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唯情文学观的逻辑解析
内容提要 明代文学家汤显祖主张唯情论(至情论)的文学观。对此,既往学术界的论述失之于简单地说明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词》等文献中关于“唯情论”的主张,而没有就其“情”的观念作具体、系统的理论阐述。本文围绕汤显祖的“世有有情之天下,有有法之天下”,“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气者,全在奇士”,“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三个重要命题,对其“唯情论”文学观的核心思想作了系统阐释,并在“情”、“奇”和“神”三个层面阐述了汤显祖文论观的逻辑结构。
关 键 词明代文学/汤显祖/唯情论
作者简介肖鹰(1962- ),男,四川省威远县人,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从事美学与文化学研究,清华大学哲学系。
一、“世有有情之天下,有有法之天下”
汤显祖的文论发端于对以“后七子”为代表的晚明文坛仿袭靡弱之风的不满。他说:“我朝文字,宋学士而止。方逊志已弱,李梦阳而下,至琅琊,气力强弱巨细不同,等赝文耳。弟何人能为其真?不真不足行。”[1](P1451)“不真不足行”,是汤显祖提出的文学能否传世的一个基本标准。在晚明文学语境中,“真”是以“情”为核心的,“真”就是自我情感的直率表达和抒发,以真情为文学的主宰——不仅文学表现的主题是真实情感,而且文学表现的方式也必须是真实和真诚的。在汤显祖之前,自李梦阳开始,唐顺中、焦竑、屠隆诸人都在倡导以直抒胸臆为内涵的“真情文论”,而以王阳明心学为宗的徐渭、李贽更将自我情感的自由表达推崇到超越楷法、美丑的自然主义层次。可以说,汤显祖的文学思想正是在徐渭、李贽诸位先驱开拓的个性情感理论的路线上展开的。
然而,对于半生受“举业之耗,道学之牵”的汤显祖,“情”在文学创作中的主题化,就其内在心路历程而言,应当视作长久蕴积、抑制的自我情感释放所使然。五十以后的汤显祖,是毫不掩饰自己主情立场的。他创作张扬“为情而死,复因情而生”爱情主题的《牡丹亭》后,相国张新建当面婉言劝他说:“以君之辨才握麈而登皋比,何渠出濂洛关闽下,而逗漏于碧箫红牙队间,将无为青青子衿所笑?”汤显祖的回答是:“显祖与吾师终日共讲学,而人不解也。师讲性,显祖讲情。”[2](P82、84)张建新的话,是指汤显祖本来具有宏道传学的大才——他若登台讲学(“握麈而登皋比”),影响当不在宋代道学大家周敦颐(濂)、二程(洛)、张载(关)和朱熹(闽)之下,但却浪费在并无意义的戏剧中了(“逗漏于碧箫红牙队间”)。汤显祖的回答,明确表示自己与张建新的人生理念不同,“师讲性,显祖讲情”。值得注意的是,他不仅把道学家所推崇的“性”与戏剧家表演的“情”对立起来,而且认为戏剧艺术与道学宣教一样,都是“讲学”——这就是说,戏剧艺术是对人的一种情感教育。
但是,相对于明代文坛情感论先驱者李贽、徐渭诸人把自我情感中心化、主题化而言,汤显祖更注重于为情感在人生世界中确立一个不可取代的合法位置。在写于辞官后的《青莲阁记》一文中,汤显祖提出了“有情之天下”与“有法之天下”的对立观。他说:
有是哉,古今人不相及,亦其时耳。世有有情之天下,有有法之天下。唐人受陈隋风流,君臣游幸,率以才情自胜,则可以共浴华清,从阶升,娭广寒。令白也生今之世,滔荡零落,尚不能得一中县而治。彼诚遇有情之天下也。今天下大致减才情而尊吏法,故季宣低眉而在此。假生白时,其才气凌厉一世,倒骑驴,就巾拭面,岂足道哉[1](P1174)?
汤显祖此文题为《青莲阁记》,主旨并非写青莲阁,而是将明代风流文士李季宣与唐代谪仙人李白(青莲)相比。在汤显祖看来,李白是金粟如来后身,孤纵掩映,风流遂远,八百年后才有李季宣。二李均文才盖世、风流绝代,且均孤傲任性,不为俗屈。但李白为上至天子、下至凡夫所重,生前生后光照寰宇;李季宣却为蜚语所中,不为当世所容,不仅仕途不远,而且才困气抑,终归于落寞余生。汤显祖认为,二李命运的差异,原因不在两人自身,而是时代差异使然。唐代君臣,任性纵情(“率以才情自胜”),创化的是一个人仙共游的世界(“从阶升,娭广寒”),这是一个“有情之天下”。明代与唐代相反,治国宗旨是“减才情而尊吏法”,吏法重苛,钳情缚才,即以法灭情,这是一个“有法之天下”。生于有情之天下,李白得以放达而成人间仙人;生于有法之天下,李季宣风流而无奈才困情滞——“低眉而在此”。
以“法”和“情”二分天下,一则是明确了“情”与“法”在人生世界中两种对立的生活精神,一则是在情—法对峙中确立“情”的独立位置和价值。“法”,不止于“吏法”,还包含和联系着礼、性、理——儒学主导的道学体系。自宋代以来,周敦颐、二程(程颢、程颐)、张载、朱熹诸大儒,将儒家礼法学说体系化,形成了礼、法、情、性一统于“理”(天理)的道学体系。儒家道学的要旨是以礼节情,以性统情,以理约情。要明确“法”与“情”之别,就要明确“情”与礼、性、理之别——归根到底,就是要明确情与理的分别,即“情理之辨”。
汤显祖的情理之辨,集中表现在他与达观禅师释真可的书信致答的辩论中。汤显祖入四十以后拜达观为师,达观劝化他的主旨是“去情返道”。在致汤显祖信中,达观说:
真心本妙,情生即痴,痴则近死,近死而不觉,心几顽矣,况复昭廓其痴驰而不返,则种种不妙不召而至焉?……故知能由境能,则能非我有;能非我有,岂境我得有哉?此理皎如日星,理明则情消,情消则性复,性复则奇男子能事毕矣,虽死何憾焉?仲尼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为是故也。如生死代谢寒暑迭迁,有物流动,人之常情。众人迷常而不知返道,终不闻矣。故曰反常合道。夫道乃圣人之常,情乃众人之常……近者性也,远者情也,昧性而恣情,谓之轻道[3](P366—368)。
达观讲学,受宋儒道学影响,以“心统性情”(张载语)立义,即所谓:“夫理,性之通也;情,性之塞也。然理与情而属心统之,故曰心统性情。”[3](P2)他认为,理与情,是心的两种活动状态:理是心的觉悟状态,而情是心的痴迷状态。“觉”则是“理”,“迷”则是“情”。因此,理与情又是互相转化的。“性”指本心,即心的本然状态。“理”是“觉”,也就是“性之通”;“情”是“迷”,也就是“性之塞”。达观劝导汤显祖出离迷情、复归明理(“反常合道”),认为汤显祖的情感执着为“昧性而恣情”的“轻道”行为。
