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是张爱玲在民国时期创作的一部小说,写的是男女主角在公车封锁的情况下与常态不同的行为,他们在公车上恋爱了,可是下车后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封锁结束后,爱情也结束了,一切又都复原了。
封锁讲述的是一段电车封锁期间的故事。开电车的、乞丐、中年夫妇、吕宗桢、老头子、吴翠远、董培芝……一辆电车中短短的一个封锁,这些小人物们被暂时封闭在一个空间内,这个空间就衍生为一个小小的社会,各色人等,百态尽露。
从故事层面看,这是一个“艳遇”的故事。它具备“艳遇”故事要求的一些元素,比如“旅行”。人物可以暂时从秩序化的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而进入能够产生爱情的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他们可以暂时忘掉他们的妻子或丈夫,产生爱情的最大障碍;并且他们可以有时间闲得无聊,这使得爱情的欲望能够产生。
封锁不仅仅是指宗桢和翠远遭遇爱情的特殊的时间段,它具有另一层的隐喻意义。他们在好人与真人中徘徊和抉择,却始终没有勇气真正地走下去。封锁的这段时间就如同生活的一段真空期,它是一个麻痹的谎言。谎言里,是自我与本我的斗争,渴望成为真人,但现实让人胆寒,最终退缩。
扩展资料:
作者张爱玲(1920930—199598),中国现代作家,原名张煐,笔名梁京,祖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7岁开始写小说,12岁开始在校刊和杂志上发表作品。1943至1944年,创作和发表了《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小说。
1955年,张爱玲赴美国定居,创作英文小说多部,但仅出版一部。1969年以后主要从事古典小说的研究,著有红学论集《红楼梦魇》。1995年9月去世,终年75岁。有《张爱玲全集》行世。
参考资料:
《封锁》,《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花凋》。
1、张爱玲的“上海传奇”系列作品《封锁》。《封锁》是现代作家张爱玲创作的短篇小说,发表于1943年11月上海《天地》杂志第二期,称之为,“上海传奇”
2、张爱玲的“上海传奇”系列作品《金锁记》。《金锁记》是张爱玲1943年创作的一部中篇小说,故事地点发生为上海。
3、张爱玲的“上海传奇”系列作品《红玫瑰与白玫瑰》。《红玫瑰与白玫瑰》是张爱玲于1944年创作的中篇小说。
4、张爱玲的“上海传奇”系列作品《花凋》。《花凋》为张爱玲创作的短篇爱情小说,讲述了一位身患肺痨的可怜少女陨落的全过程。
按:《封锁》是张爱玲的短篇小说,写的是电车上的“邂逅”,一种微妙的情感。“封锁”或许是现代的隐喻,揭示某类困境。我在此以爱情的视角切入,试作随性之解。
“封锁”其实就像你在公交车上等红灯的情形,那一段时间里,世界突然停下来,短短的几分钟。逼仄的空间便与外面隔绝,自成一体。你该做点什么呢?从来没想过。普通人就是这样,当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的时候,他却视而不见,更何况是打乱它们的次序呢?但张爱玲不普通,我相信她一定坐过电车,就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并且,她还从中发现了某种“奥秘”。
“开电车的人开电车。在大太阳底下,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水里钻出来的曲蟮,抽长了,又缩短了;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样往前移——柔滑的,老长老长的曲蟮,没有完,没有完……开电车的人眼睛盯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然而他不发疯。”小说以“开电车的人开电车”作为第一句,足以看出张氏眼光的“毒辣”。“开电车的人开电车”,说明开电车的人一心只在开电车上,此外无他,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开电车的人”,甚至是电车的一部分,他是不用思考的,所以“他不会疯”。这让我想起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个人变成大机器的一个部件,不停地运动,运动。
如果电车一直开下去,那么故事就不会发生了,恰恰碰到“封锁”。封锁意味着停下来,停下来就“麻烦”了。于是乎——
“铁门里的人和铁门外的人眼睁睁对看着,互相惧怕着。”为什么惧怕?因为他们开始思考了。
“这庞大的城市在阳光里盹着了,重重地把头搁在人们的肩上,口涎顺着人们的衣服缓缓流下去,不能想象的巨大的重量压住了每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巨大的重量”?因为人们逐渐意识到自我,想要说点什么来填补眼下的“空虚”。
比如“靠近门口的几个公事房回来的人”开始谈论别人——
“总而言之,他别的毛病没有,就吃亏在不会做人。”
“说他不会做人,他把上头敷衍得挺好的呢!”
真像两个政治家,在商讨合适的人选,这个“他”显然是有可取之处的。
而一个妇人在提醒他的丈夫“别把裤子弄脏了”,随即开始思考:“现在干洗是什么价钱?做一条裤子是什么价钱?”
