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小说人物萧萧形象小析
沈从文的小说多表现湘西下层民众特异的生命形式;对故乡的农民、兵士、水手、吊脚楼下的娼妓,以及童养媳、小店伙计等等,都一律怀有不可言说的同情与关注。正像作者在《甲辰闲话•一》中所说的“我的文章,是羡慕这些平凡,为人生百事所动摇,为小到这类职业(指刻字工,小铜匠)也非常倾心才写出的。”因而作者在处理这类题材时,不把人的情感引向极度悲伤或极度喜悦,不大肆渲染,只让读者在寻常人事中琢磨人生的滋味。
20世纪20、30年代,作为旧时中国的一种婚姻陋俗,童养媳常常成为文学作品题材被作家所关注。中国乡土作家对童养媳血迹斑斑的苦难史、对童养媳陋习的残酷及其对人性、对生命的摧残进行了揭露和批判。沈从文同样关注此类题材,但作家所揭示的不仅只是童养媳境遇及其不幸自身,其笔触更多的是对准这些卑微人物“卑微里放光的灵魂”。
萧红在《呼兰河传》里也描写小团圆媳妇12岁时就开始的非人童养媳人生。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惟独打这小团圆媳妇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她又不能跑掉,她又不能丢了。她又不会下蛋.反正也不是猪,打掉一些斤两也不要紧,反正也不过秤”,说的是婆婆可以对小团圆媳妇任意地鞭打,揭示的是野蛮婚俗对个体生命的蔑视。可见,作者对这种扭曲人性的批判是明显的。然而沈从文《萧萧》所表现的童养媳,却是另一种人生样式。
鲁迅揭示病苦的目的是为了引起疗救的注意,因而侧重于揭露人性丑恶的一面,沈从文则侧重于建构自己理想中的自然健康的人性。因此,作者《萧萧》中一方面同情主人公萧萧的生存境遇,否定她的愚昧无知,另一方面,则通过对主人公纯真朴素的心灵的揭示,以及对主人公身处逆境然而生命力尤为旺盛这一情境的描述,肯定了主人公自然自在的生命意识,肯定了人的自然本性及其“放光的灵魂”。
萧萧自然自在的生命意识,主要表现为她对自己的童养媳身份自然而然的认同。萧萧从小没有母亲,寄养在伯父家,缺少母亲的教养,比起其他的女孩子,自然少了对母亲、对家的眷恋,所以嫁到夫家时没有哭,“那一天这小女人还只是笑”,“又不害羞,又不怕,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做了人家的媳妇”。萧萧嫁了一个不到三岁的小丈夫,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快乐,她每天带“弟弟”玩,对她来说嫁人只不过是从这家搬到了那家。萧萧的快乐是一种简单的快乐,简单到什么都不想,按照生活的本来样子过日月。萧萧嫁人做童养媳的全过程,作者一笔轻轻带过,一方面表明这类事件的常见,不值得渲染(这是作者的态度);一方面表明主人公本人的态度。
萧萧的态度是对嫁人做童养媳自然地接受,对自己身份的转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关于这一点,从两个方面可看得出来:一是她做了童养媳后依然能够健康地成长,一是似乎没有什么忧心事,还做着充满乐趣的梦。
总之,萧萧好像在蓬勃地生长着,对此,小说作这样的描写:
萧萧嫁过了门,做了拳头大丈夫的小媳妇,一切并不比先前受苦,这只看她半年来身体发育就可明白。风里雨里过日子,像一株长在园角落不为人注意的蓖麻,大叶大枝,日增茂盛。这小女人简直是全不为丈夫设想那么似的.一天比一天长大起来。
几次降霜落雷.几次清明谷雨,一家人都说萧萧是大人了。天保佑,喝冷水,吃粗砺饭,四季无疾病,倒发育得这样快。婆婆虽生来像—把剪子,把凡是给萧萧暴长的机会都剪去了,但乡下的日头同空气都帮助人长大.却不是折磨可以阻拦得住。
由萧萧的健康成长,可看出她生命意识里自然自在的本性与随遇而安的心境,亦证实她对自己生活环境与身份的转变,没有清晰和明确的认识。