然而,汤显祖并没有接受达观师的劝导,正如他回答张新建的劝勉而称“师讲性,显祖讲情”一样,对于达观的教训,他也答以同样的拒绝。他说:
情有者理必无,理有者情必无。真是一刀两断语。使我奉教以来,神气顿王。谛视久之,并理亦无,世界身器,且奈之何?以达观而有痴人之疑,疟鬼之困,况在区区,大细都无别趣。时念达师不止,梦中一见师,突兀笠杖而来。忽忽某子至,知在云阳。东西南北,何必师在云阳也?迩来情事,达师应怜我。白太傅、苏长公终是为情使耳[1](P1351)。
“情有者理必无,理有者情必无”,这是汤显祖对达观千言长信的极简要的概括。汤显祖引白居易(太傅)和苏东坡(长公)毕生钟情于文学创作而非以宏扬道学为己任(“终是为情使耳”)作辩,不仅是以古人为标榜,而且也是委婉呈其“讲情不讲性”之志趣。为戏剧即不为道学,这当是汤显祖的文学思想要义。
二、“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气者,全在奇士”
汤显祖论文主“情”,同时也主“奇”——“情”与“奇”是汤显祖文论的一体两面。清人姚康说:“悲夫,死于哭者,死于情也。古忠臣孝子不过钟情之至。故凡异,皆生于情。”[4](P67)“凡异,皆生于情”,这是从“异”的方面来说,从“情”的方面来说,则是“凡情,皆见于异”。在《合奇序》中,汤显祖集中表达了他的“文奇观”:
世间惟拘儒老生不可与言文。耳多未闻,目多未见。而出其鄙委牵拘之识,相天下文章。宁复有文章乎?予谓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状。非物寻常得以合之。苏子瞻画枯株竹石,绝异古今画格,乃愈奇妙。若以画格程之,几不入格。米家山水人物,不多用意,略施数笔,正使有意为之,亦复不佳。故夫笔墨小技,可以入神而证圣。自非通人,谁与解此?吾乡丘毛伯选海内合奇文止百余篇,奇无所不合,或片纸短幅,寸人豆马;或长河巨浪,汹汹崩屋;或流水孤村,寒鸦古木;或岚烟草树,苍狗白衣;或彝鼎商周,《丘索》《坟典》。凡天地间奇伟灵异高朗古宕之气,犹及见于斯编。神矣化矣。夫使笔墨不灵,圣贤减色,皆浮沉习气为之魔。士有志于千秋,宁为狂狷,毋为乡愿。试取毛伯是编读之[1](P1138)。
汤显祖在此提出了关于“文奇”的几个要点:其一,文章之妙,要在打破规范体例,故不能用常规的标准来识别。其二,文章之妙,不能靠模仿学习得到,而是作者可遇不可求的灵感之产物。其三,不仅文章之妙,凡一切艺术之妙皆以出格为要端,都是无意为之的佳作,有意为之则不为佳。其四,“奇”是打破常规习气的自由超越的创作境界,达到了自我与创作对象(乃至于世界)的高度沟通、融合——“奇无所不合”。所以,“奇”是自我内在的心意和世界更深刻的、真实的化合,但前者更为根本,所以“奇”就是“宁为狂狷,毋为乡愿”人格的艺术体现。
在晚期所作的《艳异编序》中,汤显祖从宇宙的广大丰富证明“奇”的合理性——“奇”就是超越迂腐习气之见的天地万物的丰富性。他说:“尝闻宇宙之大,何所不有?宣尼不语怪,非无怪之可语也。乃龌龊老儒辄云,目不睹非圣之书。抑何坐井观天耶?泥丸封口当在斯辈。而独不观乎天之岁月,地之花鸟,人之歌舞,非此不成其乎三材?”在此前提下,他将一切被讲经论道的“正统”排斥的“奇异”文艺都纳入到宇宙生气活跃、灵机创化的大景象中。他说:
吾尝浮沉八股道中,无一生趣。月之夕,花之晨,嘟脑赋诗之余,登山临水之际,稗官野史,时一展玩,诸凡神仙妖怪,国士名妹,风流得意,慷慨情深,语千转万变,靡不错陈于前,亦足以送居诸而破岑寂……是集也,奇而法,正而葩,秾纤合度,修短中程,才情妙敏,踪迹幽玄。其为物也多姿,其为态也屡迁,斯亦小言中之白眉矣、昔人去,我能转《法华》,不为《法华》转。得其说而并得其所以说,则乐而不*,哀而不伤,纵横流漫而不纳于邪,诡谲浮夸而不离于正。不然,始而惑,既而溺,终而荡[1](P1503)。
在这里,汤显祖明确将“八股道中”的文学与他所欣赏的一切“奇异”的文学相对比,以前者的“无一生趣”反衬后者的“风流得意,慷慨情深”。他赞赏奇文“奇而法,正而葩”,而且套用了“乐而不*,哀而不伤”,似乎有矫奇归正于儒家道统之意。但是,他的要旨是推崇“奇文”所呈现的心灵的自由和文学景致的丰富生动,进而言之,他认为“奇”必须有深刻的精神内涵,要体现作者对宇宙人生的生动觉悟,否则,“奇”就会因为迷惑于表象而沦陷于*荡——这显然不是汤显祖所肯定的“文奇”。
汤显祖认为,正如自然界的奇景异观无害于天地山川之美、奇花异鸟无害于珍禽佳卉之丽,稗官小说也无害于经传子史、游戏墨花无害于涵养性情。汉代名臣东方曼倩,以辞令机巧幽默著称,在朝廷上谏时也杂以滑稽;汉末硕儒马季长(融)不拘儒节,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宋代文人石曼卿,以朝臣之身,野饮狂呼,成为巫医皂隶沿街戏仿的对象。南朝颜之推对前两人均有批评之语,“东方曼倩滑稽不雅”,“马季长佞媚获诮”[5](P19)。刘勰也说:“昔楚庄齐威性好隐语,至东方曼倩尤巧辞述,但谬辞诋戏无益规补。”[6](P14—15)但汤显祖却为这三人正名,他认为:“之三子,曷尝以调笑损气节,奢乐堕儒行,任诞妨贤达哉?”[1](P1252)
在汤显祖看来,奇文异书,不仅无害于经传子史,而且是调养性情、获得“真趣”的必要资源。李白有“不读非圣之书”之说,而李梦阳劝人“不读唐以后书”。汤显祖批评道:“语非不高,然不足以绳旷览之士。”他说:
太白故颓然自放,有而不取,此天授,无假人力;若献吉(李梦阳)者,诚陋矣!《虞初》一书,罗唐人传记百十家,中略引梁沈约十数则,以奇僻荒诞,若灭若没,可喜可愕之事,读之使人心开神释,骨飞眉舞。虽雄高不如《史》、《汉》,简淡不如《世说》,而婉缛流丽,洵小说家之珍珠船也。其述飞倦盗贼,则曼倩之滑稽;志佳冶窈窕,则季长之下绛纱;一切花妖木魅,牛鬼蛇神,则曼卿之野饮。意有所荡激,语有所托归,律之风流之罪人,彼固歉然不辞矣。使咄咄读古,而不知此味,即日垂衣执笏,陈宝列俎,终是三馆画手,一堂木偶耳,何所讨真趣哉[1](P1252)!
