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这就是杜甫,一生忠君爱国,“穷”善天下。在时代忧患中,他的眼睛始终是往下看,他看到的是国家的残败,百姓的苦难,他忧心忡忡,歌声凄苦。当很多人为唐玄宗和杨贵妃抛洒怜悯之泪时,他却为石豪村一对生离死别的老农唱一曲悲歌。读他的诗我们泪洒衣襟;读他的诗,我们肝肠如火。他始终以他的行动践行着儒家的思想和道德规范。从盛世青年时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到乱世垂暮时的“戎马关山北,评轩涕泗流”(《登岳阳楼》)杜甫一生忠爱缠绵,用他的生命来写他的诗篇。他的律诗以开阔的意象抒写深广的社会现实和浓烈的忧国忧民情怀,在历史的天空留下不绝的回响。杜甫以自己的行为和实践完成了从平民到圣人的超越。
诗人闻一多先生在为杜甫写的传记中这样评价这位诗人:“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大诗人,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一个一生身居下位的官员,一个并无多少政治建树的“腐儒”,一个平民中的平民,一个生前并无诗名的诗人,何以在他的身后留下如此炫目的光彩。宋代的黄山谷有一首诗写杜甫画像,里面有一句写得非常好,叫做“醉里眉攒万国愁”,说杜甫即使在喝醉的时候,他对天下的忧虑都聚集在他的眉间。后人评黄山谷这一首诗说“状尽子美平生矣”,杜甫被历史定格为一个忧国忧民的形象。和杜甫同时代的经历唐王朝由盛而衰历史巨变的诗人有很多,为何只有他一直坚定地站在人民一边,记录着时代的苦难,为百姓的疾苦呐喊?
一.青少年时期高远理想与高尚道德的追求是杜甫一生能够忠君爱民,先忧天下的根本原因。
杜甫在二十五岁之前基本过的是一种书斋生活,他徜徉于古代三四千年的历史,与圣贤、忠臣、孝子为友;他有着引以为豪的家世,那宣言“吾文章当得屈宋作衙官,吾笔当得王羲之北面”的著名诗人杜审言,是他的祖父,他的叔父杜升是个为报父仇而杀身的十三岁的孝子。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使杜甫从小就有不同俗辈的抱负,“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饮酣视八极,俗物皆茫茫”。
青年时期的杜甫漫游齐赵和吴越,二十五岁时写下了千古名篇《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首诗意境开阔,气势雄伟,富有哲理,让我们看到了杜甫远大的胸襟抱负。他这时所咏的《房兵曹胡马》和《画鹰》也都是自身的写照。“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房兵曹胡马》)“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撅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系凡乌,毛血洒平芜!(《画鹰》)早年的这些诗句,展示出他不平风的气度,表明他内心充满着盛唐的浪漫精神。
“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青年时期这种济世安民的政治理想。及儒家的道德修养使杜甫无论面对怎样的纷纭乱世和潦倒生活始终保持着“正视现实的热情和突入时代的勇气”。
二杜甫是用他的生命,用他一生的实践、行为,来丰富、充实着儒家的内涵——忧患意识与仁爱之心。
杜甫始终自以为是儒家的信徒。儒家主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杜甫的境界则远高于此,不光是不得志,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还在大声呵斥“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诸将》),还在为皇帝担忧。“八月秋高风怒的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这是他五十岁那年,一场大风把他的茅室掀了顶。于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失眠中他却想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亦足!”
