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氓》是一首叙事诗,以第一人称“我”的口吻,讲述了一位女子被丈夫氓抛弃后,回忆当初恋爱、结婚及婚后的遭遇,诉说了自己对不幸婚姻的痛苦悔恨之情,并最终与丈夫决绝的经过。
诗中有几句最能集中展现女子的内心世界,我们可以通过朗读时的节奏快慢、语气轻重、语调高低,来读出情感,读出韵味,读出个性。
(一)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此句写作于女子的恋爱时期,朗读时我们可以在头脑中再现一副画面:旷野郊外,废墟墙头,有位姑娘,翘首期盼,不见爱人,焦急烦躁,泪花飞溅;爱人突现,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高声欢呼。好一位纯真烂漫,一往情深的女子呀!时哭时笑,时恼时喜,所以前句要读的慢重低,后句要读的轻快高,女子对爱情的痴情陶醉,一读了然。
(二)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
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一段文字,十个短句,“矣”字出现达六次之多。一“矣”传万情,读法各不同。这段文字写的是女子回忆婚后生活,贫苦而艰辛,沉痛而压抑。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女子开始倾诉,一吐苦水,生活艰辛劳累,起调“矣”字宜重而缓。“夙兴夜寐,靡有朝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的碾盘碾过了一遍又一遍,而女子的生活却丝毫无改变,怨情顿生,“矣”字语气加重,语调升高。付出若有回报,也可算作一种安慰,但女子得到的又是什么呢?“言既遂矣,至于暴矣。”是拳脚相加,是家庭暴力。是女子有过错吗?“女也不爽。”错在谁?男子。是“士贰其行”,“二三其德”。付出无数却无回报,没有过错反遭遗弃,女子内心由怨生恨,“矣”字语气更重,语调更高。丈夫已背叛感情,若能从亲人那里得到一点同情也可算作一种补偿,但是回到娘家之后,迎接她的却是“兄弟不知,咥其笑矣”。为何她的兄弟不去找氓算帐,反倒讥笑自己的同胞姐妹?因为2600年前的奴隶社会里,男子“二三其德”是正常的,女子无能被弃才是遭人讥笑的。爱情已丢失,亲情也难寻,女子的情感由恨转而为悲。感情抒发达到高潮,朗读时“矣”字高重到了极点,可谓大方悲声。静下心来,反思这段无望的婚姻,感慨万千,陷入沉思,情绪也由激动转为平静,“矣”字语气趋为平缓、低沉。
朗读六个“矣”字时,由低到高,达到高潮后,又转而为低,起伏曲折,情感复杂。
(三)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文章收尾时,以此句为结,起到了震撼人心之用。恋爱已成往昔回忆,婚变恰如黑色深渊。女子想起当年的“言笑晏晏”“信誓旦旦”,目睹当前的“反是不思”“二三其德”,真是恍如隔世呐。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一个感叹号,包含了多少的感叹呀!痛苦、伤心、绝望、无奈、怨恨、、、、、、该何去何从呢?既是弃妇,不能再做怨妇了,身处2006年前的这位女子,主动喊出“算了吧”,果断地从感情的漩涡中退身而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呀!冷静而觉醒、坚强而果断。百感交集化为一句话,更多出了一份坚强,朗读时此句宜读的高而重。
轻拢慢捻抹复挑,只有潜心品读,方可跟随流淌的文字,走进人物的心灵世界。而我们的教学中却常常缺少了朗朗的读书声,缺少了对文本的深刻解读,只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长期以往,广大学子就逐渐远离了文本,只做一些舍本逐末的分析,却将真正的精华弃之不顾
《王风·黍离》本篇选自《诗经》“王风”,“王”指王都,周平王迁都洛邑后,王室衰微,天子位同列国诸侯,其地产生的诗歌便被称为“王风”。“王风”多乱离之作,特别是《黍离》一诗,历来被视为是悲悼故国的代表作,但仅从诗中难以看出是周大夫感伤西周的沦亡,倒是看到一个四处漂泊的浪子形象,听到他因流离失所而发出的愤怒呐喊。
诗分三章,每章八句,前二句都借景起兴,弓瑟出第三、四句浪子彷徨不忍离舍家园远去的描述,后四句以旁人对“我”的态度来烘托浪迹天涯的悲情,并以呼天抢地的形式,愤怒谴责给自己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
本诗采用了重章叠句的形式,各章间仅有个别字句有变化。第二句尾的不同字:“苗”、“穗”、“实”,不仅起了分章换韵的作用,而且造成景致的转换,反映了时序的迁移,说明浪子长期流浪而不知所归。第四句末分别是“摇摇”、“如醉”、如噎”,生动地显示出浪子长期“行迈”而内心逐渐加重的悲伤,其余各句反复咏叹,有回环往复之妙,使强烈的悲愤之情倾吐得淋漓尽致。
所谓“黍离之悲”是对历史盛衰、国家兴亡的悲悼。在本诗中,周朝大夫怀念败亡了的宗周王朝,因见故国的宗庙、宫室长满黍稷而生出悲悼之情。西周末年,相传幽王为博宠妃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后戎族入侵,诸侯不再勤王,西周于是灭亡,都城镐京被夷为平地。周平王被迫东迁雒邑,国势就此一蹶不振。曾经是各诸侯之王室,是繁华的宫殿,现在面对满目的黍稷,东周王朝的士大夫,自然对那繁华昌盛的宗周故都怀有无限眷念之情,不禁心中悲怆不已。这种由茂盛的黍离而生出的对故国衰亡的悲情就称之为“黍离之悲”,其实质在于“亡国之痛”。后来人们就以“黍离之悲”为成语,表达故国哀思、亡国之痛,“黍离之悲”也就有了特定的美学含义。也正由于这首诗歌的流传,“黍离之悲”在中国文化中成了一种深沉的民族心理沉淀,成为亡国遗民借以抒发爱国情愫的一种典型意象。
