者对《庄子》其书的真伪提出的质疑声就始终不绝于耳,如今大多数人认为:《内篇》为庄子所作,《外篇》为庄子与弟子或弟子所作,《杂篇》为后学者所作,至于其中的《盗跖》、《说剑》则认为与庄子及其思想无任何关系。
诸子背景:
在庄子出生几十年前,墨子去世;在庄子出生两年前,道家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其学说理论曾充斥半个天下的杨子去世;至于庄子的时代,名家辈出,如:惠子(长于庄子一岁,名家祖师,提出合同异,主张合纵,曾率兵攻破函谷关)、公孙龙(小庄子49岁,名家又一代表人物,主张离坚白,善诡辩,以“白马非马”闻名)、孟子(长庄子三岁,效仿孔子周游列国,郁郁不得志,“孟轲好辩,辙环天下,卒老于行”)、邹衍(阴阳家祖师,初学儒,不得志,后以“五德始终”说人主,受尽礼遇,尽言天事,人称“谈天衍”),此外孙膑庞涓、张仪苏秦、乐毅田单、申不害慎到、商鞅屈原、孟尝平原(春申君和信陵君活动时间晚于庄子)等等均生于其时。
君主背景:
庄子出生前,楚国势大,力压诸侯,自称为王。庄子历经三代楚王:宣王、威王、怀王,宣王和他的父辈附近楚国霸权不保,魏、齐后来居上,两国互尊为王。庄子出生那年魏惠王(惠子为梁惠王宰相多年,后来因与张仪政见不和而罢去,惠王死后惠子重新归魏,一年后,惠子卒)即位,6年后迁都开封附近,称梁国,“东败于齐,西丧秦地百余里,南辱于楚”。庄子13岁那年,齐威王即位,他就是那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君主,重用孙膑、田忌、邹忌等人,国大治。继任者齐宣王利欲熏心,趁燕国内乱差点灭掉魏国,招致30年后(宣王子,齐闵王时)燕昭王报复“尽取齐宝,烧其宫室宗庙”,从此齐国一蹶不振。庄子20岁那年赵肃侯(没错,赵国此时还不敢称王)即位,赵肃侯一代英雄,四面受敌的赵国在他的东征西讨之下倒也没有被人欺负。赵武灵王即位时,据说中山国也敢来骚扰赵国,于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力骤增,可惜一世雄主在沙丘之乱中被活活饿死。此后赵国经历惠文王、孝成王,庄子死后24年(孝成王),长平之战爆发,赵国主力被歼灭,赵国从此日薄西山,六国局面同样从此也江河日下。庄子时,秦国主要经历两代君主:秦孝公(用商鞅)、秦惠王(用张仪)。韩国和燕国弱小无比,姑且不提。不过燕昭王还是应该介绍下的,他于庄子57岁那年即位,听从郭隗“以千金买千里马骨”的建议,以其为师,筑黄金台,重待天下贤士,尤其是招到了乐毅。后来在乐毅的带领下,以一个弱小无比的国家(就像今天的蒙古国去打俄罗斯差不多),击败了不可一世的“东帝”(大家都称王了,自然得给自己一个更高级的称号,足见齐国国势之强)——齐闵王。
正文:
(本文庄子生卒年、出生地采用流行观点。)
庄子出生于公元前369年,这是一个血腥残酷、道德沦丧的时代,此时时代的主题只有两个字——“功”和“利”。君主们人人都想当老大,七雄哪一个不是有故事的国家?想起先祖的赫赫武功,对比自己的碌碌无为,心里能不惭愧吗?怎么办?战!于是“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生民之所,化为墟厉。《至乐》中庄子与骷髅的对话,从侧面反映出战争带来的“白骨露于野”的惨状。士人们呢?苏代说“廉不与身俱达,义不与生俱立。仁义者,自完之道也,非进取之术也。”这种思想代表了当时士人们的普遍观念,管你什么礼义廉耻,令自己荣华富贵才是硬道理。张仪苏秦这么干了,背信弃义像喝凉水一样简单;庞涓也这样干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陷害同门孙膑算什么,挖掉他的膝盖骨也是活该;邹忌同样毫不犹豫地这么干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相国之位,别说说几句田忌的坏话,就算是再使些更卑劣的手段又算得了什么。普通人呢?苏秦说秦王失败,耗尽百两黄金,失意落魄地回到家中,“妻不下纫,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羞得苏秦无地自容;后来说赵王成功,佩相印,白玉锦绣恣其所用之时,“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就问嫂子前后态度变化为什么这么大,嫂子说“以季子位尊而多金”,苏秦于是叹道“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可见此时整个社会的人都变得十分急躁,急功近利,世态炎凉之下的丑恶嘴脸令人憎恶。
庄子无疑是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些,他力图在这污浊的乱世保持独立的人格,虽标榜心斋坐忘的清静无为,实则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爱恨。鬼谷子曾教导他的弟子:如果世道可以挽救,就努力去挽救它;如果世道不可挽救,就彻底毁灭它,以使之获得新生。孔孟墨邹认为世道可救,于是或标榜仁义、或提倡兼爱、或以天道正视听,力图把摇摇欲坠的房子修缮好;而庄子则不同,他认为这个世道已经沦丧到极致,不是靠几个人的往来奔走所能挽救的,他没能力去推倒这间破房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告诉人们这间房子的不适合居住。他在《庄子》中一方面努力构建他心目中完美的世界、完美的人格,另一方面则辛辣地嘲讽当时的世风、小人的嘴脸。
庄子最痛恨的一类人就是各国的君主,他认为一切祸乱的来源就是君主们难以填饱的野心。在《则阳》中,他历数君主们的罪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途而诛不至”,并且认为社会上的不正之风也是因此而起“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对于君主们视人命如草芥,庄子的内心是悲愤的,他借戴晋人之口将争夺土地的战争比作“蜗角之争”——“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洋洋得意的君主们在庄子眼中不过是可悲可笑的小丑罢了,庄子不认为区区土地有什么可争的,“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的土地,在海内也不过犹如一颗米在一个大仓中一般渺小。
