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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情感教育》根据法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福楼拜的同名小说改编,上映时间1973年。
影片描写了1840到1867年间的法国现实生活,着力刻画了主人公莫罗从青年到中年的个人机遇。
福楼拜
居斯塔夫·福楼拜(1821-1880)是19世纪中叶法国现实主义作家。生于法国诺曼底卢昂医生世家。童年在父亲医院里度过,医院环境培养了他细致观察与剖析事物的习惯,对日后文学创作有极大的影响。福楼拜在中学时就热爱浪漫主义作品,并从事文学习作。早期习作有浓厚浪漫主义色彩。1840年,他赴巴黎求学,攻读法律,期间结识雨果。1843年放弃法律,专心文学。1846年,回卢昂,结识女诗人路易丝·柯莱,随后有近十年的交往。定居卢昂期间,他埋头写作,偶尔拜会文艺界朋友,直到生命最后时刻。晚年,他曾悉心指导莫泊桑写作。
1857年,福楼拜出版代表作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轰动文坛。但作品受到当局指控,罪名是败坏道德,毁谤宗教。此后,他一度转入古代题材创作,于1862年发表长篇小说《萨朗波》。但1870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情感教育》,仍然是一部以现实生活为题材的作品。小说在揭露个人悲剧的社会因素方面,与《包法利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外,他还写有《圣·安东的诱惑》(1874)、未完稿的《布瓦尔和佩居谢》、剧本《竞选人》(1874)和短篇小说集《三故事》(1877)等。小说集中的《一颗简单的心》,出色地刻画了一个普通劳动妇女的形象,是他短篇中的杰作。
福楼拜主张小说家应像科学家那样实事求是,要通过实地考察进行准确地描写。同时,他还提倡“客观而无动于衷”的创作理论,反对小说家在作品中表现自己。在艺术风格上,福楼拜从不作孤立、单独的环境描写,而是努力做到用环境来烘托人物心情,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他还是语言大师,注重思想与语言的统一。他认为:“思想越是美好,词句就越是铿锵,思想的准确会造成语言的准确。”又说:“表达愈是接近思想,用词就愈是贴切,就愈是美。”因此,他经常苦心磨练,惨淡经营,注意锤炼语言和句子。他的作品语言精练、准确、铿锵有力,是法国文学史上的“模范散文”之作。
与《情感教育》相遇恰在风华正茂的弗雷德里克踌躇满志从外省赴巴黎上大学的年龄,从图书馆看到此书,翻前言,一看到批判现实主义,揭露资本主义……的文字,再一望如此大部头便没再有读下去。读了《包法利夫人》,得知福娄拜是木心的文学二舅后,遂再翻起已是弗雷德里克重返故乡的时候。读完李健吾译本,宛如一场漫长跋涉,总算到了终点却又觉错过了许多风景。好在美景一直在,这样的美景需慢慢走、细细看。
《情感教育》全书贯穿了弗雷德里克对阿尔努夫人的爱恋,却不是一部爱情小说。小说虽然有着轰轰烈烈的时代背景,描绘了1840年至1867年的法国社会生活,给读者呈现一幅瑰丽宏伟的社会画面,但主人公弗雷德里克却游离于时代之外,以追求那可望不可即的爱情来主宰自己的命运。喜欢文学、绘画、音乐的弗雷德里克无疑是感性、浪漫的,追求画商阿尔努的夫人,尽管与妓女罗莎乃特、贵妇当布赫兹夫人、乡村少女路易斯有交往,对阿尔努夫人的感情却始终真挚、厚重。恰是弗雷德里克对阿尔努夫人的那份真情让我对这个为满足肉欲与罗莎乃特厮混、为挤入上流社会做当布赫兹夫人的情人、辜负纯情少女路易斯对他爱恋的浪子厌恶不起来。中产阶级家庭出生的的弗雷德里克刚踏入巴黎并非没有抱负,想成为哲学家,想从事文学与绘画艺术,也想从政,却是不断立誓又不断放弃。虽经历了社会大变革,却宁愿逃离到自己的小天地里,那是文学、绘画、音乐、物质、女人的温柔梦乡。
福楼拜不相信任何革命,一场场革命总是来了又去。巴黎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不同阶层不同人物不同嘴脸,除了杜萨笛耶,书中皆是不彻底的人。弗雷德里克无疑是个失败者。既不同于为梦想坚持不懈奋斗一生最终失败的裘德,也不同于由贵族子弟蜕变为寡廉鲜耻的野心家拉斯蒂涅。他本性善良,把对阿尔努夫人的恋情当作终身事业追求,恪守妇道的阿尔努夫人对弗雷德里克如海市蜃楼,那是他的理想之爱、精神之爱。不可近、不可得,如烟似雾,虚化为与自己艺术激情的相拥,最美最热烈的爱情,一定是超越世俗的灵魂之爱。阿尔努夫人的失约是弗雷德里克命运的一个转折。阿尔努夫人总算同意赴弗雷德里克的约,正值法国大革命爆发,弗雷德里克心中唯有与阿尔努夫人的约会,民众的游行、如火如荼的革命皆是模糊淡去的背景。读到这里,明知作者不会安排他俩见面,却跟着弗雷德里克焦急、等待、期望、失望、痛苦、疯狂、绝望,简直有些同情男主人公的痴情。阿尔努夫人却因儿子突患假膜性喉炎未能赴约,也是畏惧这是上帝对自己行为的惩罚,从此更是疏远了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理想幻灭,再无顾忌,遂投入巴黎那个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也投入罗莎乃特的怀抱。