“讨真趣”,是汤显祖鄙弃八股习气之作、推崇奇文异书的要旨所在,而在“讨真趣”的背后,则是做真人,发真性情,这就是他所谓的“奇士”:
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气者,全在奇士。士奇则心灵,心灵则能飞动,能飞动则下上天地,来去古今,可以屈伸长短生灭如意,如意则可以无所不如。彼言天地古今之义而不能皆如者,不能自如其意者也。不能如意者,意有所滞,常人也。蛾,伏也。伏而飞焉,可以无所不至。当其蠕蠕时,不知其能至此极也。是故,善画者观猛士剑舞,善书者观担夫争道,善琴者听淋雨崩山。彼其意诚欲愤积决裂,挐戾关接,尽其意势之所必极,以开发于一时。耳目不可及而怪也[1](P1252)。
“士奇”,指为人如东方曼倩、马季长和石曼卿,不拘俗套,有出格之行;“心灵”,指精神自由,而且想象力无限生动活跃。汤显祖认为,只有达至自我行为的解放,才能实现自我心灵的解放——“士奇则心灵”,而自我心灵的解放,实现的是对天地古今之义无所不至的“自如其意”的感知和表现。奇士与常人之别,就在于奇士“无所不如其意”,而常人却不能如意——“意有所滞”。值得注意的是,汤显祖并不认为“奇士”与“常人”之间的区别是与生俱来的,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飞蛾在还是只蠕虫的时候,不仅不能飞,也不知其可能,但待成熟则任意飞翔。引申为说人,则人的心灵是具有自由超越的潜力的,只是常人伏于意滞,而奇士则“愤积决裂”、“尽其意势之所必极”。
汤显祖对奇文、奇士的推崇,是与王阳明重新开启的孔学“乡愿狂者之辨”所包含的精神意向一脉相承的。自王阳明始,而后徐渭、李贽等士人,均以“宁为狂狷,毋为乡愿”的气节立世。不为俗屈,不守儒节,纵性恣情,任人非议而无悔,这便是明末士人之狂者风尚。汤显祖相比于李贽、徐渭,在行为上自然是检束有加,但他与后两者在精神意气上则是同调的。他在《答岳石帆》信中说:“兄书,谓弟不知何以辄为世疑。正以疑处有佳。若都为人所了,趣义何云?似弟习气矫厉,蚩蚩者故当忘言,即世喜名好事之英,弟亦敬之未能深附也,往往得其疑。世疑何伤,当自有不疑于行者在。”[1](P1333)汤显祖在此所谓“正以疑处有佳”,与李贽所称“今我等既为出格丈夫之事,而欲世人知我信我,不亦惑乎”[7](P57),表达的是同样的自信和自负气节。而在《艳异编序》中,汤显祖更以“余与世两不相可”自许。他说:“不佞懒如嵇(康),慢如长卿,迂如元稹,一世不可余,余亦不可一世。萧萧此君而外,更无知己。”[1](P1203)不相与可,即不相容,汤显祖的奇士精神正在独立不倚、傲世而行。这种狂者精神呈现在其文学观念上,则是对“高广而明秀,疏夷而苍渊”的奇文的推崇。他说:
子言之,吾思中行而不可得,则必狂狷者矣。语之于文,狷者精约俨厉,好正务洁。持斤捉引,不失绳墨。士则雅焉。然予所喜,乃多进取者。其为文类高广而明秀,疏夷而苍渊。在圣门则曾点之空衮,子张之辉光。于天人之际,性命之微,莫不有所窥也。因以裁其狂斐之致,无诡于型,无羡于幅,峨峨然,沨沨然。证于方内,未知其何如。妄意才品所具若兹,于先正所为同而求独而致者,或不至远甚。各公卿郎吏贤豪好修之士,时而试天下第一者,将有在与。嘻,此诸君子所自为,岂世目所得定也[1](P1337)。
“世目”,即常人的眼见,因为拘于俗套陈规,只可为鄙委牵拘之识,自然不能见识高明隽丽的“奇文”。为文必须奇士,识文亦须狂者。
三、“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
汤显祖论文,“奇异”之外,则讲“灵性”。奇士之文,是如意之作,亦必是灵性之作。他在《秀才说》中说:“秀才之才何以秀也?秀者灵之所为。故天生人至灵也。”[1](P1228)显然,他是将“灵性”作为人之为人的优异特性来看,而这正是他论文的前提。
在《张元长嘘云轩文字序》一文中,汤显祖论及作文中灵性与习气的关系时说:
天下大致,十人中三四有灵性。能为伎巧文章,竟伯什人乃至千人无名能为者。则乃其性少灵者与?老师云,性近而习远。今之为士者,习为试墨之文,久之,无往而非墨也。犹为词臣者习为试程,久之无往而非程也。宁惟制举之文,令勉强为古文词诗歌,亦无往而非墨程也者。则岂习是者必无灵性与,何离其习而不能言也。夫不能其性而第言习,则必有所有余。余而不鲜,故不足陈也。犹将有所不足,所不足者又必不能取引而致也。盖十余年间,而天下始好为才士之文。然恒为世所疑异。曰,乌用是决裂为,文故有体。嗟,谁谓文无体耶。观物之动者,自龙至极微,莫不有体。文之大小类是,独有灵性者自为龙耳[1](P1139)。
汤显祖提出,为什么能文的人少于有灵性的人?他认为这一现象不是由个人禀赋差异(“性”)造成的,而是由机械模式化的训练活动造成的。“试墨”是科考文章,“试程”是官场行文。科举前习于试墨,中举后习于试程,就导致绝大多数人灵性丧失,规模步趋,不能为灵性之文。汤显祖承认学习的必要,但却不能以放弃自我灵性为前提,更不能受制于规范体例。万物皆有体,但龙之体却在自在超越——“独有灵性者自为龙耳”。在这篇文章中,他特别赞赏张元长,称其文章“离致独绝,咸以成乎自然”,究其原因,是因为张元长“以灵性习之者也。度其十余年中,习气殆尽”。以灵性习之,就能超越习气而返于灵性——“龙何习哉”[1](P1139—1140)。汤显祖认为,文学创作的内在动机是自我情感高度积蓄状态下的意气渲发。他说:
万物当气厚材猛之时,奇迫怪窘,不获急与时会,则必溃而有所出,遁而有所之。常务以快其慉结。过当而后止,久而徐以平。其势然也。是故,冲孔动楗而有厉风,破隘蹈决而有潼河。已而其音泠泠,其流纡纡。气往而旋,才距而安。亦人情之大致也。情致所极,可以事道,可以忘言。而终有所不可忘者,存乎诗歌序记词辩之间。因圣贤之所不能遗,而英雄之所不能晦也[1](P1098—1099)。
“气往而旋”,是指“气”在舒畅流动的条件下才能达到和缓从容的状态;“才距而安”,则指个人才能(如文才)具有自我展现的要求,但只有在其充分展示中才能安定。文学创作的本质是情感达到极致状态的以“气”与“才”结合的方式产生的自我表达。“终有所不可忘者,存乎诗歌序记词辩之间”,这就是说,文学表现是因为情感具有非文学不能表现的情致。
但是,汤显祖并未将文学创作归结为情感渲发的自然主义文论——在这一点上,他与李贽、徐渭是不同的。他在讲“气往而旋,才距而安”的同时,还认为:“声音出乎虚,意象生于神,固有迫之而不能亲,远之而不能去者。”[1](P1099)“虚”否定了单纯的喧嚣,“神”否定了直白的表达。“虚”和“神”这两个概念实际上对“气”和“才”的展现提出了更高的、超越的艺术要求——它们不能被认同为自然主义的渲发。“迫而不亲”、“远而不去”,便是对自然表现主义失误的指认。
