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收高徒
二人大厅坐定,畅言叙谈。混世龙诚邀献昌入伙,坐第一把交椅,二人同心协力,大振山威。
献昌死活不肯: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儿女,如果落草为寇,如何面对他们?只是哥哥奉劝兄弟,虽为社会所逼,上山落草,且不可滥杀无辜,欺男霸女,惹得天怒人怨,落个不耻的下场。如果用得着哥哥,请不必客气,我会出手相助的。
混世龙频频点头,心中佩服。留过午饭,依依不舍的送二人下了山。
一人独闯匪巢,救出儿子,这件事在十里八乡传了开来,并且越传越神,他便成了能窜房越脊、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上门求教武艺着,更是比比皆是,络绎不绝。
为了将秦拳发扬广大,经过严格挑选,收了几个徒弟。他并不收取学费,只是在晚上带着他们进行练习。
大徒弟刘文华,是本村刘家巷人(刘登敏爷爷),因为长年来往于邢台山西做买卖,自知一身武艺对于一个走南闯北的人的重要。几次上门拜师,武先生看他忠厚老实,学习武艺乃防身之用,也便收在靡下为徒。
之后,也有几个村内村外的人上门求师,他也根据品行,灵感等,收下了几个。
这年的三月初八,是董家沟和霍楼两村的庙会。他正在家里与几个远来的朋友叙谈,忽见自己的最小的弟子飞毛腿董启发跑来,说武场有人捣乱,场子打不开,请师傅过去定夺。
原来三月初八是霍楼和董家沟共同发起的庙会,设在两村中间的东岗底下。庙会的效应让两村的村民都得到了好处。霍楼村为了让庙会离自己家近些,每逢三月初八,便在村南口搭台唱戏。
从来都是庙会随人走,人们去 霍楼看唱,商贩自然跟着过去。所以三月初八就成了霍楼村的庙会了。
为了夺回庙会,董家沟好事的人就找到董献昌,让他们这班子人马在原址操练武艺,吸引商户和村民过来。
这一招果然灵验,年轻人、小孩子爱看武术表演,而大人又受孩子的牵制留在了武场的周围,庙会基本上又恢复到两个村子的中间。
今年的庙会,霍楼村又唱起了大戏,而董家沟的武术照常表演。可是武术队表演时,却碰到了难题:场子越围越小,根本无法施展武功。看表演的人和商贩便走了很多。 这时,只见一个人跳进场内,舞起了大刀。
他叫王三环,今年二十六七岁,因为酷爱武功而荒废了家业,至今尚未娶亲。他喜欢大刀,但更喜欢长鞭,能在十步开外将一支点燃的蜡烛抽灭,而蜡烛纹丝不动,因为他鬼点子多,招数常常出其不意而被人称之为神鞭手王三坏。
只见他舞罢刀来又扬鞭,声声翠响,鞭梢从人的鼻尖处滑过,似挨而非挨。这一招叫蜻蜓点水,是清场的利器。一般人都会望而后退,腾出场子的。
可是今天这招失灵了,那些人不但不退,反而一直往前涌,最后把他围在三尺之内,神鞭手知道今天是有高手前来破场,而他们几个都不是对手,便退出场外 着师弟飞毛腿董启发回家通知师傅。
董启发年轻。利索,身轻似燕。轻功在众师兄弟中只在师傅之下,只见他一个箭歩,早已冲出百步开外。不一会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了。
听了弟子所言,献昌回道:你先过去,师傅立刻就到。然后对两位前来探望他的两个朋友说:稍等,有个事去处理一下,去去就来。说完,一抱拳,转身而往。
还没等董启发回来,师傅早已到了场地,只见场内剩下几尺见方的地方,别说练武,就连打个飞脚都伸不开腿。
献昌跳进圈内,两掌向外,就地转了一圈,尽曾未挨及众人,却似有千钧之力,把人们逼退数尺。可是这群人似乎早有预谋,这边退了,那边又涌上来,怎么也腾不出场面。
是谁要砸今天这个场呢?献昌四面一看,见东边场外有一个近中年的汉子,坐在一把圈椅上,手拿鹅毛扇子,正在与身边的一个人交谈。
他心内立刻有了主张。拿出绳辫,向外一甩。要是别人,绳辫会直直的出去,伤到人是在所难免的;而他的绳辫是随着人的空隙弯弯曲曲的出去的,力道虽猛,却不会挨人一下,只是吓人一跳。 绳辫窜出,辫梢触到鹅毛扇柄,一个圈握,紧紧缠住。献昌一用力,扇子从那人手中拨出,落在了自己手上。然后向那人深深一揖:失手了,请勿见怪,给你赔礼了。说完,绳辫一出,扇子送回到他的手中。
