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到底表达了作者什么情感?

《锦瑟》到底表达了作者什么情感?,第1张

这首《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自宋元以来,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近来注解家似乎都主张: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我以为,它确是不同于一般的咏物体,可也并非只是单纯“截取首二字”以发端比兴而与字面毫无交涉的无题诗。它所写的情事分明是与瑟相关的。 起联两句,从来的注家也多有误会,以为据此可以判明此篇作时,诗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尔云云。其实不然。“无端”,犹言“没来由地”、“平白无故地”。此诗人之痴语也。锦瑟本来就有那么多弦,这并无“不是”或“过错”;诗人却硬来埋怨它:锦瑟呀,你干什么要有这么多条弦?瑟,到底原有多少条弦,到李商隐时代又实有多少条弦,其实都不必“考证”,诗人不过借以遣词见意而已。据记载,古瑟五十弦,所以玉溪写瑟,常用“五十”之数,如“雨打湘灵五十弦”,“因令五十丝,中道分宫徵”,都可证明,此在诗人原无特殊用意。 “一弦一柱思华年”,关键在于“华年”二字。一弦一柱犹言一音一节。瑟具弦五十,音节最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节,常令听者难以为怀。诗人绝没有让人去死抠“数字”的意思。他是说:聆锦瑟之繁弦,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怅惘以难言。所设五十弦,正为“制造气氛”,以见往事之千重,情肠之九曲。要想欣赏玉溪此诗,先宜领会斯旨,正不可胶柱而鼓瑟。宋词人贺铸说:“锦瑟华年谁与度?”(《青玉案》)元诗人元好问说:“佳人锦瑟怨华年!”(《论诗三十首》)华年,正今语所谓美丽的青春。玉溪此诗最要紧的“主眼”端在华年盛景,所以“行年五十”这才追忆“四十九年”之说,实在不过是一种迂见罢了。 起联用意既明,且看他下文如何承接。 颔联的上句,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玉溪此句是写: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迷含迷失、离去、不至等义。试看他在《秋日晚思》中说:“枕寒庄蝶去”,去即离、逝,亦即他所谓迷者是。晓梦蝴蝶,虽出庄生,但一经玉溪运用,已经不止是一个“栩栩然”的问题了,这里面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本联下句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杜宇啼春,这与锦瑟又有什么关联呢?原来,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诗人无限的悲感,难言的冤愤,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一个“托”字,不但写了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也写了佳人之托春心于锦瑟,手挥目送之间,花落水流之趣,诗人妙笔奇情,于此已然达到一个高潮。 看来,玉溪的“春心托杜鹃”,以冤禽托写恨怀,而“佳人锦瑟怨华年”提出一个“怨”字,正是恰得其真实。玉溪之题咏锦瑟,非同一般闲情琐绪,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 律诗一过颔联,“起”“承”之后,已到“转”笔之时,笔到此间,大抵前面文情已然达到小小一顿之处,似结非结,含意待申。在此下面,点笔落墨,好象重新再“起”似的。其笔势或如奇峰突起,或如藕断丝连,或者推笔宕开,或者明缓暗紧……手法可以不尽相同,而神理脉络,是有转折而又始终贯注的。当此之际,玉溪就写出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一名句来。 珠生于蚌,蚌在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这是美好的民间传统之说。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如此,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月也,珠也,泪也,三耶一耶?一化三耶?三即一耶?在诗人笔下,已然形成一个难以分辨的妙境。我们读唐人诗,一笔而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奇丽的联想的,舍玉溪生实不多觏。 那么,海月、泪珠和锦瑟是否也有什么关联可以寻味呢?钱起的咏瑟名句不是早就说“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吗?所以,瑟宜月夜,清怨尤深。如此,沧海月明之境,与瑟之关联,不是可以窥探的吗? 对于诗人玉溪来说,沧海月明这个境界,尤有特殊的深厚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与河东公的“乐营置酒”之会,就写出了“只将沧海月,高压赤城霞”的句子。如此看来,他对此境,一方面于其高旷皓净十分爱赏,一方面于其凄寒孤寂又十分感伤:一种复杂的难言的怅惘之怀,溢于言表。 晚唐诗人司空图,引过比他早的戴叔伦的一段话:“诗家美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这里用来比喻的八个字,简直和此诗颈联下句的七个字一模一样,足见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后来古籍失传,竟难重觅出处。今天解此句的,别无参考,引戴语作解说,是否贴切,亦难断言。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里有一联名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产玉之地。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古人认为宝物都有一种一般目力所不能见的光气),冉冉上腾,但美玉的精气远察如在,近观却无,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诸眉睫之下,—这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无法亲近的。玉溪此处,正是在“韫玉山辉,怀珠川媚”的启示和联想下,用蓝田日暖给上句沧海月明作出了对仗,造成了异样鲜明强烈的对比。而就字面讲,蓝田对沧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为沧字本义是青色。玉溪在词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华和工力。 颈联两句所表现的,是阴阳冷暖、美玉明珠,境界虽殊,而怅恨则一。诗人对于这一高洁的感情,是爱慕的、执着的,然而又是不敢亵渎、哀思叹惋的。 尾联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笔势未尝闪遁。诗句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惘了—话是说的“岂待回忆”,意思正在: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诗人用两句话表出了几层曲折,而几层曲折又只是为了说明那种怅惘的苦痛心情。诗之所以为诗者在于此,玉溪诗之所以为玉溪诗者,尤在于此。 玉溪一生经历,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眇,往复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别诗中说:“瘐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则筝瑟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觉得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不能说是全出臆断。

