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以诗为词”是苏轼变革词风的主要手法。所谓的“以诗为词”是将诗的表现手法移植到词中。主要是为了突破音乐对词体的制约和束缚,把词从音乐的附属品变为一种独立的抒情诗体。这主要体现在题序和用典故两个方面。
苏轼在词中大量使用典,这即是一种替代的、浓缩性的叙事方式,也是一种曲折深婉的抒情方法。通过作用题序和典故,不但丰富和发展了词的表现手法,也对后来词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李清照在其《论词》中总结了前人词家创作上的优缺点,并指出了词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的特点及创作标准。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词别是一家”的观点。她认为,词之区别于诗,在思想内容、艺术风格、表现形式等方面,都应保持自己的特色,即高雅、典重、浑成、协乐、铺叙、故实。词“别是一家”的观点是要维护词的艺术体性和文人词的传统风格,主张在内容与形式上既与诗有所区别,又不流于浅近卑俗,脱离市井坊曲的俚俗之词。而以上数条原则中,又以“协乐”问题最为突出,争论也最为激烈。 晚唐五代乃至宋初的词人,多以婉约的词风为本,形成了文人词艳媚的风格特点,并将其视为词的正统,恪守“诗庄词媚”的审美观念,一直延续后世,成为主流,从而影响了李清照的观点。
而苏轼却一反当时的传统,创作了与以柳永为代表的婉约词风格迥异的词。李清照说词“别是一家”,强调词与诗的区别;而苏轼说他的词区别于柳永的婉约词,“自是一家”。他的词写来是供“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的,是“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的,而不是柳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很明显,苏轼的豪放词并没有依从当时词坛已将词的风格定位在婉约上的观念,而是直接继承了晚唐以前文人词的风格并加以发展,将词回归到诗词未分的阶段,正是时人所说的“以诗为词”。 更重要的是,苏轼还扩大了词的描写领域和抒情范围。除描写男女爱情和离愁别绪的词作外,苏轼还创作了表现劳动者生活、抒发为国建功立业之激情,以及感叹人生情怀、歌颂友人情谊等各种内容的作品,并将宋诗的“理趣”引入词中,达到“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的境界,展示了他广阔的视野、丰富的阅历和浓郁的生活情趣,使词走出了深闺小院,而境界更为开阔。
清人刘熙载云: “太白《忆秦娥》,声情悲壮;晚唐五代,惟趋婉丽;至东坡始能复古。后世论词者或转以东坡为变调,不知晚唐五代乃变调也。” 李清照及持有保守观念的人以婉约词为词之正宗,而斥苏词为变体,可知大谬不然。
论苏轼对宋词的开拓与创新
(一)
诗至唐,已臻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境,颇有难乎为继之势。宋人欲与抗衡,唯有另辟蹊径,自创新风。北宋诗文革新运动再次给人启迪:沿袭和模拟仅能勉强维持命脉;蓬勃的生机,只有来自不断的开拓与创新。
词,作为一种新兴诗体,原有着强烈的生命力。可惜晚唐温庭筠等人在发展令词艺术卓具贡献的同时,却把词引向了“艳科”的小径。及宋,囿于传统偏见,词坛依然沿承五代遗风。代表时风的晏欧词被目为“词中西昆”。柳永创制慢词,又变雅为俗,有一定的开创之功。但由于缺乏足够的艺术魄力及其他原因,毕竟未能为宋词开出一条宽广的革新之路。
苏轼来了。他雄风千里,使词坛快然一新。其何能如此?一则,就文艺思想说,苏轼一贯反对俯伏前人脚下,一贯反对模拟因袭;主张不断开拓创新,主张每个作家应有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二则,他本人才华横溢,魄力过人,形诸文艺实践,则不仅诗歌散文,乃至书法绘画,都有戛戛独到的艺术造诣。据此二则,我们很难想象苏轼一旦提笔为词,竟肯寄人篱下。从现有材料看,苏轼进入词坛较晚⑴,那正是“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⑵的年代,但苏轼居高临下,并不以为然。他从事词的创作仅四年,就在《与鲜于子骏》的一封信中这样说道:
