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老李是二十多年的好兄弟,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起去当兵,退伍回家的时候居然又遇上了。巧得是,两人又进了同一个单位,都在钢铁厂上班,感情自然深厚,他俩虽不是亲兄弟,但真比亲兄弟还亲。
这天晚上,老张吃了晚饭后,因为弟弟的事情和媳妇大吵了一架,然后被撵了出来。他心中抑郁,急需要有个人开导,于是拨通了老李的电话。
见到老李的时候,老张十分诧异,下班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一个人,怎么脸上挂了彩,脸上,脖子上,都有着深深地抓痕,像极了猫挠得印子。
“怎么,你家养猫了?挠成这样,得去打针吧?”毕竟是那么些年的兄弟,老张大概能猜出来些什么,打趣儿道。
“唉!”老李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言难尽啊!”
于是,两个落难兄弟一拍即合,找了个烧烤摊,点了一箱啤酒,边喝边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的应了那句话:幸福的人的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老张和媳妇吵架,是因为自己那倒霉催的弟弟,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净拖后腿儿。啃完了老婆啃父母,啃完了父母啃哥哥。
民间有句方言: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老张的弟弟小张,从小就是父母的命根子,毫不夸张地说,娇生惯养长大的。
小时候,因为弟弟常常生病,大人们的照顾便仔细着些,后来长大了,老张去当兵,小张便陪在父母身边。再后来,老张的父亲去世了,家里只剩下老母亲,这一来二去的,小张变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儿。老太太也只听这个小儿子的话。
老张结婚,当时还是租的单位的厂房,后来年数做长了,才一次性买断,里里外外也借了不少钱,直到孩子上了中学才还清。
小张结婚,老母亲忙前忙后,把棺材本儿都掏了出来,给他全款买了房,写了小儿子和媳妇的名字。老太太想和小儿子住,可是小儿媳妇不愿意,这不,到现在还住在老房子里。
小张一直没啥正经的工作,原先一直靠老婆撑着,这不,老婆的弟弟,他的小舅子长大成人了,也准备娶妻生子,老丈人一家都在围着儿子转,这个女儿也不吃香了,小张就更别提了,从来没拿得出手过。
在大家的帮衬下,小张两口子过得也还算凑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张也是老实人,每个月6000块的工资,给老母亲1000,还给弟弟小张1000,算是资助大侄子上学念书的钱。
之前,小张有打算不让儿子念书,直接在家干活,大一点了去打工挣钱。这事儿被老张知道了,他坚决不同意,于是,他每个月给小张1000块,供侄子读书,直到他毕业。为了这事儿,老张两口子差点离婚。
今天老张两口子吵架,是因为老张的弟弟小张想买车,他打算跟老张借个五万块钱,自己再凑个五万块,买个十万的代步车。
这下,老张的媳妇可急了:“凭什么用我们家的钱,买他们家的车子?要买车也是我们家先买,小张不是有五万块吗,借我得了!”
老张却觉得,亲兄弟没必要算那么清楚,自己当初买房的时候弟弟也是出了份子的,现在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于是两口子意见不合,吵了起来,最终,老张被撵了出来。
“你呢,你家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被你媳妇揍了?”老张盯着老李。
老李摇了摇头,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老李和媳妇吵架,是因为老李的妈妈准备搬过来,她媳妇和她妈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二十多年的婆媳矛盾,太深了。
老李媳妇甚至放话:“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老李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一共四个孩子,他是唯一的一个男孩。按照道理上说,他算是独儿子,应该是家里的宠儿。
可偏偏老李的爸妈一点儿都不封建,家里所有的东西,宅基地,房子,票子,全都一分为四,每个孩子都有一份儿。
老李添孩子的那一年,正巧老李的妹妹也生孩子,老太太去给小女儿带孩子去了,愣是没管过他们家孩子一次。在那个年代,还是流行奶奶带孩子,可是,老李的媳妇却没人帮没人管,自己扛了过来。
有时候,她也会抱怨:“妈,您这样不公平可不行,哪有只带外孙子买衣服不带孙子买衣服的奶奶呀?”
老太太倔强地说:“等我老了,我不要你管,我有三个女儿呢!”
