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在古人看来,生养死葬都能妥善安排,是天下国土稳定的重要影响因素,它关系到社会伦理规范和政治秩序。
《荀子·礼论》中也曾说:“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送葬之礼历代沿袭,它能培养仁爱之心和尽孝之道。丧葬习俗历经几千年的代代相传,早已形成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丧葬文化在现代社会受到了抵制,有部分人认为传统的丧葬文化过于迂腐、繁杂,是封建社会遗留的产物,他们大力呼吁废除丧葬习俗。对此,北大教授吴飞作出了回应:“没有传统丧礼,中国文化就彻底没了希望”。
丧葬文化可以培养仁爱和尊重之心
后汉书中说:“夫孝者,百行之冠,众善之始也”“百善孝为先”,“孝”是非常重要的文化,基本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孝展开的,而传统的丧葬文化则很好地体现了孝道,它能唤起子女对父母的爱与尊重。
丧葬文化的治丧活动形式多样,内容丰富。
在人死后,要进行停尸仪式,在弥留之际,为死者穿上寿衣,为他沐浴更衣,整理仪容,让他走得更体面,这一环节寄托了生者对逝去的人的深厚敬重之情和不舍之意。
接下来要将噩耗告知给亲朋好友,传统的说法叫做“报丧”,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报丧习俗。
报丧结束之后,就是进行吊唁仪式,在亲朋好友接到前来吊唁时,死者家属要在灵堂对前来吊唁的人进行跪拜答谢。
吊唁仪式举行完后,就要对死者进行入殓仪式,而后要穿上丧服进行发丧。
发丧的时候还有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哭丧”。哭丧要求全体后代必须“唱哭”,在民间旧俗中,这是孝与不孝的重要体现,人们还会根据哭声的音量大小来判断子孙后代的孝心如何。
这一系列看似繁琐、乏味的丧葬仪式,其实处处体现着生者对逝者的孝与敬之情,它用规矩礼节裹藏爱与不舍。
丧葬仪式其实是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情感发泄的地方,如果将这些仪式废除掉,一方面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另一方面也会让生者少了一个情感宣泄的途径,感受不到对死者的留恋与孝顺之情,久而久之,人们会对亲友失去仁爱之心,情感变得冷漠。
丧葬文化可以培养人的仁爱和尊重之心,即使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他在面对丧葬仪式带来的真实体验和情感冲击下,内心深处也会动容,产生爱与同情,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情感会将他塑造成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丧葬文化可以提高人们的道德修养
《孟子》中说:“追远,民德归厚。”慎重地对待父母的逝去和追念祖先,会使老百姓更加忠厚老实,这也说明丧葬文化对于国民的品德素养塑造具有一定作用。
中国传统的丧葬文化中强调孝与爱,对长辈的孝也体现了长幼有序的思想,它教育人们要尊重长辈,接受教导,这就形成了一定的家庭规矩,为家庭的教育提供了帮助。
而从大的方向考虑,它也为社会的发展提供了保障。家和国是两个不能分割的整体,家的发展会影响国的整体趋向,只有把小家建设、经营好了,才能让大家平稳运转。
丧葬文化中的孝道,教育家庭中的子女要尊重长辈,孝敬父母,这种良好家风的推行,会培养出高水平道德的孩子,而当这些孩子走上社会,骨子里养成的家风也会让他自觉遵守社会的规章制度,做一个合法的社会公民。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价值观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社会的整体道德素养,丧葬文化虽看似只与家庭单位存在直接关联性,其实它也间接影响着整个国家的社会秩序和道德水平,因此,我们不能忽略丧葬文化对国家治理方面的重要作用。
丧葬文化可以保护传统文化
北大教授吴飞说过:“现在的中国人和传统中国文明唯一一个具有关联的就是在丧礼上面,如果丧葬文化完全消失了,中国传统文化也就是很难再有希望。”
中国的丧葬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在内容和形式上都反映了中国传统的宗法思想和伦理观念。
中国古代的传统思想强调“仁爱”“礼法”,作为子女要孝敬父母,尊敬兄长,关爱社会,谨言慎行,亲近有道德的人,这些在丧葬文化的仪式中都有体现。