那人脸一红,弯身还礼:不必客气,后悔有期。一声撤,十几个人飞身退出场外,随从而去。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献昌正坐在 门前的一个石墩上吃饭,忽然背面一个身影飞驰而来。一个黑虎掏心,向他的碗抓去。 世昌左手将碗一甩,那碗飞出丈余,稳稳的放在东边的一块石头上,汤水未溢出半分;右手一用力,抓住来者手腕,轻轻向下一压,来者便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踏访河曲山曲
山西,人称“民歌的海洋”。山西的一百多个县,几乎每个县都有自己的民歌。据统计,现已收集起来的民歌已逾两万首,且浓郁的地方色彩充溢其字里行间。上溯春秋时期,《诗经》中的“唐风”、“魏风”大都为山西民歌,极负盛名的《硕鼠》、《伐檀》也都是山西民歌。几千年来,山西民歌沉郁顿挫、情感浓烈,歌咏爱情的情炽意切,歌咏风物的率真天成,这一特色是全国任何一个地区的民歌都难以企及的。
民歌起源于山歌,顾名思义,山歌就是指在山间、田野、崖畔、场院随时可唱的一种短歌。在山西,最著名的山歌要数“河曲山曲”。流传民间最广的山西民歌《走西口》最初就缘于河曲,所以,走访山西民歌故乡的第一站,我们选择了河曲。
河曲山曲的由来
4月28日,从太原进发河曲。
坐在车里的我,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作为“厚重山西”的采访记者,我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厚重”这个词沉甸甸的分量。当天中午,我们停在了忻州市,经山西日报社忻州分社的帮助,我找到了忻州市文联秘书长武兆鹏先生。武先生对河曲民歌有多年的研究,而且出版了许多和民歌、戏曲有关的专著。
我对武先生说,您把我当成学生,请您给我上一课。
河曲,在晋西北的黄河三角上,西望陕西,北接内蒙古汉民族聚居地区。解放前,生活在这一带的农民,由于土地集中和连年荒旱,纷纷奔走西口(河曲农民把内蒙古河套地区称为“西口”),去出卖廉价的劳动力,维持最低的生活。他们主要的谋生手段是给西口外的地主“揽长”、“打短”,其次是下煤窑或“跑河路”(指船夫的生活)。通常是春出秋回,也有长年流落外乡的,当地人民称呼这样一种生活叫做“走西口”,或者叫做“跑口外”。
由于大批农民“走西口”,使晋西北和内蒙古西部地区的经济、文化生活得到普遍的交流,蒙汉两族的民歌也相互发生影响。在内蒙古西部地区流传的汉族民歌,不仅普及绥远境内,而且也普及晋西北,甚至流传到陕西、甘肃等地,成为这一片广阔地带的汉族人民的共同民歌(这类民歌的体裁是相似的,但歌词和曲调上不尽相同),在河曲,人们称它作“山曲”。
山曲是河曲一带人人皆能吟咏的民歌,传说“户有弦歌新治谱,儿童父老尽歌讴”并不夸张。据说最好的歌手能“连唱三天三宿都不重”,足见其蕴藏之富。多少年来,劳动人民为了消除疲累,抒发情感,用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劳动生活过程中创造了由吟、哼到唱的这种自娱性的即兴歌唱形式。它分布在全县大小村户乡镇,男女老幼无时不在娓娓歌唱,他们干啥唱啥,想啥唱啥,歌词信口而出。
山曲的乐曲形式是四小节构成一个乐句,八小节构成一首乐曲;后四小节多半是前四小节的反复或稍加变化,上乐句的终止音通常落在属音和次属音上,下乐句的结尾音则落在主音上。
山曲的歌词形式,以七字句为基础,但并不受七字句的严格约束,随着情感和语言的变化可以自由伸缩。它可以是“鱼离水坑树剥皮,死好分离活难离”这样整齐的七字句样式,也可以延伸为“寻个好男人绕天飞,寻个浑小子游地狱”这样对称的八字句样式,还可以发展为“发了一场山水澄下一层泥,半路地儿撒手活剥一层皮”较为自由的十一字句样式;或者成为“大榆树,二八叉,谁给咱管媒跌折胯”这样的三三八句式,随着语言的变化,节奏也经常在变。一首简短的山曲,由于歌唱者的身世经历不同,歌唱时喜忧和速度的变化也不同,它可以随着不同的对象,歌唱不同的内容,反映不同的生活情绪。
在曲调的演唱风格上,山曲曲调高亢嘹亮,粗犷奔放,音域宽广,节奏自由。河曲山曲的曲调有三个主要特点:一、山曲大量运用了真假声相结合的方法,使其形成了一种区别于其他体裁民歌的独特演唱方法。比如农民们扬起锄头、放羊倌甩开羊鞭时,喊上一嗓子,高音上不去,就改用假声,体现出人们心情开阔的那种爽劲儿。二、山曲大量使用大跳的旋律,从最低音到最高音可以跨越七八度,甚至十一二度,形成跌宕起伏、活泼跳跃、热情洋溢的韵律感。三、曲调采用上长音的手法,所谓上长音就是指在高音区和中音区可以自由延长,想唱多长就唱多长,唱到高兴处可以根据自己的力气无限延长,表达农民们演唱时的兴奋劲儿。