此时的男主人公吕棕桢也开始了他的“思考”。起因就是看到那个丈夫手里的“熏鱼”,他立马联想起自己的妻子。她居然让他这样体面的一个男人去“弯弯扭扭”的小胡同里买包子!成何体统!这是多么有失身份的事情啊。他转念又想到“封锁”可能会耽误晚饭,包子可以派上用场。包子被包裹在一张报纸里,粘住了几个铅字,他又看起报纸来。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们不能不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不然,他们的脑子也许会活动起来。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女主人公出现了。就在吕棕桢看向那个“头像一个核桃”的老头子的时候,吴翠远映入了他的眼帘。她正在改作业。当然,吕棕桢并不知道她老师的身份。看起来就像个学生。吕棕桢不知道的还有,吴翠远也在“思考”,这种思考正好与吕棕桢的抱怨呼应着。前者想的是“女人”,那个让自己“不堪”的妻子,而后者则在改作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写了个A(在英语评分里,这是最高等级),并不是因为这位同学写得多好,而是因为他写的东西“打动”了她:他破口大骂,毫无顾忌,什么“红嘴唇的卖*妇……大世界……下等舞场与酒吧间”之类,像个男人,而且是“胆敢这么毫无顾忌地对她说这些话的唯一的一个男子”。同样也“抱怨”,学校里的破事,家中的抑郁氛围等等。“生命像圣经,从希伯莱文译成希腊文,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从拉丁文译成英文,从英文译成国语。翠远读它的时候,国语又在她脑子里译成了上海话。那未免有点隔膜。”这种情况下读圣经解决不了问题。我看到这里,隐隐猜到接下来应该要发生点什么。前面的暗示已经够多了。
这里还需要一个“契机”。对,契机。如果你是男主人公,你会找什么理由去搭讪呢?横冲直撞肯定是危险的。接下来有两件事值得注意:一是一个医学生的写生,引起大家的围观和议论,二是吕棕桢偶遇他的一个亲戚,“是他太太的姨表妹的儿子”,一直在觊觎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吕棕桢大概对这种热闹不感兴趣,自己一个人呆着,这才会提前发现董培芝,也就是他的那个亲戚。怎么办?他必须躲着他。契机来了!他呢,又恰好看到了吴翠远,不偏不倚。你想啊,此刻要想避开自己的穷酸亲戚,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聊天的对象,女的更佳,吴翠远完全符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两个“空虚”的人终于相遇了,好戏上场。
搭讪无非就是从“闷”开始,“封锁”时期,正常不过,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开场白。吴翠远自然领情,她发现了吕棕桢的那双男人的手,他期待的。何况,这双手的其中一只还搭在她的背后,十分暧昧。两人的关系瞬间被拉近。其实吕棕桢早就发现了这位女士,不然他说不出“你知道么?我看见你上车,前头的玻璃上贴的广告,撕破了一块,从这破的地方我看见你的侧面,就只一点下巴”这样的话来。他也知道,这位女士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有什么关系呢?开口的那一刻,都收不回来了。
不妨推测一下,封锁带来的“闷”是一种可意识到的“空虚”的具体形态,这种“空虚”折磨着电车上的人们,尤其是男女主人公。所以,问题并不是男女主人公如何——男的是否英俊潇洒,女的是否风姿绰约,不是的,这个情景足以改变原先绝无可能的局面。你看,吕棕桢逐渐感受到吴翠远的“风韵”来了,“拆开来一部分一部分地看,她未尝没有她的一种风韵 ”。吴翠远变了么?没有!只是吕棕桢重新审视她罢了。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那么一时半会儿就停不下来了。两人所聊的话题越来越深入,先是学历,这无可厚非,再是工作,更进一步,接着居然聊到了家庭,吕棕桢一开口就说出了他的太太。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不,他这样说肯定已经憋了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说话的,岂能不说个痛快?哦,原来是他的太太不理解他,问题就演变为“婚姻”的不幸了。吴翠远一个劲点头,受过高等教育的她,还受到西方开放思想的影响,理应理解他的。吕棕桢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个戏剧性的时刻突然降临:“街上一阵乱,轰隆轰隆来了两辆卡车,载满了兵。”他们俩一齐向窗外看去,等回过头来,吕棕桢看到了另一个吴翠远:她的脸像一朵淡淡几笔的白描牡丹花,额角上两三根吹乱的短发便是风中的花蕊。他看着她,她红了脸,她一脸红,让他看见了,他显然是很愉快。她的脸就越发红了。吕棕桢找到了作为男人的久违的快感。当他们俩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之后,“空虚”便永远无法填满了。这是可悲的,同样也能带来短暂的欢愉。
你可以想象男主人公吕棕桢侃侃而谈时的眉飞色舞,也可以猜到女主人公安静聆听时的娇羞妩媚。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他们说啊,不停地说,如同再不说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吕棕桢甚至想过要“重新结婚”,对象嘛,不用说。对面的那位心里有数。她一度掩饰内心的雀跃,但当他听到他说“你不是自由的。即使你答应了,你的家里人也不会答应的,是不是?……是不是”时,他不禁怨恨她的家人,然而,晚了。有人在远处喊道:“封锁行将开放!”吕棕桢顷刻间清醒过来:“不行!这不行!我不能让你牺牲了你的前程!你是上等人,你受过这样好的教育……我——我又没有多少钱,我不能坑了你的一生!”有补救的办法吗?吕棕桢想到一个,他向她要了电话号码,可究竟还是于事无补。吴翠远报出电话时,吕棕桢或许已经听不到了。封锁开放,意味着人们要回到“物”的形态了,空虚也随即消逝。一块石头空虚吗?你去问问它吧。小说的结尾处,一只灰壳虫现身,宣告故事的结局。不再停留,也就不再相爱。
张爱玲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她写《封锁》的时候并不认识胡兰成。某天,胡兰成读到了这篇小说,思忖良久,拍案叫绝,一定要见见张爱玲,托了苏青去联系,这是一种停留。张爱玲见过胡兰成之后,倾心不已,彻夜长谈,她也停留了。他们是否填满了这无尽的“空虚”呢?无人知晓,只是后来胡兰成又上了“电车”,开走了。张爱玲没有去追,根本不用。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封锁》向人们展示了一种“普通人的传奇”——即人对空虚的反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而大时代的动荡下普通人的不安与躁动恰恰体现出那种“被抛入性”,爱情也无非如此,瞬时的游离能解决问题吗?不得而知。但无论成功与否,至少是值得一试的。张爱玲因此绝望了吗?也倒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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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白
豆瓣评分:72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中信大方
出版年份:2017-3
页数:248
内容简介:
★用故事杀人,用故事救人
★《收获》文学排行榜瞩目之作
★ 陈村、毛尖、黄昱宁合力推荐!