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近却颇作小词”,当指熙宁八年所作《江城子·记梦》、《雨中花·初至密州》等词,“郊外”一阕,无疑是指《江城子·密州出猎》。这段话表明:第一,即便写婉约言情词,也要有别于柳永,自见特色。第二,已写得一阕绝无柳七郎风味的、别开生面的壮词。第三,尤为重要的是,苏轼在此公然向传统的词风挑战,向风靡天下的柳词挑战,提出要在词坛上“自是一家”,别树一帜。由此可见,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正是苏轼以他那非凡的艺术魄力和艺术才力,在词坛上掀起一股革新的浪潮,使宋词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
(二)
苏轼对宋词的开拓与创新显著的标志是“以诗为词”,而“以诗为词”的重要内涵之一,就是凡能入诗的内容,均可入词。“东坡词颇似老杜诗,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入也。”⑶此说虽不无夸大,但针对宋初词坛实际,他能从题材与内容的开拓上来评价苏轼的创新精神,可谓卓有见地。
首先,苏轼以词抒发爱国的豪情壮志。众所周知,终赵宋王朝三百年历史,边患不断,爱国精神也就始终贯串两宋文学。然则,北宋诗坛虽不乏关心国事之作,而于词坛却绝少反响。为此,苏轼这类爱国词章在开拓宋词园地上有重要意义。
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免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⑴,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朝若用西凉薄,白羽犹能效一挥。
——《祭常山回小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密州出猎》
苏轼这两篇作品写于同时,无论描绘出猎的场景,抒发豪纵的情致,表达爱国的壮志,乃至用事的手法都极其相似。而且词中不伏老的爱国形象,直抒胸臆的气势,似乎较诗更为突出。这样,苏轼就在内容上打破了诗词界线,把却敌报国的时代主题引进了词坛。
在这类词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当推《念奴娇·赤壁怀古》。其中对周瑜形象的刻划,英气勃勃,光采照人,为中国词史上的空前之笔,是苏轼对北宋词坛杰出的贡献。显然,这里寄托着作者为国立功的豪情壮志。对这首词,近来颇多议论。有人以为是一种“失败者的心理”,有人则以为是“一支胜利的凯歌”⑷。我以为这首词的内容比较复杂,不宜用“失败”或“胜利”来简单概括。全词咏景、怀古、抒情融汇一气,咏景怀古固是为了抒情,但作者的现实之情,也深深寓于雄壮飞动的如画江山之中和雄姿英发的风流人物身上。结处的虚无和沉郁悲壮,掩盖不了通篇热情洋溢、激越健壮的基调。上溯范仲淹的《渔家傲》,下视辛稼轩的爱国词章,此词有不容忽视的奠基和枢纽作用。
其次,以农村田园入词。从《诗经》开始,我国诗坛就不乏描写农村生活的作品。但囿于诗词分流的偏见,中唐以来的词坛绝少农村词。偶有渔父、浣女、莲娃等形象出现,那也是美化了的,缺少泥土缺息。如张志和的《渔歌子》,其中所谓的“渔父”,不过是号称“烟波钓徒”的作者——隐士的自我化身罢了。
