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萍
初秋的一天,我和文友踏上了去王化古镇探幽的路。虽说是秋天,还有细雨,但是空气还是有些闷热。
王化的老街悠长,听说逢集时街墟熙来攘往,休集时街道便没有了喧闹。每天,一声鸡鸣就能破开王化镇平静的水面,将日出水花写成一幕撩人心扉的风景。对于这个小镇的所有记忆,顷刻被打开,那些黑白影像,还有过往的时光,一一投影在我的脑海。
一、邂逅王化镇
30多年前,16岁的我和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去王大湖砖厂拉砖盖房子。
记得在王大湖砖厂装好砖,父亲说带我去王化街吃饭。那时的王化街道不宽,砖渣路被过往的车辆碾压得坑坑洼洼,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因为初晴,洼窑里满是没蒸发的雨水。各家门前的垃圾,爬满了蝇虫。两边大都是草房,偶尔看见住家是金镶玉(四个屋角用砖砌的)的房子。当时,我穿着母亲用薄胶底做的大口鞋,砖渣把我的脚底板硌得生痛。我心想,咋有这么穷的地方?
父亲看到我不屑的样子,就开玩笑说:“赶明个给你在这地方寻个婆家算了。”
我生气地说:“寻不着婆家,宁愿当个老姑娘,也不在这找婆家。”其实,于现在看来,我是说了过头的话。
在一个挂着竹帘的王记酒家小饭馆门前,父亲停下脚步。我清楚地记得,我和父亲走进去,才发现这个饭馆店面很小,两间房子,一间用来炒菜,一间用来坐客。
再抬头,我看到屋笆被烟火熏得黑黢黢的,怪不得还没进屋就闻到呛人的烟火气。再看看,几张掉了漆的桌子上满是油污,我就小声地对父亲说:“换个店吧?”
父亲说:“没有烟火就不叫饭店,屋笆黑、桌子脏怕啥,只要锅里饭菜干净不就行了吗?我和你二叔前几次来拉砖,都是在这家吃的。这家饭店量足还便宜,能吃饱饭。”
我知道,饥饿的年代,吃饱饭才是人的最大需求。
说完,爹硬拉我进了店,要了两个大蒸馍和两碗面条。
看到父亲就着一头大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却吃不下。父亲看到我没动筷子就说:“装砖累的不饿吗?我们离家还有五六十里,到家也撵到饭外啦。”
听完父亲的话,我只得硬着头皮把饭吃完。
从此在我的印象中,王化是个贫穷的地方。
30多年过去了,今天我又站在王化的街上,顺着街道,我想再寻找王记酒家时,却没了它的踪影。再放眼,王化镇的街,已优雅地换上了华装。柏油路面油黑发亮、平坦宽阔、洁净明亮,绿化带内的樟树叶子被细雨冲刷得翠绿翠绿的,两旁的楼房鳞次栉比。我不禁感叹道:“再也不是积水靠蒸发、垃圾靠风刮的王化了!”
我问了一位坐在门口逗孙子的老人:“王记酒家在哪里?”他抬起头来,用手指着一个大酒店说:“老板早已不在了,你看,现在他的儿子把王记酒家变成了大酒店!”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我发现,这个3层楼高的大酒店,装饰得富丽堂皇。怀着好奇,我再次走进王家的酒店,在这里,客房和厨房分开,客房装有空调,仿古的餐桌,墙壁上水墨晕染的山水画,让人赏心悦目,客人也食欲大增。再看厨房内,名牌抽油烟机让灶台明亮如新,屋笆再也看不到黑黢黢的颜色了。
从饭店面貌的变迁,我看到了新时代下王化镇一个个文明变迁的缩影,也让我想到了绿水青山的理念,给人们带来了卫生的环境,也提高了人们的生活品位。
二、王化集的前世今生
其实,王化是一个有着厚重 历史 的地方。多少 历史 的光影,停留在青瓦白墙的庭院里,停留在时光的隧道里。
风停雨住时,我们走在王化宽阔的街道,去寻觅古镇千年的沧桑风雨和现代文明的硕果。
“响铃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双龙桥”“新石器万沟遗址”,一个个古色古香的村牌和故事,无声地诉说着古镇古今的繁华和兴衰。我想,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应有诗和远方。对我来说,这个诗就是王化,这个远方就是王化镇的前世今生。想在这个秋天去探访王化古镇的神秘面纱,因此,便约了文友前行。
在老街,我们遇到了80多岁的退休老教师张金敬。