武先生说,由于时代的演变,山曲也有很大的发展,譬如,上下句的比拟比过去更贴切生动,词的意境更加甜美深远,产生了大量的反映不同时代的优秀山歌。但最令人陶醉的还是原汁原味的山野之曲,改编山曲往往加入了现代气息,改掉了那些土得掉渣的语言,反而失去了山曲最原始的韵味。
通过武先生的介绍,我了解到,近30年来,河曲、保德一带涌现出三四百名小有名气的农民歌手,也向外输送了大量闻名全省乃至全国的专业歌手。
保德三兄妹唱歌出了名
提及有名的忻州民歌手,武先生推荐了来自保德县的杨仲青、杨爱珍、杨仲义三兄妹。在忻州停留的当天晚上,我见到了刚从北京回来的杨爱珍女士。今年51岁的杨爱珍,目前正自费在中国音乐学院学习,她希望能从理论上汲取更多的营养,回到山西培养民歌新人。
杨爱珍看起来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讲起话来,声音甜得让人迷醉。一见到她,我就按捺不住地请求她唱一首民歌,她微笑着,张嘴就唱:
对坝坝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
那就是我那要命的二妹妹
那山上长着十样样草
十样样我看见妹子九样样好
哥哥我在坝梁上
妹子你在那沟
看准了哥哥
妹妹你就摆摆手
听杨爱珍说,家里的兄弟姐妹都爱唱歌,是深受父母的影响,父母都是村里有名的山歌手。特别是母亲,嗓音就像那山泉一样清脆悦耳。从小到大,孩子们都成长在一个充满歌声的气氛里,那时候的日子很苦,爱珍的姥爷、舅舅都曾走过口外,但家里的歌声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在最艰苦的日子里,美丽动听的山歌让孩子们忘却了所有的苦难。长大后,哥哥仲青置身于民歌的海洋中,唱了一辈子;爱珍走向了民族音乐,立志成为一个专业的民族唱法的歌手;弟弟仲义走上了戏曲的道路,现在是忻州北路梆子青年团团长。
最后杨爱珍对我说:“你应该去采访我大哥,他对民歌就像着了魔一样,他就像是为民歌而生的。”杨爱珍的话,让我很感动。杨家三兄妹的成长离不开那个蕴育着歌声的温馨家庭,而这种精神也正是生活在河曲、保德一带的农民们自强不息的精神典范。“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挑苦菜。”在那些苦难深重的岁月里,正是这些流传不止、世代传唱的民歌,帮助人们化解了心中的愁苦,走向美好的明天。
第二天一早,我们从忻州出发,前往保德县。
保德县处于河曲县的西南方向,与陕西省的府谷县仅隔一条黄河,通过架于黄河之上的一座大桥,两岸百姓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来往,说着一样的方言,唱着一样的山歌,依傍着同一条母亲河。
陕北的信天游,和山西的山曲就是在这两岸交界地区,互相交融和促进着,从而形成了许多有共同特点的山歌。遥想当年,在山西、陕西、内蒙古三地同唱一首歌的盛况一定风行一时,直到现在,在这毗邻相隔的地方生长起来的民歌,已成为三地人民共同的精神财富。
生长在这里的杨仲青,今年已经62岁了,但无论怎么看他,都超不过50岁的样子,山歌让杨仲青活得年轻,活得纯粹。提起自己的家庭,杨仲青打开了话匣子:我的父亲是单挑小贩出身,挑一根扁担,两个笸箩里装些保德的土特产,一路担到河曲,然后再把河曲的特产挑回来。就这样,在从保德到河曲的往返路中,父亲把河曲的民歌带回了保德。父亲一路上从不走哑路,走一步唱一句,路上歌曲不断。母亲除了嗓子好,还很有灵性,自己一边做活,一边编唱歌曲。在小时候,母亲纺线时我老是捣乱,母亲张嘴便唱:
妈妈要纺线
你要胡搅群(方言,指捣乱)
咱们的生活干不成呀
我的那个杨仲青
在父母的熏陶下,6岁的杨仲青就能在堂会上说快板,唱山曲。长大后,他每年利用假期打工挣钱,用来买二胡、小提琴和音乐方面的书籍。为了提高自己的伴奏技能,他每天把弟妹堵在大门外,让弟妹唱歌他伴奏,不唱的话便不许进院吃饭。
1986年,杨仲青调入县文化馆工作,任文化馆副馆长,多次参加全国、华北、省及地区文化演出,获奖达60次之多,成为闻名全省的民歌手,被民歌界誉为“黄河之滨民歌王”。