庄子对于*乱无能的君主也是一样痛恨。庄子曾穿着带补丁的麻衣、破烂的鞋子去见魏王,魏王说他“先生怎么看起来邋里邋遢、潦倒失意啊?”庄子用猿猴为喻,猿猴在高树茂林之中,即使后羿冯蒙也奈何不得,而一旦进入荆棘灌木之中,则心惊胆战、难以发挥本领,接着庄子继续说道“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耶?”(昏上应该指的是魏惠王,乱相应该是张仪)
韩愈说“老子小仁义”,庄子则更进一步——痛恨仁义,他对“仁义”的相关措辞是十分激烈的,甚至称其“僭于蛎虿之尾、鲜规之兽”(比蝎子尾巴还要毒辣,比洪荒野兽还要凶狠)。仁义很好啊,庄子为什么痛恨仁义呢?其实第一段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此时世道上还有仁义吗?没有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田成子杀君窃国,而孔子受币”,这种世道又怎会有仁义呢?但此时却是,虽没有了仁义,但人人皆称仁义,无一不披着仁义之名做着苟且之事,取利于仁义。庄子于是说“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夫贪禽者器也”、“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真正奉行仁义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不过用以为自己求取利益罢了,这样仁义就成了贪婪的禽兽的工具,一旦不需要仁义,这些人便会弃之如敝履。庄子在《田子方》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庄子拜见鲁哀公,哀公告诉他,全鲁国人都穿儒服,因此鲁国到处都是儒学之士。庄子于是说“君子有其道者,未必有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让哀公下令:不懂这种道术,却穿其服的人都要被杀掉。最后,只有一个人还穿着儒服。这个故事鲜明的表示了庄子的看法,真正行仁义者寡之又寡,大多数人不过是矫饰诈行而已。
庄子批驳仁义的靶子,其实大部分还在于当时的君主和士人。因为人们往往借着“先王之道”、“圣人之语”,来为自己的无耻行径做掩护。于是庄子批先王、驳儒生(孔子曾说他的学说“要在仁义”),要不留情面地揭下那些人的遮羞布。对于人们标榜的贤君,庄子说“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汤武以来,皆乱人之徒也”,这就让“尧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的说辞无处可放;对于儒家标榜的仁义之士,庄子则进行无情的嘲讽:伯夷叔齐饿死,介子推被火烧死,尾生被淹死,申徒狄报石投水自尽,鲍焦抱树而死,这些人死了和被分尸的狗、在水中肿胀发烂的死猪没有什么区别,这就让那些再想以仁义求名利的人感到心里不安了;庄子还直接斥责孔子(孔丘、墨翟在庄子之时声望非常高,但可悲的是除了孟轲、荀卿等廖廖数人外,大部分人习孔子之术单纯是为了名利),“缝衣浅带,矫言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把孔子批的体无完肤,不过很明显,庄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矫言伪行”、“摇唇鼓舌”等言显然骂的是当世之人——纵横家和那些干人主以求富贵的人。
庄子认为仕途十分险恶,在《人间世》中他借楚狂接舆之口喊出了自己的心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干羽,莫之知载;祸重于地,莫之知避。”在《庄子》中,庄子多次流露出这样的情感:《秋水》中面对楚王之聘,庄子执竿不顾,宁愿曳尾于涂;《达生》中将高官厚禄比作猪临死前享受的刀俎之餐;《列御寇》中面对一个侥幸获宋王欢心炫耀于其前的人,庄子将宋王比作沉睡的残暴黑龙,这个人获得的荣华富贵被比作偷来的龙珠,一旦黑龙醒来,一切将化为齑粉。这种看法是有现实根据的:惠子对魏国忠心耿耿,却被罢相;张仪有大功于秦,却差点被秦王给出卖;乐毅报燕王大仇,却被驱逐。睹此种种,庄子怎能不心有所感呢?庄子多次强调无用之用,在《庄子》中单单不才的大树而不遭戕伐的例子就出现了多次。正是出于这样的思想,庄子在《山木》中通过一个故事进一步提出了他的处世之道:无所可用的大木免遭砍伐,但不擅鸣的鸿雁却遭烹煮,面对弟子的疑问,庄子说他将处在材与不材之间。其实这点也很容易理解,如果真的不材,一个普通人在乱世中是很难活命的。
前面说过,此时社会上的功利之心很重,庄子很厌恶这种世风。曾经有一个叫作曹商的宋国使臣,出使秦国获得了秦王赠与的百乘车马,他于是跑到庄子面前炫耀,讥笑庄子“处穷闾阮巷,困窘织履,槁项黄馘”(住在破巷子,穷得打草鞋,面黄肌瘦) 。庄子毫不示弱,言辞之犀利令人咋舌,他说秦王生了病找人医治,吸吮毒疮的给车一乘,舔痔疮的给车五乘,舔的越往下,给的就越多,最后嗤笑道“子其治其痔也,何得车之多也?”不知那人最后是什么表情。庄子固然不喜欢为利益而驰骛的人,但同样也不喜汲汲于名的人,对那些“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的人,庄子也是不屑一顾的。庄子曾假借菜园老人与子贡的对话,看似是骂孔子,实则是骂当世沽名钓誉之辈——“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独弦歌以卖名声于天下”(努力去博学多识并处处效仿圣人,夸诞矜持盖过众人,自唱自和哀叹世事之歌周游天下来卖弄名声)在庄子的观念中“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世风的功利,必然导致人心的虚伪。庄子清楚的看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在《外物》中,庄子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小儒的虚伪——“儒以诗礼发冢”。儒士干着盗墓的勾当,去撬开死人口中所含珍珠时竟也引经据典——“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传说庄子曾因家贫去监河侯家借粮,监河侯满口答应,但是他说要等到收取邑金后才行,那时候直接借给庄子三百金。给庄子画了这么大一块饼,这显然是不想借了。如果是其他人,肯定是看破不说破,不然到时候弄得大家都没意思。但庄子则不同,他深深反感这种虚伪,忿然作色怒道“我来的时候听到一条鲤鱼在叫我的名字,原来是东海的波臣被困于陆缺水,向我祈求升斗之水来活命,我就拍着胸脯说‘可以啊,不过要等我去游说吴越之君,让他们把西江之水引来来迎接你。’鲤鱼十分生气的对我说‘我所要的不过是丁点儿活命之水罢了,你这样说还不如早点去鱼市场看我变成鱼干。’”
