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序跋类”古文中,《新五代史》里的一些序,是和《史记》里的《汉兴以来诸侯年表序》、《秦楚之际月表序》等同样著名的。清姚鼐《古文辞类纂序目》云:“余撰次古文辞,不载史传,以不可胜录也。惟载太史公、欧阳永叔表志序论数首,序之最工者也。”其中的《伶官传序》,明代古文家茅坤推为“千年绝调”,虽未免溢美,然而跌宕唱叹,情韵绵远,确乎得《史记》神髓而不袭其貌。
《新五代史》“发论必以‘呜呼’”,这篇《伶官传序》也不例外。为什么一上来就要“呜呼”呢?这和欧阳修所处的时代以及他的政治态度、政治遭遇有关。《欧阳文忠公集•附录》卷五载欧阳修的儿子欧阳发等所述《事迹》中有云:“先公……自撰《五代史》七十四卷……褒贬善恶,为法精密。发论必以‘呜呼’,曰:‘此乱世之书也。’其论曰:‘昔孔子作《春秋》,因乱世而立治法。余述本记,以治法而正乱君。’此其志也。”
《东皋杂志》的作者曾说:“神宗问荆公(即王安石):‘曾看《五代史》否?’公对曰:‘臣不曾仔细看,必以‘呜呼’为是。’”认为五代之事可叹,故多用“呜呼”,这是搔到了痒处的;但还忽视了更重要的一面。
五代是中国历史上出名的乱世。北宋王朝建立以后,生产得到了恢复和发展,社会得到了暂时的相对稳定。然而紧接着,统治者日益荒*腐化,社会矛盾日益扩大加深。到了仁宗庆历初年,以王伦、李海等为首的人民暴动接踵而起,西夏又侵扰西北边境,屡败宋军。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针对当时的弊政,力图实行政治改革,以挽救北宋王朝的危机,却接二连三地遭到当权派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欧阳修忧心忡忡,很耽心五代惨痛历史即将重演。而宋太祖时薛居正奉命主修的《旧五代史》又“繁猥失实”,无助于劝善惩恶。于是自己动手,撰成了七十四卷的《新五代史》,通过对五代政治与历史人物的记述、描写和批判,表现了他对北宋王朝的忧虑和对当时弊政和当权派的不满。这篇《伶官传序》,和《宦者传论》、《唐六臣传论》等一样,既是史评,也可以说是针对北宋的现实而发的政论。它以“呜呼”开头,并非无病呻吟,而是寓有无穷的感慨中。
《伶官传序》是冠于《伶官传》前的短序,旨在说明写《伶官传》的意图。很明显,有关伶官的事实,自然应该写在传里。事实上,关于后唐庄宗(李存勖)宠幸伶官景进、史彦琼、郭门高等,任其败政乱国的史实,正是写进了《伶官传》里的。那么,既要写明作传意图,又要避免和传文重复,就难免概念化。欧阳修的这篇短序之所以写得好,就在于既避免了和传文重复,又说明了作传意图,而文字生动,形象鲜明,毫无概念化的毛病。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文章劈头就讲大道理;而“呜呼”与“哉”相呼应,却造成极其浓烈的抒情气氛。“盛衰”二字是全篇眼目,“虽曰天命”一纵,“岂非人事哉”一擒,“天命”是宾,“人事”是主。从感慨万千的叹息声中,读者已不能觉察:有些人忽略“人事”而将国家的“盛衰”委于“天命”,正是作者所痛心的。而他的写作意图,也已经呼之欲出。
论点一经提出,即是过渡到摆事实的桥梁。桐城派古文家刘大櫆认为此句较弱,拟删去。在全文中,这一句的确弱一些。然而起势横空而来,此后叙事的一段又一笔笔骞举;在二者之间,还是需要有这么个文气迂缓的句子调剂一下的。一张一弛,也适用于文章作法。何况,“庄宗之所以得天下”,应“盛”,“所以失之者”,应“衰”;而下文将要写什么,也交代得一清二楚。有了它,文章的脉络就更加分明了。
接下去,自然要先写“庄宗之所以得天下”。而庄宗李存勖得天下的全部过程,已经写入“唐本纪”了。何况,即使冒重复之嫌,在这里写出李存勖得天下的经过,也必将造成文势的拖沓,且不合“序”的体制。那又怎么办呢?