另外,在丧葬的礼仪、风俗上也体现了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在中国,古代人们一直信奉“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念,所以会对丧礼举行隆重的仪式,以表达对逝者的孝心和敬意。
“丧尽礼,祭尽诚”人们在葬礼之后还会举行祭祀活动,最后在墓地选址上,丧葬文化也沿袭传统文化思想,讲究”葬之以礼”,要符合尊卑、长幼有序的思想。
丧葬文化作为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分支,我们不能盲目折断,而是应该合理修剪,让它作为优秀的传统文化继续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为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提供丰富的养料。
北大教授对于丧葬文化发出的呼吁具有警醒作用,他提醒我们不能一味的摒弃传统的丧葬文化,它与传统文化密不可分,我们要尊重它的发展,换句话来说,保护优秀的丧葬文化就是在保护传统文化。
但是在传承、保护优秀丧葬文化的同时,我们也要学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一些封建、迷信的丧葬习俗采取抵制措施,比如,前段时间广为人知的“冥婚”事件——通过私底下偷盗买卖尸体,进行冥婚仪式,这样封建愚昧的丧葬习俗是不符合社会规范的,应当废除。
丧葬文化与传统文化的发展应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二者相互融合发展才能更好地为社会现代文化注入新鲜与活力。
朋友的父亲去世了,是喜丧,在80多岁高龄去世的,所以亲戚朋友过去以后并没有感到多么的伤感,或许他们觉得老人家是寿终正寝,安享晚年过世,觉得老人家这一辈子过得体体面面的,犯不着多么的伤感。
朋友在葬礼上也没有表达出多么的伤感,我现在也体会不到我朋友的感受,我只能试着去理解他的情绪,我就试图去想我最珍贵的事物离开我之后,我是什么样的感受和什么样的情绪呢?是嚎啕大哭还是沉默不语呢?或许这一切得需要我真实体会方能明白。
但说实话,我朋友对待自己的父亲真的挺不错的。
早些年,母亲离开他们的身边后,一直都是他照顾老爷子的生活起居,总是照顾着有理有条的,而且还亲自把爸爸接回了家里,让亲人好生相待
虽然他也明白老爷子其实自己80多岁了依然还会做饭,但他依然不舍得让爸爸亲手做饭,总是亲自做饭下厨房给老爷子送过去,慢慢地日子长了,身边的街坊邻居和亲人朋友都说他是一个好孩子,孝敬父母,也说老爷子有福气,晚年了儿子这么孝顺,有晚福。
但慢慢地时间长了,我想他也感到有些厌烦了,毕竟已经照顾了这么久了,即使他再孝顺,但倘若这种孝敬的日子看不到头的话,不仅身心疲惫,还是进而影响自己的生活。
但其实老人家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大街上找二三好友下下象棋,平常无事的时候,会选择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平时呢带带孩子,这其实就是老人晚年的生活。
虽然当儿子的并没有说自己父亲的不好,但其实儿子也只是嘴上不说而已,毕竟到了80多岁的老人,其实慢慢地都成了儿子们的负担了。
但日子过了那么长时间了,父亲就这样突然的走了,我想当儿子的肯定内心会感到很伤感的吧,可是看着他把丧事办成喜事,我内心不禁感到一声悲叹和惋惜
就算再好的儿女,倘若一直过着孝敬父母,并且看不到尽头的日子的话,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感到厌烦,都会感到不自在。
其实也不用感到质疑什么的,其实很多人都是如此。
包括我的家人,亲戚朋友,同学,他们都有一个特点
不管去世的人对他们来说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他们的脸上都没有感到太过的伤感。
或许是我被之前的事物所感染了吧,我总是认为倘若对自己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的身边,那么晚就要嚎啕大哭一场,宣泄我的情绪。
但我从他们身上并没有感受到这份情绪,即使是自己的父母离开自己的身边,也好像并没有太过于伤感。
对于生养自己的父母的离开,好像都不怎么难过?或许是他们把情绪藏了起来,又或者是他们已经把眼泪哭干了,又或者真正的伤感其实是体现不出情感的,
或许还是我不懂吧
会不会有一天,等我老了以后,我会不会也是这样,被我疼爱的孩子们,依然只会伤感一会儿后各忙各的,不会想起我的好,会不会把我遗忘呢?
我再想想自己的爷爷,好像他去世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感到多么的悲伤,感到多么的悲痛,难道我去世后也会这样吗?