★ 小白的上海有一种“魔性”,上帝与撒旦在这座城市博弈。——李敬泽
★ 名扬世界文坛,小白作品已被译为英法德意荷等多国语言
★ 好莱坞式的叙事,奇诡精巧的悬疑设置,饱含戏谑与哲思的的智性写作
孤岛时期的上海,汉奸头目在寓所的爆炸中身亡。为追捕刺客,日军封锁了公寓,展开一场封闭式的恐怖调查,饥饿和恐慌笼罩着所有住客。一个脑洞大开的小说家为了自救,将笔下的神秘女人作为诱饵一步步让日军信以为真,完成致命一击。
小白的故事充满悬念与反转,重建了一个有别于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本书同时收录荣膺第十届上海文学奖的中篇小说《特工徐向璧》,带人走进一场双胞胎兄弟“交换人生”的迷局。
《封锁》是一个透风的故事。写得很节制,不从故事走远,不卖弄,编造得引人入胜,又动人恻隐之心。叙事节奏舒缓,又有种内在的紧张感,一切引而不发,直到最终,结局出人意料,精彩。
——陈村
《特工徐向璧》近乎**般的动作性、推进速度、巧妙的隐喻、极好的预感都是这部小说的鲜明特点,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似乎喜欢给自己制造难题,把自己逼入绝境。在看到《特工徐向璧》结局之前,我想不出作者该怎么从自设的圈套里突围出去。
——黄昱宁
《收获》文学排行榜评审专家评语:
小说中出场的任一元素无不与读者阅读期待中的“历史真实”丝丝入扣,但小白又是以文学的力量在自由搭造一个舞台,且融入其对政治与人性的体悟,全篇读来引人入胜,这是“智性写作”的典范。
——金理
上海方言、爆炸案、密室审讯、抗日锄奸、小说家……这些元素无疑让《封锁》成为一篇极具可读性的小说,如果小说仅仅停留在这个阶段,那它只是一篇畅销的通俗读物,而不是能让人“情灵摇荡”的“文学”作品,好在《封锁》没让人失望。小说层层嵌套,最外层是传统的“侦探小说”——保持小说的速度,设置悬念,这是作者与读者相互关联的世界;中间层是叙述者“我”作为案件旁观者与记录者的行为与内心活动——这是关联各类人物,展现小说具体情境的世界;最里层是鲍天啸的小说世界——虚构的小说与现实的锄奸行为构成了暧昧的互文关系。纪实中夹杂着虚构,虚构的小说,虚构的女人,被“生硬”地掺入纪实的叙事中,造成了叙述的“延宕”,也造成了陌生化的效果。作者并没有“沉迷”于玩弄文学技巧,对于人性的揭示一样深刻,结尾处“那些人后来都受了勋,升了官”可以比肩《包法利夫人》的结尾“他(奥梅)新近膺获了十字勋章”。最后说一句,“鲍天啸”是“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包天笑姓名的谐音,姑且算作者将“互文”贯彻到底吧。
——何平
扎实的历史细节,严密的思维逻辑,迥异于时下诸多胡编乱造的小说,在文坛一片“现实比虚构更有力量”的叫嚣中,重现虚构的力量和小说家的智识尊严。
——张定浩
作者简介:小白,上海作家,作品构思精巧、笔力独到,常见刊于《上海文学》《收获》《万象》《书城》《读书》等多家报刊,中篇小说《特工徐向璧》获第十届上海文学奖,长篇小说《租界》被译为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荷兰语,备受出版界瞩目。他被戏称为“又黑帮又公寓”、“有一种令人羞愤的人性鉴赏家气质”的作家。
小说:《封锁》《租界》《局点》
随笔集:《好色的哈姆雷特》《表演与偷窥》
“封锁”的寓意
它首先是一个场景—电车遭遇封锁后,车上的一个场景。深层次的暗含人与人心灵之间有形无形的封锁隔阂,以及个体思想受人生常态的压抑状态。
有形的“封锁” 无形的“封锁”
《封锁》隐喻人性与处境的悖逆:人生的常态对人实际是一种封锁,封锁因此成为人的处境象征;非常态中的人性是开放的,人的自然欲望能够得以释放,并导致激情的突然迸发,产生越轨的萌想,从而构成对日常生活的反封锁,激情封锁了平庸。
但张爱玲是厌弃确定性的作家,其作品的结尾大多是没有归宿的反高潮。《封锁》也不例外,它的寓意“封锁”不尽,是开放似的随时等待重新解读的谜一样的世界。
封锁》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遭遇到封锁时发生的短暂的爱情故事。封锁结束后,爱情也结束了,一切又都复原了。
一
从故事层面上看,这是一个“艳遇”的故事。它具备“艳遇”故事要求的一些元素,比如“旅行”。人物可以暂时从秩序化的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而进入能够产生爱情的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他们可以暂时忘掉他们的妻子或丈夫--产生爱情的最大障碍;并且他们可以有时间闲得无聊,这使得爱情的欲望能够产生。两者--障碍的消除和欲望的产生是“艳遇”故事在逻辑上能够成立的前提,“旅行”是实现这个前提的标准化模式。我们可以把电车看作一个封闭的空间,它隔离了正常的生活空间,人和人之间许多不利于爱情发展的关系被排除了,只剩下比较单纯的乘客关系,并且具有了向爱情关系发展的可能性。当然,还有时间因素,市内交通毕竟不同于长途旅行,所以张爱玲必须把时间封锁起来,人为地让时间停滞或延长。
此外,《封锁》中的人物也一般地符合“艳遇”故事的要求--孤男寡女(当然在不同的文本中有不同的变体)。他们都存在某些缺乏,在意识或潜意识中存在着欲望。翠远的缺乏是“好人”的缺乏,她“象一教会派的少奶奶”,“脸上一切都是淡淡的、松驰的,没有轮廊”,“很有讣闻的风味”。真实的生命对于她就像从希伯莱文到上海话那么遥远,她的欲望就是要背叛自己,渴望刺激,渴望听到“红嘴唇斩卖*妇……大世界……下等舞场与酒吧间”的充满肉欲的感官诱惑。