综观汤显祖的文学主张,如果说“情”是其文学的出发点,而“才”、“气”是“情”的表现载体,那么,“神”则是他所追求的情感表现的理想境界。正是对“神”的强调,使汤显祖与李贽、徐渭诸人分别开来。我们比较一下汤显祖与徐渭的两则言论:
汤显祖认为:“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天下之声音笑貌大小生死,不出乎是。因以淡荡人意,欢乐舞蹈,悲壮哀感鬼神风雨鸟兽,摇动草木,洞裂金石。其诗之传者,神情合至,或一至焉;一无所至,而必曰传者,亦世所不许也。”[1](P1110—1111)。
徐渭指出:“人生堕地,便为情使。聚沙作戏,拈叶止啼,情昉此也。迨终身涉境触事,夷拂悲愉,发为诗文骚赋,璀璨伟丽,令人读之喜而颐解,愤而眦裂,哀而鼻酸,恍若与其人即席挥麈,嬉笑掉言于数千载之上者,无他,摹情真则动人弥易,传世亦弥远,而南北剧为甚。”[8](P1296)
汤显祖、徐渭两人论诗,都以情为主,而且将情归本于人性——在此,两人的着眼点当然略有差异,汤说“世总为情”,是从人生总体讲的;徐说“人生为情使”,是从人生个体讲的。汤显祖认为“情生诗歌,而行于神”,即诗歌表现情感的要件是达到高度的艺术性——“神”,而“神情合至”,是诗歌表现情感的理想境界;徐渭讲诗歌传情感人,只说“摹情真则动人弥易,传世亦弥远”,“真”在徐渭是“不可着一毫脂粉,越俗越家常”的本色表现。同是以情为出发点,徐渭归于“真”,汤显祖则归于“神”,两者之间具有俗与雅的理念冲突——准确讲,是情感表现的自然化与艺术化的冲突。
进入暮年的汤显祖,发生了由情复道的思想转化。因此,其六十岁后的文论逐渐开始强调理和学。在六十二岁时,汤显祖明确指出须“学”与“才”结合,才可使“情”得以广传久远。他说:“先王既往,而钟鼓筦磬之音未衰。自汉以来,至于胜国,冠带之士,闾巷之人,或鼓或罢,或笑或悲,长篇短章,铿鋐寂寥,一触而不可禁御者,皆是物也。昔人常因其情之卓绝而为,此固足以传。通之以才而润之以学,则其传滋甚然。”[1](P1112)“通之以才而润之以学”,这句话从普通学理来看似乎很周全,但在晚明倡导个人情感主义自由表现的思想背景上来看,这确乎表现了汤显祖的思想逆复——这对于其个人和整个文坛都是如此,因为此说所传达的是“学”的主导意义,而不是“情”的自主性。
1,《牡丹亭》的思想意义:
《牡丹亭》的主题有着强烈的时代意义。明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衰落时期,统治阶级已经变得更加顽固和腐朽。他们竭力鼓吹程朱理学,高唱“女德”,表彰贞节,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表达了挣脱封建牢笼,追求自由恋爱的美好向往。
2,《牡丹亭》的艺术成就:
一,浪漫主义手法引入传奇创作:
首先,贯穿整个作品的是杜丽娘对理想的强烈追求。
其次,艺术构思具有离奇跌宕的幻想色彩,使情节离奇,曲折变。
再次,从“情”的理想高度来观察生活和表现人物。
二,在人物塑造方面注重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
注重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发掘人物内心幽微细密的情感,使之形神毕露,从而赋予人物形象以鲜明的性格特征和深刻的文化内涵。如“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牡丹亭·惊梦》〔皂罗袍〕就把大家闺秀的内心世界精细地展示了出来。
三,语言浓丽华艳,意境深远。
全剧采用抒情诗的笔法,倾泻人物的情感。另一方面,具有奇巧、尖新、陡峭、纤细的语言风格。这些特点向来深受肯定。一些唱词直至今日,仍然脍炙人口。表现出很高的艺术水准。
《牡丹亭·游园》作者是汤显祖。汤显祖,江西临川人,字义仍,号海若、若士、清远道人,中国明代戏曲家、文学家。祖籍临川县云山乡,后迁居汤家山。其戏剧作品《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合称“临川四梦”,其中《还魂记》是他的代表作。这些剧作不但为中国人民所喜爱,而且已传播到英、日、德、俄等很多国家,被视为世界戏剧艺术的珍品。
出身书香门第,早有才名,不仅于古文诗词颇精,而且能通天文地理、医药卜筮诸书。万历十一年中进士,在南京先后任太常寺博士、詹事府主簿和礼部祠祭司主事。明万历十九年目睹当时官僚腐败愤而上《论辅臣科臣疏》,触怒了皇帝而被贬为徐闻典史,后调任浙江遂昌知县,一任五年,政绩斐然,却因压制豪强、触怒权贵而招致上司的非议和地方势力的反对,终于万历二十六年愤而弃官归里。
家居期间,一方面希望有“起报知遇”之日,一方面却又指望“朝廷有威风之臣,郡邑无饿虎之吏,吟咏升平,每年添一卷诗足矣”。后逐渐打消仕进之念,潜心于戏剧及诗词创作。
读后感是指读了一本书,一篇文章,一段话,几句名言,一段音乐,然后将得到的感受和启示写成的文章叫做读后感。下面是我整理的《游园惊梦》读后感,欢迎大家分享。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1《游园惊梦》描写了动荡过后一群由南京迁往台北的军官和官太太们的一次上层宴会,以钱夫人和其他人作比较,讲出世事变迁,人事难料。全文详细描写了钱夫人来到窦公馆参加宴会这一完整过程,由于这些官太太们之前的特殊身份——戏子,和军官们的爱好,这场盛宴就以戏曲作为了主要基调。而以“游园惊梦”为题目,“游园惊梦”既是昆剧中的名曲,又概括出了作品的内容。钱夫人此次到窦公馆一游,确实击碎了她往日的繁华之梦,道出世事变迁,人事难料。其中分别用客观的视角和其中钱夫人的主视角描述了这次舞会,以昆剧游园为线索描写了钱夫人本人的游园,和故事情感高潮是想象起以前的情景的惊梦。其中夹杂着时代的变迁和命运的挣扎。游园的起由是因为桂枝香的宴请,惊梦呢,是因为花雕?那割喉的花雕。是丈夫的过世,家境不比之前。而之前那些不比自己的人,如今却如此顺风直上。大家的变化,强大的落差感,不由让钱夫人心中一惊。
宴会的场景高雅精致,布置讲究,无论是从活动安排还是饮食甜点都别具心思。文章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一描述,还将各个人物的穿着打扮都详细的介绍。生动展现了一次上层聚会。