一般认为这首诗是爱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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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为《锦瑟》,人们也把它看作是无题的作品。由于它的词藻华丽,情意缠绵,景象迷离,含义深邈,诗的中心究竟是什么,一直存在争论。相传宋朝时,"江西诗派"的创始人黄庭坚读了《锦瑟》也觉得不好理解,甚至找他的老师苏东坡请教。可见一千多年来,这首诗成了文学界的"哥德巴赫猜想"。原诗是这样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的每一联都是朦胧的。首联两句,聆锦瑟之繁弦,思年华之往事;音繁绪乱,惆怅难言。千重往事,九曲情肠,形成了诗的多层次朦胧的内蕴。

颔联由庄周梦蝶,写到杜宇化为鸟。庄周在虚渺的梦境中,忽而"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忽而又醒来,"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乎,蝴蝶之梦周欤?"这是朦胧的梦境。杜宇号望帝,死后化为杜鹃,每年暮春三月啼鸣求偶,口中流血,声哀情苦。这里写的是空灵虚幻的人魂化鸟。诗人写梦迷,写冤禽,所要表达的,仍然是朦胧的内心世界的悲戚与怨愤。

颈联以"泪"、"暖"为诗眼,写了明珠和良玉。月为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中--形成了一个月、珠、泪三者难解的朦胧妙境。下一句写的则是"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的朦胧景象。纵观全联,写的是阴阳冷暖,美玉明珠,境界虽异,而怅恨则一。朦胧的自然景象所体现出的,是朦胧的感情世界。

尾联两句更是多层次的、曲折的感情世界的剖析:如此情怀,今朝已化为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当初是何等地使人怅惘迷恋呵!

通读全诗,我们便会发现:诗人托物传情、一往情深所追求的对象,究竟是一位情人呢,还是某种令其神往、促其献身的政治目标?诗中没有明说,也未曾暗示。诗人把这最大的"一团模糊不清"交给了读者。

总起来看,《锦瑟》不可能不是一首"自道平生之诗也"。

但许多人却刻意求深,力图发掘出这首诗的所谓"隐秘"。有的认为,李商隐"婚王氏,时年廿五,意其妇年正同,夫妇各廿五,适合古瑟弦之数。"有的认为,"锦瑟乃当时贵人爱姬之名。" "或云锦瑟,令狐楚之妾。"他们断言《锦瑟》是悼念一个女人的作品。

然而,许多人都不同意这种索隐式的解释。倒是苏东坡对《锦瑟》一诗的解释,既照顾了全诗中间两联四句与"锦瑟"的关系,又能概括五十年的饱和着复杂的思想感情。他说:"此出古今乐志,云锦瑟之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声也适、怨、清、和。"如:"庄生晓梦迷蝴蝶"适也;"望帝春心托杜鹃"怨也;"沧海明月珠有泪"清也;"蓝田日暖玉生烟"和也。

不过,作为表现一般的"适、怨、清、和"情致的四句诗,对于李商隐来说,又当有它特定的含义。所谓"庄生晓梦迷蝴蝶",在"适"中又蕴含了"迷惘"的成分,这是"当时已惘然"这句诗所特限了的;所谓"蓝田日暖玉生烟",在"和"中又孕育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短暂希望和最终破灭,这同样是被"当时已惘然"所限制了的。

我们也不能不看到,李商隐这首《锦瑟》诗的中间两联四句中,似乎还存在"獭祭"的痕迹。唐宋人作诗每有先得佳句而后成篇的,这自然就增加了索解的困难。金代元好问对《锦瑟》早有论定: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他的见解,应当是颇有见地的。

《锦瑟》 作者: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注解:

1、锦瑟:装饰华美的瑟。瑟:拨弦乐器,通常二十五弦。

2、无端:犹何故。怨怪之词。

3、五十弦:这里是托古之词。作者的原意,当也是说锦瑟本应是二十五弦。

4、庄生句:意谓旷达如庄生,尚为晓梦所迷。庄生:庄周。

5、望帝句:意谓自己的心事只能寄托在化魂的杜鹃上。望帝:相传蜀帝杜宇,号望帝,死后其魂化为子规,即杜鹃鸟。

6、珠有泪:传说南海外有鲛人,其泪能泣珠。

7、蓝田:山名,在今陕西,产美玉。

韵译:

锦瑟呀,你为何竟然有五十条弦?

每弦每节,都令人怀思黄金华年。

我心象庄子,为蝴蝶晓梦而迷惘;

又象望帝化杜鹃,寄托春心哀怨

沧海明月高照,鲛人泣泪皆成珠

蓝田红日和暖,可看到良玉生烟。

悲欢离合之情,岂待今日来追忆,

只是当年却漫不经心,早已惘然。

评析:

��这首诗历来注释不一,莫衷一是。或以为是悼亡之作,或以为是爱国之篇或以为是自比文才之论,或以为是抒写思念待儿锦瑟。但以为是悼亡诗者为最多。有人认为,开首以瑟弦五十折半为二十五,隐指亡妇华年二十五岁。这话未免有嫌牵强。但是,首联哀悼早逝却是真实。颔联以庄子亡妻鼓盆而歌和期效望帝化成子规而啼血,间接地描写了人生的悲欢离合。颈联以鲛人泣珠和良玉生烟的典故,隐约地描摹了世间风情迷离恍惚,可望而不可置。最后抒写生前情爱漫不经心,死后追忆已经惘然的难以排遣的情绪。