庄子痛恨假仁义,推崇真道德。仁义是外在的显露,道德则是内在的修养。庄子对道德推崇备至,“至德者,火不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庄子认为一个人的相貌并不重要,德的充实才是做人的根本。驼背而脊骨外露、双肩高于头顶、脸部藏于脐下而畅达大道的至人子舆;“立不教,坐不议”、行无言之教,但弟子却与孔子相若的兀者(被砍掉一只脚的人)王骀;同样是兀者、和子产(郑国名相,铸刑鼎,改法制,《子产不毁乡校》传诵不衰)同师于伯昏无人,但德行却使子产相形见绌的申屠嘉(不是跟着刘邦打天下的那个申屠嘉,此为庄子虚构人物);面目奇丑无比,但“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的哀骀它,庄子通过这一系列极端例子反复强调德的重要性。庄子还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群小猪在吸吮刚死去的母猪的乳汁,突然因发现母猪已死去,都惊慌起来四散而逃,小猪之所以爱他们的母亲,并不是爱它的形体,而是爱所以使其形体活着的东西。这个“使其形体活着的东西”推及人身便是德,因此德行有所长而形体丑陋就会被人遗忘。
柏拉图曾说“极端的自由,只能产生极端的奴役”,其实这句话反过来也正确——极端的奴役,必然产生自由的思潮。正是那个礼乐束缚人性、君主奴役人民的时代造就了庄子的自由和平等思想。庄子的自由观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自由,庄子的平等观是人与人和人与万物的大平等。庄子渴望一种逍遥的境界:潇洒如大鹏,水击三千里;悠然若蝴蝶,物我两相忘。他认为己、功、名均是对自由的束缚,正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无己”可不是把自己变成白痴,而是去掉自身过多的欲望,聆听内心的声音。“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很多人蹉跎一生,到头来却喟然一叹“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正是自己把自己禁锢起来,劳神苦形,失掉自由。“无功”即是不为俗务所羁绊,任性而为,洒脱行事。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而御飞龙,“弊弊焉以天下为事”的尧舜见之后失魂落魄,怅然若失。“无名”不是说圣人没有名字,而是说圣人没有名声,也即是圣人不在乎名声,因此也可以这样理解——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正如“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举”的宋荣子,不为名所累,不被他人的评头点足改变自己的做法。庄子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行我素,丝毫不在乎“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千百年后的唐伯虎正是得了庄子一丝真传——“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自由的基础是平等,试想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环境中又哪来的自由呢?因此在庄子的观念中,平等亦是重要的一块。孔子提倡“仁爱”,但却“爱有等差”,他的爱贵贱和阶级分明,所谓的爱也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罢了。庄子则不同,庄子不认为谁比谁高贵,他对权势、智巧不屑一顾,在他的观念中,国君不比庶民高贵,智士亦不比愚人聪明。这是庄子对当时以权迫人、以智欺愚的恶劣世风的激烈反抗,同时也是庄子平等观的基础。他基于此提出了齐物之论——“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然万物皆为大块所造化,那么在天地之间,万物理应平等。
喜生恶死,人之常情。普通人对死亡兢惧不已,但庄子却有着豁达的生死观——“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生命是一场旅行,生死就像离散一样平常,从容待之即可。庄子的妻子死了,朋友惠子吊唁时看到庄子箕踞而坐,鼓盆而歌,惠子怒斥道“人家陪伴你一辈子,生儿育女劳累一生,现在你不哭也就算了,还敲打着瓦器唱歌,太过分了吧!”庄子说“我开始怎能不伤心呢?后来我想想,她出生于自然,现在又回归于自然,就像四时更替一样正常,我就慢慢不伤心了”。庄子将死之时,弟子要厚葬他,庄子告诉弟子“我以天地万物、日月星辰作伴,要什么陪葬品呢”,弟子又害怕老鹰吃掉庄子的尸体,庄子就笑着说“在上面被老鹰吃,在下面被虫蚁吃,夺走老鹰的食物给虫蚁,太偏心了啊”
贫穷和孤寂陪伴了这位哲人八十多年,除了惠子,举世茫茫,无一人能走进他的内心。庄子晚年经过惠子之墓时,悲从心来,忍不住对随从的弟子说到“当年楚国有个人,鼻子上有块苍蝇翅膀大小的白土,就让匠人用斧头把它砍掉,匠人拿起斧头运转如风,楚人面不改色、从容而立,最后白土被砍掉地干干净净,而楚人的鼻子却不伤分毫。楚人死后,匠人的绝活再没有在人前展示过。”,故事讲完后,庄子长叹一声“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或许你会想起《惠子相梁》中的“搜于国中三日三夜”,但无论从惠子本身来看,还是从梁国政治来看,这都是不可能的,这篇小故事更像是给老朋友开的一个玩笑。
惠子死后约30年,庄子逝世。庄子死后55年,秦王嬴政统一六国,绵延数百载的战火与杀伐终于被止住,是时,四海一。庄子眼中的任国公子出现了吗?