宗桢的缺乏是一个“老实人”的缺乏。他是“菠菜包子”,“一个个雪白的,喷出淡淡的麻油气味”,是像“讣告……申请……华股动态……隆重登场候教……”那些得胜的字眼儿。正因为他的琐屑和平庸,甚至都不能觉察出自己的缺乏与俗望。他向翠远的调情是被动的迫不得已的。甚至要借助张爱玲在这里设置的一个因果关系,要逃离董培芝和向她太太报复。但我们还是觉察了宗桢的欲望,只不过他自己一开始忘记了。后来,他的欲望才苏醒。“他现在记得了,他瞧见她上车的--非常戏剧化的一刹那,但是那戏剧效果是碰巧得到的,并不能归功于她。他低声道:'你知道么我看见你上车。前头的玻璃上贴的广告,撕破了一块,从这破的地方我看见你的侧面,就只一点下巴。'是乃络维奶粉的广告,画着一个胖孩子,孩子的耳朵底下突然出现了这女人的下巴,仔细想起来是有点吓人的。'后来你低头去从皮包里拿钱,我才看见你的眼睛、眉毛、头发。'拆开来一部分一部分的看,她未尝没有她的一种风韵。”
接下来是短暂的爱情,这是欲望的完成过程和欲望完成。它是“艳遇”故事必备的核心元素。最后,“艳遇”故事的结构元素常常是封闭式的,起点和终点的合一,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泛起漂亮的波纹而终将归于平静,在《封锁》中前后两次“叮玲玲玲……”的冷冷的铃声就把切断的时间和空间给修复上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一个不近情理的梦。”
二
从小说类型的元素分析,我们可以把《封锁》看成是普通意义上的“艳遇”故事。张爱玲对市民文化的兴趣可能会为此提供一些佐证。但这样的判断可能隐藏着几个危险。第一,从文本中有意地剥离出一些元素的分析方法可能会使文本的丰富性和诸多可能性受到破坏,会把分析引向“艳遇”故事而不是张爱玲的《封锁》;第二,将《封锁》归类于“艳遇”故事之后,我们还能得出什么其他结论呢对文本的分析来说,虽然有时命名是必要的,但我们仅能将此作为进一步分析的开始,而不是结论。
的确,在《封锁》中,我们会发现有许多丰富的意蕴不能为“艳遇”这个故事框架所容纳,而它们对文本的解读来说,甚至是至关重要的。它可以使我们能够穿越文本的故事层面而进入更高一级的隐喻层面。
我们的分析可以从小说的题目入手“封锁”应该不仅仅是提示宗桢和翠远遭遇爱情的特殊的时间段,也不仅仅是像开始分析“艳遇”故事的元素那样,仅是人为地把时间停滞或延长而使用的叙事技巧。它应该具有另一层的隐喻意义。小说的第一段是冗长、平庸和沉寂的,几乎没有任何动感的日常生活的喻示。这一段的人物行动线只有两句话,“开电车的人开电车……开电车的眼睛盯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然而他不发疯”。“开电车的人开电车”是小说的第一句话,叙述语言给我们带来的语感是冷漠、笨拙、贫乏而毫无生气。“车轨”、“曲蟮”的比喻意象显示出生命的冗长乏味,它是“柔滑”的,没有任何的尖锐力度同时又把握不住转瞬即逝,是“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样往前移”,单调的,毫无美感的“蠕蠕”的机构运动,并且还是“老长老长”没个尽头。这种生存状态几乎会让人发疯,然而所有的人都像开电车的一样不发疯。 封锁的隐喻意义在这里呈现为贫乏冗长的日常生存状态对人们的封锁。接下来情节的发展使这个隐喻意义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这是由封锁后的宗桢和翠远的短暂爱情来完成的。这一层的隐喻意义我们可以理解为封锁中的爱情遭遇导致激情的突然迸发,从而构成对日常生活的封锁。“如果不碰至封锁,电车的进行是永远不会断的。封锁了。摇铃了,……切断了时间与空间”封锁成为一个与日常生活失去关联的突然凸现出来的真空状态。激情的突然发出,在文本中有一段精彩的描写。 街上一阵乱,轰隆轰隆来了两辆卡车,载满了兵……出其不意地,两人的面庞异常接近。在极短的距离内,任何人的脸都和寻常不同,像银幕上特写镜头一般的紧张。宗桢和翠远突然觉得他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在宗桢眼中,她的脸象一朵淡淡几笔的白描牡丹花,额角上两三根吹乱的短发更是风中的花蕊。
这个场景,像《倾城这恋》中范柳原和白流苏在战乱之后的断墙下的突然发现。陌生化的文学效果,通过扭曲、变形和紧张,他们才会从陌生中第一次互相发现对方,发现对方和自己的激情。而这之前,在宗桢的眼中,翠远是像挤出来的牙膏,没有激情。但现在,宗桢成为一个单纯的男子,而翠远则成为“会脸红”的“白描牡丹”样的娇羞可爱的女人。对比本文的开始段落,一个是冗长和贫乏,一个是激情和想象,它们相互对立,后者否定了前者,激情封锁了平庸,这构成文本中封锁的第二个隐喻。
事实上,对《封锁》叙述角度的分析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上述的对立及封锁的隐喻。在分析之前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叙述角度的绝对划分和区别,更多的是为了理论阐述的方便,而对于具体文本来说,则很难有那么纯粹。即使像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那样纯粹的旁观视角,我们也可以在第一段的景物描写中看到全知的视角。所以一些叙事学的研究干脆不“视角”而用“聚集”,即在叙述语言中除了叙述者的语言之外还夹杂有人物的意识、观点等。对于《封锁》,视角的使用也是混杂的,所以我们此处的分析只是不太精确的精括的分析。