写一部书,像缝一套衣服一样,如何剪裁,是要作全盘考虑的。仅从这篇小序着眼,已经可以看出欧阳修在全书的总的构思方面,付出了多少心血!遍读《新五代史》,就会发现:此序所写的关于李存勖得天下的事实,不仅在《唐本纪》和《伶官传》里都没有写,而且在其他任何篇里也不曾涉及。这大约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在通盘考虑之后,觉得这些事实留在这里写最合适,因而在其他篇里不写。其二是:这些事实本身的真实性还有问题,不便写入有关的“纪”、“传”;但其精神还是符合晋王(李克用)和庄宗的情况的,因而写在这篇“序”里,“虚寄之于论以致慨”。看来这二者都有,而后者的成份更大。所以先用“世言”二字冒下。
比欧阳修早五十多年的王禹偁在《五代史阙文》中写道:“世传武皇(李克用)临薨,以三矢付庄宗曰:‘一矢讨刘仁恭;汝不先下幽州,河南未可图也。一矢击契丹……阿保机与吾把臂而盟,约为兄弟,誓复唐社稷,今背约附梁,汝必伐之。一矢灭朱温。汝能成吾志,死无憾矣!’庄宗藏三矢于武皇庙庭。及讨刘仁恭,命幕吏以少牢告庙,请一矢,盛以锦囊,使亲将负之以为前驱;及凯旋之日,随俘馘纳矢于太庙。伐契丹、灭朱氏亦如之。”开头用“世传”二字,也见出王禹偁的严肃态度。对于这些事实,司马光在《资治通鉴考异》卷二十八中通过考证,作了这样的结论:“庄宗初嗣世……未与契丹及守光(燕王)为仇也。此盖后人因庄宗成功,撰此事以夸其英武耳。”胡梅磵则认为:“晋王实怨燕与契丹,垂殁以属庄宗,容有此理。”姑无论这些事本身可信不可信,而李存勖“英武”是真实的,后来也确曾“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因而写进这篇序里,并没有什么不可以。而且,这些本来用以夸赞李存勖“英武”的情节,正适合于说明他所以“盛”全在于“人事”。
“世言”两字,直冒到“及凯旋而纳之”。事实根据王禹偁的记载,而文字却更精练、更传神。其中写李克用临终之言和“与尔三矢”的动作,真是绘声绘色!简短的几句话,说得很急促,很斩截;追述已往的恨事,激励复仇的决心,如闻切齿之声,如见怒目之状。写李存勖受父命,只一句:“受而藏之于庙”。而“受而藏”的行动,却既表现了他的坚定意志,也流露出他的沉重心情。而这,又为后面杀敌致胜的描写和“忧劳可以兴国”的论断埋下的伏线。
从“晋王之将终”到“及凯旋而纳之”,“庄宗得天下”似乎已经写完了。但在这里,关于李存勖复父仇的事未免写得太简括,不足以落实那个“盛”字。然而别忙!看来这是作者有意安排的。用“凯旋而纳之”一收,却立刻用“方其……”承上提起,作了追述;并在追叙的基础上作出判断,表明了作者的态度。由几个既对偶又错落的短句构成的长句,一口气读下去,有如迅雷猛击、暴雨骤至、烈风巨浪相激搏。就李存勖说,“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就作者的行文说,也是“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
从“及仇雠已灭”到“何其衰也”写“失天下”,夹叙夹议,极概括而又不乏形象性。读之只觉阴风飒飒,冷雨凄凄,与前一段形成鲜明的对照:就史实说,一“盛”一“衰”;就文势说,一扬一抑。两相激射,而作者肯定什么,否定什么的情绪,也洋溢于字里行间,给读者以强烈的感染。
光看这一段文字,对李存勖失天下的具体过程自然还不甚了了。但这不能责怪作者,因为那些事实全写入了《伶官传》。作为《伶官传》的序,只要提几笔就够了。
接下去,用“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自于人欤”两个反诘语一宕,既承上,又转下。前一句照应“得失”、“天命”,是陪笔;后一句照应“岂非人事”,是主意。“《书》曰”以下,紧承第二个反诘语,用“‘满招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几句,充实开头提出的论点,揭示李存勖得天下与失天下的根源。“故方其盛也……”与“及其衰也……”两层,回应“盛”、“衰”,先扬后抑,一唱一叹。