注:任国公子垂钓,以五十头牛为饵,巨绳为鱼线,投于东海,一年而无所得,其后钓得大鱼,白浪如山,震惊百里,音若鬼神,浙江以东、苍梧以西的人尽皆饱食此鱼。
不龟手之药文言文翻译如下: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给我葫芦的种子,我把它种到成熟,结成的葫芦很大,有五石的容积。用来盛水和饮料,它的坚硬程度却禁不起举。剖开来作瓢,却因太大而没有适于它容纳的东西。不是它不够大,而是因为它没有用处,所以我把它打破了。”
庄子说:你实在是不善于利用大的东西。宋国有一个善于制作防止皮肤冻裂的药的人,祖祖辈辈以在水中漂洗棉絮为业。有人听说了,就请求用百金买他的药方。全家族的人集中在一起商议道:我们世世代代漂洗棉絮,收入不超过几金。现在卖药方一下子可以得到百金,请允许我把药方卖给他。
那人得了药方,便用它去说服吴王。越国来侵犯吴国,吴王让他统帅军队。冬天和越军进行水战,把越军打得大败。吴王便将一块土地封赏给他。能不使手裂开的药是一样的,有的人靠它得到封赏,而有的人却免不了漂洗棉絮的辛劳,就是因为用途不同。
现在你有五石容量的葫芦,为什么不考虑把它作为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反而担忧它大得无处可容,可见你的心如蓬草一样屈曲不通啊!
作品出处简介与赏析
作品出自《庄子·内篇·逍遥游》,是战国时期哲学家、文学家庄周的代表作,被列为道家经典《庄子·内篇》的首篇,在思想上和艺术上都可作为《庄子》一书的代表。此文主题是追求一种绝对自由的人生观,作者认为,只有忘却物我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才是真正的“逍遥游”。
文章先是通过大鹏与蜩、学鸠等小动物的对比,阐述了“小”与“大”的区别;在此基础上作者指出,无论是不善飞翔的蜩与学鸠,还是能借风力飞到九万里高空的大鹏,甚至是可以御风而行的列子,它们都是“有所待”而不自由的,从而引出并阐述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道理;最后通过惠子与庄子的“有用”“无用”之辩,说明不为世所用才能“逍遥”。
全文想象丰富,构思新颖,雄奇怪诞,汪洋恣肆,字里行间里洋溢着浪漫主义精神。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先秦·佚名《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国中文言文认知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庄子和惠子一起在濠水的桥上游玩。庄子说:“鯈鱼在河水中游得多么悠闲自得,这是鱼的快乐啊。”惠子说:“你又不是鱼,哪里知道鱼是快乐的呢?”庄子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儿是快乐的呢?”惠子说:“我不是你,固然就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本来就不是鱼,你不知道鱼的快乐,这是可以完全确定的。”庄子说:“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你开始问我‘你哪里知道鱼儿的快乐’的话,就说明你很清楚我知道,所以才来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现在我告诉你,我是在濠水的桥上知道的。”
文言现象一词多义
固 :①固不知子(固然)
②子固非鱼也 (本来)
之:①安知鱼之乐 之:(的)
②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 之:(代词)
倒装句(状语后置)
原句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改 庄子与惠子于濠梁之上游。
译 庄子与惠子在濠梁上游玩。
问题探究1庄子认为“出游从容”的鱼儿很快乐,表现了他怎样的心境
答:庄子认为鱼“乐”,其实是他愉悦心境的投射与外化。
2两人辩论的结果且不论谁输赢,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庄子与惠子思想、性格、气质等方面的差异,分析两人的性格 。
答:惠子好辩,重分析,对事物持认知心态。对于事物有一种寻根究底的认知态度,重在知识的探讨。
庄子智辩,重观赏,对事物持艺术心态。对于外界的认识,带有欣赏的态度,将主观的情意发挥到外物上而产移情同感的作用。如果说惠子带有逻辑家的个性,那么庄子则具有艺术家的风貌。
3这个辩论争了很久了。谁在这场辩论中谁才占据了上风呢?