他告诉我们,当年的王化集叫王猛集。据传,三国时这里水运发达,有位叫王猛的人居于此,他开辟了货物易市后,取名为王猛集。开始,王猛集十分繁华,每天商贾云集,生意特别兴隆。后来,许多人发财后,变得不可一世,整天欺行霸市,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常让外地的客户和交易的人们望而却步,不敢踏进王猛集,因此,一段时间内,王猛集的生意变得萧条起来。
据说,古时的王猛集堪比清明上河图那般繁华。当时,老街上仕农工商、官员僧道、贩夫走卒,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各操其业,各展其技。
许多人要养家糊口,想让集市再兴盛起来,就请来风水先生。风水先生四处详勘了一阵,就说:“天地人和,才能一帆风顺,财源广进。天地来说,这个地方不是穷山恶水;至于人和,这个街名却起得不好,王猛集的‘猛’字带有好打好斗的意思,要想把人们好打好斗的脾性去掉,就要改‘猛’为‘化’。”由此,王猛集变成了王化集。
也不知是风水先生的功劳,还是王猛集的人们浪子回头,王猛集变成王化集后,真的又恢复了繁华,民风也变得更加纯朴起来。现在的王化集,每天都是门庭若市。
三、刮目相看话吕蒙
出了王化集的街道,我们来到了吕家岗,在这里,我们碰到吕蒙的后人吕志忠,于是,他和我们侃侃而谈。
三国名将吕蒙,东汉光和元年(178年)出生在王化镇吕家岗。吕蒙,字子明。幼时家贫,7岁丧父。父亲临死前叮嘱其母:“今天下大乱,让阿蒙习武不辍。”于是,吕蒙便被送往舅父家习武,但却没有读过书。
转眼间,吕蒙15岁了,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一身功夫可是了得。
这一年遇旱灾和蝗虫,又逢农民起义,母子二人贫困交加,无奈投奔了东吴孙策手下大将邓当。邓当乃吕蒙的姐夫。就这样,吕蒙经常随姐夫邓当出征。由于吕蒙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留在帐下听令。
姐夫邓当连年出征,体力渐衰,几年后去世。此时,吕蒙已颇具作战经验了,张昭便推荐吕蒙接替邓当的职务。
当时,东吴的国君孙权发现吕蒙有勇谋而无学识,深感可惜,就告诫他:“汝有勇谋,而不可为将帅也。”由于吕蒙幼年只习武而没有读过书,一些事情上奏只能口述,十分吃力,谋士们背地取笑他为“东吴阿蒙”,意思是说他是个粗人没文化。
当时,鲁肃学识渊博,从不和他议事。有次他们不得已见了面,鲁肃对吕蒙说:“你坐拥大军,不识字何以学习 历史 和先人的军事理论。”
吕蒙听后颇感认同,于是,就每日秉烛学习,读《孙子》《左传》《三史》《资治通鉴》等书。
又过了些时日,鲁肃路过寻阳来与吕蒙谈军务,吕蒙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鲁肃佩服得频频点头。鲁肃说:“现在的阿蒙知识渊博,卓越的战略战术更是如虎添翼,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吕蒙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仅是吕家人的骄傲,也成为了王化人的骄傲。
猛吸了一口烟后,吕志忠又介绍道:“现在王化镇政府高度重视教育,因为振兴乡村,必须有人才,所以积极为王化镇教育发展保驾护航。对于学校用地无条件支持,针对贫困家庭的大学生制定了切实可行的帮扶政策,因此,家家户户传承吕蒙勤学的学风,这个古镇出了不少名人。”
四、双龙桥的前世今生
听完吕蒙的故事,我们驱车来到了双龙桥。
过去的青龙桥和白龙桥是双龙桥的前身。明清时期,当时蒙河道上架着青、白两座桥。桥身、桥墩用的是长条青石,桥栏杆用的是柏树,桥两头坐着大石狮子,仿佛在守护着过往的人。两座桥上下距离有500多米,不仅是河两岸的交通要道,也是南来北往客商的必经之道。民间有“流不尽的蒙河,挤破头的王化”之说,可见, 历史 上王化也是一个水运发达、贸易繁荣的地方。
新中国成立前夕,刘邓大军从此路过,当时上有国民党的飞机,下有国民党的追兵,为了尽快甩掉追兵,邓小平要求炸掉这两座桥,并答应今后再帮老百姓建一座大桥。
这两座桥,可是商家交易的要道,要是炸掉了,不仅人们生活不方便,经济贸易更是困难。但是,识大体的王化人民为了支援革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指示拨款建造了现在的双龙桥。