白喜事与中国民间的死亡观
陶俊
摘 要:“白喜事”是在中国民间广泛流传的一句俗语,是中国民间大众对人自然死亡的称谓。透过这句貌似与重礼尚孝,哭祭哀悼祖先的民族传统相背的俗语很好地体现了中国民间人们对死亡,对生命地理解。体现了中国人顺天尽命,乐生正死的人生精神和视死如视生的死亡观念。
关键词:白喜事 死亡观 顺天 尽命 乐观
由于“白喜事”是一句俗语,只是在民间代代口头相传,很难考证出它最初源于何人之口。传世的各种文本资料对它没有记载,现行的各种俗语词典也未能将其收录。但我们仔细分析各种有关丧葬礼节的史料,风俗习惯,还是可以窥见其产生的概貌,并分析出中国民间的死亡观。
一、白喜事源流略考
首先“白喜事”中的“白”应是在丧葬中普遍采用白色作为主色调有关。在中国人观念里,长期以来就形成了“红,绿”等鲜艳的颜色象征着喜庆,而“黑,白”等素淡的颜色代表着悲伤。这应是源于古老的中华民族观天文,察地理,顺四时而劳作的农耕文明特征。长期在自然环境中劳作的人们,很自然的会师法自然,他们从自然界春生冬藏中得到认识:春天红花绿叶生机昂然,预示着收获的希望;冬天白雪萧杀,黑木枯叶,表示着生产的结束。且人们把这种生产活动中的启示带到人们的社会活动中,如在婚庆嫁娶中穿红戴绿,以烘托喜气洋洋的气氛,为人们后来把婚嫁称为“红喜事”积累了生活基础;相对的在人们的丧葬活动中人们披麻带孝,穿上素淡颜色的衣服以衬托悲伤哀悼的心情,也为人们后来把丧葬活动称为“白喜事”累积了生活基础。
但是真正把“白色”规定为丧葬中专门使用的颜色,还与儒家礼制文化特别是其丧礼形成有直接的关系。尽管有史料显示,早在先秦时儒家丧葬礼制没形成前就有使用白色作为丧葬活动的颜色,“夏后氏尚黑,大事敛用昏,戎事乘骊,牲用玄。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牲用白。周人尚赤……”○1但这只是自发的偶然的,且没成一以贯之的明文定制。是儒家学派以其礼制思想为蓝图,在总集前人在丧葬活动已有的习俗,加以提炼整理,把“丧事尚白”正式写进他们的礼制思想中,并向渐次向人们贯彻下去的。因为丧葬活动中最能体现其主色调的是人们穿的丧服,而丧服的出现则是较晚的事,这也是儒家学派的贡献。“丧服是指悼念死者而穿戴的特殊服饰……它产生的时间并不很早,直到夏商仍不见记载。西周时期,古代文献虽偶有涉及,但没形成完整礼制,春秋时记载渐多……最后儒家学派以恢复宗法制度下的亲疏,尊卑贵贱秩序,参考周礼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五等丧服制度。”○2更主要的是儒家提倡的丧服是尚素白色的,儒家经典中的“三礼”(《周礼》《仪礼》《礼记》)中就规定居丧期间要穿素白衣。“父母之丧……期而小样……又期而大样……居履寝……素缟麻衣。”○3有关专家更是详细的论证道:“……丧服色彩则崇尚原始,故各等丧服均不染色,保持麻之原始本色(本白色)。这也是丧服与吉服的区别。”○4素白色丧服制度的形成,又经历经采用儒家礼制理论治国的政府的推广提倡,穿白色丧服办丧事已在人们心中形成定势,时至今日仍为中国人所遵守奉行。这是白喜事中“白”的来源且据此我们可以知道“白喜事”这句俗语的产生应是春秋时期以后的事。
其次白喜事的产生还与“挽歌”进入丧葬活动中有关,其中的“喜”来源于人们在丧葬活动中采用“歌乐”的方式悼念死者。虽然在人类的童年,人类对死亡的认识与对其它人类自身活动及自然界的认识一样懵懵懂懂,“其亲死,委之于壑”。但是在与亲人长期的生活过程中培养起来的“相濡以沫”和亲亲互爱的亲情,及自然界固有“羊跪乳,雅反哺”的现象,无不激发人们对亲人的“言笑等一切生理活动终止”等现象产生,惊、惧、哀伤的情绪。所以在早期的丧葬活动中人们自然是采用“哀哭”渲泻自己面临亲人去世的情感的。儒家思想也正是在此基础上把“哭丧”写进了丧礼中。“既正尸……有司庶士哭于堂下……外命妇率外宗哭于堂上……凡哭于尸于室者,主人二手承衾而哭。”○5“居倚庐……哭昼夜无时……既虞……朝一哭,夕一哭而已。既练……哭无时。”○6甚至基于这种悲伤的“理智”要求,从饮食到起居到言谈规定了诸多一整套的丧礼制度。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只是“哭丧”成为人们普遍认可丧礼要求,以哭丧表示孝道。