答:从逻辑上看,是惠子占了上风。因为庄子是强词夺理;如果从形式上说,是庄子占了上风。因为庄子说了后惠子就没有话可以用来反驳了。
4、怎样看待庄子与惠子的关系
问题批判 近年来,也有哲学家对此表示怀疑。因为庄子所说,只是自己的一种体验,把体验当成知识,固然表现了其超然的态度,但对认识却大有不利,因为认识与体验是两回事。严格来说,庄子并没有从逻辑上反驳惠施,而是把逻辑引到了它够不到的地方,即各人当下的内心体验,而这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的。不过,庄子既然运用了逻辑推理,就应该把它运用到底。假如我是惠施,就会继续追问:你说你在濠上时知道了鱼的快乐,但那是刚才的你,而现在说话的当下你已经不再是刚才的你了,你怎么会知道刚才的你知道鱼之乐呢?比如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知道你知道鱼的快乐。面对这样的诘难,我想庄子不会再说什么,他在语言上是输了,即被剥夺了说话的资格,但在内心却未必认为输了,他只要诉之于内心体验,就是永远的赢家(精神胜利法)。但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愿意真正充当这样的赢家,因为一个每一个瞬间都不认同自己另一个瞬间的人将不再会是一个人了,甚至于将什么都不是。也许庄子的真正意图正是要说人什么也不是,但他决不可能说出这一点,因为一“说”他就“是”了(语言是存在之家)。实际上,就连纯粹内心的体验,甚至就连沉默,也是需要时间的(所谓“保持沉默”),而一进入时间,就“是”一点什么了(所以海德格尔把“存在”与“时间”看作不可分的),就有在先在后之分了,就可以用语言和逻辑来“说”了。所以只要提到“刚才”的你和“现在”的你的区别,就会彻底取消庄子的发言权。 鉴赏该文节选自《秋水》。
《秋水》是《庄子》中的又一长篇,用篇首的两个字作为篇名,中心是讨论人应怎样去认识外物。全篇由两大部分组成。前一部分写北海海神跟河神的谈话,一问一答一气呵成,构成本篇的主体。后一部分分别写了六个寓言故事,每个寓言故事自成一体,各不关联,跟前一部分海神与河神的对话也没有任何结构关系上的联系,对全篇主题的表达帮助也不甚大,似有游离之嫌。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轻松闲适,诗意盎然。一力辩,一巧辩;一求真,一尚美;一拘泥,一超然;让人读后会心一笑而沉思良久。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 、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箬篷 一作:篛篷)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明代·魏学洢《核舟记》核舟记
明代 : 魏学洢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 、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展开阅读全文∨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 、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箬篷 一作:篛篷)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国中文言文 , 咏物 , 赞美技艺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说 通:悦)秦王谓唐雎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雎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秦王怫然怒,谓唐雎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雎对曰:“臣未尝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先秦·刘向 撰《唐雎不辱使命》唐雎不辱使命
先秦 : 刘向 撰
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说 通:悦)
秦王谓唐雎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
展开阅读全文∨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说 通:悦)
秦王谓唐雎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雎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
秦王怫然怒,谓唐雎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雎对曰:“臣未尝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
国中文言文 , 古文观止 , 赞美 , 写人谋略欧阳询尝行,见古碑,晋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乃去。数百步复反,下马伫立,及疲,乃布裘坐观,因宿其旁,三日方去。——未知·佚名《书法家欧阳询》书法家欧阳询
欧阳询尝行,见古碑,晋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乃去。数百步复反,下马伫立,及疲,乃布裘坐观,因宿其旁,三日方去。 国中文言文 , 叙事写人
《浪漫洒脱的庄子与《庄子》·至乐无乐》注释|译文
至①乐无乐,至誉无誉②。(《庄子·至乐》)
注释 ①至:最。②誉:名誉。
译文 最大的快乐就是没有快乐,最大的荣誉就是没有荣誉。