其实,萧萧每日里的生活并不太平,也避免不了受苦,除了哄“弟弟”,还有繁重的家务劳动,甚至皮肉之苦也未可知,她的遭遇或许并不比小团圆媳妇的少,然而她的成长却不是那种“风里雨里”的环境和人为的“折磨可以阻拦得住”的。应该说萧萧和小团圆媳妇的处境是相似的,两人起初的个性也是相似的,小团圆媳妇刚嫁人时也爱笑,“她的脸长得黑乎乎的,笑呵呵的”也大方,不害羞。然而两人的不同也是明显的,小团圆媳妇在折磨中日益的消瘦,直到最后的惨死;萧萧却顽强的生活着,还保持孩童的快乐心情,和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向往。探究其中的原因不难发现,萧红的《呼兰河传》侧重写的是外在环境对主人公的窒息,所以小团圆媳妇的悲剧主要是外部环境造成的;沈从文的《萧萧》主要表现人性,表现自然人性的强大生命力,表现人的自然本性即使在恶劣环境中也会放出生命的光彩。
沈从文的小说还常常写到梦。作者认为,写小说“必须把‘现实’和‘梦’两种成分相混合”,通过记梦更能表现理想的人生形式,梦中的景象更符合人的自然本性。萧萧梦到自己得“大把大把铜钱,吃好东西”、“爬树”梦到“自己变成鱼在水中个处溜”、梦到自己“飞到天上众星中”,这些充满孩子气的自由梦想,是萧萧白日里快乐游戏的继续。作者如此落笔,目的在于对主人公自然本性和“光彩”人生进行隐喻性描述。
萧萧由于对“女学生”充满好奇与向往,还做了关于“女学生”的梦:
萧萧从此以后心中有个“女学生”。做梦也便常常梦到女学生,且梦到同这些人并排走路。仿佛也坐过那种自己会走路的匣子,她又觉得这匣子并不比自己跑路更快。在梦中那匣子的形体同谷仓差不多,里面有小小灰色老鼠,眼珠子红红的,各处乱跑,有时钻到门缝里去,把个小尾巴露在外边。
这种充满情趣、活泼的描写,使一个天真烂漫的乡下小姑娘的情态跃然纸上;这段文字全然淡化了萧萧的童养媳身份,且从一个侧面突出萧萧完全是一个自然自在的生命个体,复调式地表明生活的残酷并不影响萧萧健康地成长和快乐天然的本性。
这里,试着把快乐的萧萧与《边城》中的翠翠作比较。翠翠有着淡淡的忧愁,忧愁来自她意识到的少女心事,对爱情的明确选择。萧萧有着简单的快乐,快乐来自她对自身生存状态的无意识。从而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种无意识的生命状态,正是人的自然本性在异样环境中的表现形式。
这种无意识的生命情态,还表现在萧萧失身这件事上。在萧萧的经历中,做童养媳本已不幸,失身于别的男子更是不幸中的不幸。若说做童养媳,在萧萧看来,只不过是从一家搬到另一家,生活并没有改变多少,她依然是一个不乏小儿女情态的活泼的生命个体,因此她自然而然接受了童养媳身份。那么,她对失身事件又是如何应对呢?
“萧萧十五岁时高如成人,心却还是一颗糊糊涂涂的心。”身体上的暴长,与心理上的不协调发展,使萧萧对爱情懵懂无知,更不会有明确的选择。因此,对爱情的需求只能深藏于心,要等外界的激发才能显露出来。花狗的歌就是一个外界的刺激,唤起了萧萧对男女情事的朦胧意识,再加上情感上本能的需求,可以说这是萧萧自然本性的一次释放。然而,萧萧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她意味着什么,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只是朦胧的感觉到她做了一件“糊涂的错事”。小说中写萧萧让花狗赌咒,“赌了咒,一切好像有了保障,她就一切尽他了。”萧萧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把一个无关痛痒的赌咒作为一个自己也不清楚的保障。当一个人不知道要把握什么,也无可把握什么时,寄希望于佛、神、上帝,这些好像远在萧萧的思想意识之外,所以她只有寄希望于一个赌咒。这说明萧萧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可把握。
对未来的命运不能把握时,在等待未知厄运的过程中,“悬梁,投水,喝毒药,被囚禁的萧萧,诸事漫无边际的全想到了,究竟年纪太小,舍不得死,却不曾做。” 在这过程中除了感到恐惧,萧萧也想到解决的办法:逃去城里。这是她主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然而也仅是想到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