但是对生活,生命有着独特感悟体认的民间大众并没完全止于这种悲伤的恸哭中不能自拔。随着他们对“死亡现象”认识的深入,他们慢慢明白人生命的枯萎同自然界万物的生灭一样都是必然。人们开始选择用别的方式宣泄对亲人过世的情感。而歌声是最可以超越人们面临诸如丧亲之类的痛苦的感情的,长歌当哭。民间的丧葬活动中很早就有挽歌出现。例如在现今草原上仍可听到的丧歌“埋、埋、埋……;我们葬下自己的亲人。埋、埋、埋……;我们葬下的人回归上天;埋、埋、埋……待到它年我归谁来埋……”歌声虽荡气回肠,凄凉之极。但其中已有悲中生力,超已于悲的力量。虽然最早的民间挽歌起源缺乏文献资料可考,但有的研究者认为《诗经》中的《那》这首诗歌,即是见诸文字的较早的挽歌:
“猗与那与(好伟大啊!又矩丽啊!),
置我鼗鼓(摆起我们的大鼓和小鼓)。
奏鼓简简(鼓的声音和美又洪亮),
锎我烈祖(娱乐我们壮烈的祖先)。
………… ”○7
后随着挽歌的在民间丧葬活动中逐渐普及,挽歌被正式列入丧制。“东汉时,挽歌被列入丧制。《后汉书·礼仪志》:‘(登遐)中黄门、虎贲各二十人执绋。司空择土造穿。太史卜日……候司马丞为行首,皆衔枚。羽林孤儿,《巴俞》擢歌者六十人,为六列。铎司马八人,执铎先。’当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送死时普遍的使用挽歌。”○8
人们穿着白色的孝服,载歌载舞为寿终正寝的人送死。这种情形不正象办一场喜庆的事吗?这些现象为俗语“白喜事”的产生提供了生活经验的土壤及外在的形式。而且我们据此可以推论,“白喜事”这句俗语的形成应是东汉时把挽歌正式列入儒家丧礼后的事情。
二、白喜事的广泛流传与中国民间死亡观念的分析
我曾在江西和湖北两省,数个县市见各地丧葬活动中一些细节不尽相同。如一些地方是白色的长孝(通常是一块长的白布,可以披戴在背上。供较亲的亲人穿戴。)和白色的短孝(通常是一小块白布,可以围在胳膊上。供与逝者关系较疏远的亲人穿戴。)或白色的长孝辅黑色的短孝。在亲人的遗象上或覆以黑色的绫绸或覆上白色的绫绸。但人们都把自己亲人寿终正寝丧葬称为“白喜事”。
另据一些资料记载:
“许多民族的丧葬风俗中,将欢歌狂舞当作丧礼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土家族有‘跳丧鼓’、苗族和水族有‘吹芦笙舞’、彝族有‘跳脚’、傣族要‘娱死’、佤族要跳‘舂臼舞’、景颇族要跳‘布滚戈’,最有趣的是哈尼族的‘莫搓搓’葬俗,全村男女老少和外村来宾都身着华丽端庄的服饰,连骑的马也打扮得花花绿绿,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边吆喝边跳‘莫搓搓’舞,上炮声声,锁呐齐鸣,敲锣击鼓,彩旗飘飘,青年男女谈情说爱,挑选对象,真是哭的哭,笑的笑,闹的闹,跳的跳,叫人弄不清楚究竟是在办丧事还是在办喜事”○9
这些民间的乐丧形式,比起大哲人壮子的“鼓盆而歌”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俗语的形成基于一定的生活习惯。它的广泛流传,跨越地域,方言障碍就需要更长期的广泛相同的生活基础。“白喜事”被中国民间大众普遍用来称谓老年人的自然死亡,就基于人们普遍以“乐丧”的这种方式习悼念死者的丧葬习俗。不仅是有自己本民族文字的民族把丧事当作白喜事来办,一些没有自己文字的民族,也通过对自己民族传统习惯的耳闻目染传承了祖先办“白喜事”的风俗。从上面的文字记载我们可以看出,有的甚至在丧礼形式上已完全突破儒家丧葬礼制的要求。