双龙桥的建造,反映出***是一个说话算数的政党。因此,双龙桥也成了党政干部接受教育的地方。
双龙桥旁,篓粗的楮树历经百年,却依然茁壮,它见证过春花秋月的幽美,也见证过马帮商队的繁忙,更见证过***英勇为革命和王化人民舍桥的大义。
双龙桥下,河水不舍昼夜地流淌,它供养着古镇的过去现在。如今,已经看不到往昔赶集时人影绰绰的过河场景了,因为王化境内建造了许多标准公路。如今,辘辘车马声,早已消遁在现代文明的巨轮下。当年因经济繁荣而出现的老街的上戏台也早已难寻踪影。曾经在古镇设置“县佐”的“衙门”,照壁上的浮雕二龙戏珠、双凤朝阳,依然出现在老者的记忆中,口述者仿佛还在吟诵着岁月沉淀下来的诗篇。旧时繁盛的街市和人文氤氲的大花轿,早已化作天边远去的烟云,失去了交辉相映的光芒。
五、纱帽塘的前世今生
离开双龙桥,日头钻出了云层。我们驱车来到四里圩子,见到了传说中的纱帽塘。只见纱帽塘内水清鸭欢,倒映着蓝天白云,遥想当年明朝,这水润泽了多少来来往往的访客“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时光疯长着岁月深深浅浅的印痕。当年的纱帽塘也是王化方圆百里的独特风景。
据说,纱帽塘是因为状如纱帽而得名。但是后来改为响铃场,是因为大财主王猛为了标新立异,显示雄霸一方的财气,在纱帽塘正中央,楔桩建造了一个打麦场,用一个吊桥连接岸上。麦场子平面是通过水运四川的杉木过桐油建造的,为了增加美观,还在四个角建造了六角凉亭,场子周边的水里是开满粉色花朵的莲藕芡实。
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成了风景名胜,好多人放下手中的活,大老远也要跑来一睹响铃场打麦的场景。当长工扬鞭打麦时,人们就唱起歌谣:“响铃场,响铃场,牛动铃响麦粒扬,财主的粮食满仓房。”
虽然,纱帽塘在时代的更替中消失,但是,又在时代的更替中苏醒。为了留住美丽的传说,王化镇又在计划重现当年的风貌,我们坚信,梦想能够成真!
纱帽塘在这个秋天诉说着孤独时光的落寞与厚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燕子,借宿于塘边人家的檐下,用新泥垒成精致的窝。也许是裹在鸟粪里的几颗种子,如今已在塘边长成葳蕤的小树。
历史 长满枝叶,它扎根于罅隙一隅,被清风不经意地吹拂起一段段荒芜的记忆。这些萌生在古镇上的意象,构成了王化古镇悠远而深幽的意境。
此时此刻,我凭吊着纱帽塘的逝去;此时此刻,我祝愿纱帽塘依着乡村振兴的国策优雅地重生。
改革开放后,陪伴几代人生活的粮店、粮证、粮票,悄无声息地谢幕于 历史 的舞台,响铃场似乎也完成了它的 历史 使命,早早地被现代化联合收割机赶跑后,遁迹于深邃的时光里。但是,时代的春风吹过充满希冀的旷野,新时代的拓荒牛们辛勤地耕耘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曾经肩挑日月、手转乾坤的农民兄弟,在王化镇党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摇身变成悠闲自在的老街居民。
王化镇依然稻菽飘香,而很多乡亲已经没有终年脊背朝天面朝地的躬耕陇亩,劳作于田了。他们用良种良法增产了粮食,用机械代替了响铃场。
同时,村委还把沟塘河渠也利用起来,开发水产养殖和乡村 旅游 ,帮助农民增收,让他们甩掉贫穷的帽子,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做工和经商,他们的日子更加美好。
响铃场,依然在王化人的日子里,好像在诉说着它古老的故事。而此时,饱满的稻谷莲藕,丰盈的瓜果,肥硕的鱼虾,芬芳的诗行,映射的是华夏乡村振兴的一个缩影。
“向阳城”“七旗仓”“丁寨红贡米”“万沟遗址”“黄姑娘庙”……这里还有很多故事和传说等待人们来探幽;这里蟹肥、虾鲜、藕糯、菱脆、葡萄甘甜,热情的王化人正期待八方朋友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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