诗人总是这样推己及人,当他到鄜县去探亲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最小的儿子已经饿死,他当然非常悲痛,但是与此同时,他马上又想到了普天下还有很多比我更贫困的人,他们那些失业之徒。他还想到在边疆前线戍守的那些将士,他们遭受的痛苦比我更加厉害。所以他就把关怀之心从家庭扩展到整个民族,整个国家。诗人用如此广大的心胸去关怀最底层的穷人时,他自己也正是一个无告的穷人。
宋代大诗人苏轼说,杜甫所以是诗人之首,是因为杜甫的确有浓厚的忠君爱国思想。在古代,忠君也就是爱国,而忠君爱国,就要关心人民疾苦。杜甫的忠君爱国是真心实意的。他“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再怎么穷途潦倒也要为百姓的疾苦呼吁,也要像葵花向日一样忠于唐王朝。他一生,踏踏实实就是这么实践的。他的三吏、三别、《兵车行》《丽人行》等作品描绘了一幅幅老百姓求生无望求死无门的悲惨图象,使后世能如见如闻地了解到,公元八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到门十年代末,老百姓是怎样在水深火热中翻滚,怎样命贱得跟蚂蚁一样默无声息地载进死亡。透过这些血泪文字,我们仿佛可以触摸到诗人那颗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
儒家的忧患意识与仁爱之心杜甫一生都在践行。
三杜甫的七律以精练的字句、开阔的意象表现雄浑的意境,进而反映深刻的社会现实、表达了诗人深沉苍凉的忧国忧民情怀。
把七律推向最高峰的是杜甫,他的七律代表了近体诗的最高成就。明代学者胡应麟在《诗薮》中说:“杜公才力既雄,涉猎复广,范围今古”,“七言律,唐以老杜为主”。杜甫的七律“字字不闲,千锤百炼”。他的《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蜀相》、《登高》、《登楼》等,不但格律精湛,而且思想感情深邃,体现了忧国忧民、积极用世的儒家思想,给人以激励,产生了时代的共鸣。
杜甫的七律“沉郁顿挫”。“沉郁”,指情感的深厚﹑浓郁﹑忧愤﹑蕴藉.指其诗以精练的字句开阔的意象表现雄浑的意境,进而反映深刻的社会现实和深沉苍凉的忧国忧民感情。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秋兴八首》其一)形象地表达了诗人和时局那种动荡不安、前途未卜的处境和作者胸中翻腾起伏的忧思与郁勃不平之气。把峡谷深秋、个人身世、国家沦丧囊括其中,波澜壮阔,哀感深沉。“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阁夜》),阔大雄浑,景象幽美却渗透诗人极不平静的心情“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白帝》),其中也有着诗人跳动的激情和那个混乱时代的阴影。“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首句如狂飙来自天外,使全诗为悲哀激荡的气氛所笼罩,“渚清”一句语势平缓,仿佛闲笔,实际上借写望中所见而逼出第三四句。“无边”一句,给人以万景纷驰、百感交集之感。可是紧接着就是“不尽长江滚滚来”一句,不仅展现出开阔辽远,无比壮观的境界,而且突出了诗人壮心不已的心情。
杜诗中反复呈现的两种感情旋律:一、无论“慨世”还是“慨身”,杜甫个人的喜怒哀乐总是与人民的命运息息相通;二、杜甫无论遭遇多少挫折与艰难,始终不放弃对生活的承担与执著的意志。
中国伟大的诗人像屈原、杜甫、陶渊明都是用他们的生命来书写自己的诗篇的,用他们的生活来实践他们的诗篇。
闻一多先生说:“我们的生活如今真是太放纵了,太夸妄了,太杳小了,太龌龊了。因此我不能忘记杜甫。”~
杜甫的忧国忧民,具有重要的现代意义,他的思想使大多数人能够认识到我们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群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处于国际关系中的中国,我们要强记这样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民,国之根本;国,民之依靠。所以不管何时,忧国忧民不可少。