评说 这个语句,从形式上看包含着矛盾。“最快乐”怎么又是“不快乐”“最大的名誉”怎么又是“没有名誉”呢但是这种极端矛盾的概念,在一定意义下确又有同一性,可以联结在一个判断之中。“至乐”与“不乐”,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和标准,比如乐极生悲;“至誉”与“无誉”换一个角度看,也会有完全不同的看法,比如物极必反,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取的名誉,其实就是最大的不名誉。
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眼前骨肉亦非真,恩爱翻成仇恨。
莫把金枷套颈,休将玉锁缠身。清心寡欲脱凡尘,快乐风光本分。
这首《西江月》词,是个劝世之言。要人割断迷情,逍遥自在。且如父子天性,兄
弟手足,这是一本连枝,割不断的。儒、释、道三教虽殊,总抹不得“孝”“弟”二字。
至于生子生孙,就是下一辈事,十分周全不得了。常言道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
与儿孙作马牛。”若论到夫妇,虽说是红线缠腰,赤绳系足,到底是剜肉粘肤,可离可
合。常言又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近世人情恶薄,父子兄弟
到也平常,儿孙虽是疼痛,总比不得夫妇之情。他溺的是闺中之爱,听的是枕上之言。
多少人被妇人迷惑,做出不孝不弟的事来。这断不是高明之辈。如今说这庄生鼓盆的故
事,不是唆人夫妻不睦,只要人辨出贤愚,参破真假。从第一着迷处,把这念头放淡下
来。渐渐六根清净,道念滋生,自有受用。昔人看田夫插秧,咏诗四句,大有见解。诗
曰:
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话说周末时,有一高贤,姓庄,名周,字子休,宋国蒙邑人也,曾仕周为漆园吏。
师事一个大圣人,是道教之祖,姓李,名耳,字伯阳。伯阳生而白发,人都呼为老子。
庄生常昼寝,梦为蝴蝶,栩栩然于园林花草之间,其意甚适。醒来时,尚觉臂膊如两翅
飞动,心甚异之,以后不时有此梦。庄生一日在老子座间讲《易》之暇,将此梦诉之于
师。却是个大圣人,晓得三生来历,向庄生指出夙世因由,那庄生原是混沌初分时一个
白蝴蝶。天一生水,二生木,木荣花茂。那白蝴蝶采百花之精,夺日月之秀,得了气候,
长生不死,翅如车轮,后游于瑶池,偷采蟠桃花蕊,被王母娘娘位下守花的青鸾啄死。
其神不散,托生于世,做了庄周。因他根器不凡,道心坚固,师事老子,学清净无为之
教。今日被老子点破了前生,如梦初醒。自觉两腋风生,有栩栩然蝴蝶之意。把世情荣
枯得丧,看做行云流水,一丝不挂。老子知他心下大悟,把《道德》五千字的秘决,倾
囊而授。庄生嘿嘿诵习修炼,遂能分身隐形,出神变化。从此弃了漆园吏的前程,辞别
老子,周游访道。
他虽宗清净之教,原不绝夫妇之伦,一连娶过三遍妻房。第一妻,得疾夭亡;第二
妻,有过被出;如今说的是第三妻,姓田,乃田齐族中之女。庄生游于齐国,田宗重其
人品,以女妻之。那田氏比先前二妻,更有姿色。肌肤若冰雪,绰约似神仙。庄生不是
好色之徒,却也十分相敬,真个如鱼似水。楚威王闻庄生之贤,遣使持黄金百镒,文锦
千端,安车驷马,聘为上相。庄生叹道:“牺牛身被文绣,口食刍菽,见耕牛力作辛苦,
自夸其荣。及其迎入太庙,刀俎在前,欲为耕牛而不可得也。”遂却之不受,挈妻归宋,
隐于曹州之南华山。
一日,庄生出游山下,见荒冢累累,叹道:“‘老少俱无辨,贤愚同所归。’人归
冢中,冢中岂能复为人乎?”嗟咨了一回。再行几步,忽见一新坟,封土未干。一年少
妇人,浑身缟素,坐于此冢之傍,手运齐纨素扇,向冢连扇不已,庄生怪而问之:“娘
子,冢中所葬何人?为何举扇扇土?必有其故。”那妇人并不起身,运扇如故,口中莺
啼燕语,说出几句不通道理的话来。正是:“听时笑破千人口,说出加添一段羞。”那
妇人道:“冢中乃妾之拙夫,不幸身亡,埋骨于此。生时与妾相爱,死不能舍。遗言教
妾如要改适他人,直待葬事毕后,坟土干了,方才可嫁。妾思新筑之土,如何得就干,
因此举扇扇之。”庄生含笑,想道:“这妇人好性急!亏他还说生前相爱。若不相爱的,
还要怎么?”乃问道:“娘子,要这新土干燥极易。因娘子手腕娇软,举扇无力。不才
愿替娘子代一臂之劳。”那妇人方才起身,深深道个万福:“多谢官人!”双手将素白
纨扇,递与庄生。庄生行起道法,举手照冢顶连扇数扇,水气都尽,其土顿十。妇人笑
容可掬,谢道:“有劳官人用力。”将纤手向鬓傍拔下一股银钗,连那纨扇送庄生,权
为相谢。庄生却其银钗,受其纨扇。妇人欣然而去。
庄子心下不平,回到家中,坐于草堂,看了纨扇,口中叹出四句:
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
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把生前恩爱勾。
田氏在背后,闻得庄生嗟叹之语,上前相问。那庄生是个有道之士,夫妻之间亦称
为先生。田氏道:“先生有何事感叹?此扇从何而得?”庄生将妇人扇冢,要土干改嫁
之言述了一遍。“此扇即扇土之物。因为我力,以此相赠。”田氏听罢,忽发忿然之色,
向空中把那妇人“千不贤,万不贤”骂了一顿。对庄生道:“如此薄情之妇,世间少
有!”庄生又道出四句:
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田氏闻言大怒。自古道:“怨废亲,怒废礼。”那田氏怒中之言,不顾体面,向庄
生面上一啐,说道:“人类虽同,贤愚不等。你何得轻出此语,将天下妇道家看作一例?
却不道歉人带累好人。你却也不怕罪过!”庄生道:“莫要弹空说嘴。假如不幸,我庄
周死后,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难道捱得过三年五载?”田氏道:“‘忠臣不事二君,
烈女不更二夫。’那见好人家妇女吃两家茶,睡两家床?若不幸轮到我身上,这样没廉
耻的事,莫说三年五载,就是一世也成不得,梦儿里也还有三分的志气!”庄生道:
“难说!难说!”田氏口出置语道:“有志妇人胜如男子。似你这般没仁没义的,死了
一个,又讨一个,出了一个,又纳一个,只道别人也是一般见识,我们妇道家一鞍一马,
到是站得脚头定的。怎么肯把话与他人说,惹后世耻笑!你如今又不死,直恁枉杀了
人!”就庄生手中夺过纨扇,扯得粉碎。庄生道:“不必发怒,只愿得如此争气甚好!”