大多数学者都认为丧葬习俗起源于“灵魂不灭”的观念。但这“不灭的灵魂”并不能减少人们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和丧亲之痛的悲伤。从儒家丧礼所归定的程序中我们能很好的看出这一心理。据《礼记•丧大礼》记载,丧礼中要经过这样一些程序:首先要举行“属纩”仪式,是以一根很细的蚕丝或棉絮放在死者的口鼻前,判断其是否断气,这是判断死亡的物理方法,然后再进行第二步程序中举行“复”的仪式。“复”即招魂,由死者的亲属或侍者拿着死者的上由死者的亲属或侍者拿着死者的上衣(如外服,官服,睡衣等)登上屋顶,左执执领,右执腰,面向北,一面挥舞着死者的衣服,一面长声呼喊着死者的名字(男人称名,女人称字),连喊三次,再把死者的上衣卷起来,投到屋下,由人接着,覆盖到死者的身上。这是判断“死亡”的精神方法。虽然这是一种臆想,但是,足以显示生者对死者的不忍之心,希望死者的“灵魂”回到尸体上,使死者复醒更生。○10“复,尽爱之道也,有祷祠之心焉,望反诸幽,求诸鬼神之道也。”○11进行这双重判断后,才正式确定死者长已也。随即“易服”,凡与丧事有关的人,亲属或帮忙办丧事的人全换上“白布青缣”后,在“奉体魄精神”,即对尸体作一番“美容”整治,开始“哭祭”……
人们用眼泪表达了对死者的哀思以及对自身未来的担忧和恐惧。然而,人们在千百次的“复”和“卒哭”后,终于明白不能挽留住死者,更不可能让死者复活,死是人生的必然。“人死如灯灭”这句俗语很好的说明了人们对死亡的理性认识。“如灯灭”就没有佛家的往生之念,也没道教的肉身飞升成仙之想,与儒家“不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和道家的顺应自然却有几分相似和暗合。这就决定了他们重视现实世界中的“此生”,自求多福的生活态度。另据晋代的崔豹在《古今注·音乐》中分析,先秦早期的两首挽歌《薤露》和《蒿里》说“言人命如薤上露,易睎灭也……言人寿命长短定分,不可妄求也。”“易睎灭”就必然引起人们对生命的珍视,进而引发人们对人生特别是此生意义的追寻和探讨,造就他们积极入世的情怀。“不妄求”恰好反映了人们尽人力而顺天道的生命观。这些都为丧礼中挽歌的流行和普及打下了心理基础。
丧礼中“哭声”到“歌声”的转变,貌似悖礼违孝道人情,但却是反映了民间大众“死亡观”的重大变革,对人生命理解的进步。我曾问过几位乡间的乡亲,问他们为何把老年人的自然死亡称为“白喜事”。他们答道:“一是寿命到了,二是看到自己儿孙满堂没有无憾了。”“寿命到了”是他们对人自身生死寿夭的认识,是对天道对自然规律的遵从。也是他们乐天知命人生精神的反映。“看到自己儿孙满堂没有遗憾”则源于中华民族长期形成佑护子孙的自我牺牲精神。对于生者,能侍奉父母尽享天年此为一喜;对于逝者,能抚育后生成家立业,能为自己养老送终看到自己后继有人此也为一喜。这是“白喜事”形成的心理基础,也是一些学者认为中国文化属于乐感文化的重要起源之一。
死者长已也,但生者的生活还得继续,长久的悲痛欲绝对生者与死者均无益。我们虽然不能永生,但子子孙孙还能繁衍。最可告慰死者的莫过于让祖先看到他的后代在幸福的生活着,在乐,在笑。这是普通人都应会具备的心理底蕴。如此人们可以接受选择歌声来宣泄对死者的感情,表达对死亡的超脱。或许他们大多数人不可能像庄子等哲人一样从理性上“参透”死亡,但他们至少从感情上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死”给人带来的负面影响。生也被动,死也被动,唯有生活的过程可以掌握主动。如此,我们为何总要停留在对死者的无限哀思和对死的恐惧上呢?我们的生命还可以通过子子孙孙延续,这一点不正是“死者”的“复生”吗?我们的生活可以由我们自己快快乐乐的把握,我们可以把寿终纳入乐生之中,顺天道而尽人事。这不也是一种可喜之事吗?白喜事为中国民间大众所独创独有,它表达了中国民间大众直面死亡,重视今生,视死如视生的死亡观念。