苏轼的《渔父》四首,分别写渔父的“饮、醉、醒、笑”,新意不多,但他的一组农村词《浣溪沙》五首,却开创了宋词的新天地。词中不惟景色宜人:绿阴绵延的村庄,软草平莎的沙路;日照桑麻,水光如泼,风吹蒿艾,香气似薰;庄南村北,qiān@⑵车欢唱,几家煮茧,满村清香。而和这雨后清新爽目的农村风光水乳交融的,则是一派喜庆丰收的欢乐景象:“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人们吃着喷香的新麦,喝着舒心的米酒,有的甚至醉卧黄昏路边了。活跃在这一幅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而又充满诗情画意的图景上的,不仅有卧黄昏的醉叟,还有古柳树下的卖瓜者和隔篱娇语的蚕妇,更有那三五成群、踏破罗裙看使君的农村少女。当然,词中的中心形象是“使君”——诗人自己。他一路行来,怡然自得地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切。一会儿,乐陶陶地询问农家“豆叶几时黄?”一会儿醉悠悠地人渴思茶而“敲门试问野人家”。最后,他居然乐而忘返地动了归田的念头:“何时收拾耦耕身?”“使君元是此中人。”
这组农村词写于元丰元年初夏,时词人在徐州任上。是年春旱,苏轼应民俗至城东石潭求雨。既雨,二麦丰收⑸,作者于谢雨道上作此词。所以说,这组词中所表现的丰收之景和作者的欢快之情,以及由此而组成的一幅“官民同乐图”,自有其值得珍视的生活基础和思想缘由。以后,即便身处逆境,他也没有忘怀农事和人民的生活。元丰四年,他在黄州贬所,又作《浣溪沙》五首。面对友人的深情厚意,面对美酒歌舞,面对满天大雪,他不仅想到了自身的生活困境:“空腹有诗衣有结,湿薪如桂米如珍”,更写道:
万顷风涛不记苏。雪晴江上麦千车,但令人饱我愁无。据傅干注:“公有薄田在苏,今岁为风涛荡尽”。一方面,置个人的生计不顾,一方面推己及人,但愿瑞雪丰年,民生安足,则己百愁全无。这又是何等高尚的胸怀与情操!把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白居易《新制布裘》乐府诗中关怀人民生活疾苦的优良传统,带进向以轻柔婉约见称的令词“小技”中,这无疑是一项重大的改革和创举。
再次,对传统题材的开拓与创新。诗言志,词言情。言情,是词的传统题材。苏词中写男女之情的作品不少。其间自有他继承《花间》遗风的一面,甚至偶涉@⑶狎,但确有某些“自是一家”有别于传统的情词,如其《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既无五代词华美香艳的词藻,又没有柳秦词那种放纵@⑶狎的恶态。上片写暮春初夏的郊原之景,清新明丽,生意盎然。“枝上柳绵”两句,情景交融,意境隽永,且蕴含深厚的人生哲理:纵然风雨无情,枝上柳绵日见稀少,但“十室之内,必有忠信”,芳草天涯,何愁知音难觅,表现出一种既缠绵又达观的胸怀。下片写墙里“佳人”的笑声和墙外“行人”的愁态,两相对照,极富谐趣。“佳人”翩然归去,不知“行人”中心之既恼。明明自作“多情”,反怪“佳人”之“无情”,读罢令人忍俊不止。但细加玩味,又颇似承《离骚》余韵,别有深意寓焉。张炎说:“词须要出新意。能如东坡清丽舒徐,出人意表,不求新而自新,为周秦诸人所不能到。”⑹当指此类情词而言。
苏轼的言情词不仅别具风味,自有特色,而且“以诗为词”,扩大了言情词的范围,把传统的男女之情扩大到手足之情、师友之情。
苏氏兄弟并具文才,政见与经历也大体相似。他们常有诗词唱和,而又不局限于狭小的手足之情,常饱和着广阔的社会内容,如其《沁园春·赴密州早行寄子由》下片: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樽前。先是回忆嘉yòu@⑷初年二苏至汴京受知于欧阳修的情景,可谓风华正茂,才名初展,满腹经纶,以“致君尧舜”相许,大有为国立业的壮志豪情。“用舍”以下,化用《论语》,实寓不满新法之意。然则,词人却能以旷达出之,使作品不致落入感伤的泥沼。苏轼爱弟心切,当其弟不胜逆境之苦时,常寄词相劝,如其《水调歌头》一词,就是由于苏辙的别词“其语过悲”而写的。上片劝以谢安“雅志困轩冕,遗恨寄沧州”为鉴,一旦壮志难酬、不若及早引退。下片便设想归隐后的相从饮酒之乐:“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乐天知命中夹杂着无限的政治酸辛,循循诱导中饱和着深挚的手足情谊。至若其“兼怀子由”的名篇《水调歌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则不仅词意健朗乐观,而且由于诗的高度概括力,更把劝慰手足之情扩大到普天下中秋之夜的“无眠”之人了。