《望岳》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诗篇通过描绘泰山雄伟磅礴的气象,热情地赞美了泰山高大雄伟的气势和神奇秀丽的景色,抒发了诗人向往登上绝顶的壮志表达了诗人早年的远大抱负,表现了一种敢于进取、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这首诗写春城败象,饱含哀叹;抒思乡之情,充满离愁。反映诗人忧国思乡之情。《石壕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表现了作者对统治者残暴行径的揭露,对安史之乱中遭受苦难的人民的深切同情,表达了作者忧国忧民的崇高感情。
这个问题很大,要是详细解释的话,可以写一篇长的论文。这儿简单的说说吧。
杜甫前期的诗歌(40岁以前),诗歌大多写的是山川的雄奇壮阔,抒发自己的感慨。从长安十年开始,他的诗歌开始转向老百姓,《兵车行》是他第一手描写老百姓的诗歌,在《自京赴奉先县咏坏五百字》中渐渐的形成的他诗歌“沉郁顿挫”“忧国忧民”的风格,后来的诗歌包括“为官陷贼”西南漂泊 等时期的诗歌 笔触都关注百姓,但心中又放不下统治者,所以心中有一些矛盾。
“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痛心山河破碎,深忧民生涂炭,这是全诗反复咏叹的主题思想,也是诗人自我形象的主要特征。诗人深深懂得,当他在苍茫暮色中踏上归途时,国家正处危难,朝野都无闲暇,一个忠诚的谏官是不该离职的,与他的本心也是相违的。因而他忧虞不安,留恋恍惚。正由于满怀忧国忧民,他沿途穿过田野,翻越山冈,夜经战场,看见的是战争创伤和苦难现实,想到的是人生甘苦和身世浮沉,忧虑的是将帅失策和人民遭难。总之,满目疮痍,触处忧虞,遥望前途,征程艰难,他深切希望皇帝和朝廷了解这一切,汲取这教训。因此,回到家里,他虽然获得家室团聚的欢乐,却更体会到一个封建士大夫在战乱年代的辛酸苦涩,不能忘怀被叛军拘留长安的日子,而心里仍关切国家大事,考虑政策得失,急于为君拾遗。可见贯穿全诗的主题思想便是忧虑国家前途、人民生活,而体现出来的诗人形象主要是这样一位忠心耿耿、忧国忧民的封建士大夫。
秋兴八首·其一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杜甫在诗的前四句,营造出进入秋天的意境,使用凋伤、萧森、天涌、地阴,这几个词表达了秋天万物凋落,进入白露节气以后,天气渐寒,又碰上白帝城的阴雨天气,给人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预示着大难之后,人们的处境,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在前四句描写天气,而营造出惨淡的气氛中,引出后四句,思念家乡,人们都加入到抵抗战乱,来表达忧国忧民情感。
古人写诗喜欢以物喻情,以景喻情,杜甫尤擅以景喻情,秋天萧瑟,天气阴霾,战乱纷起,在这时候,诗人加入到为战士制作寒衣之中。诗人忧心忡忡之下,还要为制止战乱,尽自己微薄之力,已经不仅是忧国忧民,更是在力所能及之下,竭尽全力,为人们更好生活,带来希望。
诗人杜甫的高尚之处就在于,他不止写诗抒发感情,更是身体力行,为忧国忧民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方面是值得推崇的。
运用了对偶、拟人、比喻的修辞手法。
唐·杜甫《春望》原文: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白话释义:
长安沦陷,国家破碎,只有山河依旧;春天来了,人烟稀少的长安城里草木茂密。感伤国事,不禁涕泪四溅,鸟鸣惊心,徒增离愁别恨。连绵的战火已经延续到了现在,家书难得,一封抵得上万两黄金。愁绪缠绕,搔头思考,白发越搔越短,简直插不了簪了。
扩展资料写作背景: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禄山起兵叛唐。次年六月,叛军攻陷潼关,唐玄宗匆忙逃往四川。七月,太子李亨即位于灵武(今属宁夏),是为唐肃宗,改元至德。
杜甫闻讯,即将家属安顿在都州,只身一人投奔肃宗朝廷,结果不幸在途中被叛军俘获,解送至长安,后因官职卑微才未被囚禁。
唐肃宗至德二年(757)春,身处沦陷区的杜甫目睹了长安城一片萧条零落的景象,百感交集,便写下了这首传诵千古的名作。