跟随杨仲青,我们来到了他工作的保德县文化馆,两层楼的文化馆十分简陋,他的那间不足10平米的办公室,更是阴暗局促。一张小小的办公桌,一盏昏黄的灯光,一架已经用旧了的小录音机,就是杨仲青承载民歌梦想的全部。从柜子里,他搬出了十几盘自己录制的简陋磁带,放入录音机里,一阵悠扬的歌声飞出,杨仲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我对面的墙上,悬挂着杨仲青去日本以及在人民大会堂演出的大照片,然而眼前这番落魄的景象,让我很难与杨仲青这位著名的民歌王联系在一起。
阳婆一落我点起灯
灯看我来我看灯
怀抱着胳膊弯弯脸朝墙睡
枕畔畔上跌下一串串相思泪
凄凉幽怨的歌声中,杨仲青说,现代人看不起民歌,人们觉得民歌土得掉渣,已经完全过时了,可我觉得民歌虽然很短,有的仅仅是上下两句,但内涵很深,几句话直刺心窝。我最担心的是民歌以后传不下去了,可能再过若干年以后,我杨仲青的名字就是印在资料册上的符号而已,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我这一生传唱的民歌留在世上,我不想把这些歌声带走
杨仲青确实像他妹妹所说,像中了魔一样地热爱着民歌,上床入睡时,他嘴里还不停地唱着歌,唱着唱着就睡着了,在睡梦中,他唱着唱着又醒了
像这样热爱着民歌的人,当今的时代中还有几个?
生活在歌里的河曲人
进入河曲的标 志,是坐落在城边上的一座插着笔尖的高塔和元曲大家白朴的雕像,它们向世人展示着河曲历史文化的深厚积淀。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我们的车停在了河曲著名的西口古渡。举目望去,白茫茫的河滩在蒙蒙的雨雾中向远处延伸着,尽头的山若隐若现。这就是“鸡鸣三省”的西口,这就是呜咽的黄河水和着妹妹心酸的泪水、哥哥心痛的血水,流淌出震撼人心的《走西口》的地方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寻声望去,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内,三位河曲妇女正迎着雨声欢快地高歌。踏着歌声,我们来到了她们的面前。面对几个陌生人的“观赏”,她们不仅没有不安,反而唱得更响。几首歌唱罢,其中一个问我们:你们不是河曲的吧?你们从哪里来?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听说,我们是从太原来的记者,专门来采访河曲民歌。她们感到非常高兴,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讲河曲民歌的点点滴滴,如有多少种曲目,有多少个歌手,有多少人还热爱着民歌
等她们争先恐后地说完了,却向我们抛出了个难题:我们给你们讲了这么多,你们也得有所回报啊,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唱歌?我们面面相觑。看着我们互相推脱,她们很奇怪:这有什么难的啊?你们太原人怎么这么扭捏啊?如果不唱的话,我们就不许你们走。
不得已,我们几个人合唱了一首歌曲。她们跟着我们一边哼唱着,一边拍手伴奏。一曲唱罢,当我们挥手告别时,心里竟生出些依依不舍来。
这就是河曲人民的朴实和热情,她们的性格就像歌里唱得那样真情洋溢。这三位开朗热情、风姿绰约的河曲妇女中,年龄最小的已经55岁。不能不让人惊叹,在美妙的山歌里,河曲人不仅活得年轻,而且充满激情。在河曲妇女的身上,我找到了这里最美丽的风景。
在河曲这块土地上,小自几岁的娃娃,大至龙钟年迈的老人,男男女女,年年岁岁无时不在娓娓歌唱。听说,在河曲还有著名的几个家庭剧团,一家几代人组成一台歌会,在村乡之间巡回演出,不仅大大丰富了农民们的农闲生活,也极大地增强了河曲民歌的流传功能。
河曲人的嗓子为什么这么好?谈及这个话题,当地人哈哈一笑:黄河水养人呗。也有人说:吃酸捞饭吃的呗。