文章以钱夫人和旁观者的多重视角描写,在我看来是文章中的亮点。钱夫人的视角中,刻画得极为细致,房中的布置和各个人物的穿着打扮,以及钱夫人对往日的一幕幕重现而产生的伤感,但文章却一直以“钱夫人”来叙事,不直接取代以第一人称,又有旁观者的叙述,这样更方便完整的描写了整个宴会的场景,又有从中脱离出来,看清世事变化,突出主题的作用。文中钱夫人的内心情感是十分重要的。细节中都描绘出钱夫人的落寞。开始觉得自己墨绿色杭绸的旗袍颜色不好,接着回想过去,自己还在为桂枝香请三十岁的生日酒,而如今桂枝香(窦夫人)已经随随便便能体体面面自己操办一场聚会,而轮到钱夫人不适应了。如今的桂枝香,窦夫人穿戴体面,而钱夫人仿佛已经不合“潮流”,大有一种一代新人胜过旧人的样子,钱夫人心中的苦与落寞,也就不难体会出来了。正是这种变化,表达了世事变迁和命运弄人的主题。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2情不知所起,一望而深。影片一开头,水面倒影,苍老语言,便勾起了回忆。牡丹亭的折子戏,游园和惊梦,点了状的柳梦梅和杜丽娘,30年代的苏州和昆曲。容兰和翠花虽然都是女性,但二人在舞台上却都是天生绝配,《牡丹亭》,容兰饰演的柳梦梅,翠花饰演的杜丽娘,天衣无缝,令人唏嘘。
影片就在这《牡丹亭》的唯美和梦幻中徐徐展开。翠花,是得月楼最风光的女人,像瓷娃娃一样温婉二而又纯净的东方女子。容兰,容府的**,虽为女儿身却有男儿的志向,虽家道中落但却一心要做时代女性,摆脱封建束缚,报效国家。侯门一入深似海,容府枯燥的生活和人情的冷暖令翠花十分孤寂,当容兰看到翠花的黛眉细眼,单薄而又落寞的身影,自然而又融入红叶飘飞的背影,不禁心生怜惜之意,便想要照顾这个在鬓发中流露着高雅,浅笑中倾泻着矜持的女子。在飘飞如烟的苏州园林中,两个女子心生暧昧……
纸醉金迷,朝飞暮卷,繁华如昙花一现的背景,飘渺轻烟一般的故事,得月楼的狂蜂浪蝶的欢场薄幸,容府荣华的家道中落也只不过是一场繁华一场梦。这个在这个背景下的两个同性的爱情故事,没有深情,没有生死相随,没有苦苦抗争,这种感情始终是淡淡的,相依相偎,却不互诉衷肠,也不承诺。然而如花美眷,不过似水流年。前有翠花对二管家的隐隐心动,夜色中交谈的寥寥数语,醉眼似开还闭,潜藏风情万种,却骗容兰自己从未留意过他。后有帅气的刑志刚,给了容兰最真切的爱,却在两人的感情中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然而二管家好刑志刚的出现,隐没,并未使两人就此默然,因为彼此互懂,所以慈悲,因为爱,所以相守。
影片最后,两人谈及曾经背叛的往事,却只剩一句“都不打紧了”。人生如梦,来也匆匆,却只需两人记得那年落英缤纷的园子里,两人笑语嫣然,合唱的那一首《牡丹亭》: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3以前喜欢看百家讲坛,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于丹品论语。后来她在百家讲坛上也讲过昆曲。最近,我开始读她的这本书,又觉得收获颇多。没读这本书之前,我对昆曲了解甚少。只知道它是源自江苏昆山,戏曲之母,也仅仅只知道一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但当我开始读这本书时,我才知道,原来昆曲里面的腔调有这么讲究,弯弯绕绕与起承转合。《游园惊梦》这一折故事原来有这么的曲折。谈到戏曲,其实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对其知之甚少。
我们现在甚至无法再欣赏戏曲的美丽。于丹的厉害之处在于她能用最精准的语言,开阔的思维解释古人的思想情感,让我们身临其境,体会故事中的悲喜。字里行间,我才发现,原来昆曲是如此有魅力。它细腻,婉转,精致,能洗涤浮躁的心灵,能让我彻底静下心来,放下一切,走进故事,感受古人的情感,古人的智慧。书中说,昆曲可以代表一种慢生活,这种生活当中,有从容不迫,有至情至性,也有大彻大悟。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是行色匆匆,整天奔波忙碌却难得有闲暇去推开“园林”的那扇门去寻找内心最初的宁静。我希望借此能够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心浮气躁,遇事从容冷静,多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情不知其何所起,一往而深。”我想昆曲的魅力就在于――能够让不管是否了解昆曲的人都能感受到并爱上它的那份宁静的古典之美!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4初识游园惊梦,在课本上,在杜丽娘的感情里。我并不是一个扭捏的女子,只是因为喜欢,便借阅了夏达的《游园惊梦》,而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封面。虽然是暖色调的画面,但是水粉味太重,线条太过于凌厉,满树白花似雪,映衬着女子半面桃,我喜欢的粉色一深一浅的铺张开,晕染整个画面,如此的柔美竟让我不知所措。
而完美,本身就是夜幕下的一场烟火,刹那芳华,待看完这本书,合卷时,萦绕在心头的只剩无线唏嘘与惆怅。
闺蜜是一个美术生,她说每次看到夏达的画就会想起江南,而我在《游园惊梦》的故事里,没有看到江南的春光滟滟,也没有看到江南的水波涟漪,我只看到了夕阳下深园的闺阁。屋外桃红柳绿,似在等风来,看似触手可及,却始终隔着一帘幽梦。如此稀薄的光景,怎的都驱散不了心头隐绰的压抑。
文字在我心中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用文字编织出来的世界让人无限遐想。在最深处,有种莫名的情感,品尽这世上的无可奈何与悲欢离合。
夏达是仁慈的,她的蝴蝶、她的花精、她的鹤仙都在最后的最后,藏着淡淡的忧伤。即使,没有心满意足,却也是心甘情愿的。
写到这儿,让我想到了沧月,他笔下的很多人,大多都是纵然倾尽这一生,也无法相拥。就好似,我明明在你的身边,却再也无法靠近一分一毫。
那么,即使挥斥天下,抬头可睥睨这红尘,俯首可指点这江山,又问何用?良辰美景亦无能,自此悲歌绕余梁。
蓦然回首,只有我在灯火阑珊处,而你我已咫尺天涯?