终于,老太太老了,街坊四邻都是儿子给家里的长辈养老送终,三个女儿这时候全都往后退,异口同声地说:“老太太应该跟儿子过。”
这不,老太太还没接过来,两口子在家里先打起来了。
“砰”!
“干杯”!
好像把事情说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吃完了饭你去哪?”老张问。
老李苦笑了一下:“还能去哪,回家呗,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媳妇再生气也是自己家人,长大了,兄弟姐妹再亲,也就算个亲戚。”
“是啊,亲戚毕竟是亲戚!”老张朝着老板挥挥手:“羊肉串热一下吧,凉了不好吃!”
“干杯!”难兄难弟又喝上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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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鞋是参加工作时买的,买后一穿就是十几年,赵明的节俭和那鞋的质量可略见一斑。不过,穿了十几年后,那拖鞋还是旧了,烂了,鞋身出现了许多裂纹,鞋后跟也被磨得薄如刀刃,窄一穿进去,身子有些不稳,似乎要往后仰倒。因拖鞋的样子丑陋,老婆每次看到它,都想把它扔到屋外的臭水沟里,但每次都被赵明抢回来,赵明一脸怒气地说,干什么干什么,还能穿的,扔什么扔!!
老婆说,难看死了,一双拖鞋才几块钱,何必呢,我出钱给你买,行了吧。
赵明说,你出钱还不是用我们的钱!
老婆说,一双拖鞋穿了十几年,说出来别人不笑掉大牙才怪呢。
赵明说,他要笑就笑,我管不着。说着抖抖拖鞋上的泥沙,放回原处。
赵明这种过分节俭的习惯是他老家遗传给他的。
赵明的老家在农村,兄妹七人,他是老三,其他六人只念到初中毕业就念不下去了,他略聪明些,上了高中,而且在高中毕业时居然还通过了高考预考,这大大提高了他的自信心,不过在正式高考时名落孙山。高考落榜,打击自然不小,但赵明并不灰心,继续复读,父亲也很支持他,经常上山扯鸡骨草卖钱供他。皇天不负有心人,赵明后来终天考上了南方大学新闻系,不仅跳出了农门,而且专业也吃香。大学毕业后,赵明被分配到杨梅县广播电视局当记者。
赵明向来争强好胜,喜欢出人头地,从报到那天起,他就暗下决心,三年之内,最低限度也要混个科长当当。虽然一个科里只有三四个人,可当官就是要比当老百姓好,小官小好,大官大好,这是明摆着的:钱局长一家才两口人,却住着三室两厅,空下来的房子,钱局长就改作温室种花,而我老孙,五十多岁了,一家四口却还挤一室一厅。生活的劳累,空间的逼仄,使老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得多。
但是,要想当官必须有一定的根基。赵明的老家在农村,只有穷苦的亲戚没有当官的朋友,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一切都得从头做起。因此赵明除了努力工作外,还十分注重人缘,从不和人争吵,看到谁都是笑脸相迎,主动打招呼,即使碰到自己讨厌的人,也要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为了让领导觉得自己能干,他就时常挖空心思想出一些独到的建议,有的被采纳了,有的没被采纳,但领导还是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朝气蓬勃,锐意进取,不错不错!
得了领导的两个不错,并不说明当官的大门就吱的一声打开了,欲开此门,还必须先抽掉门闩,那就是入党。
事不宜迟,赵明在国庆节前特地抽出几个晚上字斟句酌地写了一份非常满意的入党申请书,第二天就打算交到宣传支部党小组组长老李处。老李兼任总编室主任,他正一手夹云烟,一手握着红毛笔,兴致勃勃地改着一篇详细报道一起恶性案的稿子,因过于专心,老李并不知赵明站在旁边,赵明只好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李主任!