《封锁》的视角运用,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旁观视角,一类是全知视角(兼杂着人物的聚焦)。旁观视角用于宗桢和翠远之外的场景描写,像小说开始时遭遇封锁马路上的慌乱的场景,以及电车上各色人等和山东乞丐等。这些场景是并置的,更多的是空间的排列而非时间的顺序,是展示而非进入。旁观的视角并不介入人物的内心,和人物保持着距离。它的冷漠,有时又带有些机智的嘲讽的叙述态度为我们展现了日常生活场景的冗长、混乱、死寂、单调、平庸和无聊。全知视角用于宗桢和翠远,它在本文中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人物的对话,一是人物的内心描述和分析。人物进入了具体的情境,对话和内心活动不断推动情节的进展,叙述者不再是冷漠的旁观者,它直接切入人物和情节,成为故事本身。叙述者对人物的了然于心,使人物依赖于叙事者。宗桢和翠远产生的激情同时也体现为叙述者的激情。激情和冗长的对立,也就是两种叙述、两个叙述者的对立。这构成了充满激情的叙述者对暗淡、冷漠的叙述者的封锁。对于后者,人物是死亡的,意识、生命和活力消退在一个个的场景中,仅仅成为场景的一个部分和摆设,场景压倒了人物。对于前者,人物则从场景中凸现出来,空间的并列变为时间的纵深,具有了意识,最终瞬间产生激情,冲破、超越了冗长沉闷的场景。对人物的压抑和封锁,反而封锁了场景。
这是封锁的第二层隐喻。但我们还可以发现第三层的隐喻意义,它主要是由本文的结构带来的,它造成本文的悲剧意味;激情的瞬间产生又瞬间消失“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只不过是上海做了一个不近情理的梦。这种封闭式的结构,两声冷冷的铃声把时间和空间切断了。第一次切断产生了激情,第二次切断是切断激情。生活重新恢复了常态,冗长和单调又重新封锁了激情,在翠远的眼中,人物死亡了,时间又换成了空间,人物重新又成了场景。 一阵欢呼的风刮过这大城市。电车当当当往前开了。……黄昏的人行道上,卖臭豆腐干的歇下了担子,一个人捧着文王神卦的匣子,闭着眼霍霍的摇。一个大个子的金发女人,背上背着大草帽,露出大牙齿来向一个意大利水兵一笑,说了句玩笑话。翠远的眼睛看到了他们,他们就活了,只活那么一刹那。车往前当当当的跑,他们一个个的死去了。
通过对“封锁”的三个隐喻意义的分析,我们似乎可以认为,《封锁》这篇小说在故事层面上是“艳遇”故事,但它的丰富的意蕴又超出了其承载。因此我们可以说它并不是个“艳遇”故事或者说它仅仅是借用了“艳遇”故事的外壳。“旅行”元素的功能原来仅仅是艳遇发生的前提,但“封锁”,正像我们分析的那样,它不仅作为前提存在,作为提供人物活动的时空存在,它是从日常生活的冗长中凸现出来的真空状态,是激情存在的方式;“邂逅”、“调情”也不是和不仅是感官欲望的表现,而是活的生命的发现;封闭的结构也突破了模式化的意义而获得更深的隐喻意义。
但上述的解读还不能说对《封锁》的分析已经完成,还有一些更重要的、有趣的发现。它们可能会对上述分析的结论构成颠覆,但同时也是对结论的一种丰富。
三
《封锁》中最精彩、最出色的艺术表现是反讽。在文本中,这是通过宗桢和翠远的相互错位,他们的激情只不过是没有对象的在想象中的独语,他们成为不可靠的叙述者,隐含的作者和叙述者之间出现裂隙并相互背离,从而构成对激情的消解来完成的。也许,这才是“封锁”这个题目的最大的隐喻意义。
上文说过翠远是个极度缺乏的女人。小资产阶级、基督教的装腔作势、温文尔雅的家庭教育使她觉得真实的生命对于她是无比的遥远,她对生命的敏感和渴望是如此的强烈,甚至小孩坚硬的鞋底的触及都使她感到真实。而宗桢却是像木头一样的毫无生命的东西。渴望和渴望的对象在一开始就是错位的,滑稽的。在第一部分的分析中曾提到张爱玲设计了一个因果关系让宗桢和翠远坐在一起。这里真实的逻辑是因为宗桢害怕培芝的纠缠,另一个逻辑关涉情节的向前发展,是为了让宗桢能够“调戏”翠远。这个因果关系设计得既笨拙又聪明。笨拙在于这个因果关系在文本中显得突兀,不惜浪费笔墨地设计培芝这样一个和情节进展几乎没什么关联的人物,他的功能仅仅是一个局部的因果关系中的因子。但同时这个设计又是聪明的,聪明就在于它的突兀和笨拙,以致让宗桢调戏翠远显得生硬和不可信,最终导致对后面产生的激情的消解。
在涉及宗桢和翠远的爱情时,张爱玲更多地运用全知和人物视角。在进行对话和内心活动的描述时,这使得人物间的错位成为可能。具体地分析这些错位,是很有趣的。 宗桢迫于培芝而向翠远发出调情的信息,但对于发送者,它却仅是言语的、能指的滑动,并无具体的所指,所以他随口“早忘了他说了些什么”。但接受者翠远却错误地接收了信息,“翠远笑了,看不出这个倒也会花言巧语……一个真的人!不很诚实,也不很聪明,但是一个真的人!她突然觉得炽热,快乐。她背过脸去,细声道:'这种话,少说些罢!'”