但萧萧终于没有被沉潭或被发卖,一切都不过是短暂的插曲而已。萧萧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与“弟弟”又能有说有笑了,生下个儿子,受到夫家老小的喜欢与精心的照顾。就萧萧而言,这个偶然的结局,是她所期望的,但并不是萧萧所能奋力求得的。这样最终的皆大欢喜便包含了无奈的成分,只不过萧萧没有意识到罢了。命运在萧萧的头顶上风云变幻,一会儿阴云堆积,一会儿阳光灿烂,可怕而不可把握,萧萧没有行动的行动,萧萧的无助,却都没有导致出什么悲剧。这种颇具侥幸色彩的结局,极具反差效果,从一个侧面彰显了主人公无意识的生命状态。
最后,小说结尾预示了萧萧的未来,甚至是未来的未来。萧萧抱着小儿子,看着为十二岁的大儿子新娶的一个年长六岁的新娘,此时的情景是这样的:萧萧抱了自己新生的月毛毛,却在屋前榆蜡树篱笆看热闹,同十年前抱丈夫一个样子。
萧萧真正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可以想象萧萧十来年中,也应该是快乐的。生活似乎还很长,也似乎还不错,萧萧的思想里面,生活就是这样子的,自然而然的无限延长下去,在这种简单的快乐中无限延长下去。而萧萧的未来,也在她的儿媳妇身上延续下去,这又是一个“萧萧”,又是一篇故事。
萧萧的人生的确是个悲剧,她的悲剧在于她对自己的注定了的悲剧命运没有清醒的认识。换句话说,她几乎是个自然自在的生命存在。对童养媳身份自然而然的认同,没有觉悟到自己所处环境的不合理,更想不到要改变这种环境;对自己失身后受罚命运的不觉悟,也并不知道自己躲过的厄运仅仅是一个偶然,命运远在自己的掌握之外。但就萧萧而言,既然意识不到自己的悲剧,那她的人生就不算是悲剧的。然而,萧萧这种无意识的、自然自在的生命形式,并不是作家笔下批评的对象;沈从文也并没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我们不能因此说沈从文在“规避”什么;应该说,这是一种美学意义上(不是意识形态意义上)的“真实”。由此,我们在《萧萧》中看到了人的一种本真、淳朴而又略显美丽的人性。这是沈从文给我们的最重要的东西。
在沈从文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品中强烈的乐观主义色彩,从小说开头萧萧被嫁当童养媳,到后来因萧萧爱情萌动而越界怀孕,花狗因不愿付负责任的出逃,萧萧因怀孕被囚禁,甚至可能会被沉塘而失去生命。
这一连串的事件对于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来说,无疑是具有强烈的悲剧色彩的,但我们从小说的从头到尾,都体会不到悲剧小说的味道,散文化的笔调和抒情化的叙述风格,纯朴的民风,善良朴实的人们。
美丽的景色等等构成了一幅美丽湘西的风景画卷和一个有着美好人性的边城世界,这些正是沈成文作品中最具艺术特色之处。
正是萧萧没有受过教育和家庭关系的空白,赋予了萧萧不同于常人的乐观,自由,坚强,纯净,朴实的品格,她所有的品格都是这湘西世界所给予她的,她从小就只受到这美丽自然景色世界的滋养和熏陶,她的性格可以说是和这美丽的湘西世界互相呼应的。
萧萧的生活完全顺从于自己的本能反应,这也是她之所以会越界怀孕的主要原因,她的生活是由她的心出发的,完全不受世俗道德的约束,致使她不顾后果的和花狗做了越轨的行为。
扩展资料:
《萧萧》是沈从文于1929年以湘西农村生活为题材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描述了乡下一个童养媳的遭遇与悲剧性的命运。小说表现了湘西民风的纯朴,展示了“不悖乎人性”即顺应自然人性的主题意蕴。
同时也谴责了旧中国农村童养媳制度的愚昧与野蛮并对历史文化及民族性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小说语言清新自然,写景优美淡雅,具有浓郁的乡土特色;情节舒缓,细节丰富而微妙。