文章赏析: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诗篇一开头便描写了春望所见:山河依旧,可是国都已经沦陷,城池也在战火中残破不堪了,乱草丛生,林木荒芜。诗人记忆中昔日长安的春天是何等的繁华,鸟语花香,飞絮弥漫,烟柳明媚,游人迤逦,可是那种景象今日已经荡然无存了。
一个“破”字使人怵目惊心,继而一个“深”字又令人满目凄然。诗人写今日景物,实为抒发人去物非的历史感,将感情寄寓于物,借助景物反托情感,为全诗创造了一片荒凉凄惨的气氛。“国破”和“城春”两个截然相反的意象,同时存在并形成强烈的反差。
“城春”当指春天花草树木繁盛茂密,烟景明丽的季节,可是由于“国破”,国家衰败,国都沦陷而失去了春天的光彩,留下的只是断垣残壁,只是“草木深”。
“草木深”三字意味深沉,表示长安城里已不再是市容整洁、井然有序了,而是荒芜破败,人烟稀少,草木杂生。这里,诗人睹物伤感,表现了强烈的黍离之悲。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花无情而有泪,鸟无恨而惊心,花鸟是因人而具有了怨恨之情。春天的花儿原本娇艳明媚,香气迷人;春天的鸟儿应该欢呼雀跃,唱着委婉悦耳的歌声,给人以愉悦。
“感时”、“恨别”都浓聚着杜甫因时伤怀,苦闷沉痛的忧愁。这两句的含意可以这样理解:我感于战败的时局,看到花开而潸然泪下;我内心惆怅怨恨,听到鸟鸣而心惊胆战。
人内心痛苦,遇到乐景,反而引发更多的痛苦,就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样。杜甫继承了这种以乐景表现哀情的艺术手法,并赋予更深厚的情感,获得更为浓郁的艺术效果。
诗人痛感国破家亡的苦恨,越是美好的景象,越会增添内心的伤痛。这联通过景物描写,借景生情,移情于物。表现了诗人忧伤国事,思念家人的深沉感情。
这首诗全篇情景交融,感情深沉,而又含蓄凝练,言简意赅,充分体现了“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且这首诗结构紧凑,围绕“望”字展开,前四句借景抒情,情景结合。
诗人由登高望远到焦点式的透视,由远及近,感情由弱到强,就在这感情和景色的交叉转换中含蓄地传达出诗人的感叹忧愤。
由开篇描绘国都萧索的景色,到眼观春花而泪流,耳闻鸟鸣而怨恨;再写战事持续了很久,以致于家里音信全无,最后写到自己的哀怨和衰老,环环相生、层层递进,创造了一个能够引发人们共鸣、深思的境界。
表现了在典型的时代背景下所生成的典型感受,反映了同时代的人们热爱国家、期待和平的美好愿望,表达了大家一致的内在心声。也展示出诗人忧国忧民、感时伤怀的高尚情感。
人道精神铸诗篇
——谈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写于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即杜甫在成都草堂定居后的第二年八月,这时诗人已经五十岁。这首诗通过茅屋被秋风所破的惨状以及屋漏雨湿苦况的描写,表现了诗人宁愿自己受冻而使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人道主义胸怀。
杜甫于“安史之乱”后,经过了一番颠沛流离的生活,饱尝了国破民困之痛和饥寒交迫之苦。于乾元二年(759),他“一岁四行役”(《发同谷县》),到达了四川的成都。这年春天他从洛阳到华州,秋天自华州到秦州,冬初自秦州到同谷,年底由同谷入蜀。杜甫携家带眷,长途跋涉,一路之上见到的是饿殍遍地、白骨满野的惨象,听到的是征战不息、动乱不已的讯息,过的是“不爨井晨冻,无衣夜床寒”(《空囊》)的日子,有时甚至还要靠拾橡栗、挖野芋充饥。到了成都之后,得到友人严武等人的帮助,在西郊的浣花溪畔建立了新居,他自称为“浣花草堂”。杜甫对草堂很是满意,打算在此长住下去,“卜宅从兹老,为农去国赊” (《为农》)。成都政局的暂时稳定,自己由飘泊流徒转为定居,使杜甫的心情逐渐愉快起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绝句》) 自然环境安静优美;“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江村》)家庭生活怡然而乐;“童仆来城市,瓶中得酒还。” (《早起》)日子是多么优裕舒适。诗人在此安居了一年多时间,正当草堂经营得初具规模时,他避开了政治的暴雨,却碰上了自然的狂风——
八月秋高风怒号,