作者通过李存勖得天下与失天下的事实,阐明了“满抬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自然之理”,从而有力地体现了他的写作意图(在《伶官传》里,便着重写存勖得天下以后溺于伶人,如何“满”、如何“逸豫”的事实)。行文至此,似乎可以收束了。但他还嫌不够,又推开一步,提出更有普遍性的两个问题感慨作结。从文意上说,更见得语重心长;从文势上说,也显得烟波不尽:真有“篇终接混茫”之妙。而其所以语重心长,正由于作者忧国忧民情深。当时的北宋王朝,表面上虽称“盛世”,但其实已经危机四伏。“祸患常积于忽微”,难道不应该及早注意,防微杜渐吗?当时的北宋统治者,固然不像李存勖那样溺于伶人;然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足以溺人者,“岂独伶人也哉”!难道不应该提高警惕,居安思危吗?作者写这篇文章,分明是痛恨当时统治者的“满”、“逸豫”和溺于奸邪小人,希望他们从李存勖那里吸取历史教训的。
这篇用以“序”《伶官传》的文章,实质上是论说文,所以不少人管它叫《伶官传论》;但又和非文艺性的论说文不同。写李克用愤恨填膺,须眉皆动;写李存勖始而英毅,继而衰飒,神态如生:极富形象性,而又跌宕唱叹,情深韵远,于尺幅短章中见萦回无尽之意。《文章精义》的作者曾说欧阳修的文字“遇感慨处便精神”。这里所谓“精神”,除了语言的平易畅达、富有音乐感而外,最基本的因素,恐怕就和这“感慨”有关。而欧阳修的感慨,则如前面所说,来自北宋王朝的危机,来自他为争取实行政治改革而受到的政治打击。
原文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注释 1、伶(líng)官:宫廷中的乐官和授有官职的演戏艺人。2、原:推究,考查。庄宗:即后唐庄宗李存勖,李克用长子,继父为晋王,又于后梁龙德三年(923)称帝,国号唐。同年灭后梁。同光四年(926),在兵变中被杀,在位仅三年。3、晋王:西域突厥族沙陀部酋长李克用。因受唐王朝之召镇压黄巢起义有功,后封晋王。4、矢:箭。梁:后梁太祖朱温,原是黄巢部将,叛变归唐,后封为梁王。5、燕王:指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其子刘守光,后被朱温封为燕王。此处称刘仁恭为燕王,是笼统说法6、契丹:宋时北方的一个部族。7、与:赐给。其:语气副词,表示命令或祈求。乃:你的。8、庙:指宗庙,古代帝王祭祀祖先之所。此处专指李克用的祠,同下文的“太庙”。9、从事:原指州郡长官的僚属,这里泛指一般幕僚随从。少牢:用一猪一羊祭祀。10、纳之:把箭放好。11、系:捆绑。组:绳索。12、函:木匣。此处用作动词,盛以木匣。13、先王:指晋王李克用。14、仇雠(chóu):仇敌。15、一夫:指庄宗同光四年(926)发动贝州兵变的军士皇甫晖。16、誓天断发:截发置地,向天发誓。17、岂:难道。欤(yú):表疑问的语气助词。18、抑:表转折的连词,相当于“或者”、“还是”。本:考究。迹:事迹,道理。19、《书》:《尚书》。20、逸(yì)豫:安逸舒适。忘:亡的通假。21、举:全、所有。22、忽微:形容细小之事。忽是寸的十万分之一,微是寸的百万分之一。23、溺:溺爱,对人或事物爱好过分。24、也哉:语气词连用,表示反诘语气。 相关试题及答案 17解释下列句子中的加点词(2分)(1)函梁君臣之首( ) (2)君臣相顾( )18下列各组加点词的用法和意义相同的一项是( )(2分)A盛衰之理 B。以三矢赐庄宗世言晋王之将终也 而皆背晋以归梁C方其系燕父子以组 D与其所以失之者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契丹与吾约为兄弟19把下列句子译成现代汉语。(4分)(1)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2)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20本文是一篇史论文,采用的论证方法有 ; ; (2分)21本文的语言很有特点,请就某个语言特点作赏析。(4分) 参考答案 17(2分)(1)用匣子装:(2)看,视18(2分)D19(2分)①国家兴盛与衰亡的道理,虽然说是天命(决定),难道就没有人事的原因!(2分)②祸患常常是从细微的事情累积起来的,人的才智和勇气往往被他溺爱的事物困扰。20(2分)例证 引证 正反对比论证21(4分)见教参第257页。有关本文的语言特点,值得关注的点很多,如:感叹句、反问句;对比句、对偶句:;整句、散句;长句、短句等,对“点”的选择不限制,可小可大可合可分,关键看是否能说得明白。(答题的结构;特点+举例+效果、作用分析。分数各1分,语言表达1分), 二 1、谈谈本文的中心论点和有关警句对我们有什么启迪作用。 答: 本文的中心论点:“盛衰之理,虽日天命,岂非人事哉!”