这是一位富有抱负和才华的诗人在追忆悲剧性的年华逝岁时所奏出的一曲人生哀歌。全诗借助诗歌的语言和意象,将锦瑟弹奏的各种艺术意境(迷幻、哀怨、清寥、缥缈)化为一幅幅形象鲜明的画面(庄生梦蝶、杜鹃啼血、遗珠有泪、蓝田生烟),以概括抒写其华年所历的种种人生境遇和人生感受,传达他在思华年时迷惘、哀伤、落寂、惆怅的心声。因此它兼有音乐的意境、画面的形象和诗歌的意象的三重暗示性。由于这多重暗示的融汇统一,因而内涵也就显得虚泛、抽象和朦胧,极易引起读者多方面的联想。但这些含意朦胧虚泛的象征性图景,又是被约束在“思华年”而“惘然”的总题里。因此读者在感受和理解上的某些具体差异并不影响从总体上去把握诗人的悲剧性的身世境遇和空茫若失的怅惘心理。

综上所述,《锦瑟》这首诗全篇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哀伤低徊、凄迷朦胧的情调氛围,反映出一个衰颓没落的时代中正直而不免软弱的知识分子典型的悲剧心理;既不满于环境的压抑,又无力反抗黑暗社会;既有所追求向往,又时感空虚幻灭‘既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而深沉哀伤,又对造成悲剧中的原因感到惘然。透过这种悲剧心理,我们也可以看出那个趋于没落的时代对才人志士的摧残,以及象李商隐这类封建知识分子的时代阶级的局限性和思想性格的软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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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只是旧情怀,锦瑟旁边须醉

——《锦瑟》的现代书写意义

写作对现代人来讲是件奢侈的劳作,造就人生意义的劳动逐渐变成公式化的生产。只有个体写作还可保留独特的情感气息。社会的生产力不断发展,但人的精神境界却不随着社会的前进一定提高。有些境界出世甚早,后人简直无法超越。如李商隐的《锦瑟》诗,在李诗中是最有代表性的难读却又耐读的作品。有人说它的主题是爱情,如李国文先生。有人说它的文字组织就是一个神奇的生命体,有许多滋生新面目的力量,在技术上体现了中文的传奇,如王蒙先生。又有人说它是个做诗的体会,是一种昭示文学审美创作心理的心法,如钱钟书先生。

前辈高深学养,本文不敢指点,只是想谈谈从写作——哲学意义上的符号创造角度解读此篇。这和钱钟书先生的文艺心理学有借鉴处,但总体不在一个范畴。钱先生将《锦瑟》解读为如何把握瞬间即逝的美感,诗人的个体修养如何驾驭情感的问题。而本文的论述角度则从写作这一根本不同于话语的思维方式探究书写对人主体命运的改变。西方有句文艺理论的名言,说不是歌德创作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创作了歌德。伟大文学著作的写作本身更能显示书写的哲学意义。

为什么说最好不要从单纯的审美角度看待此诗呢?李商隐的著作里有和《锦瑟》的审美意境差不多的篇章。举个例子:李商隐有首词《高阳台》:“宫粉雕痕,仙云坠影,无人野水荒湾。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半飘零、庭上黄昏,月冷阑干。 寿阳空埋愁鸾,问谁调玉髓,暗补香瘢?细雨归鸿,孤山无限春寒。离魂难倩招清些,梦缟衣,解佩溪边。最愁人,啼鸟晴朗,叶底清圆。”与《锦瑟》的意境构画又非常相近之处。都是对故旧事物钩陈描写,这些故旧不是在现世的陈设,很可能是某种已故亡人的故旧之物。“无人野水荒湾。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锦瑟无端五十弦”中的“无端”,在《高阳台》中的意象很能对应于“无人”。一切恩怨悲欢、人世辗转,有“人”才是可理解的,有“人”才能有追忆的对象。“无人”则是难以接受的。“无端”则是根本难以思量的,仿佛结局就是这样,不是谁能安排改变的。“蓝田日暖玉生烟。”脱胎于“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但似乎去掉了一种现实悲剧的血腥气息。“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是有情的血肉之躯变成了无生命之物,而到了《锦瑟》则变成无生命的东西具有人的感官触觉。《锦瑟》的处理不仅没有淡化生命的悲剧性,以喜热的处理方式更沉痛地点出了生命的悲凉。颇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之叹。这种感叹已不再是对小我的感伤,而是对命运主题的探索。