就似那裂帛,讲结局、人心都揉碎跟你看。就似鲁迅说,“杯具,就是将世间完美的事物撕毁给你看。”
春风过,芙蓉落,惊醒梦中爱人。只但是是一次风的叹息,便轻易吹散了小小的心思。
最初的邂逅总是完美的,无人可知命运的黑手捣腾出多少苍凉与悲伤。而我只愿,若长相守但是你拈花我把酒,酒醒后能否赏我好梦如初。
须臾与不朽,只在咫尺之间。
一场梦,也成就了完美的邂逅,亦成就了无尽的厮守。
看到这儿的你,是否也怀疑自己正身在梦中?如此,小九告辞了,让我们在梦里把酒言欢。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5在我初读白先勇的《游园惊梦》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很乱,不知道作者到底要表达什么东西,特别是里面的人物关系,真的是很混乱。但是,当我再度读的时候,我突然间就明白了,感觉出了作者所要说的东西。《游园惊梦》作者通过细腻地描写钱夫人去参加窦夫人的一次家宴的'全过程,展现的是得月台姐妹们凭美色才走进上流社会之后的沉浮、命运以及她们酸甜苦辣等人生况味,感悟人生如梦一场,虚幻缥缈。文中她们命运的相似、重叠和循环,不禁让我想起一首诗里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不禁让我感叹人生如此的变幻无常。
从钱夫人的爱情上来说,起初她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保障她生活的一种是手段而已。所以,当她还是青春年少时,她嫁给了已年近六十的钱鹏志,连妹妹也嘲笑她,可是这却让她在物质上得到了满足,她生活的风风光光的,每天锦衣玉食,可是在这锦衣玉食的背后藏了她多少的辛酸和无奈。她本应是享定了荣华富贵的,可惜她长错了一根骨头,物质上的荣华富贵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还想要爱情上的满足,只可惜她和他的爱情靠不住。而现在她的物质也靠不住了,因为她可以依靠的人,已经禁不住时间的消磨而走了。她本可以在得月台唱一辈子的戏,然后嫁人,日子清贫却也安稳,可是她嫁人了,却是做了人家的填房夫人,享尽了荣华富贵,她本应该就这样一直的空虚的过下去的,可是她却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爱情得不到,她本应该继续过着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可是她的生活的保障却没了,钱鹏志去了。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一切都在变化着。她在爱情上遭遇挫折,她在亲情上也是如此。当她嫁人时,她的妹妹,嘲笑她,钱鹏志可以当她爷爷了,她的心不敢有希望;当她发现她的爱情时,她的妹妹,她的亲妹妹,在她的心窝上又插了一把剑,让她的人生就此彻底的没有了希望,特别是在妹妹月月红明知道唱戏之人不可喝酒时,硬是要逼她喝酒,抢走她所喜欢的人,让她失掉了唱戏人最重要的嗓子和最喜欢的人。还有那旧日官宦世家的兴衰,兴,被人捧在手心,拱在心头,多得是阳奉阴违,以前的钱夫人筵前酒后风光无限,谁敢议论她是秦淮河得月台的蓝田玉,现在的窦夫人谁还会不给她面子;衰,别人看不见你,任你自生自灭,却是性情显露,现在的钱夫人没有了靠山,没有了人前一切的风光,没有了汽车,没有了让人眼前心里都羡慕的光环,谁还在乎她。议论她的过去,直直地揭她的伤疤,是她们的兴趣。兴!衰!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总是不确定的,不可能一直兴盛下去,总会有衰退的一天,总会有代替你的那个人。
无独有偶,窦夫人的人生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一个轨迹。她本应是嫁给任子久的,可是却被她的妹妹,亲妹妹抢了去。窦夫人和钱夫人的命运是相似的,她们的妹妹也是相似的。在这里,我们还可以看到,现在的赖夫人可能是以后的钱夫人,或是以后的钱夫人还不如现在的赖夫人,现在的钱夫人可能是以后的窦夫人,现在的徐夫人可能就是以前的钱夫人或者是赖夫人,而天辣椒和月月红两人可以看成是相同的一个人,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都是这样,直到她年老色衰,最终孤独的死去。这一系列的人物,徐夫人----天辣椒和月月红----窦夫人----钱夫人----赖夫人,向我们展现了人生各个阶段的人生百态,更是让我们看到了世间的世态炎凉,“人生代代无穷已,人生年年只相似”。
在人生中,爱情不可靠,亲情不可靠,承诺不可靠,生命不可靠,权势不可靠,一切的东西都是那么的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只能茫然地走下去,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不长久的,爱情,亲情,生命,权势,它们就像是海市蜃楼,美则美矣,却不真实,最终徒留下无尽的悲伤。在这一生中,可能有过希望,可能有过幻想,可是最终的一切只是梦一场,你好像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是任命运的船带你到任何地方,可能有狂风,可能有暴雨,可能还会触礁。但是人生中纵有如此多的变数,却抵挡不住命运的安排,“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也让我看到了人生年年只相似!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6因为喜欢昆曲曼妙的身段,华丽的服饰,而爱屋及乌喜欢上了其雅致的戏词。于是乎《牡丹亭》成了我的至爱,汤显祖成了我心中的大师。
《牡丹亭》不管从结构、文辞还是从思想上来看,都可以算是一部巨著,尤其喜欢其中的《游园惊梦》一折,现在我就其中的一些东西来谈点自己的看法。
游园惊梦一开始,就是一曲绕池游,“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如此如花美眷,却在深闺中锁幽怨,怎么不令人疼惜;良辰美景,却只能空对镜中容颜黯然伤逝,怎不令人同情。怎料深闺难锁春光,小春香在杜府发现了一座大花园,终于寻得机会游园,怎不令人高兴,终到一桃源深处,才不辜负这似水流年。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游园惊梦》的经典唱段,一直被许多昆曲名家唱响,不知汤公是在一种什么样子的心境下写下的这句次,美轮美奂,一位二八娇娘,从未出来游玩过,看见春光无限美好,不禁发出一丝感慨。姑娘天生是爱美的,不知不觉倒要和满园春色比美了,好一个端庄秀丽而又不失活泼的杜丽娘。
因为长锁深闺,便爱煞这自然春光,于是乎就有“醉扶归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虽然锦衣玉食,却最爱天然本色、自然美景,美得与万景争春,我们在此不禁慨叹杜丽娘的如花美貌了。