意为国家的兴衰、事业的咸少,主要取决于人事。作者引《尚书》之语与史实相对照,将人的作为和国运盛衰之间的关系归结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这是对中心论点的精辟阐释,末尾进一步将这番道理推而广之:“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因于所溺”,从伶人说开去,从更广的范围给人以启示。当今知识经济时代,社会飞速发展,无论国家或个人,要想获得发展和成功,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常常以这些格言警示自己,要不断地努力拼搏,居安思危,不骄不躁,谦虚谨慎。2、试以本文第二段为例,说明作者是如何运用对比手法进行论证的。 答: 第二段写庄宗李存勖兴衰成败的史实,在写法上欲抑先扬,先极力赞扬成功前的发奋、成功时意气的雄壮,接着写失败时形势的衰弱,通过盛与衰、兴与亡、得与失、成与败的强烈对比,突出庄宗历史悲剧的根由所在,使“皆自于人欤”的结论格外令人信服、发人深省。3、识别文中所运用的理论论据和事实论据,并说明其作用。 答: 第二自然段概述庄宗李存勖兴衰成败的历史事实是事实论据,用典型事例有力地证明了中心论点,所以前两段构成了归纳论证。第三自然段引用的《尚书》中冀满招损,谦得益力的名句是理沦论据,为论证提供了大前提,有力地推出了“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园于所溺”的推论。 三: 1、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答案: 原:推究,推本求源。2、亨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答案: 与:给。 矢:箭。 其:语气副词,表示期望、命令的。乃父:你的父亲3、方其系燕父子以组 答案: 方:当……时。 系:捆绑。4、函梁君臣之首 答案: 函:木匣,这里意为用木匣装盛,名词用作动词。 5、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 答案: 仇雠:仇敌。6、抑本真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答案: 抑:或,还。 本:椎究本源。 自:由于。7、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 答案: 忧劳:忧患勤劳。 逸豫:逍遥游乐,不能居安思危。8、故方其盛也,学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 答案: 举:全,尽。9、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因子所溺 答案: 所溺:沉溺迷爱的人或事物。 四: 1、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粱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问:(1)这段文字的中心论点是什么 答: 这段文字的中心论点:,国家的兴衰,事业的成败,主要取决于人事。(2)概括这段的论据。 答: 这段用的是历史事实论据:前半是国家兴旺、事业成功的历史事实;后半是国家衰亡、事业失败的历史事实。(3)作者用什么方法突现中心论点 答: 作者主要是通过对比的方法来体现并突出中心论点的。主要是历史事实的兴与衰、成与败的对比,结论就在事实的鲜明对比、之中;其次是通过“得之难而失之易”与“成败之逆迹皆自于人”两种观点的对比,孰是孰非,“成败之迹”已和盘托出。2、《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问:(1)最能体现这段文字主要观点的是哪两句 答: 最能体现这段文字中心观点的两句话是:“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2)这里运用了哪两种论据 答: 这里所运用的两种论据是:理论论据和历史事实论据。(3)作者用什么方法来突出中心论点请略加说明。 答: 作者用演绎论证法证明中心论点。引用《尚书》中“满招损,谦得益”的名句作为大前提,“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是结论,中间省略了小前提,即第二段的事例。