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
高者挂罥长林梢,
下者飘转沉塘坳。
风速很快,风势极猛,风力特大。“八月秋高风怒号”,首先点明八月这台风季节,交代了事件发生的时间,接着于“秋高”后缀以“风怒号”,写出了风云突变,狂风骤至。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蓦地风吼如雷,震天撼地,从这天时变化之快上,可见风速之快,从“怒号”的声势上,足证风威之盛。接着诗人从四个侧面来具体表现风力之猛:卷起屋上“三重茅”草,可见千钧之力,茅飞渡江,可见送程之
远;高挂林梢,可见飞扬之高;下沉塘坳,可见旋动之势。因为址卷了“三重茅”,所以也才有到处飞洒的可能。从卷起茅草的“多”和茅草飘飞的“远”、 “高”、 “低”几方面把风写得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状,如感其力。写风愈大,愈显得屋破之惨。
秋风破茅屋,是诗中叙写的主要事件,也是借以抒发感情的基础,因而从风写起,并紧扣住风与茅的关系行笔,因风大而茅飞,由茅飞见风势,这不仅一下子就点明了题意,而且为下文写与儿童争茅、屋破雨漏设置了条件。风本无形可睹,只有通过受风之物来表现。使风具体化,可以写树木折断,也可以写江河如沸,而诗人只收笔于茅上,笔墨集中,语言经济。风破茅屋,诗人眼看惨淡经营的茅屋毁于一旦,痛心疾首,他多么想收集残草,重新整修。可是一群邻村儿童却又乘风抢草——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
归来依杖自叹息。
这一富有戏剧性的镜头,把诗人焦灼的心情写得形象逼真。南村群童看到遍地乱草,争着拾回去烧火,诗人大声制止也无效,他们身子一闪就躲进竹林中去了。我们看到年老体弱的诗人,在呼啸的狂风之中,一面抢着去抓那些稍迟即逝的茅草,一面呵斥行动敏捷的拾草小孩,草飞迅疾,他行动迟缓,风声尖厉,他声音嘶哑,更加显得诗人的心急如焚。
这一风中夺茅的插曲,作者意在表现爱茅如命的心情,而非诬蔑群童“为盗贼”的行为。虽然诗中用了“群童欺我”、“忍能对而为盗贼”等带有贬意的语句,可是其中的感情,全出于“惜茅”,而非源于“恨童”。大风把茅草吹得到处乱飞,诗人要想收集,犹如火后拾炭;何况风还在刮,草还在飞,他又能抓回多少呢。用矫健灵活的小孩子和他那衰老乏力的形象一对比,更加突显了诗人与茅屋的感情。这一节仍然是围绕着“茅”来写,是风破茅屋后情节的自然延伸,也为屋上无茅而漏雨作铺垫。诗人跌跌撞撞追不上茅草,唇焦口燥喊不住群童,只有归来倚杖自叹息,他一叹无情的天公毁了他的安身之所,二叹无知的群童不知他的苦衷,三叹无力衰翁难以重振家业。损船偏遇顶头风,破屋又遭连夜雨,诗人在叹息声中,又迎米了新的灾难——
俄顷风定云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
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
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
长夜沾湿何由彻
风定雨至,屋漏难眠,屋破之后,穿风漏雨,一家人都难以入睡。“娇儿恶卧踏里裂”,“恶卧”是说小孩子不好好睡觉,不是一般的“睡态不好”。因为“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床上地下已是雨水漫流,秋风秋雨冷飕飕,加上“布衾多年冷似铁”,陈年败絮,又硬又冷,小孩子怎么经受得了,那里能酣然入梦。他们在那里乱踢乱蹬,陈旧不堪的被里子也给蹬裂开了。诗人自从社会动乱以来,国家安危常燃烧着他的心,民生疾苦常煎熬着他的胸,使得他经常失眠。如今身在屋内,抬头见天;躺在床上,身边有水,眼看小儿都难入睡,自己又怎能合眼。抚事感时,万念交集,自然通宵不眠了。
写屋破雨漏的苦况,诗人取娇儿“恶卧”这一典型细节很有代表性。无知小儿原是嗜睡的,他们固然不知忧国念民,即就是风破茅屋,他们也是不知生活的艰辛的。可是现在却不好好睡觉,由此更可想知大人一定在那里唉声叹气,想得很多,很远。漫漫长夜,诗人横思纵想,千感万虑,最后归结为一点——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颠,
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
吾庐独玻受冻死亦足!