“'申光大学……您在申光读书'”这是宗桢吓退董培芝后的无话找话,亦不含具体的所指,而翠远又接收错子,以为是在奉承她的年轻,“她笑了,没有做声”。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错位:翠远的自做多情和宗桢的心不在焉。 宗桢现在真正开始调情了,这个老实人,开始变坏了,这是因为他看到“她颈上的像指甲印子的棕色的”,他“咳嗽”了一声,表明他对欲望想象的稍微压制,回到现实,也表明调情的真正开始。但是翠远又理解错了,她恰恰以为他是由坏人变成老实人。“她注意到他的手臂不在那儿了,以为他态度的转变是由于她端凝的入格,潜移默化所致。”翠远渴望爱情,但宗桢去渴望调情,这是他们的第二个错位。
宗桢要调情,就要把自己扮成挺可怜的没人同情的角色。“'你不知道--我家里--咳,别提了!'……宗桢迟疑了一会,方才吞吞吐吐,万分为难地说道:'我太太--一点都不同情我。'”翠远是“皱着眉毛望着他,表示充分了解”。他们两人同时进入了“调情”的标准化情境。爱情似乎与真假无关。但我们还是可以从文本中宗桢的“迟疑”、“吞吞吐吐”、“万分为难”,翠远的“皱着眉毛”,以及三个破折号产生对叙述这个故事的叙述者的怀疑。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隐含的作者和叙述者分离了,文本外出现了第三只眼睛,这让人想起张爱玲《传奇》的封面来。因此,文本获得了一种反讽的意味。现在我们可以怀疑此文第二部分对文本隐喻意义的分析了,它不是一个激情瞬间突破冗长、贫乏的封锁而又瞬间消失的悲剧故事,而是对激情的颠覆和消解。因而,当宗桢和翠远在卡车隆隆驶过互相第一次发现时,当翠远在宗桢的眼里成为一朵风中美丽的牡丹花时,当宗桢想象自己成为单纯的男子时,我们的确会感到其中具有滑稽和喜剧色彩的反讽意味。因而当我们读到“他们恋爱着了。他告诉她许多……无休无歇的话,可是她并不嫌烦”时,我们可以将它们看成是对爱情戏剧的滑稽摹仿。 但是这些“戏”中的人物对此并不知晓。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激情的想象中,他们“苦楚”、“温柔”、“慷慨激昂”、“痛哭”的爱情表白实际上是没有实指对象的。在这里,他们的语言功能不在于交流,而在于为自己提供一个讲话的场所,是能指的无限蔓延,他们愿望的满足是没有对象的,仅在自己的想象中完成。愿望、激情变成了纯粹是语言组织的结果。小说文本非常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宗桢回到家“他还记得电车上那一回事,可是翠远的脸已经有点模糊--那是天生使人忘记的脸。他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可是他自己的话他记得很清楚--温柔地:'你--几岁'慷慨激昂地:'我不能让你牺牲了你的前程!'”。这是一出可笑的爱情戏。 上述这些:宗桢和翠远的错位;不可靠的叙述者--作者和叙述者的距离;激情的表白只不过是能指的滑动;最终构成了文本的反讽力量。
文本最后“乌壳虫”的意象饶有趣味。整个人尖、整个生命过程就像乌壳虫一样,它会思考么,思考是痛苦的,并“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们还是回窠去吧。现在让我们也回到此文的第一部分“艳遇”故事上来,我们可能又会发出,《封锁》和“艳遇”故事,除了故事表层的相同,还有另一些更重要的相同。“艳遇”故事不需要太多的思想,而《封锁》也不需要。因为“思想毕竟是痛苦的”。
张爱玲崛起于40年代的上海文坛,她的女性写作是主流文学之外的重要收获。张因其塑造的众多贴近现代都市市民的文学形象,尤其是女性形象,而受到广大普通市民读者的喜爱,她自己也因此在当时的上海文坛大放异彩。
张爱玲笔下的主人公多是“凡夫俗子”,是生活在这熙熙攘攘的大都市中的芸芸众生的一份子,他们的哀愁喜乐、情爱纠葛,也可在普通大众的生命历程中得到关照。对于他们生命中所经历的事件、所产生的情感、所领悟的人生滋味,是张爱玲着力描写,并意欲将之摊开来给世人目睹一二的部分。《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与范柳原的恋爱游戏,《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的堕落颓唐,《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的情欲畸变,等等这些,都是张爱玲在她的小说中所着力描写,并详细铺展的内容。
在张笔下的这一个又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它们发生的环境或者说地点,都是城市。没错,城市对于人们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带有临时性。张的小说就是真实的表现了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人生风貌。而关于城市中凡此种种所带有的临时性特征,则正是小说《封锁》所要揭示的。