酸捞饭也叫做酸粥,是河曲最地道的特色饭。河曲一带干旱少雨,5月前的土壤无法耕种,只能种植一种叫糜黍的谷类,这种作物抗旱能力强,成长期短,但糜黍的颗粒入嘴后发涩发苦,只有搅酸了才好吃。具体的做法是,将糜黍煮熟后放进一个大罐子里,倒入酸菜水,用盖子盖上,等到酸菜水浸入米粒中发酵后,再拿出来吃。过去的河曲人每天清晨起来,吃上一碗酸粥,再喝上一碗酸汤,这一天下地干活都不用再喝水。酸粥起到了清肺败火的作用,也给河曲人滋养了一副好嗓子。直到现在,外地人来河曲,都要先尝上一碗酸捞饭,吃过之后才觉得真正到过河曲了。端上一碗酸捞饭,挖一口入嘴,满嘴酸津津的米粒,酸得让人直吸鼻气,咽下去后方觉一股甘甜滋味溢满齿间,接着便是一阵清凉爽滑的感觉在喉咙处久久盘旋,真是人间美味啊。
我们一行人,刚进入河曲县城,就听到了地道的河曲山曲,又吃了一碗酸捞饭,顿时觉得已经完全融入了河曲这块蕴藏着深厚民间文化的海洋中。
“走西口”原本不是悲剧
河曲人的歌唱了一辈又一辈,但最为遗憾的是,没有留下多少记载。在我的采访过程中,能索要的有关河曲民歌的资料少之又少。最权威的资料还是由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研究所出版的《河曲民间歌曲》一书,该书的作者原《词刊》主编晓星于1953年到河曲采风,精心编写了这部河曲民歌经典专著。这部书中详细记录了晓星同志在河曲生活的三个月里,从农民们的口中收集和记录下来的最原始的河曲山曲。在河曲人民的手中,这部专著一印再印,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雨,至今仍为研究河曲民歌最基本的资料。
山曲原本就存在于山野田间,口口相传是河曲民歌的惟一记录,想要全面地总结和收集民歌是一项较为艰难和辛苦的工作。在河曲,我听说有一位博物馆的退休干部叫韩运德,他用了近40年的时间潜心收集河曲民歌,他走过了河曲的村村落落,寻访最年老的民歌艺人,用手中的笔详尽地记录和收集了最原始的山曲。人们都说,在河曲没有人能比韩运德收集的歌子全。韩运德付出了毕生的精力,他的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出一套河曲民歌全集。
在河曲县委宣传部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县文化馆的退休干部张贤亮。张老今年已经72岁了,50年前,他陪伴晓星同志在河曲采风,从那以后,他为保护和宣传河曲民歌做了大量的工作。
在和张老的交谈中,我了解到,歌里的“走西口”唱得生离死别,凄惨哀伤,但历史上真正的“走西口”曾经为河曲带来了繁荣的商业贸易,实际上起到了促进河曲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
河曲处于晋陕内蒙古交界地带,北接河套平原。河曲一带连年干旱少雨,但河套平原却是土肥水美,所以河曲人自唐以来,就已经走出西口,到河套平原去谋生。清顺治年间,为稳固边防,防止汉蒙联合,朝廷下旨,从长城至偏关沿黄河河界设立一道宽15里、长2000余里的黑界地,绝对禁止汉蒙两地人民来往互通。
直到康熙年间,鄂尔多斯部落首领给康熙写了一个奏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求朝廷放开关口,让两地人民互通来往。于是,在康熙三十六年,朝廷下令批准河曲的西口古渡为汉蒙两族人民公开来往的主要渠道。对于河曲来说,“走西口”并不是悲剧的开始,而是蒙汉两族人民互通有无的良好开端。
“走西口”在民国初年最为繁盛,经济、文化、运输的发达在河曲达到了鼎盛时期。《河曲县志》中记载,光绪十六年,河曲有十座商号,外籍客商纷至沓来,据民国十年地方商会统计,当时河曲县城的糖、粉、豆腐、酱坊有147家,仅油酒坊、货铺、旅店就有195家。城内旅店客满,街道行人云集,买卖之声不绝于耳。本地巨商的“十大富号”也于此时兴起,个人资产都在10万银币以上。河曲旧志有“一年似水流莺啭,百货如云瘦马驼”的诗句,可见当时商贾云集的繁盛景象。
在这种情况下,文化传播也开始繁荣发达起来。由于汉语和蒙语不通,歌曲就成为两族人民交流的工具,这个时期,内蒙古的爬山调流传至河曲,两地都产生了许多以卖唱为生的民间艺人,他们的传唱活动为推广民歌传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民国十六年(1937年)以后,由于日本侵略、军阀混战、土匪猖獗,走西口变得非常危险和困难,有许多人惨死在走西口的路途中。1940年以后,内蒙古一带成为国民党统治区,两边更是断绝来往,那时有许多家庭遭受着亲人分离,无法相见的悲剧。河曲繁荣时期的《走西口》曲目是小喜剧、耍耍戏,唱得欢快活泼,现代版的《走西口》则表现出一种悲楚婉约的情景。