一家处于风袭雨凌之中,诗人不拘于一家的寒暖,不囿于一己的哀乐,而大声疾呼拯天下寒士于凄风苦雨之中,救广大贫儒于水深火热之间,这种对未来的美好愿望,放射着人道主义的灿烂光华。如前所述,诗人久经丧乱而到成都,劫后余生,对安定的环境自然十分珍惜。诗人得以筑成草堂是不容易的,对可以安居的草堂感情是很深厚的。这次台风袭击,将茅屋前的楠树也绐拔了。“虎倒龙颠委榛棘”,“草堂白此无颜色”,(《楠树为风雨所拔叹》)他对茅屋为秋风所破是很痛惜的。诗人在这种境遇之下毁了安身之所,不陷在个人的悲苦穷愁之中,而是想到“天下寒士”有风雨不动的广厦千万间,胸怀是多么开阔,思想是多么高尚。
处于当时历史条件下的诗人,目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的惨痛现实,身受兵荒马乱的荼毒,备尝辗转流徙的苦味,他忧国忧民,多么希望改变现状哟;“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长不用” (《洗兵马》),“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更横索钱”(《昼梦》),“焉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蚕谷行》)。他希望省刑罚、薄税敛,可是却找不到使得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真正好办法。杜甫找不到救治社会的药方,徒有改造社会的愿望。他这种“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舍己为人的思想很是难能可贵,对于封建士大夫来说,无疑是进步的,应该予以肯定;这种人道主义思想,也是我国封建社会中自屈原以来文人创作的优良传统。
这首诗由叙事和抒情两大部分组成。诗的主旨全在篇尾的一段抒情,激情奔放如山呼啸,思想闪光似霓红丽天,可是诗人却从叙事入手,因事入情,借事抒情,抒情如水到渠成,孕足而娩。
叙事时径情顺连,由叙事到抒情,则逆义反联。叙事按风来、屋破、雨至、屋漏的顺序,依下午、傍晚、入夜、夜深的次第来写,随着时间的推移,风与雨的变化,写足了茅屋为秋风所破的苦况,一苦风卷茅草,二苦群童抢草,三苦屋漏雨湿,四苦通宵难眠。在苦之难熬的基础上,展开了联想,想到天下寒士如何才不苦。由自己的受寒,想到天下寒士;由自家的屋破,想到风雨不动的广厦,由一家的愁苦想到天下寒士的欢颜。这样写,联系自然,对比强烈,写出了新意,拓开了境界,使人感到诗人身居破屋之内,辗转床褥之上,却心游四海,胸怀八荒。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语畅情酣,充分发挥了歌行体自然流丽的长处,对于擅长排律的杜甫说来,自然属于难得的佳作。这是因为内容决定了形式,表现狂风乱雨、茅飞屋漏等,如果孜孜以求对仗工整,斤斤计较声律的细密,则将束缚感情的宣泄。且杜甫入蜀之后,诗风也有所变化,社会生活促使诗人的世界观、艺术观起了变化。明代胡震亨就指出“千载仅有杜诗,千载仅有杜公诗遘耳”,“论杜诗者论於杜世与身所遘,而知天所以佐成其诗者实巧” (《唐音癸签》)卷二十五)也就是说有如此生活才有如此之诗。这种明白如话的语言,如脱口而出,无丹铅之色,无扭捏之态,无矫饰之音,白描式的勾勒,形象逼真,动人心魄;加之语句参差错落,基本七言,间之以短的二言,长的九言、十一言,在慢声中有顿挫,有助于跌宕起伏的感情表达,增强了诗的感染力。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人道主义胸怀,一向为人所称道,因而此诗曾被誉为富于人民性的优秀篇章。而郭老在《李白与杜甫》一书中,却认为杜甫“是站在地主阶级的立场、统治阶级的立场,而为地主阶级、统治阶级服务的”,谈不上有什么人民性。那么,究竟如何理解这首诗的人民性问题,现在谈谈我们的看法。