然后以“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为大前提,以“故方其盛也……为天下笑”句为小前提,推出“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图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的结论,即后唐庄宗是因骄傲、逸豫、宠幸伶人而亡国的道理。 译文 唉!盛衰的道理,虽说是天命决定的,难道说不是人事造成的吗推究庄宗所以取得天下,与他所以失去天下的原因,就可以明白了。世人传说晋王临死时,把三枝箭赐给庄宗,并告诉他说:“梁国是我的仇敌,燕王是我推立的,契丹与我约为兄弟,可是后来都背叛我去投靠了梁。这三件事是我的遗恨。交给你三枝箭,你不要忘记你父亲报仇的志向。”庄宗受箭收藏在祖庙。以后庄宗出兵打仗,便派手下的随人官员,用猪羊去祭告祖先,从宗庙里恭敬地取出箭来,装在漂亮的丝织口袋里,使人背着在军前开路,等打了胜仗回来,仍旧把箭收进宗庙。当他用绳子绑住燕王父子,用小木匣装着梁国君臣的头,走进祖庙,把箭交还到晋王的灵座前,告诉他生前报仇的志向已经完成,他那神情气概,是多么威风!等到仇敌已经消灭,天下已经安定,一人在夜里发难,作乱的人四面响应,他慌慌张张出兵东进,还没见到乱贼,部下的兵士就纷纷逃散,君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到哪里去好;到了割下头发来对天发誓,抱头痛哭,眼泪沾湿衣襟的可怜地步,怎么那样的衰败差劲呢!难道说是因为取得天下难,而失去天下容易才象这样的吗还是认真推究他成功失败的原因,都是由于人事呢《尚书》上说:“自满会招来损害,谦虚能得到益处。”忧劳可以使国家兴盛,安乐可以使自身灭亡,这是自然的道理。因此,当他兴盛时,普天下的豪杰,没有谁能和他相争;到他衰败时,数十个乐官就把他困住,最后身死国灭,被天下人耻笑。祸患常常是由一点一滴极小的错误积累而酿成的,纵使是聪明有才能和英勇果敢的人,也多半沉溺于某种爱好之中,受其迷惑而结果陷于困穷,难道仅只是溺爱伶人有这种坏结果吗于是作《伶官传》。 赏析: 《五代史伶官传序》选自欧阳修所作《新五代史·伶官传》,是一篇史论。此文通过对五代时期的后唐盛衰过程的具体分析,推论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和“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的结论,说明国家兴衰败亡不由天命而取决于“人事”,借以告诫当时北宋王朝执政者要吸取历史教训,居安思危,防微杜渐,力戒骄侈纵欲。文章开门见山,提出全文主旨:盛衰之理,决定于人事。然后便从“人事”下笔,叙述庄宗由盛转衰、骤兴骤亡的过程,以史实具体论证主旨。具体写法上,采用先抑后扬和对比论证的方法,先极赞庄宗成功时意气之盛,再叹其失败时形势之衰,兴与亡、盛与衰前后对照,强烈感人,最后再辅以《尚书》古训,更增强了文章说服力。全文紧扣“盛衰”二字,夹叙夹议,史论结合,笔带感慨,语调顿挫多姿,感染力很强,成为历来传诵的佳作。全文可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以叙史为主。作者于开篇之首即开宗明义,用一兼带感叹语气的反诘句道出了此文的中心论点——“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可谓立论鲜明,催人警醒,又具有论战性,一反当时流行的宿命论的历史观。前人曾评此句是“起势横空而来,神气甚远”。文章接着写道:“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表明作者将列举庄宗得失天下的史例作为论据,对上述论点加以论证。这一过渡句的运用,使论点与论据间衔接紧密自然,论点有总领全篇之功,而下面文字的出现又不致突兀。为论证中心论点,作者并未赘述庄宗身世或伶官轶事,也未过多地列举史例,而是从纷繁的史料中,仅选取了传奇色彩较浓,颇具典型意义的庄宗得失天下的史事,以洗练的文字,沉挚充沛的感情,抑扬顿挫的语调,纵横捭阖的气势加以叙述。据说,晋王李克用与梁王朱温结仇极深。燕王刘守光之父刘仁恭,曾被李克用保荐为卢龙节度使。契丹族首领耶律阿保机(辽太祖)曾与李克用把臂定盟,结为兄弟,商定共同举兵讨梁。