老李扭过头来,见是赵明,连忙拖过一张报纸把稿子盖住,笑说,啊小赵,什么事?看到赵明手中拿着一页稿笺,又说,交稿子?稿子交给老孙。
赵明迟疑了一下,嗫嚅说,不是稿子,是……
老李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内参?我看看。说着拿过了赵明手中的稿笺。
办公室里正在写稿的同事听到内参这两个字后,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来,老李高声念道,入——党——申——请——书,你申请入党?很好,我们党的大门随时都是敞开着的,只要够格,随时都可以入,啊先放我这吧。
这一放就是两个月,赵明看着窗外的悬铃木叶子被秋风染黄,又被秋雨浇落,心里越来越急,去问老李,老李说,恐怕还要拖拖,至少也要等到你转正后才能那个那个啊。
赵明听了,心里就有些灰,下班后便回家喝闷酒,酒入愁肠,灵感却来了,门闩拔不掉,就用手榴弹炸开。
第二天,赵明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买了一瓶“手榴弹”——茅台酒,天黑后,他把酒往宽大的皮夹克里一揣,就去敲老李家的门。老李开门见是赵明,脸上有些不高兴,直到看到赵明把酒拿出来后,他才绽开笑容说,哎呀呀小赵,要耍就来耍嘛,提这玩意儿干吗,我又不是外人……
赵明笑笑,没说什么,他把酒放到客厅的矮组合里后,老李就不再哎呀呀了,而是和颜悦色地问赵明前几天下乡采访有什么收获,有什么感想,苦不苦,累不累,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上解决,耍女朋友了没有,并时不时地指着白瓷茶杯说,喝茶,喝茶。
赵明也和颜悦色地谈他下乡采访的收获和感受,并说,不累不累,没有任何困难,女朋友倒是耍有了。之后就喝茶喝茶。
告辞时,老李把赵明送到门口说,以后常来玩。
不久,赵明成了预备党员。
考察期一满,赵明就成了正式党员。
起先,赵明还有点儿踌躇满志,可后来就渐渐踌躇成悲观失望了,因为随着相处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他慢慢发现身边的同事除了老孙持有无官一身轻的思想外,其他的人都跟他一样时刻想谋个一官半职,尽管表面上时常打哈哈,拍着肩膀叫哥儿们,可内心深处却想骑到你的头上去,高你一等。在这帮想当官的人当中,赵明的资格最浅,想捷足先登,难!
想到这儿,赵明又一次心灰意冷了,但几天之后,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过程,万丈高楼也必须从地起呢,此后,赵明就主动要求到全县最艰苦的乡镇去采访,主动加班加点写稿编稿整理装订存档搞通联,主动打水扫地拖地抹桌子倒废纸篓,人们于是就笑着说,小赵真能干。
久而久之,人们就认为那是赵明份内的事,稍有不如意就口出怨言,哎呀小赵是怎么搞的嘛,我的废纸篓都这么满了也不倒一倒。生气地往废纸篓里踩一脚,继续扔东西。
也有的说,小赵抹的是什么桌子哟,我玻板上这么大一点红墨水都没有抹掉,还吹什么两只眼睛都一点五。
有时,偏远小镇把电话总编室,提供大概新闻线索,问能不能派个人去采访报道,老李肯定地回答说,能!撂下电话后对赵明说,小赵你去吧,年轻人干劲足,有精力,再说你又比较熟悉。
赵明于是就提上死狗一般沉重的索尼摄像机去了,几天后才一脸倦容一副睡态一皮鞋灰尘回来,看看办公室的地板,到处都是烟蒂烟灰纸屑痰痕,人们说,等你呢,卫生部长。接着又说,猪牙峡的山野风光不错吧,公费旅游,免费吃喝,还有补助,美差啊美差,只可惜我们上了年纪,走不动了。
如此过了三四年,赵明还是平头百姓的赵明,不同的是他结婚了,并且有了个小女儿,老李当上了副局长,总编室主任则由以前编电视新闻的老周担任,——在那帮热衷于当官的人当中,老周的年纪。若按年龄大小排一下,在老周和小赵之间还有十九位人选。赵明心里就有了当年红军第一脚踏进草地时的感觉。
赵明于是又心灰意冷了,可下班一回到家里,他又不得不把希望重新续上。
赵明住的是一间平房,面积只有八平方米,婚前他跟一个单身汉合住,婚后这间房子就成了他和老婆的爱巢,因为小,只买了一套矮组合,大床是不敢买的,只好依旧睡窄窄的单人床,睡时两人须紧紧搂作一团,否则半夜总有一人滚到床下。起初两人觉得这样倒也很温馨,老婆也喜欢钻到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她是个护士。只是女儿出生后,各种麻烦事就接踵而来了。两人都是工薪族,都靠上班挣工资吃饭,孩子怎么办?只好搭丝床,把岳母叫来照管孩子,煮饭炒菜只好到屋外进行,烧蜂窝煤,到十几米外的水池那儿打水,偏偏离公路又近,大小车辆来来往往,尘土飞扬,弄得吃饭时总觉得饭菜里有细砂子。感情受到环境的制约,两人就难免常发牢乃至吵架,而要改变这一切,不当官又怎么行呢。