河曲民歌王贾德义
在河曲采访民歌艺人,不能不提到一个人,他叫贾德义,曾担任过县文化局局长兼文化馆馆长。这位被称为“河曲民歌王”的文化功臣,把毕生的精力和心血全都倾入到了民歌的世界里。
出身于农民家庭的贾德义不但歌唱得好,而且相关乐器件件不拦手。1963年,贾德义靠自学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但县领导把他强留下来,让他搞群众的文化工作,从此后,老贾再没离开过河曲,搞群众文化工作一搞就是40多年。
问老贾后不后悔留在河曲?他默默地摇头:“没啥后不后悔的,我自己就非常热爱家乡的民歌,当初也想把河曲民歌发扬光大。”老贾失去了进入高等学府深造的机会后,并不灰心丧气,他一边工作,一边走下基层,开始了他艰苦的创作生涯,让土疙瘩发出金子般的光芒是他最终的理想。他随剧团走遍了黄河内外,踏遍了陕北、晋北、内蒙古等地区,不但掌握了大量的山曲资料,还认真考察了山曲、信天游、爬山调的渊源和沿革,为研究晋西北民歌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河曲土生土长的民歌引来了无数中外影视剧组,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老贾就和著名导演谢晋合作过,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凡是来河曲的影视班子,必然要找老贾,已形成惯例。为协助剧团拍片,老贾担任过外联、演员、剧务、场务、副导演、现场调度等职务。他自豪地说:“我和许多著名导演合作过,还和许多著名的演员一起摸爬滚打过。”
在多年的实践经历和潜心研究中,老贾出版的山曲、民歌专著已有六七部了,大部分都是他自费出版的。资金不够时,他借过钱贷过款。我问他:你这么有名气,怎么还会没钱呢?
他说:唱民歌的,怎么能和那些歌星影星一样呢?我们并没有很多钱,我组织过许多演出,从来不是为了挣钱,就是因为心中的热爱,有一场演出我贴进去几千块钱,但效果还不错,我已经很欣慰了。
因为地方经费的短缺,老贾搞的演出队用得都是最廉价的演员,这也是造成节目质量不高、档次较低的主要原因。老贾说:陕北安塞的贺玉涛,那歌儿唱得真是没得说,可人家唱一首歌得3000元,我哪能请得起啊。
40年工龄、副教授的头衔,并没有给老贾带来什么实惠。一间清朝乾隆年间的18平方米的小土屋就是他的家,自己担水,自己做饭,既是伙房,又是卧室,没有书房,没有文案,镶满四壁的都是一撂撂积累大半辈子的书稿、资料。为了艺术事业,他不仅甘守清贫,而且也失去了家庭的温暖。20年前,妻子对他说:“我要的是家庭和丈夫,而你却只顾埋头研究,写下几箱子纸也不能当钱花啊,如果你再不思谋如何挣钱,往后就别再过了。”
面对妻子的最后通牒,老贾还是难以割舍自己对民歌的热爱,最后只好带着他三箱子手稿、两箱子书和几把乐器,离开了妻子。
几十年的艰辛,几十年的奋斗,老贾依然满足于精神上的享受。生活上的简朴和落伍,他无暇顾及。目前,他最企盼和渴望的是,有更多的精力和更雄厚的资金为河曲创建一流的演出班子,同时还能出版他整理和研究的河曲民歌专著。
采访贾德义的这一天,刚好是他组织排练二人台《走西口》最紧张的时期,听说省里电台要为他们录制节目。在演出场地,我遇到了小有名气的歌手辛里生。今年已经67岁的辛里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天生的一副好嗓子让他在全国的民歌大赛中拿过七个大奖。老贾和老辛的合作已长达40年,对民歌的共同热爱使这两个人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凡是老贾组织的演出,老辛一叫就到,从不计报酬。在演出中,已近古稀之年的老辛是永远的男一号。我问辛里生:儿孙这一代人里有没有接班人?他摇摇头说没有。我又问:你还能唱几年啊?他笑笑说:再唱三年没问题。
再唱三年!那三年以后呢?在贾德义、辛里生、杨仲青这一代人以后,还有谁来传唱河曲民歌?