自此无话。
过了几日,庄生忽然得病,日加沉重。田氏在床头,哭哭啼啼。庄生道:“我病势
如此,永别只在早晚。可惜前日纨扇扯碎了,留得在此,好把与你扇坟!”田氏道:
“先生休要多心!妾读书知札,从一而终,誓无二志。先生若不见信,妾愿死于先生之
前,以明心迹。”庄生道:“足见娘子高志,我庄某死亦瞑目。”说罢,气就绝了。田
氏抚尸大哭。少不得央及东邻西舍,制备衣衾棺谆殡殓。田氏穿了一身素缟,真个朝朝
忧闷,夜夜悲啼,每想着庄生生前恩爱,如痴如醉,寝食俱废。山前山后庄户,也有晓
得庄生是个逃名的隐士,来吊孝的,到底不比城市热闹。
到了第七日,忽有一少年秀士,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俊俏无双,风流第一。
穿扮的紫衣玄冠,绣带朱履,带着一个老苍头;自称楚国王孙,向年曾与庄子休先生有
约,欲拜在门下,今日特来相访;见庄生已死,口称:“可惜!”慌忙脱下色衣、叫苍
头于行囊内取出素服穿了,向灵前四拜道:“庄先生,弟子无缘,不得面会侍教。愿为
先生执百日之丧,以尽私淑之情。”说罢,又拜了四拜,洒泪而起,便请田氏相见。田
氏初次推辞。玉孙道:“古礼,通家朋友,妻妾都不相避,何况小子与庄先生有师弟之
约!”田氏只得步出孝堂,与楚王孙相见,叙了寒温。田氏一见楚王孙人才标致,就动
了怜爱之心,只恨无由厮近。楚王孙道:“先生虽死,弟子难忘思慕。欲借尊居,暂住
百日。一来守先师之丧,二者先师留下有什么著述,小子告借一观,以领遗训。”田氏
道:“通家之谊,久住何妨。”当下治饭相款。饭罢,田氏将庄子所著《南华真经》及
《老子道德》五千言,和盘托出,献与王孙。王孙殷勤感谢。草堂中间占了灵位,楚王
孙在左边厢安顿。田氏每日假以哭灵为由,就左边厢,与王孙攀话。日渐情熟,眉来眼
去,情不能已。楚王孙只有五分,那田氏到有十分。所喜者深山隐僻,就做差了些事,
没人传说。所恨者新丧未久,况且女求于男,难以启齿。
又捱了几日,约莫有半月了。那婆娘心猿意马,按捺不住。悄地唤老苍头进房,赏
以美酒,将好言抚慰。从容问:“你家主人曾婚配否?”老苍头道:“未曾婚配。”婆
娘又问道:“你家主人要拣什么样人物才肯婚配?”老苍头带醉道:“我家王孙曾有言,
若得像浪子一般丰韵的,他就心满意足。”婆娘道:“果有此话?莫非你说谎?”老苍
头道:“老汉一把年纪,怎么说谎?”婆娘道:“我央你老人家为媒说合,若下弃嫌,
奴家情愿服事你主人。”老苍头道:“我家主人也曾与老汉说来,道:一段好姻缘,只
碍师弟二字,恐惹人议论。”婆娘道:“你主人与先夫原是生前空约,没有北面听教的
事,算不得师弟。又且山僻荒居,邻舍罕有,谁人议论!你老人家是必委曲成就,教你
吃杯喜酒。”老苍头应允。临去时,婆娘又唤转来瞩付道:“若是说得允时,不论早晚,
便来房中回复奴家一声。奴家在此专等。”老苍头去后,婆娘悬悬而望。孝堂边张了数
十遍,恨不能一条细绳缚了那俏后生俊脚,扯将入来,搂做一处。将及黄昏,那婆娘等
得个不耐烦,黑暗里走入孝堂,听左边厢声息。忽然灵座上作响,婆娘吓了一跳,只道
亡灵出现。急急走转内室,取灯人来照,原来是老苍头吃醉了,直挺挺的卧于灵座桌上。
婆娘又不敢嗔责他,又不敢声唤他,只得回房,捱更捱点,又过了一夜。
次日,见老苍头行来步去,并不来回复那话儿。婆娘心下发痒,再唤他进房,间其
前事。老苍头道:“不成!不成!”婆娘道:“为何不成?莫非不曾将昨夜这些话剖豁
明白?”老苍头道:“老汉都说了,我家王孙也说得有理。他道:‘娘子容貌,自不必
言。未拜师徒,亦可不论。但有三件事未妥,不好回复得娘子。’”婆娘道:“那三件
事?”老苍头道:“我家王孙道:‘堂中见摆着个凶器,我却与娘子行吉札,心中何忍,
且不雅相。二来庄先生与娘子是恩爱夫妻,况且他是个有道德的名贤,我的才学万分不
及,恐被娘子轻簿。三来我家行李尚在后边未到,空手来此,聘礼筵席之费,一无所措。
为此三件,所以不成。’”婆娘道:“这三件都不必虑。凶器不是生根的,屋后还有一
间破空房,唤几个庄客抬他出去就是,这是一件了。第二件,我先夫那里就是个有道德
的名贤?当初不能正家,致有出妻之事,人称其薄德。楚威王慕其虚名,以厚札聘他为
相。他自知才力不胜,逃走在此。前月独行山下,遇一寡妇,将扇扇坟,待坟土干燥,
方才嫁人。拙夫就与他调戏,夺他纨扇,替他扇土,将那把纨扇带回,是我扯碎了。临
死时几日还为他淘了一场气,又什么恩爱!你家主人青年好学,进不可量。况他乃是王
孙之贵,奴家亦是田宗之女,门第相当。今日到此,姻缘天合。第三件,聘礼筵席之费,
奴家做主,谁人要得聘礼?筵席也是小事。奴家更积得私房白金二十两,赠与你主人,