唱和酬答,互通友情之作,在诗来说,并不罕见。但在苏轼前的词坛,却几呈空白状态。苏轼以诗为词,弥补了这一不足。他的友情词,一般说来,具有语新意浓,一扫陈词浮调的特点。“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南乡子·送述古》)这是设想别后孤灯独处的情景。“与余同是识翁人,唯有西湖波底月。”(《木兰花令·次欧公西湖韵》)这是对前辈师长欧阳修的深沉缅怀。尤应称道的是,他在赠别词中还以政事国事相勉,如“升沉闲事莫思量,仲卿终不忘桐乡”(《浣溪沙·赠陈海州》),“上殿云霄生羽翼,论兵齿颊带风霜”(《浣溪沙·彭门送梁左藏》)。这实际上已开南宋爱国词人以词唱和、相互激励的先河。又,赠别词最忌流于感伤,不能自拔。苏轼独能以理遣情,在真切的友情中,表现出一种豪放而清旷的风韵: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八声甘州·寄参寥子》起句即景起兴,“突兀雪山,卷地而来”⑺,气势非凡!但海潮之涨落,亦如时代之更迭、人事之聚散,古今皆然。上片借景喻理,已为下片抒情张本。过变由理而情。人未登程,先约归期,盖海角天涯,知己难觅。既然约定他年同返西湖山水,以尽“白首忘机”之乐,则今日暂别,又有何伤?通篇清旷飘逸,没有头巾气,不作儿女啼,全凭至情豪气感人。其寄意遥深处,亦足发人深思。
(三)
独出新意境和新风格,也是苏轼对宋词开拓与创新的重要内容之一。
宋初词坛以晏欧为代表,由于偏重模拟五代,往往少真情实感,个性不分明,因而也就缺乏独特的艺术风格。苏轼与之不同,一方面,他强调“文理自然,姿态横生”⑻一方面,他的词中分明活跃着一个富有个性的“我”。可以说,独到的文艺观和强烈的个性化,正是苏轼开拓宋词新境界,开创宋词新风格的重要内在依据。
论苏词的豪放,切不可泥于前人之见,把它的意义仅归于冲破音律的束缚,甚至视为“要非本色”⑼,或称以“别格”⑽。豪放,作为一种新风格、新流派的产生和发展,是就传统的婉约风格和婉约词派相对而言的。无论选择题材上,表现手法上、语言运用上乃至美学意义上,两者都有明显的差异。而它的出现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打破了先前词坛上那种一花独放、一鸟独鸣的沉闷单调的旧格局,迎来了百花齐放、百鸟争喧的新天地。
至于具体论及苏轼豪放词作,应包括两类。第一类为激越雄健、慷慨悲壮之作。第二类属狂放不羁、清旷飘逸之作。舍掉前者,就舍掉了苏轼豪放词的精华;扬弃后者,则不能全面反映苏轼豪放词的本质特色。两者缺一不可。
第一类代表作如《江城子》。词在千骑卷冈、万人空巷的壮阔图景上,活跃着作者自身的形象。他酒酣兴豪,大声疾呼“鬓如霜,又何妨!”他不仅有牵黄擎苍、“聊发少年狂”的出猎壮举,更渴望出使边塞,西北“射天狼”,铲除边患,报国立业。风格豪而壮,雄而健。《念奴娇·赤壁怀古》一词较《江城子》深沉得多。作者凭吊古战场,在对雄伟壮丽山川的描绘和颂赞中,激荡着词人汹涌澎湃的壮志豪情,缅怀古英雄,则在神采飞动,功垂千秋的风流人物身上,倾注着作者无限仰慕之情,遥寄着“致君尧舜”之思。但古今对照,面对壮志不酬、白发早生的严峻现实,不免心中悲愤,这就导致词作在激昂慷慨中带出一种沉郁苍凉的情调。总起来说,这类词更多地反映出苏轼思想中积极向上,奋发有为,热情奔放的一面。虽然为数不多,却是苏轼豪放词中的珍品。
《念奴娇》的开端与结拍,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苏轼虚无主义的历史观和人生观。这种思想其来有自。早在青年时代,苏轼就写过“百年豪杰尽,扰扰见鱼虾”(《荆州十首》)、“吾心淡无累,遇境即安畅”(《出峡》)等诗句,这正是苏轼豪放词中出现大量狂放不羁、清旷飘逸之作的思想基础。对这类词,我们不能简单地一笔抹杀。因为在此类作品中,儒、道、释三者,消极出世和积极用世,超脱与执着,颓唐与乐观,冷漠与热情,常是复杂地交织融合,既相互矛盾而又奇妙地统一的。试读其名篇《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面对一轮团@⑸明月,诗人浮想联翩。