关于《黍离》一诗的主旨,虽然《诗序》说得明白:“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而且从此诗序于王风之首,确见其为编诗者之意旨。但历来争讼颇多,三家诗中韩、鲁遗说与毛序异,宋儒程颐更有臆说以为“彼稷之苗”是彼后稷之苗。近人读诗,新说迭出,比较有代表性的有郭沫若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将其定为旧家贵族悲伤自己的破产而作,余冠英则在《诗经选》中认为当是流浪者诉述他的忧思。还有蓝菊荪的爱国志士忧国怨战说(《诗经国风今译》),程俊英的难舍家园说(《诗经译注》)等。说法虽多,诗中所蕴含的那份因时世变迁所引起的忧思是无可争辩的,虽然从诗文中无法确见其具体背景,但其显示的沧桑感带给读者的心灵震撼是值得细加体味的。另一方面,从诗教角度视之,正因其为大夫闵宗周之作,故得列于《王风》之首,此为诗说正统,不可不及,以下从两方面细析之。
闵宗周之诗何以列于《王风》之首,先得弄清何为《王风》,郑笺云:“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周,王城也,谓之东周。幽王之乱而宗周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下列于诸侯,其诗不能复《雅》,而同于《国风》焉。”可见《王风》兼有地理与政治两方面的含义,从地理上说是王城之歌,从政治上说,已无《雅》诗之正,故为《王风》。此诗若如《诗序》所言,其典型情境应该是:平王东迁不久,朝中一位大夫行役至西周都城镐京,即所谓宗周,满目所见,已没有了昔日的城阙宫殿,也没有了都市的繁盛荣华,只有一片郁茂的黍苗尽情地生长,也许偶尔还传来一两声野雉的哀鸣,此情此景,令诗作者不禁悲从中来,涕泪满衫。这样的情和这样的景化而为诗是可以有多种作法的,诗人选取的是一种物象浓缩化而情感递进式发展的路子,于是这首诗具有了更为宽泛和长久的激荡心灵的力量。
全诗共三章,每章十句。三章间结构相同,取同一物象不同时间的表现形式完成时间流逝、情景转换、心绪压抑三个方面的发展,在迂回往复之间表现出主人公不胜忧郁之状,“三章只换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无限”(方玉润《诗经原始》)。
诗首章写诗人行役至宗周,过访故宗庙宫室时,所见一片葱绿,当年的繁盛不见了,昔日的奢华也不见了,就连刚刚经历的战火也难觅印痕了,看哪,那绿油油的一片是黍在盛长,还有那稷苗凄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人间词话》),黍稷之苗本无情意,但在诗人眼中,却是勾起无限愁思的引子,于是他缓步行走在荒凉的小路上,不禁心旌摇摇,充满怅惘。怅惘尚能承受,令人不堪者是这种忧思不能被理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尴尬,这是心智高于常人者的悲哀。这种大悲哀诉诸人间是难得回应的,只能质之于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苍天自然也无回应,此时诗人郁懑和忧思便又加深一层。
第二章和第三章,基本场景未变,但“稷苗”已成“稷穗”和“稷实”。稷黍成长的过程颇有象征意味,与此相随的是诗人从“中心摇摇”到“如醉”、“如噎”的深化。而每章后半部分的感叹和呼号虽然在形式上完全一样,但在一次次反覆中加深了沉郁之气,这是歌唱,更是痛定思痛之后的长歌当哭。难怪此后历次朝代更迭过程中都有人吟唱着《黍离》诗而泪水涟涟:从曹植唱《情诗》到向秀赋《思旧》,从刘禹锡的《乌衣巷》到姜夔的《扬州慢》,无不体现这种兴象风神。
其实,诗中除了黍和稷是具体物象之外,都是空灵抽象的情境,抒情主体“我”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基于这一点,欣赏者可根据自己不同的遭际从中寻找到与心灵相契的情感共鸣点。诸如物是人非之感,知音难觅之憾,世事沧桑之叹,无不可借此宣泄。更进一层,透过诗文所提供的具象,读者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思想者,面对虽无灵性却充满生机的大自然,对自命不凡却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人类的前途的无限忧思,这种忧思只有“知我者”才会理解,可这“知我者”是何等样的人:“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充满失望的呼号中读者看到了另一个诗人的影子。“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吟出《登幽州台歌》的陈子昂心中所怀的正是这种难以被世人所理解的对人类命运的忧思。读此诗者当三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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