李商隐的《高阳台》最末一句“叶底清圆”是说荷叶上之水珠姿态,是一种优美的形态,而《锦瑟》中具有圆性的“沧海月明珠有泪”则暗蕴悲意。

整个《锦瑟》似乎在试图留住什么,“锦瑟无端五十弦”,“锦瑟”的作用解释纷纭。在文艺理论上解释的最有力的是钱钟书先生。他说“借此器兴发,亦正睹物触绪,偶由琴之五十弦而感头颅老大,亦行将半百。‘无端’者,不意相值,所谓‘没来由’,犹今语‘恰巧碰见’或‘不巧碰上’也。首两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言景光虽逝,篇什犹留,毕生心力,平生欢戚,‘清和适怨’,开卷历历,犹所谓‘自有恨’,而‘借此中传’。”然后将下面的各句从就此引发的情思运筹、构思、组织、传达、成篇。钱先生的解释思路实际上把“锦瑟”当作了类似于《诗经》的比兴手段。本文则认为除了有比兴效果,选择“锦瑟”作缘起,还有一种声音传达的暗示作用。瑟是一种雅乐,一般为知音传达唱和的发音工具。人与人之间最主要的意义表达也是通过声音完成的,书写又是它的最重要辅助手段。李商隐较注重声音在诗中的传播作用,“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是听而不闻;另一种声音则是微小而美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宿骆氏亭怀崔雍崔哀》)因为声音是无法远距离欣赏的,这种远距离不是指空间,指时间,声音的传播意味着现场。必须在现场中才能领悟含意。书写则是声音的留声机,在复制声音美的同时本身也构成了独立的生命体。“锦瑟”的开篇作用是否可以理解为对声音的反思,实际也是对声音背后思维的反思。一切情思无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至于语言难以表达的东西其实也是能用语言表达的,只不过是说必须用“神来之语”才能恰到好处。这种“神来之语”又具有不可准备性,这样才值得在事后深深体味。《锦瑟》诗中出现了“春心”,李商隐的其他诗也有“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无题》四首);“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声音的消逝与情感的流逝很相近,“声音”——“相思”——“春心”(伤春)——“天荒地变”,这是李商隐情诗(广义的情诗)的内在思路,声音是第一层,通常不会直接表露,往往通过感情的波折表现出来。“庄生晓梦迷蝴蝶”中的“梦”在历史中也与书写同时出现过,“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梦”不再是简单的诗中意境,直接与书写发生了联系。因为声音是不可把留的,书写成了唯一挽留回忆的工具。这里梦似乎可以成为某种具有重演性质的回忆,让人能较长时间逗留在回忆、过去的写作状态中,将本是一个瞬间喷发生命力的短时间延长。庄生所梦的蝴蝶、望帝所托的杜鹃是现世的凡物,是不难遇见的。敏感的诗人能由它们再次沉浸到审美原型状态中,同时以这种方式把握难以把握其个体的历史命运。

海德格尔说过,“此在并非借重演才变为有历史性的,而是因为此在作为有时间性的此在就是有历史性的,所以它才能以重演的方式在其历史中把自己承担过来。”P437书写者(这里没用写作者,是想最大程度地保留记载此在当下的全部。)总是以过去的时间衡量现有存在的价值,这其实与庄子的思想已经有了根本不同。庄子梦蝶是对此在的价值以疑问的方式凝视,但他并没有就此认为蝶化状态才是此在的本真。而“庄生晓梦迷蝴蝶”则已经把重心倾向到梦,即蝶化状态。并由此进一步走向极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把一般对象特殊化处理,一般的珠、玉被添加了灵性的光彩,借鉴钱钟书先生的观点,这是说写作要使对象材料灵动起来,具有生动感。但我们从反面看,诗人在这里是不是把此在的历史性强加在此在的环境工具中?蝶、鸟、珠、玉都是此在熏染的环境,此在的时间性本不需它们承担,它们只是一个中介。故这种强加的效果,一方面强化了此在的时间性,加重了此在历史性的独特;另一方面也更加突出了此在的空虚,因为脱离了这些此在的特定历史环境后,此在一时失去了继续承担自己历史性的勇气。这之前的绚烂只能更凸出此在当下的困窘。所以才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这固然可以理解成男女之情,其猛烈程度没有其他感情可以相比,其失落后的怅惘也就没有什么感情能比得上。但承接上述对《锦瑟》的分析,我们就不再局限于男女之情,此情更应指那过去的瞬间高峰体验,一切艺术上的灵感降临,一切人生情景的细腻回首,无不具有摧心裂腑的穿透力。而纪录这些情感的文字也就承担了此在在述说中虚拟把握本身历史性的重任。在把理性(有时是非理性)转化为感性的过程中,一方面不可避免地丧失了某些难以言传的精神;另一方面,也造就了另一个与此在对立的存在,虽然虚幻,毕竟感慨。

当此在似乎耗尽了笔墨精神倾诉后,带给读者巨大的惆怅、感慨,此在也将在真实历史中不能重演的历史性重复体验了一次。不过任何一个此在都不能无限地复制过去已求得真正的未来存在的动力,所以,《锦瑟》很能明白悲剧的不可重复性,将这种不可重复性转化为一种类似绝迹的搏杀,当时已枉然,不待成追忆。追忆变成了一个没有目标的动作

锦瑟 李商隐

1.诗篇首尾呼应。首联以锦瑟为喻,暗写诗人自己。大致意思是这样的—眨眼工夫,我已年届半百;追忆起已逝的青春年华,不禁百感交集,倍觉惘然。尾联写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到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然,现在回想,旧情难却,只是一切都如隔世了!