萧萧的形象在沈从文的湘西系列中具有典型代表性。沈从文在他的湘西系列中,塑造了一个具有典型代表性的湘西小女子群象,如《边城》中的翠翠、《三三》中的三三、《长河》中的夭夭等,她们是一个个花季少女,纯洁、善良、姣美,惹人爱怜,她们有着自然的天性和纯美爱情的热烈向往。与翠翠、三三、夭夭不同的是,萧萧有着更为独特的人生命运。萧萧是个孤儿,她没有享受到父母的爱,也不像翠翠一样,有爷爷的呵护。萧萧从小是在伯父种田的庄子上长大的,她12岁就嫁给了一个不到3岁的小男孩做童养媳。所以,萧萧的出嫁并没有让萧萧感觉多么伤心,她只是从这家转到了另一个家。萧萧是懵懂无知的,但就在她懵懂无知之中,她人生的命运已经被人安排好了。这就是千百年来劳动妇女共同的命运:出嫁——生子,完成“承宗接祖”的使命。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她又是湘西一般女子命运的典型代表,走着一般女子共同的人生道路。
萧萧出嫁了,但由于“小丈夫”年龄太小,萧萧成了小丈夫的保姆。一般的童养媳生活会很悲惨,经常要遭受恶婆婆的打骂,但萧萧在夫家的命运要好得多。她叫小丈夫为“弟弟”,她来到夫家以后,代替婆婆做了许多事情,例如:带这个3岁的小丈夫,上山砍柴、采菌子,喂猪等,萧
萧由于自身的本真和勤劳,也得到了婆婆一家的认可。因此,萧萧虽然是作为一个童养媳来到夫家的,但她在夫家也得到了健康自由的成长。萧萧虽然年龄不大,但她却是那样本分地做着一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事情,而且做得自然做得成功。就在这样的年复一年的辛苦劳作中,萧萧作为一个少女的身体和心理都逐渐地发育成熟。如果不是后来所发生的事情,萧萧本可以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像一般的童养媳那样,到了一定年龄,圆房、生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媳妇。但是,由于萧萧和小丈夫的年龄相差太大了,已是青春期的萧萧亭亭玉立,自然成长的萧萧无意吸引了异性的注意,家里的长工花狗对萧萧有了非分之想,就这样,在花狗的一次次挑逗勾引下,依然懵懂无知的萧萧失了身。做了错事又害怕承担责任的花狗一走了之,留下萧萧独自承担不幸。萧萧虽然是在茫然无知中犯下了错误,但这样的错误在当时罪不容恕,属于弥天大错。于是萧萧的错误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是“沉潭”还是“发卖”?人们在决定对萧萧的处罚。但不管什么样的处罚,在当时看来都不为过。但“伯父不忍把萧萧沉潭”,萧萧只有等待嫁作二路亲了。萧萧无力左右自己的命运,“萧萧拉着伯父衣角不放,只是幽幽地哭。伯父摇了一会头,一句话不说,仍然走了。”这就是萧萧形象的典型代表性。萧萧的命运与许多旧中国的劳动妇女一样,短暂的少女生活结束,就早早地成为了夫家的人,一辈子操劳,传宗接代。作者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笔调是平缓的,好像作者只是不动感情地娓娓述说,就这样,一个女人的一生就像这平淡的述说一样平淡地结束了,没有波澜,没有色彩,平淡地开始,平静地结束。
细读《萧萧》,会发现在萧萧的身上有许多与众不同的闪光点,这是萧萧形象极富个性化的表现,也使萧萧形象具有了鲜明的独特性。
1萧萧的性格是坚强而坚韧的。萧萧对自己的命运总是坦然地接受和勇敢地承受。萧萧刚刚12岁就要嫁给一个3岁的小丈夫,萧萧就要离开自己所寄养的伯父家而到一个陌生的家去了。那个陌生的家到底怎样呢?萧萧去了之后会不会挨打呢?尽管前途未卜,但此时的萧萧并没有像别的女孩一样哭哭啼啼,而是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小说写道:“也有做媳妇不哭的人,萧萧做媳妇就不哭。这小女子没有母亲,从小寄养在伯父种田的庄子上……到那一天,这女人还只是笑。她又不害羞,又不怕。”从中可见萧萧的乐观和坚强。在被花狗引诱怀孕以后,萧萧坚强而坚韧的性格得到了充分的表现。花狗敢做不敢当,做了错事一走了之,把“野合”怀孕的大错的责任留给萧萧独自承担。萧萧在这时表现出的勇气让人佩服。她先是找花狗积极想办法解决问题,想到城