所以,赵明年年都抱着希望。
但是,赵明年年都非常失望。
如此又过了三四年。
赵明是个络腮胡子,结婚前常把下巴和腮帮刮得灰青,结婚后刮的次数就少了,从背后看去除了耳廓是的外,其它地方一片乌黑,于是叫小赵的人就少了,叫老赵的人就多了。
前段时间,原先的副局长老茆因跟一个女实习生有暧昧关系,被调到杨梅县人工降雨防雹防震指挥部去搁起,空了一个位子,局里的人事调动问题一下子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普遍的看法是,现任总编室主任老周被提为副局长的可能性较大,因为总编室几乎是通往副局长宝座的必由之路。而老周一走,总编室又空了一个位子,该谁来填充呢,有说老郑的,有说老王的,有说老冯的……可就是没有说老赵的,于是赵明的心情很不好,加上女儿得了疟疾,老婆的乳腺又有些毛病,顾得这边顾不得那边,等两边都顾完后,胡乱吃了饭,碗也不洗,就匆匆来上班了。
那天,赵明正脚步沉重地走上三楼时,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说,老赵!你是怎么搞的,竟穿拖鞋来上班,一副吊儿郎当相,哪像个新闻工作者,快回家去换了!
赵明不用看就知道那人是老李。本来他穿拖鞋来上班完全是无意的,是因为忙得晕头转向,一时疏忽了,赵明正想条件反射地堆起笑脸来解释,可那天赵明不知为什么突然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冷笑说,李局长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穿拖鞋!我喜欢穿拖鞋,穿拖鞋凉快!
老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小羊羔居然长出了犄角,就生气说,老赵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局长,就要对广播局的形象负责,老茆作风有问题都被我管下去了,更何况你!
赵明也不甘示弱地说,你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各人是什么东西,各人心里明白!
赵明这座沉默了十几年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两人越吵越凶,人们纷纷出来看热闹,坐山观虎斗,老孙大气不敢出一口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装作上厕所,拉了一下赵明的衣角说,算了老赵,少说两句吧,跟领导作对你要吃亏的……
赵明却大声地说,我还怕吃亏,我吃的亏还少吗,大不了老子辞职不干了!
老李反唇相讥,辞啊,马上批准,告诉你,广播局现在正在减员!
争吵惊动了钱局长,钱局长一边静静地听,一边暗暗点了点头。
钱局长跟李副局长有矛盾,起初,县委宣传部长提名让老李担任副局长时,老钱曾竭力反对过,并历数了老李的不少缺点,想当年,老钱四十三岁才排除万难当上副局长,他怎能容忍老李三十八岁就当上副局长呢?但后来关系很硬的老李还是神气地当上了副局长。表面上,老钱跟老李亲密无间,在职工面前常常谈笑风生,可内心里头却巴不得对方倒霉,早点儿滚蛋。前不久县里召开干部年轻化讨论会,老李和宣传部长一致提出干部退居二线的年限为五十五岁。老钱知道老李这是冲自己来的,因为他今年刚好五十五岁,会后,老钱去找县委书记,书记今年五十四岁,就说,五十五岁正当年,退个球,我看五十九岁退居二线,六十岁退休。
老钱放心了,老李却不知,以为年底就可以把那个可恶的副字去掉,里的第一把手,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但如此,老钱还决定把老李的天敌——现任总编室主任老周提上来当副局长,让老周处处跟老李为难,他老钱好从中坐收渔利,加大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可老周提上来后,又由谁来担任总编室主任呢?老钱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没有定下来,直到听了赵明跟老李的这场吵架后,老钱的心里才有了个谱。
年底,在钱局长的大力支持下,赵明被任命为总编室主任。
元旦那天,赵主任喜迁新居,两室一厅。
搬家时,总编室的人都争着去帮忙。
老孙问,赵主任,这双拖鞋还要不要?
赵明说,这破鞋还要它干啥?说着拿过来扔到了屋外的臭水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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