2.颔联重在借人物典故来抒情表意——用庄周梦为蝴蝶的典故来表现自己昔日曾有过美好梦想,却又虚幻如梦;又用望帝化鹃的典故来抒写自己也如望帝魂化杜鹃那样执著地唱出自己的悲哀。

3.颈联化典入诗,寄寓深情——借南海鲛人的故事,来形容自己回首往事的伤感;再借“蓝田玉烟”的景象写异常美好的理想,但无法把握与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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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一诗的主旨和情感是:一个衰颓没落的时代中正直而,不免软弱的知识分子,悲剧心理;既不满于环境的压抑,又无力反抗黑暗社会;既有所追求向往,又时感空虚幻灭‘既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而深沉哀伤,又对造成悲剧中的原因感到惘然。透过这种悲剧心理,我们也可以看出那个趋于没落的时代对才人志士的摧残,以及象李商隐这类封建知识分子的时代阶级的局限性和思想性格的软弱性。

《锦瑟》原文:

(唐)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基本注释:

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周礼·乐器图》:“雅瑟二十三弦,颂瑟二十五弦,饰以宝玉者曰宝瑟,绘文如锦者曰锦瑟。”《汉书·郊祀志上》:“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古瑟大小不等,弦数亦不同。义山《回中牡丹为雨所败》诗有“锦瑟惊弦破梦频”;《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诗有“雨打湘灵五十弦”。无端:没来由,无缘无故。此隐隐有悲伤之感,乃全诗之情感基调。历代解义山诗者,多以此诗为晚年之作。李商隐妻子故去,所以二十五根弦断后变为五十弦。“思”字变读去声(sì),律诗中不许有一连三个平声的出现。

⑵庄生晓梦迷蝴蝶:《庄子·齐物论》:“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商隐此引庄周梦蝶故事,以言人生如梦,往事如烟之意。

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这里面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也有着人生如梦的惆怅和迷惘。

⑶望帝春心托杜鹃:《华阳国志·蜀志》:“杜宇称帝,号曰望帝。……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子鹃即杜鹃,又名子规。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一九《杜鹃》诗注引《成都记》:“望帝死,其魂化为鸟,名曰杜鹃,亦曰子规。”传说蜀国的杜宇帝因水灾让位于自己的臣子,而自己则隐归山林,死后化为杜鹃日夜悲鸣直至啼出血来。

⑷沧海月明珠有泪:《博物志》:“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新唐书·狄仁杰传》:“仁杰举明经,调汴州参军,为吏诬诉黜陟,使闫立本如讯,异其才,谢曰:‘仲尼称观过知仁,君可谓沧海遗珠矣。’”

⑸蓝田日暖玉生烟:《元和郡县志》:“关内道京兆府蓝田县:蓝田山,一名玉山,在县东二十八里。”《文选》陆机《文赋》:“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困学纪闻》卷十八:司空表圣云:“戴容州谓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李义山玉生烟之句盖本于此。”

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诗句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然惆怅了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诗人用这两句诗表达出了几层曲折,而几层曲折又只是为了说明那种怅惘的苦痛心情。

译文如下:

瑟本有二十五根弦,但此诗创作于李商隐妻子死后,故五十弦有断弦之意。但即使这样它的每一弦、每一音节,足以表达对那美好年华的思念。(此句为转折句。)

庄周其实知道自己只是向往那自由自在的蝴蝶。(本句是对“华年”的阐释。)

望帝那美好的心灵和作为可以感动杜鹃。(本句亦是对“华年”的阐释。)

大海里明月的影子像是眼泪化成的珍珠。(喻指诗人的悲哀,即使是一个明媚的夜晚,依然想到的是眼泪。)

只有在彼时彼地的蓝田才能生成犹如生烟似的良玉。(暗指诗人对当时社会局势的不满。)

那些美好的事和年代,只能留在回忆之中了。(亦指自己对青春年华的追思之情。)

而在当时那些人看来那些事都只是平常罢了,却并不知珍惜。(亦指自己在年轻时对生活的态度也是那样不知珍惜。)

李商隐(约812年或813年—约858年),晚唐著名诗人,有七律圣手之称。字义山,号玉溪生、樊南生,祖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市),生于河南荥阳。他诗作文学价值很高,他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都在家族里排行16,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在《唐诗三百首》中,李商隐的诗作有22首被收录,位列第四。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写得缠绵悱恻,为人传诵。但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都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之诮。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死后葬于家乡荥阳。

这首《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自宋元以来,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采用比兴手法,运用联想与想象,把听觉的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组合,创造朦胧的境界,从而借助可视可感的诗歌形象来传达其真挚浓烈而又幽约深曲的深思。颔联的上句,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下句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此联二句,写的是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迷含迷失、离去、不至等义。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锦瑟繁弦,哀音怨曲,

引起诗人无限的悲感、难言的冤愤,

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一个“托”字,不但写了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也写了佳人之托春心于锦瑟,手挥目送之间,花落水流之趣。诗人妙笔奇情,于此已然达到一个高潮。

王蒙:一篇《锦瑟》解人难

“一篇《锦瑟》解人难”,从北宋到清代至今,许许多多学人诗家讨论李商隐的《锦瑟》,深钩广索,密析畅思,互相引用,互相启发,互相驳难,虽非汗牛充栋,亦是洋洋大观。一首仅仅五十六个字的“七律”(加题目不过五十八字,但几乎所有的解人都认为此题不过取首句头二字,相当于无题,那就是56+2-2还是五十六字了)引发出这么聪明智慧学问考证来,在诗歌研究领域,确实并不多见。

“追忆”“当时”,笔者则是在没有什么学问考证的情况下读这首诗的。少年时代,初读《锦瑟》便蓦然心动,觉得诗写得那么忧伤,那么婉转,那么雅美。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望帝化杜鹃的典故,根本想不到类似“锦瑟”“玉烟”“珠泪”等字面上谈不上“隐僻”(明代诗论家高对商隐诗风的概括)的字词也连接着那么多书卷掌故,虽不能解,却能欣赏,并能背诵上口。其意境、其情绪、其形象的幽美与形式的完美、其音乐性,似乎都是可以用现代人平常人平常少年的平常心感觉到的,也是完全接受得了的。