三 简单的结语
生死事大。无论人的社会地位的卑贱、财富的多寡、知识的渊博或肤浅,对于死亡来说都是等量齐观的。所以只要有正常感知能力的人都不得不面临死亡这个人生的大限作出反思。作为世间普通的芸芸众生,他们不大可能从纯宗教或哲学或科学的高度去理解死亡。但他们却能从相互关爱的人伦亲情及顺天命应自然生灭之道这一些普通的常识去理解死亡,诙谐的把它称为“白喜事”。写到这里自然就会让人想起,民间把婚庆称为“红喜事”,甚至人们干脆把二者合称“红白喜事”。结婚孕育着新的生命的开始,死亡标志生命的结束。但在中国民间大众的眼里,生是一喜事,自然死亡也是一喜事。这与一些宗教文明中的观念有很大的不同。
西方的宗教中,如基督教认为人有“原罪”,人生在世就是来赎罪。东方的宗教如产生于印度的佛教,人一出生便入“生死轮回、苦集灭道之苦海”。而缺发宗教信仰,是学界对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民间大众的普遍评论,这似乎也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是在中国本土产生的道教,也不把人生视为苦途。且从上面对“白喜事”产生的心理分析中,我们已经知道在中国民间大众的心中“侍老尽天年,抚幼成家业”的人生路途是喜乐之途,何悲何苦之有?在一些农家里,还可以看到这样一习俗,在正堂的柜子上(常把它称为“神柜”)常年燃起三柱高香,一曰:敬日月普照之恩;二曰:敬天地精华之恩;三曰:敬父母养育之恩。这可以说明中国民间大众最朴素的人生观念,也是他们不太会把人生的精神托付给宗教的原因。乐生乐死贯穿他们人生的整个过程当中。
诚然,在中国民间大众把丧事当作喜事办的过程中,也存在一些形式上的误区。比如,过于铺张甚至攀比的厚葬;“阴宅”越修越豪华,占用大量土地造成“死人”和活人争地;新兴文明的丧葬形式难以开展,一些民众千方百计的拒绝火葬等。这主要与中国目前较落后的殡葬教育有关,目前出湖南省某高校设有殡仪系外,其它省份的高校在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更不用说向民间介绍“花园葬”,“树葬”等一些更文明丧葬方式。但是由于民间有视送自然之死为喜事的心理基础,如加以适当的宣传和引导,民间送死的“白喜事”则更可成为人文明生活中的一件喜事。
参考书籍:○1《礼记 ·檀弓》岳麓书社298页1997年版
○2《中国丧葬史》张捷夫著 文津出版社(台湾) 46页1998年版
○3《礼记·间传》岳麓书社522页1997年版
○4《中国丧服制度史》丁凌华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17页2000年版
○5《礼记·丧大记》岳麓书社453页1997年版
○6《仪礼·丧服传》岳麓书社218页1997年版
○7《诗经》中国戏剧出版社 193页 2002年版
○8○9○10《中国全史》(简编本)《丧葬史》陈秉忠编 经济日报出版社 119页,210页 1999年版;
○11《礼记•檀弓下》岳麓书社315页1997年版
作者单位:南昌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2004级伦理专业
http://wwwyajtcomcn/yts/book/%B0%D7%CF%B2%CA%C2%D3%EB%D6%D0%B9%FA%C3%F1%BC%E4%B5%C4%CB%C0%CD%F6%B9%DB(%CC%D5%BF%A1)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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