我发现,在这些民歌王的背后,都没有一个得力的弟子或接班人。究其原因,他们告诉我,首先是现代的孩子们不再喜爱民歌,嗓音条件好的孩子都进入正规的音乐学府深造去了;其次,民歌的流传还停留在最传统最原始的口口相传中,没有纳入规范的系统的宣传和教育中去;另外,没有雄厚的资金力量作为扶持,民歌未来的生存也将是岌岌可危。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软,
拿起了筷子端不起这碗。
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乱,
煮饺子下了一锅药蛋" target=_blankgt;山药蛋。
想你呀想你呀实在想你
三天哥哥没吃了一粒米
茴子白卷心心十八九层
妹妹你爱不爱这受苦人
在河曲住了三天,下了三天雨,雨雾中的河曲县城流淌着一种怀旧和朴实的气息,清脆的山曲儿从街边商铺里传出,听着听着,让人恍若隔世。当载满歌声的车子驶离河曲时,我们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我们不希望,这些动人的歌谣最终只能成为录音磁带里传出的音符;我们不希望,将来的河曲城中再也找不到爱民歌爱到痴狂的老艺人;我们不希望,当河曲山曲在文化舞台上的身影愈来愈模糊时,世人对于河曲民歌的热爱仅仅变成了“抢救”民歌的责任。
心灵的呼唤(定稿)
一一兼评赵建武散文
阅读赵建武先生的散文是一种享受,这不仅仅是对优美文字的欣赏,更多的则是心灵的愉悦。或者说,赵建武的散文,就像远古的呼唤,再一次唤醒了我杂芜的心田。这种感受是来自于共同生活过的那方热土,来自于似曾相识而又确实经历过的那些故事。其实,年代并不久远,刚刚过去几年几十年,有些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
要说与赵建武的认识应该在50年前。我1969年就读南良联中时,就经常见过比我小几岁的建文建武兄弟还有他们的姐妹。我记得在学校最前边的一排平房西头,就住着一户人家,三间平房没有院落。我们在课余常见一个很朴实的女主人忙里忙外,很快我们就知道那是老校长赵凤珍老师的家和家眷,因了他大女儿赵顺萍跟我们是同学的缘故,所以我们经常到他的家里去玩。
赵建武的父亲赵老师是一个老革命,听说很早就参加工作,先在县里后到教育部门,担任多年的小学初中校长职务。他有着浓重的胶东口音,话语虽然不大好沟通,但笑容可掬,和蔼可亲,长者风范。他的爱人栾姨见了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孩子,亲切地抚摸着我们的头发,也是浓浓的胶东话,慈祥的脸庞上挂着笑容。
儿时对赵建武的家或是赵建武本人的印象大抵如此。后来各种原因接触少了,虽见面不多,但一直有他的信息,从他姐那里,从朋友那里,大致知道建武的人生轨迹,读高中,读大学,学成后在潍坊市政府部门工作,后来步步高升做官主政农科院。我们真正开始交流始于文学,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爱好,有着对生活对人生的共知,有着深厚的"老乡情怀",尽管他的祖藉是胶东,但赵建武出生在我们那个地方,有着那片曾经共同拥有的苍天厚土,那雨落山,那漳河水润泽了我们,那高崖人的纯朴民风薰陶了我们,当文学的爱好相遇时,便擦出了友情的火花。
赵建武很忙,一个部门的工作千头万绪,他又是十分敬业的人,然而在闲暇之余,他会孜孜不倦地追求文学,写作成为他生命的重要一部分。不几年的时间,他就在国家、省、市各级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散文、随笔、剧评、诗歌等文学作品近百篇,还出了专辑。我第一次读到他的作品是在同学朋友圈里,那一次我看到的是建武怀念母亲的文章,巜在晚樱凋零的时节母亲走了》,方知他慈祥的母亲已然过世,边读边陪着那些生动的文字落泪。儿子对母亲难以割舍的情怀,悠悠母子之情跃然字里行间。建武用心追述了母亲一生的品行:坚强、乐观、爱美、勤劳、朴实。后来我有幸阅读了赵建武大量的散文,他的《儿时记忆》《年味儿》《丁香情结》《烧瓮的记忆》《心中的母校》等,一篇篇精美的文章进入我的视野,走进我的心田。他在文学这片沃土上勤奋地耕耘着,他用文字舒发着内心的真情实感,诠释着自己的人生。