及长及今,病中凭兴趣读了些与商隐诗与《锦瑟》有关的书文,才瞠乎于解《锦瑟》之复杂深奥纷纭。宋代刘攽提到“锦瑟”是令狐楚家丫环的名字。宋黄朝英又假托苏轼名义说此诗是咏瑟声的“适、怨、清、和”。清朱鹤龄、朱彝尊、冯洗、何焯、钱良择以及今人刘开扬先生等认为是悼亡诗。何焯、汪师韩以及今人叶葱奇、吴调公、陈永正、董乃斌及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组诸先生,则认为此诗是诗人回首生平遭际、有的还特别强调是政治遭际之作。吴调公先生明确此诗应属于“政治诗”,而须与多首属于爱情诗的《无题》相区分。叶葱奇先生认为此诗“分明是一篇客中思家之作”。程湘衡以为“此义山自题其诗以开集首者”,就是说以此为序,概括回顾反思自己平生诗作。周振甫、钱钟书二先生亦主此说。钱先生在《谈艺录》中更具体分析锦瑟犹“玉琴”喻诗,首两句言“景光虽逝,篇什犹留”,三四句言作诗之法,五六句言“诗成之风格或境界”,七八句言“前尘回首,怅触万端”,等等。

笔者才疏学浅,不敢炒热饭而露底虚,这里只不过是想探讨一个问题:何谓解诗,何谓诗解,何谓解人,如何区分解诗的正误,如何解释一般人时人对这一难解的诗的喜爱呢

“诗无达诂”说明了解释的困难,但也没有说“诗也无诂”。诗仍然是需要解释可以解释的,不准解释于诗无补,也行不通。那么我们平常(即包括一般读者当代读者一首首诗所需要了解的)所说的对诗的解释,究竟包含着一些什么样的意思呢?

第一层应是诗的字面上的意思,每个字、词、语、句和上下文关联的意思,包括文字的谐音、转义、语气、典故。没有这方面的起码知识和判定,当然很难读一首诗。例如“此情可待成追忆”句,有解释“可待”为“岂待”之意,而我们的旧诗是不标问号或逗号的,这当然有点麻烦也颇有趣。“当时”亦有解作今时即现在时的,与彼时即过去时不同,而我们的动词又不分加不加ing或者ed。这样,“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锦瑟》最后两句,也就不好解释了。看来,字面解释亦殊不易。但一首诗能够长期流传广为流传,终应证明此诗整体字面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地方,只不过一些解释留有弹性、留有变通的余地罢了。

从字面上看,“锦瑟”就是“锦瑟”,何必是无题呢援引诗中字为题即无题么那为何不标无题呢那时又没批过“无标题”。有题又如何有的题力图把一切告诉读者,也有的题不过是个影壁,是个记号罢了。从锦瑟及其弦柱开始,写到华年,写到迷蝴蝶与托杜鹃故事,写到海、月、珠、泪与田、日、玉、烟之景观,归结为惘然之情,此诗是从锦瑟出发(是兴还是比还是赋就不能仅从字面上看了)写诗人的惘然之情的。这样说虽嫌浅俗乃至鄙陋,却应是探讨的出发点。对吗

第二层是作者的背景与写作的触发与动机,就是作者因何要写此诗。这实际上是从创作论及作家论的角度来解诗,这就需要许多历史、传记、文化背景、创作情况资料方面的积累,需要许多考据查证的功夫。如果不了解牛李党争、义山与王氏的婚姻、王氏的夭亡、商隐仕途之坎坷等情况,当然也就无法做出悼亡、感遇等推测。如不知旧版《玉溪生集》《李义山集》多以此诗为开篇,也会大大影响诗序诗忆诗论说的信心。至于令狐家是否有婢名“锦瑟”王氏是否喜奏锦瑟商隐是否精通音乐适、怨、清、和之律与偏爱锦瑟这一乐器,这就更需要过硬的材料了。所谓“聚讼纷纭”,往往偏重于这方面的歧见。

这样的对作家创作背景缘起与创作过程的研究虽然符合从孟夫子到鲁迅的“知人论世”的主张,却也有两个难处。第一,往往缺少过硬的与足够的材料,特别是古代诗人作家的情况,常常是一鳞半爪,真伪混合。因此许多见解、推测、估计,论者一厢情愿的想象的成分有可能大于科学的、合乎逻辑要求的论断的成分。如《锦瑟》乃政治诗说,根据是李商隐一生政治上坎坷失意,却并没有他写此诗抒发政治上的不平之气的任何佐证。再如令狐丫环说,究竟今天谁能论证清楚令狐家有还是无这样一个丫环呢即使确有这样一个丫环,又怎样论证《锦瑟》一定是为她而写呢即使令狐家绝无此婢,又怎样论证李商隐毕生不可能遇到过一个名锦瑟的女子,引起他爱情上的怅然惘然之情呢或谓“若说是一时遇合,则起二句绝不能如此挚重”(见《李商隐诗集疏注》第2页),这话当然深有其理,但做诗不是有由此及彼的“兴”法吗从一个无缘相爱相处而又给自己以美好印象的女子身上联想起自己的爱情生活爱情苦闷,联想起自己一生爱情上事业上政治上的不如意,这又为何不可想象呢这里,不论是全称的肯定判断或否定判断,似乎前提都还不充分。纷纭聚讼的结果肯定是莫衷一是。