从把酒问月而幻想“乘风归去”——摆脱这恼人的尘世,追求那美好却又飘渺的精神超脱。但他又有清醒、现实的一面,认识到高处清寒,不若人间温暖。于是他高唱“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既脚踏人间泥土,又带出一种飘飘欲仙的风韵。这便是活脱的苏轼!手足阔别,中秋思亲,难免使人感伤。但苏轼却能以理遣情:人之有悲欢离合,犹如月之有阴晴圆缺,此宇宙、人生之常理,自古而然,非自我始。以达观者观之,则人生无限美好,只要彼此健康长驻,即便远隔天涯,仍可藉明月而互寄遥思之情。愿普天下今夕对月“无眠”之人都得到宽慰,都美好地生活下去吧!咏物抒情,如此水乳交融,人间天上、理智感情的矛盾和统一,被渲染得如此诗意盎然而又乐观开朗,词人的独特个性,得到如此生动鲜明的表现,通篇雄放清旷,正是苏轼这类词的独到成功之处。
“乌台诗案”以后,苏轼思想中固有的佛老意识也随之有所发展,因而在词作中也就益发向往超逸清空的境界,以求自我精神解脱。如同是中秋抒怀,其谪居黄州时写的《念奴娇·中秋》便与“丙辰中秋词”有异。上片“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飞鸾来去,人在清凉国”,纯属一派虚幻空灵之境。下片写他月下的狂歌、豪饮、醉舞,写他“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直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羽化而登仙”的形象。
随着黄州之贬、而后一再远贬惠州而儋州。但他却没有在精神上一击即溃,而是人也不改其乐,词也不易其风。他的《定风波》词,借他人之事,抒自身之情。其下片云: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看。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爽朗的微笑驱散了岭南的瘴气,豁达的胸襟迎来了心中的故乡。简直不以贬谪为苦,反以“远游”为乐了。此种境界和风格,在词坛上是前无古人的。
咏恨山怨水、惨红愁绿之景,抒生离死别、伤春悲秋之情,向被视作词中的“当行本色”,然这类传统篇章,毕竟境界狭小,风格靡弱,不能敞人胸怀,给人以健康的美感。苏轼的咏景之作,大多能别开生面,自成境界,如:
乱石穿空,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念奴娇》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水调歌头》
江汉西来,高楼下、葡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
——《满江红》
小舟横截大江,卧看翠壁红楼起。
——《水龙吟》或雄山奇水,穿空裂岸,撼人心魄;正明净倒影,却骤然浪起舟舞;或江水滔滔西来,翻滚着阵阵乡情;时而又梦渡春江,回望云间翠壁,都能表现出苏词不同于晏欧柳秦的独到风格:坦荡的胸怀,阔大的境界,鲜明的色彩,奇思妙想而又势豪气壮,给人以一种健康明朗的美的艺术享受。
苏轼咏景词不仅以雄奇阔大见称,尤喜陶情山水,表现出对自然美的强烈追求,进而造就一种忘我自乐的艺术佳境。试读其《西江月》: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一派皎洁月色,空灵晶莹,实“非尘世”之景。词人酒醉,乘月夜行。马惜障泥而骄,人爱芳草欲眠,已微露怡情山水,乐而忘返之旨。下片更是妙思横溢,奇笔生春。白璧美玉喻月光水色,已觉新鲜,用“踏碎”坐实,尤为奇特,因不忍搅乱“一溪风月”,竟不教马踏“琼瑶”,对月下美景真是到了酷爱的程度,以致终于醉卧桥头,直待杜宇啼晓了。——这样,苏轼就为宋代咏景词开出了一条新路。