郭老认为衡量古代作品是否具有人民性,主要就是看作者是否站到人民的立场和表现了人民的感情。杜甫的这首诗中“贫穷人的孩子被骂为‘盗贼’, 自己的孩子却是“娇儿”;“诗中所说的分明是‘寒士’,是在为没有功名的或者有功名而无富贵的读书人打算,怎么能够扩大为‘民’或‘人民’呢”我们认为这种对诗的分析不切合实际,这种观点也难以成立。
先谈“他骂贫穷的孩子为‘盗贼’的问题。秋风破茅屋,把茅草吹得到处乱撒,一群邻村儿童乘风抢草,诗人写道“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这一段风中夺茅的描写,虽然用了“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其词面虽带有贬意的语言,可是其中的感情,全出于“惜茅”,而非源于“恨童”。是意在表现诗人爱茅如命的心情,而非诬蔑群童“为盗贼”的行为。诗人经过较长时间地集资,惨淡经营而成的草堂,一旦毁于台风之下是很痛心的。大风把茅屋上的草吹得到处乱飞,诗人想要收集,犹如火后拾炭;何况风还在刮,草还在飞,他又能抓回多少呢!用“公然抱茅入竹去”的那些矫健灵活的小孩子和他那“唇焦口燥呼不得”的衰老乏力的形象一对比,也就更加突显了诗人与茅屋的感情。因此诗人“归来倚杖自叹息”,就不纯然悲叹世风日下,风俗不淳,而是一叹无情的天公毁了他的安身之所,二叹无知的群童不明他的苦衷,三叹无力衰翁难以重振家业。诗的这部分描写,是风破茅屋后情节的自然延伸,也为屋上无茅而漏雨作铺垫,更为最后翻跌出“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愿望预设了对比条件。我们解诗时决不可浅看字面轻为诠释,刘勰讲:“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 (《文心雕龙.知音》)“忍能对面为盗贼”,不可轻解为“好忍心呵,当我面就做强盗。” (郭老的译文) “忍能”是“竟能”的意思,“为盗贼”也只是“抢夺”之意。这和“岂意贼难料,归军星散营” (《新安吏》),“寇盗狂歌外,形骸痛饮中” (《陪章留后侍御(彝)宴南楼》)等诗中的“贼”、“寇盗”含意不能等同。至于说称自家的小孩子为“娇儿”,同样是为了显示屋破后的苦况。疼爱的孩子不愿意睡觉,是因了“布衾多年冷似铁”,陈年老絮,又硬又冷,加之“床头屋漏无干处”,雨湿后更难安睡,把被里子都蹬裂开来了。本是希望娇儿早早入睡,可是又无法安眠,这不更显得屋破雨漏的苦不堪言吗因此,不要只从“盗贼”、 “娇儿”的字面上看,就判定诗的内在感情。当然诗人对于抢茅草的群童和自家的孩子,因关系有亲琉之别,具体情况又有利害得失,自然感情上也不是一视同仁的,更不会爱邻村群童胜过了自家子女。对于封建士大大来说,我们也不应作这种苛求。
再谈他所要“庇”的“寒士’’的问题。郭老因为先给杜甫定了地主阶级意识,因而也就认定寒士是“没有功名富贵的或者有功名而无富贵的读书人”。其实“寒士”也就是指贫穷的人。《南史·刘祥传》:“彦回曰,寒士不逊。祥曰:不能杀袁刘,安能免寒士。”这里的寒土,就是指贫微之人。再说,即使寒士是指未得功名富贵的读书人,又怎么不可以归为“民”和“人民”呢封建社会中也决不只有农民才称之为人民的, “人民这个概念在不同的国家和各个国家的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内容” (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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