第二,即使作家死而复生,陈述讲明自己的写作缘起和过程,又如何呢即使我们的论者掌握了可靠的“海内孤本”“独得之秘”,以至能相当详尽准确地复述作家的写作情况,这些材料与论断的传记学史学意义仍然会大于它们的文学意义。我国古典诗作中,题明写作缘起的并不少,如王勃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为人熟知,除了专门家谁又在意王勃此诗具体对象呢“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联,概括性强,气势也好,其文学意义社会乃至政治意义不知超过送少府外放做官多少倍!再如“访×××不遇”这一类的诗题,又怎能概括得了诗的具体意蕴?一个作家的写作缘起很具体很微小很明确,但是一篇感人的作品却往往包含着巨大深刻的内容,包含着作家本人的人格、修养、追求和毕生经验,包含着作家所处时代、国家民族地域许多特征,其内涵甚至大大超过作家自己所意识到的,这不已是很普通的常识了吗现在回过头来说《锦瑟》,即使证明它确实是写一个女子或一张瑟或瑟乐演奏的适、怨、清、和,又能给《锦瑟》这首诗增加或贬损多少东西呢

第三层,对于一般读者来说,最重要的是诗的内涵,诗的意蕴。这既与作家创作缘起有关,又独立于作家意愿之外。拿《锦瑟》来说,则是它的意境、形象、典故和精致完美的语言与形式。一般读者喜爱这首诗、阅读吟哦背诵这首诗,应该说首先还是由于美的吸引。它的意境美、形象美、用事美、语言美、形式美是充满魅力的。其次会着迷于它的惘然之情,它的迷离之境,它的蕴藉之意。“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两句琅琅上口,文字幽雅却绝不艰深。从锦瑟、起兴回忆起过往的年华,这个基本立意实在并不费解。“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回忆之中产生了(或弥漫了、笼罩了)类似庄生化蝶不知己身何物的迷惑,回忆之中又萌发了类似化为杜鹃的望帝的春心。或解为去回忆那种类似庄生梦蝶杜宇化鹃的内心经验,也可以。就是说,这里表达的是一种失落感与困惑感,更是一种幻化感:庄生化蝶,望帝化鸟,幻化不已。

失什么惑什么化什么诗人没有说,一般读者亦不必强为之说。华年之思化为诗篇,生化为死,青年化为老年,胸有大志化为一事无成,爱情的追求化为失却都说得通。“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神游沧海蓝田,神交明月暖日,神感珠泪玉烟,又寥廓又寂寞,又悲哀(泪嘛)又温暖,又高贵(珠、玉、月、日)又无奈(有泪生烟,都是自在的与无为的啊),又阔大(海、蓝田)又深幽(泪也烟也转瞬逝去也终无用场也)又艳丽;又迷离又生动(孤立地解释中间四句其实是生动的),又阻隔(神秘)又亲切。这是什么呢,当然不是咏田咏海,咏珠咏玉,不是咏瑟咏物,而是吟咏自己的内心世界,自己的精神生活,自己的内心感受。内心不过方寸之地,所以此诗虽有海田日月字样并不令人觉得诗人在铺陈扩张,此诗并无宏伟气魄。内心又是包容囊括宽泛的,其中不但有庄生望帝,蝴蝶杜鹃,沧海日月珠玉,而且有爱情,有艺术有诗,有生平遭际,有智慧有痛苦有悲哀,其核心是一个情字,所以结得明明白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写惘然之情。为什么惘然因为困惑、失落和幻化的内心体验,因为仕途与爱情上的坎坷,因为漂泊,因为诗人的诗心及自己的诗的风格。更因为它把诗人的内心世界写得太幽深了。

一种浅层次的喜怒哀乐是很好回答为什么的,是“有端”可讲的:为某人某事某景某地某时某物而愉快或不愉快,这是很容易弄清的。但是经过了丧妻之痛、漂泊之苦、仕途之艰、诗家的呕心沥血与收获的喜悦及种种别人无法知晓的个人的感情经验内心经验之后的李商隐,当他深入再深入到自己内心深处再深处之后,他的感受是混沌的、一体的,概括的、莫名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而是略带神秘的;这样一种感受是惘然的与“无端”的。这种惘然之情惘然之感是多次和早就出现在他的内心生活里,如今以锦瑟之兴或因锦瑟之触动而“追忆”之抒写之么(我倾向于此说)或是从锦瑟(不论是一件乐器,两个字,类似“玉琴”的一个借喻典故或一个女子的名字,一个女子)得到即时——“当时”的灵感冲击从而获得了幽美婉转的惘然之情对这两种可能的解释各人又如何能是此非彼呢

此诗首二句与尾二句其实还是相当明白的。有了“思华年”做向导,有了“情惘然”做总结,也就不至于聚讼于庄生望帝沧海蓝田之间了。思华年思出了蝴蝶杜鹃泪珠烟玉,情惘然惘成了“迷”、“托”、有珠泪之沧海与生玉烟之蓝田。鄙陋之见,能无太廉价及少学乏术之讥乎