苏词豪放而清旷的独到风格,有时在一些平凡的生活小事上也表现得相当出色,能出前人难具之情,步前人未到之境:如其《定风波》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词前又有小序云:“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中途遇雨,本系寻常细事,词人偏能就此写出不寻常的生活情操和人生哲理。风狂雨骤,众皆狼狈,唯独词人“吟啸徐行”,表现出一种泰然自若、悠闲潇洒的风度。人生风雨无常,政治风云尤难逆料,但作者却豪迈地宣称:“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展示出他坚持操守的崛强品格和以不变应万变的旷达情怀。读此,顿觉一股豪气迎面扑来,使人心胸为之一舒。下片先写自己对“春风”和“斜阳”的亲身感受——冷暖莫辨,喻理于景,为下文张本。结拍转出主旨:“也无风雨也无晴。”以晴雨喻忧乐:自然界既无风雨冷暖可言,则人世间又何必斤斤计较于沉浮忧乐?他所孜孜以求的就是这种忧乐两忘的无差别的精神境界。诗人晚年远贬海南时,作《独觉》诗结云:“@⑹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足见他对这种境界的酷爱之情。
虽然,读苏轼豪放词,我们对其骨子里的人生如梦、超尘遁世、虚无缥缈的哲理思想,应有足够的戒心和清醒的认识,但总起来说,苏词感情之坦率真切,个性之鲜明活脱,胸怀之旷达开朗,运笔之挥洒自如,词风之豪纵飘逸,确能开人心胸,新人耳目,具有开一代新风的巨大作用。
(四)
晚唐五代词,较少咏物,而《东坡乐府》中的咏物词,无论数量之多,咏物面之广,都是空前的。苏轼对咏物词的开拓与创新,主要表现在三方面:
第一,“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荷花媚》)。不妨认为这是苏轼对咏物词的一项艺术要求,即无论咏什么,务必写出它们各自的独特风貌。这个“风流标格”,不仅指形态,更指精神。其《定风波·咏梅》,即可谓以神取胜之作:
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⑾石曼卿有红梅诗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句,苏轼以为皮相,故言“诗老不知梅格在”。苏轼在这首词中,不仅自出新意,以传神之笔写出了红梅独特的“风流标格”,而且生动地展示了作者高洁不阿的品格。不说红梅天生红色,却说其所以“偶作小红桃杏色”,是因为“自怜冰脸不时宜”。尽管如此,她那种不随时物的“闲雅”之态,“孤瘦雪霜姿”的本质,却绝不可变。这才是真正的“梅格”!也正是“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苏轼那种不随波逐流、坚持高风亮节的“人格”的自我写照。刘熙载慧眼独具地指出:“‘雪霜姿’,‘风流标格’,学坡词者,便可从此领取。”⑿
第二,运用拟人化手法,充分展开想象,对所咏事物从形到神作多层次的描绘,如其被许为咏物“最工”⒀的《水龙吟·杨花》: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此词遗貌取神,“和韵而似原唱”⒁,说明词人才力过人。“似花还似非花”,起句便自高妙无比,奠定一篇咏物宗旨:“似花”,“非花”,两者不即不离,若即若离。唯其即,方能使种种比兴,不离本体,有迹可求;唯其离,方充分展开想象,而不失之呆滞。以下写杨花离枝坠地,犹如思妇被弃,貌似“无情”,实是“有思”。而思妇的柔肠百转、娇眼困酣,恰犹如柳枝的细软婉曲,柳叶的飞坠无定。“梦随”三句化用唐诗《春愁》入词,杨花随风飘舞,起落往返;思妇离魂寻郎,飞越万里,莺呼梦回,既摄杨花之魂,又摄思妇之神。相形之下,原作名句“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就不免黯然失色了。下片,作者另辟蹊径,想象越发奇妙。词以落红陪衬,写出春事已尽,却又一往情深,从“晓来雨过”着笔,去追踪杨花的最终归宿。不想唯见池萍零乱,三分春色,委身黄土,付于流水,了无踪迹。至此,思妇的惜春、恨春之情,连同“美人迟暮”之感,就被发掘得淋漓尽致了。结句画龙点睛,遥应首句,说明花人合一的题旨,于舒卷自如中,亦见严密之章法。咏物至此,可谓神化之工。