《封锁》写的是上海沦陷时期,某一天城中遭遇封锁,正在行进的电车被迫停止后,电车上所发生的故事。故事内容很简单,只是难得作者于简单之中见出了复杂的人生况味。女主人公吴翠远是一名大学英语教师,在当时被称为新派女性,但她因为自己的“新”而被身边的人所鄙视,陷入无法自拔的自卑之中。男主人公吕宗桢是一名银行会计师,普普通通的职员,安安分分的过着上班下班的日子。然而就在一次偶然的封锁期间,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走到了一起,共同经历了一件事,其实用张爱玲在小说中的话来讲,不过是一块儿做了一个梦。故事是这样的,像寻常日子一样,电车里坐着各色人等,都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去。突然,封锁了,街道上的人乱开了,那么车上的人呢?他们遭遇了空虚。那么他们该怎么应对这空虚呢?各人开始各自的行动,看报纸、看招牌、谈天论地……吕宗桢因看见自己的一个亲戚,怕他过来讨饶,便坐到了吴翠远的身边,对她进行了一番虚情假意的爱情进攻,待到封锁解除,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包括吕宗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整个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各人都重回自己的角色,日子又开始过往下一站。
这里,城市中的一切所带有的临时性特征,都在我们的眼前显露无疑。因为封锁这一临时性事件引发的一系列人物活动,都是临时的,谈天论地是临时的,读书看报是临时的,同情怜悯也是临时的,甚至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都是临时的。这一连串的临时性无不反映出在现代化进程中,由于社会前进的脚步太快,社会变化的程度太大,人们对自身的生活和信仰难以把握。他们对昔日已有的生活形态和精神面貌难以固守,对现今种种新境况又无法适从,并且对未来未知的变化的还充满恐惧和忧虑,等等这些构成了他们身上所具有的那种临时性特征。
《封锁》这篇小说对于城市的临时性特征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对它的具象进行了多层次、多方位的揭示,但小说本身的意旨并不仅限于此,在城市临时性背景下,还有两大主题,应当是小说所要传达给我们的。
首先,《封锁》借由一个因上海封锁这一契机而发生的虚假的爱情故事,为我们揭示出某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内心的空虚、无聊、虚伪和势力,吕宗桢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只学会了实用的知识,却没有学会如何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爱情观。他不愿穷亲戚与之来往,生怕别人巴结他,他唯利是图,于他利益有损的人或事他都避而远之,这是资本主义金钱至上观念在个体身上的鲜活反映。吕宗桢为了避开穷亲戚的打扰,而去与吴翠远攀谈,进而对她发动爱情进攻,然而,封锁解除,一切归于原位后,他又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只视这一追求行动为打发空虚无聊的游戏而已,根本就没有考虑吴翠远的感受,事实上吴翠远是真的心动了,然而,这心动的火苗转瞬便被冷水浇灭,一切都是假象,是梦幻。吕的行为则不只是虚伪的示好,而更是恶意的欺骗。从这里我们可以深刻的感受到吕宗桢内心的虚伪和空虚。
其次,作者从另一位主人公吴翠远身上,还为我们传达了对于知识女性处在那个时代所发生的困惑与无奈的关注和反思。吴翠远是新女性的代表,她读书上进,年纪轻轻便做了大学教师,但在那样的时代里,她这样的知识女性却遭到身边的人的鄙视,这令她感到自卑,感到不为人所理解。她渴望异性的爱,却始终难以获得,她甚至因此觉得读书无用,该退回去做个守旧的女子,对自身所受的教育非但没引以为豪,反而感到痛恨。在40年代的中国,还存在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人们对于女性解放和自由的不理解,甚至是抵制与扼杀,让那些才从封建家庭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的新女性,马上又受到群起的诋毁和蔑视,使她们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这无疑是为我们提供了40年代知识女性所遭遇人生困境的一个样本,值得我们去好好研究。这也是张爱玲“女性研究”中的一个案例,在她笔下的众多女子中,作为知识女性代表的吴翠远,提出了属于她的一份令人反思的报告。
《封锁》作为一篇典型的张氏小说,仍然具有张爱玲的那种构思精妙、文笔优美、思想深刻的特点,与此同时,它也闪烁着自己独有的光芒。繁华都市的一梦,莫不尽显人情世态,说不尽的故事,道不尽的惆怅,人人虽都是这大千世界中的蝼蚁一只,却各有自己的悲苦喜乐,而张爱玲对此尽形尽象的描绘,也就筑成了她自己作品的丰碑。
读透一本书,需要静下心来仔细研读,一遍两遍,反复阅读思考,才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然,由于读者人生阅历、经验,接受教育程度的不同,相同的一本书,不同的人读后有不同的领悟和感受。
不知在哪本书上看的,说是胡兰成看过《封锁》之后决定去看张爱玲,遂有了他们后来的故事。
最近读了它,小说主要写上个世纪40年代日本侵占上海导致电车封锁,发生在电车上一段短暂的所谓爱情。
会计师吕宗桢三十五岁,家里有太太有女儿,吴翠远大学英文教师,二十五岁未婚。