第四层是欣赏者个人的独特的补充与体会或者某种情况下的特殊发挥。例如我在六十年代就对引用晏殊名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来讲国际政治大为叹服。情种从《锦瑟》中痛感情爱,诗家从《锦瑟》中深得诗心,不平者从《锦瑟》中共鸣牢骚,久旅不归者吟《锦瑟》而思乡垂泪;这都是赏家与作者的合作成果。我们还可以设想,知乐者认为此是义山欣赏一曲锦瑟独奏时的感受——如醉如痴,若有若无,似烟似泪,或得或失。除了音乐,哪种艺术能这样深入地却又是浑然地打动它的欣赏者呢这恐怕可以说得通。我们还可以设想一个旅行家、一个大地与太空的漫游者在他晚年时候对他的漫游生活的回忆。再设想一个爱因斯坦式的科学家从这首诗中获得做学问的体味吧——何自然万物之无端也,以有涯逐无涯,何光阴之促迫!功成业就而两鬓已斑,未竟之志虽有春心已无青春年少矣!或功未成业未就而此身非有,鸟乎蝶乎,将有托乎茫茫广宇,人类智慧之珠上凝结着多少泪水!还有多少科学真理如美玉而埋在蓝田之下,人们略察端倪如玉之或有之烟,何时能开掘出来呢一切科研成果都需要时间长河的冲刷淘洗,即时即地,谁又能判断吾人之科学新说的价值故而哪个智者又能不惘然呢?

这样说下去或有似相声《歪批三国》之嫌,但笔者虽然性喜调侃意却不在调侃。我只是想肯定李商隐的《锦瑟》为读者、为古今中外的后人留下了极大极自由的艺术空间,当然大而无当亦不佳,组合这艺术空间的一句句诗其实是很巧妙很贴切很有情有象的。八句诗如八根柱子,读者完全可以在这八根柱子建造的殿堂里流连徘徊,自得其乐。

第五层则是对《锦瑟》做学问研究。因《锦瑟》而及李商隐全人全诗,因一诗而及我国的与世界的诗的宝库诗的海洋文学的海洋,因一词一典而及天文地理历史政治哲学宗教语言音韵直到自然科学,那当然是研究不完的。此是以学问而解诗乎抑或因由一诗而弘扬学问乎到那时《锦瑟》真是起兴了,起中外之才智而兴古今之学识,大哉学问,真无涯而壮观也!吾人自当望洋而兴赞叹!

顺便说一句,按五层之说,有许多明白如话的诗,至少前三层很容易统一。“床前明月光……”就不必解释得这么复杂,也没有这么多争论和学问,同样是好诗,而且是更普及的好诗。本文没有偏爱乃至倡导隐僻之诗的意思,也没有把“五层”割裂的意思。

一九九〇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首联的二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是语意明了晓畅的,“无端”意谓“没有来由地”、“平白无故地”,表示心惊和出乎意料的意思。

由此可见,五十这一数目暗合着另一事物的数字,联系下句“一弦一柱思华年”来看,与瑟弦数目相巧合的当为作者的年龄,“一弦一柱”四字既表明了同“华年”的数字对应关系,亦含有逐次追溯、寻本探源之意。

瑟本有二十五根弦,但即使这样它的每一弦、每一音节,足以表达对那美好年华的思念。

那些美好的事和年代,只能留在回忆之中了。而在当时那些人看来那些事都只是平常罢了,却并不知珍惜。

李商隐(约813年-约858年),字义山,号玉溪(溪)生,又号樊南生,祖籍怀州河内(今河南焦作沁阳),出生于郑州荥阳(今河南郑州荥阳市),晚唐著名诗人,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

李商隐又与李贺、李白合称“三李”。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因诗文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

李商隐是晚唐乃至整个唐代,为数不多的刻意追求诗美的诗人。

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文学价值也很高。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广为传诵。

但部分诗歌(以《锦瑟》为代表)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

《锦瑟》这首诗反映出一个衰颓没落的时代中正直而不免软弱的知识分子典型的悲剧心理:既不满于环境的压抑,又无力反抗黑暗社会;既有所追求向往,又时感空虚幻灭;既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而深沉哀伤,又对造成悲剧中的原因感到惘然。透过这种悲剧心理,我们可以看出那个趋于没落的时代对才人志士的摧残,以及象李商隐这类封建知识分子的时代阶级的局限性和思想性格的软弱性。

李商隐的《锦瑟》,其实表达的主要思想感情是,作者不愿意在这个昏暗的时代就此磨灭自己的才华,所以这篇更多体现出的是作者对当时的政治统治的不满,对当时黑暗的不满,想要更光明的世界。但是又无可奈何,自己的能力十分的不足,无法改变当时的状况,只能尽自己的薄弱的力量去控制自己,缺改变不了世界,所以十分的悲凉。

所以这篇古诗词也给了我们很深刻的借鉴意义,在当时的文人志士,即使有自己的才华,有自己的抱负,但是在当时的政治情况中是很难成就的。所以我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情,可以自由的去学习古人和现代遗留下来的优秀文化,不用被很多的力量所约束,也不用背负很多东西。这也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在思想上的进步,这对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其实从《锦瑟》的背后,我们也可以发现当时的政治环境适不适合我们文人的发展。所以我们需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但是时代的悲剧,其实是我们无法阻止的,我们必须在这个过程中提高自己,尽自己的全力去维护,去完善当时的统治。所以我们需要摆正好心态,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无论是我们自己的发展,还是对于国家的统治都需要恰当的选择。

所以从这首诗表背后,我们看出了当时的政治统治需要一些名人智士去更新思路来进行变革。所以我们从中也不难发现,在时代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我们需要不断的变革更新,才能不断发展下去,所以变革自己的思路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思想上的开化才会促进政治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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