但刘仁恭与阿保机后皆叛晋归梁,与晋成仇。李克用临终时以三枝箭作为遗命,要其子李存勖为其复仇。李存勖兵精将勇,东征西讨,于公元913年攻破幽州,生俘刘氏父子,用绳捆索绑,解送太原,献于晋王太庙。公元923年,李存勖攻梁,梁兵败,朱温之子梁末帝朱友贞命部将杀死自己,李存勖攻入汴京,把朱友贞及其部将的头装入木匣,收藏在太庙里。李存勖还曾三次击败契丹,为父报了大仇。但他灭梁以后,骄傲自满,宠信伶官,纵情声色,使民怨沸腾,众叛亲离,在位仅三年就死于兵变之中。在叙述这段史事的过程中,作者采用先扬后抑的手法,通过一盛一衰的对比,一褒一贬的抒情,给人以强烈的碰撞感、落差感,引起读者心灵的震颤,增强了论点的说服力,正如前人说:“叙唐庄宗处,倏而英俊,倏而衰飒。凭吊欷歔,虽尺幅短章,有萦回无尽之意。”作者于叙事之后,又以两个反诘句回扣主题——“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至此,对比论证初步告一段落。在文章的后半部分中,作者由叙事转入论理,论证步步深入,立意层层递进。从“《书》曰:‘满招损,谦得益’”自然引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忘身”的`论点。为增强这一论点的说服力,作者又将庄宗得失天下之事浓缩为一段简洁对偶的文字,反证此论,再次通过一盛一衰的强烈对比,与篇首的立论形成前后照应,首尾呼应之势,使此文的中心论点更加鲜明突出。文章写至此处,作者胸臆仍未尽抒,又进一步推出“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这样一个论点,令读者的认识随着作者的笔触进一步深化,以历史的教训中受到更加深刻的启迪。“忧劳”、“逸豫”、“忽微”、“所溺”皆为人事,因此,上述两个论点,既是中心论点的深化,又是其具体化。作者于全文论证的高潮处蓦然收笔,可谓言已尽而意未绝,令读者有余音绕梁之感——“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此处以点睛之笔,阐明了作者写作《伶官传》,“善善恶恶”的目的并非就史论史,而是具有广泛而现实的醒世意义。此文写作特点除如上所述的构思精巧,结构严谨,论证透辟,层层递进外,文中语言的运用亦颇具特色。首先是感叹词句的多次运用,使文章一唱三叹。如开篇之首,作者即发“呜呼”之慨叹,此种开篇法在他的《新五代史》中屡见不鲜。依作者看来,五代如春秋,为乱世,可叹者甚多。除篇首外,作者于文中亦曾多次发出深沉的感叹,这样作序,是继承了《史记》、《战国策》序文的传统笔法,于叙事,议论中夹着感慨,借以表达作者对史事的见解和态度。或褒或贬,于欷歔中昭然可见,浓烈的感情色彩,增强了文章的艺术感染力与说服力。其次,此文在语言运用上的另一特色,是既摒弃了骈文追求词藻华丽矫揉的浮靡之风,注重文字的平易晓畅,简洁生动,又吸取了骈文的长处,利用声韵和对偶词句使文章具有浓郁的诗的韵味,诵读起来,抑扬顿挫,琅琅上口,令人进入美的意境,感受到充溢于字里行间中的作者的思想感情。作者在描述庄宗意气之盛时,语气舒缓沉稳,透着褒扬。而在叙述庄宗衰败之时,语气忽转促急,多用四字句——“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读来节奏明快,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畅中分明透着凝重哀惋,增强了感叹的气势。另外,对偶词句的运用在文中比比皆是,如盛与衰,得与失,天命与人事,难与易,这些对偶词句的运用,使文章韵律节奏匀称,文字简洁有力,哲理性强。通观全篇,融叙事、议论、抒情为一体,叙事生动晓畅,论证层层深入,感情深沉浓烈,实为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历代的文学家多视此篇为范文,倍加赞赏,如明代茅坤称此文为“千古绝调”,清代沈德潜誉此文为“抑扬顿挫,得《史记》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欧阳公之文风、政见与为人,于此文可略见一斑。
以“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的观点其人耳目。
“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意思:国家的兴盛与衰败的道理,虽说是天意,难道不是人为的缘故吗?