这对男女因为电车封锁被困在电车上,吕宗桢向吴翠远抱怨说,自己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妻子文化程度低,不能理解自己,下班后不愿回家。
吴翠远是一个好女儿,也是一个好老师,受过大学教育,她家是比较现代派的家庭,但是她父母要求她找一个有钱的女婿嫁了。
两个在现实生活中都过得不开心的人在电车上谈起了恋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留下了电话。
然而,随着封锁的结束,吕宗桢很快坐回自己的位置,刚才的卿卿我我,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又各自回到自己生活的原点。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的荒诞和戏剧性。因缘巧合,在特定时间段遇见特定的一个人,和ta说着你不会跟其他人说的话,两个人互相喜欢着欣赏着,以为会有美好的未来。
随着事情的发展和时间的推移,那个特定的时间和场合结束了,两个人又要分开去忙着各自不同的事情,那么这种短暂的爱情和艳遇就结束了,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是如此的美好。
梦醒之后,我们必须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接受谁也改变不了的无奈。
《封锁》的结局耐人寻味,有多种可能,也许在电车上分开之后,吕宗桢会给吴翠远打电话,翠远的家人极力反对他们这段感情,最终的结果会不了了之。
其实每一段感情都是对心的磨砺,都是一段成长经历,心被伤过,才会慢慢成熟和坚强。
读过这篇小说,可以了解当时人们生活的一些情况:
1
当时的上海有电车,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公交车或者是地铁之类的吧,小说的开头就详细描写了。
2
当时的上海有干洗店。小说中一位太太提醒自己的丈夫,手里的熏鱼要离裤子远一点,并且说干洗的价格很贵的。
3
当时的上海有银行,有股票交易,男主人公吕宗桢就是华茂银行的会计师。
4
当时的女孩可以上大学,大学里也学英语,女主人公吴翠远大学毕业后,就在母校担任英文助教。
5
有一个医科生在电车上画人体骨骼图,被其他的乘客误认为他在画画。
6
当时的上海人已经使用牙膏刷牙,文中有这么一段话:他不怎么喜欢身边这女人,她的手臂,白倒是白,像挤出的牙膏。她的整个人像挤出的牙膏,没有款式。
7
当时的上海商场卖有奶粉,电车上贴有“乃络维奶粉”的广告。
8
那时候近视眼的人配的也有近视镜,文中写到:近视眼的人当众摘下眼镜,仿佛当众脱衣服似的,不成体统。
下面是小说中我很欣赏的句子,和大家共享:
1
他们不能不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不然,他们的脑子也许会活动起来,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2
老头子手心里骨碌碌骨碌碌搓着两只油光水滑的核桃,有板有眼的小动作代替了思想。他剃着光头,红黄皮色,满脸浮油,打着皱,整个的头像一个核桃,他的脑子就像核桃仁,甜的,滋润的,可是没有多大意思。
3
世上有了太太的男人,似乎都是急切需要别的女人的同情。
4
在宗桢的眼中,她的脸像一朵淡淡几笔的白描牡丹花,额角上三两根吹乱的短发便是风中的花蕊。
5
恋爱着的男子向来是喜欢说,恋着的女人破例地不大爱说话,因为下意识的她知道:男人彻底懂得一个女人之后,是不会爱她的。
6
向他解释有什么用,如果一个女人必须倚仗着她的言语来打动一个男人,她也就太可怜了。
《封锁》虽然篇幅不长,却是短篇中难得的上乘之作,堪称精品。
张爱玲用白描手法细腻的笔触,刻画了那个特殊时期封锁下的众生相。
当然,你要静下心来像观赏一幅画般,静静阅读,才能读出其中的况味。
封锁后大街上的环境:人声逐渐渺茫,像睡梦中所听到的芦花枕头里的窸窣声。
一个乞丐趁着鸦雀无声唱将起来,那唱词似滑稽,实则透着心酸。
电车上公事房的几位乘客评头论足他们不喜欢的一位同事,短短几句话,倾轧之情溢于言表。
张爱玲对于电车上每位乘客的描写,不动声色,三言两语就让那个人物丰满起来,活起来,栩栩如生的从小说中走出来和我们打招呼,就仿佛是我们身边的人。
也难怪胡兰成读过封锁之后,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一心要访问到张爱玲是何许人也,更至于亲自去探望。
如果我是编剧或导演,我会考虑把《封锁》搬到舞台或屏幕。
因为张的刻画太细致,太精彩,短短一篇小说大有文章可做。
由于知识的浅薄,阅历不够,理解能力有限,对于张爱玲《封锁》的领悟远远不够,相信每个人读它都有不同的见解,见仁见智。
当然,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张爱玲,就有人讨厌她,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必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这世界因不同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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