做一套新衣服。你再去道达,若成就时,斗夜是合婚吉日,便要成亲。”老苍头收了二
十两银子,回复楚王孙。楚王孙只得顺从。老苍头回复了婆娘。那婆娘当时欢天喜地,
把孝服除下,重勾粉面,再点朱唇,穿了一套新鲜色衣。叫苍头顾唤近山庄客,扛抬庄
生尸枢,停于后面破屋之内。打扫草堂,准备做合婚筵席。有诗为证。
俊俏孤孀别样娇,王孙有意更相挑。
一鞍一马谁人语?今夜思将快婿招。
是夜,那婆娘收拾香房,草堂内摆得灯烛辉煌。楚王孙簪缨袍服,田氏锦袄绣裙,
双双立于花烛之下。一对男女,如玉琢金装,美不可说。交拜已毕,千恩万爱的,携手
入于洞房。吃了合包杯,正欲上床解衣就寝。忽然楚王孙眉头双皱,寸步难移,登时倒
于地下,双手磨胸,只叫心疼难忍。田氏心爱王孙,顾不得新婚廉耻,近前抱住,替他
抚摩,问其所以。王孙痛极不语,口吐涎沫,奄奄欲绝。老苍头慌做一堆。田氏道:
“王孙平日曾有此症候否?”老苍头代言:“此症平日常有。或一二年发一次,无药可
治。只有一物,用之立效。”田氏急问:“所用何物?”老苍头道:“大医传一奇方,
必得生人脑髓热酒吞之,其痛立止。平日此病举发,老殿下奏过楚王,拨一名死囚来,
缚面手之,取其脑髓。今山中如何可得?其命合休矣!”田氏道:“生人脑髓,必不可
致。第不知死人的可用得么?”老苍头道:“大医说,凡死未满四十九日者,其脑尚未
干枯,亦可取用。”田氏道:“吾夫死方二十余日,何不鄂棺而取之?”老苍头道:
“只怕娘子不肯。”田氏道:“我与王孙成其夫妇,妇人以身事夫,自身尚且不惜,何
有于将之骨乎?”
即命老苍头伏侍王孙,自己寻了砍柴板斧,右手提斧,左手携灯,往后边破屋中。
将灯放于棺盖之上,觑定棺头,双手举斧,用力劈去。妇人家气力单微,如何劈得棺开?
有个缘故、那庄周是达生之人,不肯厚敛。桐棺三寸,一斧就劈去了一块木头。再一斧
去,棺盖便裂开了。只见庄生从棺内叹口气,推开棺盖,挺身坐起。田氏虽然心狠,终
是女流。吓得腿软筋麻,心头乱跳,斧头不觉坠地。庄生叫:“娘子扶起我来。”那婆
娘不得已,只得扶庄生出棺。庄生携灯,婆娘随后同进房来。婆娘心知房中有楚王孙主
仆二人,捏两把汗,行一步,反退两步。比及到房中看时,铺设依然灿烂,那主仆二人,
间然不见。婆娘心下虽然暗暗惊疑,却也放下了胆,巧言抵饰。向庄生道:“奴家自你
死后,日夕思念。方才听得棺中有声响,想古人中多有还魂之事,望你复活,所以用斧
开棺,谢天谢地,果然重生!实乃奴家之万幸也!”庄生道:“多谢娘子厚意。只是一
件,娘子守孝未久,为何锦袄绣裙?”婆娘又解释道:“开棺见喜,不敢将凶服冲动,
权用锦绣,以取吉兆。”庄生道:“罢了!还有一节,棺木何不放在正寝,却撇在破屋
之内,难道也是吉兆?”婆娘无言可答。庄生又见杯盘罗列,也不问其故,教暖酒来饮。
庄生放开大量,满饮数觥。那婆娘不达时务,指望煨热老公,重做夫妻。紧挨着酒
壶,撒娇撒痴,甜言美语,要哄庄生上床同寝。庄生饮得酒大醉,索纸笔写出四句:
从前了却冤家债,你爱之时我不爱。
若重与你做夫妻,怕你巨斧劈开天灵盖。
那婆娘看了这四句诗,羞惭满面,顿口无言。庄生又写出四句:
夫妻百夜有何恩?见了新人忘旧人。
甫得盖棺遭斧劈,如何等待扇干坟!
庄生又道:“我则教你看两个人。”庄生用手将外面一指,婆娘回头而看,只见楚
王孙和老苍头踱将进来,婆娘吃了一惊。转身不见了庄生,再回头时,连楚王孙主仆都
不见了。那里有什么楚王孙,老苍头,此皆庄生分身隐形之法也。
那婆娘精神恍惚,自觉无颜。解腰间绣带,悬梁自缢。呜呼哀哉!这到是真死了。
庄生见田氏已死,解将下来。就将劈破棺木盛放了他。把瓦盆为乐器,鼓之成韵,倚棺
而作歌。歌曰。
大块无心兮,生我与伊。我非伊夫兮,伊非我妻。偶然邂逅兮,一室同居。大限既
终兮,有合有离。人生之无良兮,生死情移。真情既见兮,不死何为!伊生兮拣择去取,
伊死兮还返空虚。伊吊我兮,赠我以巨斧;我吊伊兮,慰伊以歌词。斧声起兮我复活,
歌声发兮伊可知!嘻嘻,敲碎瓦盆不再鼓,伊是何人我是谁!
庄生歌罢,又吟诗四句:
你死我必埋,我死你必嫁。
我若真个死,一场大笑话!
庄生大笑一声,将瓦盆打碎。取火从草堂放起,屋宇俱焚,连棺木化为灰烬。只有
《道德经》、《南华经》不毁,山中有人检取,传流至今。庄生遨游四方,终身不娶。
或云遇老子于函谷关,相随而去,已得大道成仙矣。诗云:
杀妻吴起太无知,荀令伤神亦可嗤。
请看庄生鼓盆事,逍遥无碍是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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