第三,“词源于诗,虽小小咏物,亦贵得风人比兴之旨。唐五代北宋人词,不甚咏物,南渡诸公有之,皆有寄托。”⒂一般说,北宋咏物词重在自然明快和涵浑的意境,不甚寄托。南宋兴咏物词,重在字句的工巧和典故的运用,尤重寄托。苏轼的《卜算子》咏雁,既体现了北宋咏物词的艺术风格,又开南宋咏物寄托的先声: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上片写鸿见人。“幽人独往来”,是实写,但亦如飞舞于月空的缥缈孤鸿,此实中有虚。“缥缈孤鸿影”,是虚写,但亦如静夜徘徊于小院的幽人,则虚中见实。总之,虚实映衬,人鸿合一。换头专就鸿写,但仍语语双关,由鸿见人。其间孤鸿的形象从行动上的惊起回首、拣尽寒枝、终栖沙洲,到心灵上的有恨无诉、自甘冷寞,形神十分鲜明丰满。此词有所寄托,古今公认,但对所寓内涵,说法不一⒃。其实,词作反映的是作者贬黄时期的一种复杂的心理状态。词人月夜难寐,独步静院,偶见孤鸿掠影,一时景与情会,遂将无限眷恋、哀怨、幽愤之情,清高自守,自甘寂寞之志,尽借孤鸿形象倾吐而出。全词情与景、人和物高度融合,自然涵浑,已达有寄托入、无寄托出的艺术胜境⒄。
总之,苏词在思想上艺术上虽不无缺陷,但苏轼对宋词的开拓与创新之功却是空前的,影响所及也是深远的。以后,辛弃疾承流接晌,而又别开新境,将宋词艺术推向又一新的高峰,固赖时代及个人因素,但推本溯源,实亦得力于苏轼。注:
⑴按朱qiáng@⑺村《东坡乐府》编年,首篇《浪淘沙》(“昨日出东城”)作于熙宁五年正月,则苏轼已三十七岁,诗文早负盛名。
⑵叶梦得《避暑录话》
⑶⑿均见刘熙载《艺概》
⑷见《齐鲁学刊》80年第一期
⑸苏轼又有《浣溪沙》云:“惭愧今年二麦丰,千歧细浪舞晴空”,亦见词人欢庆丰收之情。
⑹张炎《词源》
⑺郑文焯手批《东坡乐府》
⑻苏轼《答谢民师书》
⑼陈师道《后山诗话》
⑽纪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⑾苏轼又有《红梅》诗,主旨与此相同。
⒀⒁王国维《人间词话》
⒂蒋敦复《芬陀利室词话》
⒃或附会男女情事,见龙辅《女红余志》;或主《考pán@⑻》说,见《类编草堂诗余》引@⑼阳居士语,但失之逐句索隐。
⒄参见周济《宋四家词选》和《介存斋论词杂著》
外 字@⑴原字为山右加献
@⑵原字为红繁体字的左半部右加操右半部
@⑶原字为女右加蝶右半部
@⑷原字为社左半部右加右
@⑸原字为口里加栾
@⑹原字为修的右下半部改为羽
@⑺原字为 强字的繁体字
@⑻原字为般下加木
@⑼原字为鱼的繁体字右加同
元佑词人以诗文句法入词,始于苏轼。苏轼把陶渊明《归去来辞》改写成(哨遍),将韩愈《听颖师弹琴诗》,括成(水调歌头),在词体上也堪称创制。以前词家于调名外极少立题,苏轼不少词作不但始用标题,有的还系以小序,小序长者达数百字,文采斐然,颇能引人入胜。苏轼以诗为词,扩大了词体的表现力。苏词具有鲜明的理想色彩。有些作品浮想联翩,逸兴遄飞。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奴娇)“凭高眺远”、(满庭芳)“归去来兮”等,这类篇章在精神上上承屈原、李白,下开辛弃疾的某些清旷奇逸之作。在语言和音律上,也体现了苏轼的创新精神。苏词语言多吸收诗赋词汇,兼采史传、口语,以清雄见称,对以前词人镂金错采的风尚有所改变。他重视音律,但不拘泥于音律。苏轼词风呈现出多样化的特色,除了“大江东去”一类壮丽词外,另一些作品,或清旷奇逸,或清新隽秀,或婉媚缠绵,都各具风韵。如(江城子)悼念亡妻,一往情深;(水龙吟)咏唱杨花,幽怨缠绵;(蝶恋花)写佳人的欢笑搅动了墙外行人的春愁,风情妩媚动人。
这个应该不能这样理解吧~~东坡总体上毕竟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结合背景,这时的确是东坡经历乌台诗案后的人生低潮~~但词的主旋律感情激荡,气势雄壮。全词借古抒怀,将写景、咏史、抒情容为一体,借咏史抒发作者积极入世但年已半百仍功业无成的感慨。总体的确是感慨自己功业无成,最后一句我是理解为自我消解,自我安慰。这可以结合同时期的《赤壁赋》看~~那两篇就是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论点的新”主要体现在论者对苏轼有新的评价标准。