与妓女罗萨乃特的爱纯粹为满足肉欲。虽育有一子,在儿子不幸夭折后,流下的眼泪竟还是为阿尔努夫人。“和这两个女人来往,好像两种音乐在他的生命当中:一个轻狂、激昂、好玩,一个庄重,差不多信教一般;她们同时颤动,总在增加,渐渐混在一起;——因为,要是阿尔努夫人仅仅用手指轻轻碰他一下,马上另一个的面目就迎着他的欲望来了,因为他在那方面的机会比较不大遥远;和罗莎乃特在一起,只要他的心一动,他立即记起他伟大的爱情。”灵魂与肉体,一个在这里完结,另一个在这里开始。弗雷德里克在这两种力的夹击里欢愉、痛哭、滚爬、受伤,幻灭,又结痂地活了下来。这种灵与肉的搏斗又不同于裘德面对灵魂爱人苏与前妻阿拉贝娜灵与肉的生死搏斗。裘德以进入基督寺大学为不变追求,苍凉而悲壮,令人怜悯同情;弗雷德里克唯有心中的阿尔努夫人,更易被外界左右,却又忧虑重重、踟蹰不前,令人唏嘘感慨。固然二人的失败皆与性格有关,同样在灵与肉中痛苦挣扎。当弗雷德里克被阿尔努夫人拒绝,下决心不再想念她,以为可以投入巴黎那光怪陆离的世界,但当听到有人用言语背地里侮辱阿尔努夫人时,却可以为此与人决斗。为获取名利,弗雷德里克也想拼命挤进上流社会,成为银行家当布赫兹夫人的情夫,在当布赫兹过世后意与当布赫兹夫人结婚。然而,在破了产的阿尔努夫妇的家具拍卖会上,当布勒兹夫人的举动深深刺伤了弗雷德里克的心,还是因为对阿尔努夫人的爱,不容破坏心中神圣的感情,遂与贵妇决裂。他万分沮丧回到家乡,想找到最后的避风港,与一直爱恋他的乡下姑娘路易丝共结连理。在教堂的广场上,恰遇路易丝与老同学戴洛里耶举行婚礼,弗雷德里克只得又返回巴黎。岁月流逝,弗雷德里克继承的遗产挥霍贻尽,一事无成,欲把爱情当作事业也一败图地,一个不彻底的人彻底的失败者。
当革命、理想与爱情皆幻灭后,福娄拜用极简洁的文字描绘弗雷德里克十余年的经历:
“他旅行。
在商船上的忧郁,帐下寒冷的醒寤,对名胜古迹的陶醉,恩爱中断后的辛辣,他全尝到了。
他回来。
他出入社会,又有了别的爱情。”
宛如留白、个中滋味,说不清、已道明。
多年后,垂暮之年的阿尔努夫人突然造访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惊喜、激动、兴奋,他们诉说衷肠,多年的幻梦就要成真,然而福娄拜写出了最残酷的现实。当弗雷德里克看到阿尔努夫人摘下帽子漏出的白发时,当胸一击,不想减损他的梦中情人,止步了。“我所想的阿尔努夫人,就是你日常的模样,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温柔、严肃、耀眼似的美丽,而且那样善良!这个形象消灭了此外一切的形象。”就是这个幻像让弗雷德里克爱了一生,再无法对别的女子动真情,最终放弃了面对残酷现实的勇气。他们决别了。“分手的时候,有一时,被爱的人已然不复和我们在一起了。”他们唯有灵魂之爱。不同于马尔克斯《霍乱中的爱情》的浪漫结局,阿里萨与费尔明娜在挂黄旗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船上完成了灵与肉的结合。福楼拜遵从现实,不给浪漫的弗雷德里克一个浪漫结局,让他在悲欢离合中一步步完成自己的情感教育。
结局平淡却意味深长。中年后的弗雷德里克再次重返在故乡与旧友戴娄芮回望各自的人生。一个梦想爱情、一个梦想权势,皆失败。回望青春,忘了彼此后来的矛盾、不愉快,唏嘘感慨,那才是他们最好的时光。理想破灭、现实潦倒,唯残存对美好爱情的回忆,其实也是对自己青青、曾有梦想的追怀。他至始至终爱的即是自己,阿尔努夫人不过是幻想的对象,理想的寄托。有时,我们爱一个人,不过是喜欢爱的感觉、享受爱的过程。可以是具体人也可以是物抑或某种抽象的事物,譬如,艺术。木心在《温莎公爵墓园》中写道:“他和她没有事业,只有爱情,恰如你嘲弄的,以爱情为事业的人,那么,以事业为爱情的人,又如何呢?”以爱情为事业如温莎公爵,也如弗雷特里克,以事业为爱情,恰如木心。一生不违背年少的誓言,把艺术当作爱情。不必担心对方变心,只顾自己全身心爱下去,即使没有开花结果,至少在墓志铭上也可写上“活过、爱过。”
木心道:“福楼拜是文学上的圣人,以文学为宗教的最虔诚的使徒。他是世界文学中最讲究方法修辞的大宗师。”福楼拜是一个纯粹生活在精神世界的人,以文学为终生信仰,同样是一个以事业为爱情的人。福娄拜主张呈现艺术,隐退艺术家,故木心将他认作文学二舅。《情感教育》用全知的角度,作者无处不在,却丝毫看不到他的身影。不懂法语,从李健吾译本中仍能感受到福楼拜语言的魅力。宛如画家笔下衣裙上的皱折,工笔画般细细描绘社会的真实面貌、人物微妙变幻的心理、环境色彩的多姿斑斓。
巴黎,让弗雷特里克既欢喜又痛苦。从乘船返回故乡劳让起到12年后又重回故乡,10余年间的悲欢离合伴着他的忧郁几度返乡,至到完成情感教育,那也是他的一生一世。一个青年、一个平凡之人的情感经历在轰轰烈烈的时代背景下显得有些苍白,隔着时代看,却有着别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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