一句“春香,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写出了太守之女的无奈,多年来在封建思想森严的家庭中生长,每天所能做的就是刺绣读书,连瞌睡都不能打一个,心中有无限情愫都不能说出来,死气直逼青春,未料想清风吹皱一池春水,唤起了姑娘心中的无限生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多美的景致,撩人春色,让人唤起了对生活的无数希望,春风吹醒了一位沉睡了多年的女子,重燃了她对生活的无数期待。
“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传?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身子困乏了,且自隐几而眠。”闲煞良辰美景,却有万般情愫涌入心头,难以消解,于是在无限春光中,以天地为被,自顾地小眠起来,不想梦中却碰见自己心仪的书生,于是就有了约会,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由此开始。
正是有了这场游园惊梦,才使得牡丹亭的魅力提升许多,这是杜丽娘反叛的开始,为了爱情,她挣脱牢笼,寻找自己的所爱,可能是现实中无法满足,只有在梦中才能完成,于是就有了杜丽娘那美好的“南柯一梦”,作者把这种梦现实化,才使得这部巨作有了现实意义。看过许多版本的昆曲“游园惊梦”,每次都能被演员们的表演所感动,但是还是觉得有很多演员还是没有演出原本的味道来,觉得现有最好的版本就是梅兰芳和俞振飞版本的“游园惊梦”,虽然梅兰芳是个男旦,但确实把那种深闺女子的端庄秀丽和不甘寂寞的心理描画得丝丝入扣,真不愧是大师。
单是游园中的一个身段,就忍不住要叫好了,常在闺楼待着,一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致,心情万分高兴,但是太守**的身份又使她不能像春香一样无限惊喜,只有通过神情和身段的变化慢慢察觉出她的喜悦。再就是惊梦中的那段,看见了一个俊秀少年,心中无比热爱,但是因为长期受礼教制约,杜丽娘不可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心中的感情她不能轻易表露出来,这个时候她的心理是有着很强烈变化的,我们只有在慢慢揣摩中才能发现。一个眼神告诉我们,杜丽娘这时候是“有点怕,但是又有点期待”,一个深闺女子的心境在此就一览无遗地展示在我们面前了。
看完“游园惊梦”,就被其中的美词吸引住了,而且暗觉其中的音律也是极美的,特别想沉静在其中,享受其中无限高雅的文人气质,感受其中无限美好的爱情故事,美仑美奂。
每次看明清时期文人写的剧本时就会莫名地感动,总觉得那是世间最美好的词句,现在的昆曲就是以当时的剧本为蓝本,然后再适当改变的,所以总是觉得昆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所以我总是不自觉地燃起保护中国戏曲的愿望,希望中国人能在生活之余,多关注我们的传统文化,多关注我们的戏曲舞台。
《游园惊梦》读后感 篇7牡丹亭观后感《牡丹亭》,乍看名字觉得应该是美好的爱情剧,看完才知道,其实想想也是,那是一个什么样压抑而不自由的中国,封建体制对人的残酷压制下,自由的爱情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只让人觉得,丽娘的回生美满,不属于她的时代,也不属于这个时代。
当时封建的社会,使得当时处于深闺中的的丽娘,内心多么感伤。她的感伤来自她发现了一个原本自由美好而自然的世界,她的心再也不会归之于礼教的枯寂了。这人间不会真正泯灭的是真情,是自由的渴望,是爱,是热烈的追求,是可以生可以死而死可以复生的追求,当发觉了真的自由,不自由的现实还有什么不能摒弃的呢?史载汤显祖每每写到动情之处便在后花园痛哭,世间为此自由献身的人有几何,世间懂得此般自由的知音在何处?汤显祖一生也只是在做梦,一生四梦而得意处唯在牡丹。他的知音是他所心造的丽娘,而剧中的丽娘或只有一个春香算得上理解同情,那个柳梦梅,美好得让丽娘觉得他的不存在,存在的柳梦梅是在梦里,我们的丽娘多么渴求,唯有奋不顾身地为梦而死了。丽娘觉得值得去死。不自由毋宁死。这句话有多么贴切。
丽娘绚烂的春天游园惊梦,在凄凉的中秋黯然魂消,死前万般惆怅地悲吟:
轮时盼节想中秋,
人到中秋不自由。
奴命不中孤月照,
残生今夜雨中休。
痛哉痛哉!在弥留的最后一刻,丽娘深深向母亲涕零拜别,以谢养育之恩,这个细节,却有万般滋味,情与理难言的感动,丽娘不会是以为自由的现实先知者,丽娘不作激烈的抗争痛诉,丽娘不哀怨任何人,这般花花草草有人恋,生生死死随人缘,酸酸楚楚无人怨,丽娘不哀怨任何人。她的热烈的幻梦和渴望的自由只属于她自己。在深深拜别的刹那,让人潸然泪下。
“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不独伤心是小青。”这是名为冯小青的女子临终的绝笔。你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几复悲吟,那个时代少有人懂得你的心。你的回生不在你的时代,你的回生只属于未来一个自由的春天。到了那一天,古中国真正自由的美好时刻,满园春光,群芳争艳,芳草如茵,梅花已经凋谢,而牡丹花开正好,我会告慰你,愿你安息……
作用是明确美好的事物始终深刻内嵌于少女的思维深处,为故事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该内容出自汤显祖的文章《游园》。
汤显祖有多方面的成就,而以戏曲创作为最。其戏剧作品《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合称“临川四梦”,其中《还魂记》(即《牡丹亭》)是他的代表作。
这些剧作不但为中国人民所喜爱,而且已传播到英、日、德、俄等很多国家,被视为世界戏剧艺术的珍品。
其专著《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也是中国戏曲史上论述戏剧表演的一篇重要文献,对导演学起了拓荒开路的作用。他还是一位杰出的诗人。诗作有《玉茗堂全集》四卷、《红泉逸草》一卷、《问棘邮草》二卷。
绕池游〔旦上〕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贴〕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乌夜啼〕“〔旦〕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贴〕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旦〕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贴〕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旦〕春香,可曾叫人扫除花径?〔贴〕分付了。〔旦〕取镜台衣服来。〔贴取镜台衣服上〕“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镜台衣服在此。
步步娇〔旦〕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行介〕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贴〕今日穿插的好。