出处:《五代史伶官传序》是宋代文学家欧阳修创作的一篇史论。
原文节选: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译文:啊!国家的兴盛与衰败的道理,虽说是天意,难道不是人为的缘故吗?探究庄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原因,就可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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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部分以叙史为主。作者于开篇之首即开宗明义,用一兼带感叹语气的反诘句道出了此文的中心论点——“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可谓立论鲜明,催人警醒,又具有论战性,一反当时流行的宿命论的历史观。
前人曾评此句是“起势横空而来,神气甚远”。文章接着写道:“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表明作者将列举庄宗得失天下的史例作为论据,对上述论点加以论证。这一过渡句的运用,使论点与论据间衔接紧密自然,论点有总领全篇之功,而下面文字的出现又不致突兀。
为论证中心论点,作者并未赘述庄宗身世或伶官轶事,也未过多地列举史例,而是从纷繁的史料中,仅选取了传奇色彩较浓,颇具典型意义的庄宗得失天下的史事,以洗练的文字,沉挚充沛的感情,抑扬顿挫的语调,纵横捭阖的气势加以叙述。
欧阳修在《五代史伶官传序》主要是通过后唐庄宗李存勖的例子说明: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与观点相照应的3个道理是:
1、满招损,谦得益。(原文)
2、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
3、祸患常积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
答案你满意吗?
本文就后唐庄宗时所出现的伶官之祸这一史实,对后唐的盛衰过程作了具体分析。文章提出了封建王朝的盛衰决定于人事的论点,这在当时对天命论的迷信思想是有力的冲击,具有进步的历史意义。“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这些结论,成为后人传诵的名句,至今仍有其教育意义。但是,作者的认识也有其局限性,他所讲的“人事”,从文章的具体内容看,仅仅是指封建统治者个人的品德和作为,这就并没有揭示出封建王朝更替的社会根源。 本文叙议结合,写得抑扬顿挫,辞气纵横,被前人誉为“《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开头开门见山地提出“盛衰之理”“岂非人事”的论点,全文便紧紧围绕“盛衰”二字展开叙事和议论。首先叙述庄宗秉承父亲遗命,兢兢业业,克敌制胜的事迹,证明后唐的兴盛全由于人事。然后叙述庄宗由胜利到灭亡的急遽变化,用高度概括的笔法隐括庄宗在灭梁以后纵情声色、迷恋伶人一段史实,揭示了后唐的衰亡也由于人事。最后转入评论,在再次申明成败“皆自于人”,回应开头提出的论点之后,进一步指出后唐的急遽衰亡是由于庄宗的“逸豫亡身”和“困于所溺”,给人们提供历史的鉴戒。文章在叙述和评论后唐兴亡的史实时,反复动用盛衰对比和先扬后抑的手法,把道理论述得酣畅淋漓。评论时又议论结合抒情,寄寓着自己的深沉感慨,使文章的论理富于感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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