过去对苏轼的评价总是以其对待 王安石变法的态度为依据,50年代以前扬苏抑王,解放以来又扬王抑苏。论者认为:“把王 安石变法当作评价北宋历史人物的唯一的政治标准:凡是拥护新法的都是进步的;凡是反对 新法的就是反动的。这种作法是对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的歪曲和背叛。”苏轼与王安石的分 岐,“归结到一点:即王安石侧重于变更法制,把‘择吏’放在次要位置;而苏轼则侧重于 ‘任人’,把变更法制置于第二位上。至于在限制豪门权贵,施行富国强兵、巩固封建王朝 统治等政治大方向方面,他们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王主张激进速达的变法,苏轼主张 渐进缓成的变革,从历史潮流看,都具有历史进步性。这就打破了长期以来苏轼研究中“非 此即彼”的旧模式。对苏轼的总评价,不能看其对王安石变法的态度,而要全面地分析其世 界观。苏轼的世界观充满了矛盾,为何形成此状,很少有人深究,《苏轼新论》从多方面探 讨了造成苏轼复杂思想的原因,如社会历史背景、思想根源阶级根源等等。�
对苏轼文学创作上的总评价,历来推崇他开创了豪放派一代词风。《苏轼新论》中认为“豪放词”只占苏词的十分之一左右,仅用“豪放”难以概括苏词全貌,也难以正确评价苏轼的文学史地位。论者鲜明地提出这样的新观点:苏轼对文学的主要贡献在于“以诗为词促成了词体革命”。“如果我们能按照这样的观点,即并非以狭隘豪放风格的标准去考察苏词 的贡献,那么我们就会发现,苏轼‘以诗为词’的非凡成就,在于他从根本上打破了传统文人词的旧有格调,赋予词以新的灵魂和新的生命,即在整个词体上进行了大胆的再造,而形成为词史上的一次革命”。�
参考资料:
所谓“以诗为词”即以写诗的态度来填词,将诗的题材,内容,手法,风格等引入词的领域并使之扩展,开拓新词境,提高词的格调。苏轼“以诗为词”,是对词的狭隘题材的解放,是对词的表现功能的开拓,是对词境的大力拓展,给当时内容狭窄柔软乏力的软绵绵的词风,注入了诸多新的血液,使词题材广泛,风格多样,艺术表现力增强,艺术风格焕然一新,因而极大地增强了词的活力。苏轼之前的词,大多是应歌而作的代言体,词有调名表明其唱法即可,所以绝大多数词作并无题序。苏轼则把词变为缘事而发、因情而作的抒情言志之体,所以词作所抒的是何种情志或因何事生发,必须有所交代和说明。然而词体长于抒情,不宜叙事。为解决这一矛盾,苏轼在词中与诗一样大量采用标题和小序的形式,使词的题序和词本文构成不可分割的有机统一体。与张先的词题仅起交代创作的时间、地点的作用相比,苏轼赋予了词的题序以新的功能。有些苏词的题序交代词的创作动机和缘起,以确定词中所抒情感的指向,如《水调歌头》的小序:“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不仅交代了创作的时间、缘由,也规定了词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所怀念的对象是其弟苏辙。另有一些题序与词本文在内容上有互补作用,如《满江红》(忧喜相寻)、《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二词,词序用来纪事,词本文则着重抒发由其事所引发的情感。有了词题和词序,既便于交代词的写作时地和创作缘起,也可以丰富和深化词的审美内涵。在词中大量使事用典,也始于苏轼。苏词大量运用题序和典故,丰富和发展了词的表现手法,对后来词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从本质上说,苏轼“以诗为词”是要突破音乐对词体的制约和束缚,把词从音乐的附属品变为一种独立的抒情诗体。苏轼写词,主要是供人阅读,而不求人演唱,故注重抒情言志的自由,虽也遵守词的音律规范而不为音律所拘。正因如此,苏轼作词时挥洒如意,即使偶尔不协音律也在所不顾。也正是如此,苏词像苏诗一样,表现出丰沛的激情,丰富的想象力和变化自如、多姿多彩的语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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