里去,想到用药来解决。当那个“无主意”又无责任心的花狗溜了以后,萧萧想到以死来解决,她去庙里吃香灰,到溪里喝冷水,但她毕竟年纪太小,“舍不得死”,“她还很高兴活下去,愿意活下去”,她还想到逃走,她“收拾一点东西预备跟了女学生走的那条路上城。但没有动身,就被家里人发觉了。”萧萧的勇于承担,显示了萧萧刚强的一面,尤其是萧萧想逃走,这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也是一个根本的办法。它至少说明,妇女在面临自己命运选择的时候,最好的选择是能够改变自己的现状更好地更为独立地活下去,而不应采取消极的忍受和盲目地以死抗争。
2萧萧的思想是向往开放的。这是萧萧形象引人注目的一个亮点,也是萧萧的可爱之处。而翠翠、三三、夭夭等其他湘西女子,她们却从未想到过要走出自己生活的家乡,去寻找一个更为广阔的生活世界改变自己的命运。翠翠爱傩送,但当傩送因误会而离家出走,翠翠所能选择的不是主动,地出去寻找,而是守着一个渺茫的希望遥遥无期地等待。“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夭夭虽然找了个学生对象六喜,但只是遵从了家长的意愿,两人甚至从未见面,也不曾有过什么约定,将来怎样很难预测。三三的未来更为渺茫,她只是得到了白脸男人的夸奖,只是母亲想让她嫁个城里人的一相情愿。萧萧的思想却与她们不同,她向往新生活,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特别是对人们普遍不能理解的“女学生”问题上,萧萧与别人态度不同。由于当地人对女学生不能理解,女学生的装扮和行为在老百姓看来滑稽可笑,因而女学生也成了当地人嘲笑的对象。萧萧虽然对女学生也不甚了解,但她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渴望,对女学生有一种好奇的崇拜。所以,当爷爷他们拿女学生来取笑萧萧的时候,萧萧却是很勇敢地说“做就做,我不怕”,从此对女学生怀着一种好奇的关注。“心中却忽然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愿望,以为倘若她也是个女学生,她是不是照祖父说的女学生一个样子去做那些事?”并且对祖父说“祖爹,明天有女学生过路,你喊我,我要看看。”“萧萧从此以后心中有个‘女学生’。做梦也便常常梦到女学生,且梦到同这些人并排走路。”萧萧由对女学生的一无所知,到充满神奇的朦胧向往,萧萧虽然还没有真正见到女学生,但她的思想已经受到女学生的影响而走向开放,这是她同时代的其他乡下女孩所无可比拟和无法企及的。及至最后,萧萧遇到麻烦的时候想到跟女学生远走高飞来摆脱困境。沈从文在闭塞的乡间塑造萧萧这个具有朦胧开放意识的人物形象,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独特性。
3萧萧的形象充溢着生命活力。这种生命的活力源于萧萧所生活的湘西世界“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吴立昌在《沈从文——建筑人性神庙》中说:“萧萧虽充溢着生命力却还比较懵懂。”这句话可以做颠倒性的解读:萧萧虽比较懵懂却充溢着生命力。萧萧也做梦,“做着这种年龄人所做的梦”,稀奇古怪,幼稚而单纯,不是少男少女们所做的那种青春萌动的梦。萧萧是无忧的,单纯而又好玩。在晚上丈夫哭闹,萧萧起来哄丈夫睡觉,没有表现出心情烦躁,相反是很正常也很乐意地做这些事。“天亮了,虽不做梦,却可以无意中闭眼开眼,看一阵在面前空中变幻无端的黄边紫心葵花,那是一种真正的享受。”萧萧对做女学生,心中也有一种朦胧的期待。当听祖父说“萧萧你也把辫子剪去好自由”时,萧萧“虽不把祖父笑话认真”,可是,“她到水边去,必用手捏着辫子梢梢,设想没有辫子的那种神气,那点趣味。”萧萧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极其自然和率真的,萧萧就是一个自然状态之下的最具生命活力的自然人。沈从文在对湘西自然风物的深情描绘中,他着力表现的,不仅是优美清雅的明山秀水,更是一种自然、本真、自由自在的生命精神,是对“人与自然契合”的生命境界的向往。在萧萧所生活的世界中,生命永远按其本然的方式进行,它与自然融为一体,吸取天地之精神,其生命具有了超越生命本身的“生气”。看起来懵懂无知,却充溢着生命的活力。
欢迎分享,转载请注明来源:浪漫分享网
评论列表(0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