醉扶归〔旦〕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贴〕早茶时了,请行。〔行介〕你看:“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旦〕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贴〕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好姐姐〔旦〕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茶蘑外烟丝醉软。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贴〕成对儿莺燕啊。〔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旦〕去罢。〔贴〕这园子委是观之不足也。〔旦〕提他怎的!〔行介〕
隔尾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到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作到介〕〔贴〕“开我西阁门,展我东阁床。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你歇息片时,俺瞧老夫人去也。〔下〕〔旦叹介〕“默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啊,得和你两留连,春去如何遣?咳,恁般天气,好困人也。春香那里?〔作左右瞧介〕〔又低首沉吟介〕天呵,春色恼人,信有之乎!常观诗词乐府,古之女子,因春感情,遇秋成恨,诚不谬矣。吾今年已二八,未逢折桂之夫;忽慕春情,怎得蟾宫之客?昔日韩夫人得遇于郎,张生偶逢崔氏,曾有《题红记》、《崔徽传》二书。此佳人才子,前以密约偷期,后皆得成秦晋。〔长叹介〕吾生于宦族,长在名门。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诚为虚度青春,光阴如过隙耳。〔泪介〕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
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传?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身子困乏了,且自隐几而眠。〔睡介〕〔梦生介〕〔生持柳枝上〕“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小生顺路儿跟着杜**回来,怎生不见?〔回看介〕呀,**,**!〔旦作惊起介〕〔相见介〕〔生〕小生那一处不寻访**来,却在这里!〔旦作斜视不语介〕〔生〕恰好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旦作惊喜,欲言又止介〕〔背想〕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生笑介〕**,咱爱杀你哩!
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和你那答儿讲话去。〔旦作含笑不行〕〔生作牵衣介〕〔旦低问〕那边去?〔生〕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旦低问〕秀才,去怎的?〔生低答〕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旦作羞〕〔生前抱〕〔旦推介〕〔合〕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生强抱旦下〕〔末扮花神束发冠,红衣插花上〕“催花御史惜花天,检点春工又一年。蘸客伤心红雨下,勾人悬梦采云边。”吾乃掌管南安府后花园花神是也。因杜知府**丽娘,与柳梦梅秀才,后日有姻缘之分。杜**游春感伤,致使柳秀才入梦。咱花神专掌惜玉怜香,竟来保护他,要他云雨十分欢幸也。
鲍老催〔末〕单则是混阳蒸变,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颠。这是景上缘,想内成,因中见。呀,*邪展污了花台殿。咱待拈片落花儿惊醒他。〔向鬼门丢花介〕他梦酣春透了怎留连?拈花闪碎的红如片。秀才才到的半梦儿;梦毕之时,好送杜**仍归香阁。吾神去也。〔下〕
山桃红〔生、旦携手上〕〔生〕这一霎天留人便,草借花眠。**可好?〔旦低头介〕〔生〕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休忘了啊,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旦〕秀才,你可去啊?〔合〕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生〕姐姐,你身子乏了,将息,将息。〔送旦依前作睡介〕〔轻拍旦介〕姐姐,俺去了。〔作回顾介〕姐姐,你可十分将息,我再来瞧你那。“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下〕〔旦作惊醒,低叫介〕秀才,秀才,你去了也?〔又作痴睡介〕〔老旦上〕“夫婿坐黄堂,娇娃立绣窗。怪他裙衩上,花鸟绣双双。”孩儿,孩儿,你为甚瞌睡在此?〔旦作醒,叫秀才介〕咳也。〔老旦〕孩儿怎的来?〔旦作惊起介〕奶奶到此!〔老旦〕我儿,何不做些针指,或观玩书史,舒展情怀?因何昼寝于此?〔旦〕孩儿适在花园中闲玩,忽值春暄恼人,故此回房。无可消遣,不觉困倦少息。有失迎接,望母亲恕儿之罪。〔老旦〕孩儿,这后花园中冷静,少去闲行。〔旦〕领母亲严命。〔老旦〕孩儿,学堂看书去。〔旦〕先生不在,且自消停。〔老旦叹介〕女孩儿长成,自有许多情态,且自由他。正是:“宛转随儿女,辛勤做老娘。”〔下〕〔旦长叹介〕〔看老旦下介〕哎也,天那,今日杜丽娘有些侥幸也。偶到后花园中,百花开遍,睹景伤情。没兴而回,昼眠香阁。忽见一生,年可弱冠,丰姿俊妍。于园中折得柳丝一枝,笑对奴家说:“姐姐既淹通书史,何不将柳枝题赏一篇?”那时待要应他一声,心中自忖,素昧平生,不知名姓,何得轻与交言。正如此想间,只见那生向前说了几句伤心话儿,将奴搂抱去牡丹亭畔,芍药阑边,共成云雨之欢。两情和合,真个是千般爱惜,万种温存。欢毕之时,又送我睡眠,几声“将息”。正待自送那生出门,忽值母亲来到,唤醒将来。我一身冷汗,乃是南柯一梦。忙身参礼母亲,又被母亲絮了许多闲话。奴家口虽无言答应,心内思想梦中之事,何曾放怀。行坐不宁,自觉如有所失。娘呵,你教我学堂看书去,知他看那一种书消闷也。〔作掩泪介〕
绵搭絮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泼新鲜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亸,意软鬟偏。不争多费尽神情,坐起谁忄�?则待去眠。〔贴上〕“晚妆销粉印,春润费香篝。”**,薰了被窝睡罢。
尾声〔旦〕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春望逍遥出画堂,张说 间梅遮柳不胜芳。罗隐
可知刘阮逢人处?许浑 回首东风一断肠。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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