用心良苦,以情感人是赵建武散文的行文风格。这种情怀源自于对生活的热爱,他说,我的一生注定与“农”字有不解之缘。我出生、成长、学习和工作的地方都没离开一个“农”字。…… 和“农”字打交道这么久了,尚农情怀自然愈来愈深刻醇厚,尚农情结愈来愈清晰强烈,尚农感情愈来愈深沉浓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情结,而每个人的人生情结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人生的情结就像一粒种子,一旦注入人的生命中,就会顽强地生长并将其发扬光大,而且始终不渝。正因此,他倾情写出了诸如反映农业育种家的作品《育种赋》《大豆妈妈》《天涯育种》《四川行与思》《红叶知秋》《小麦礼赞》《潍县萝卜赋》《漫话芦笋》《话说花生》《玉米赞歌》《大豆吟》《丁香情·结》等艺术描述农作物和园林植物的散文。有的发表在《农民日报》《农村大众》《齐鲁文学》和《潍坊日报》等报刊上,还有的登载在网络上,引起了一定凡响。
与这种"农"情并行的是亲情。赵建武用很多篇幅叙述了环绕在心中的亲情,如《起个乳名爹娘叫》《父亲的奖章》《我的母亲》等等。他的乡情文学诸如《苦涩的往事》《心中的母校》等等,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他对故乡对母校的眷恋,赤子之心不忘故乡情怀难能可贵!
描写细腻是赵建武散文的又一特点。在《烧瓮的记忆》中,赵建武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整个瓮的制作过程,这正是散文需要把握的东西。"烧制一个瓮一般要经过选料、和泥、制坯、烧制等工序。做瓮,对原材料要求很挑剔。先是把红泥土刨下来,运到一片平地上,均匀摊开,晒干,然后用碌砫压碎碾细,最后用大细筛子筛去石头、草根等杂质,加水和成做胎坯瓮的泥巴。做瓮师傅把泥巴捏成胳膊粗、一米多长的泥面条,搭在胳膊上,坐在一个能转动的木制操作台上,旁边放有一个盛满清水的小罐子,然后一层层把红泥条拧成瓮的原始形状,等变硬后,用一种外方里圆的工具用力拍打,使其牢固。技艺高的师傅一次能操作做六至八台,依次进行,严丝合缝,不耽工,效率高。"在《心中的母校》中,赵建武这样描述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昌乐二中培养出大量人才,有两棵树默默做了见证。一棵是前边提到的校办公室前挂作息钟的大柳树。在病侵虫咬、风吹日晒下,大柳树衰老了,变得弱不经风,再也坚持不下去,已于2018年轰然倒下了,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是一个忠实物件,不离不弃,默默坚守,目睹着二中的兴衰。还有一棵大白杨树,属于传统树种(不同于今天的速生杨),是建校第二年的1957年栽植的,在韩校长和秦老师宿舍前。她,栉风沐雨60年,长得又高又粗,已成为参天大树,要两个成年人才合抱过来。据说是当时潍坊市教育系统的第一高树,现在树上仍依稀看到用红漆写的“1”的字样,见证着母校当年的荣耀,是二中几十年办学的物证,老二中人精神的象征。据知情人透露,为保护这棵树,上级还每月拨专款一元五角钱,足见第一的名号不是杜撰和虚传。"赵建武还详细记述了多位老师,把他们的师德品行凝于笔端。我与赵建武是校友,他笔下的其人其事我稔熟于心,因而读来感到非常亲切。还有,他的《烧瓮的记忆》一下子就勾起了我许多回忆,激起了我胸中的涟漪,引起了心灵的共鸣。我由衷地赞叹这是一段珍贵的记忆!烧泥瓮这一传统作坊应该说已经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时过境迁,作者仍能够描述得如此细致,可见生活的烙印在作者的脑海里是如此的深刻。除了扎实的文学功底外,那就是作者深深地热爱着雨落山下南良这片热土。儿时的一些记忆如此清晰,就显得弥足珍贵。能忘却的,一定不是最珍贵的;能存留清晰印象的,一定是珍贵的。感谢生活,赋予人们的财富;感谢作者,启迪人们的灵魂。
散文需要真诚,心灵需要呼唤!美好的抑或是切肤的,真诚的东西一定能打动读者的心,虽不是天籁之音,然而却是心扉的洞开。
于2020年10月9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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