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论说出土古玉者,大多都会谈及“沁色”的话题。古语云“无沁不成玉”,沁色作为出土古玉不可或缺的特征之一,其重要性可见一斑。虽然“沁色”一词为大家耳熟能详,但深究起来,确是一个颇值得玩味的话题。今不揣浅陋,将自己对于出土古玉之“沁”的粗浅认识略述一二,不当之处,还望方家正之。
一、关于“沁”的种类
沁色之名,自古有之。论说者一般都专指玉器,如清代蔡可权所著《辨玉小识》中即言到:“淤染之于古玉有专名焉曰‘沁’” 。然从众多出土实物来看,不仅玉器,还有石器(图1:春秋石镇)、瓷器(图2:宋葵口白瓷碗)、(釉)陶器等表面的沁色也十分常见。沁浅者,存于釉面;沁深者,深入胎质。
之所以会形成沁色,是因为器物在埋藏过程中,长期与水、土壤以及其他物质相接触,加之地下湿气和压力等作用,使得玉石的晶体结构或釉面的玻璃质变得疏松,从而被水或矿物质侵蚀,造成器物部分或整体的颜色发生变化。
由于埋藏环境的复杂,受沁的不仅仅有颜色,味道和质地也会受沁,从而产生所谓的香沁与质沁。
关于“质沁”,以后会另行著文与“质变”一起讨论。此先简略介绍一下“香沁”。
“香沁”之玉,目前所见最早的文献为唐代苏鹗所撰《杜阳杂编》,其中提到:“唐肃宗赐辅国香玉辟邪二,各高一尺五寸,奇巧殆非人间所有。其玉之香可闻于数百步,虽锁之于金函石匮,终不能掩其气。或以衣裙误拂,则芬馥经年,纵汗濯数四,亦不消歇”。
民国时的张景鲲在其所著《汉玉研究》中亦有“香沁”的论述,其文云:“玉在土中与奇南香为邻,年久受其染沁,出土后置玉热茗中,稍浸取嗅,芳香微吐。此非玉之自能吐香也。然此类玉罕见,得者宝之”。这段文中,作者认为“香玉”是由于玉器埋入地下时,附近有松香、沉香、樟脑、檀香等物,受其浓郁的香气沁染而成,经把玩受热,香气方能透出。
清末民初的刘大同在其所著《古玉辨》中也有《香玉》一节,其文曰:“古玉出土,含有香气者,世不恒见。余时存一玉勒,白色方形,长二寸六分,方五分,云雷花纹极精深。于佩之有年,因调查国界,渡松花二道江,乘独木卫护,将登岸,跳板一跃而下,不觉系之绳坠断,将勒落于水边,旋令护兵随从十余人入水寻觅,终不能获,今三十余年矣。每一念及,为之怅怅,因香玉之不易得故也”。
亦有文献说,香玉之香是受地下硫磺所沁,不知是否。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种蕴含有香气的出土古玉,世所罕见,笔者也只是在文献中阅读而知,并未见过实物。但当下有一种人工合成的蕴涵各种香气的玉石,倒是可以在市面上碰到。
虽然“香玉”人间罕有,但玉器入土能沾染埋藏环境的味道,已为古董行人所熟知。《汉玉研究》中便有:“土沁多有土锈气,用开水煮之,就能闻到气味。”《古玉辨》中亦有:“受铜沁者,色如翠石,名曰鹦哥羽。……但用热水洗之,含有铜臭气耳。”以此作辨伪的方法,不失为一个方便的法门。
二、关于“沁”之颜色
“沁”给人最大宗的感受并非来源于味道,亦非来自质地,而是最直观的――颜色。沁色之名,亦由此而来。玉受沁颜色之丰富、精彩,历来为古董家所称道。
张景鲲《汉玉研究》中说:“五光十色,名色极繁”;刘大同《古玉辨》中说:“受色沁者,品类繁多”;清代刘子芬《古玉考》中说:“种种颜色,玉贾谓之‘十三彩’”;当代台湾学者李更夫《玉器鉴定全集》中亦说:“所呈现各种不同之颜色……令人越看越美。”
出土古玉器的沁色,常见的主要有:黑色、白色、红色、**、绿色、青色、紫色等等。对于不同颜色的沁,古人也给其取了各种美妙的名称。日本近代学者滨田耕作在其所著《古玉概说》中描述:“中国古董家把这种外泌的色泽区别出来,受黄土的影响的叫做土古,像蒸栗之色的叫做甘黄,受衣服等靛青之泌色的叫做甘青,受石灰的影响而带桃花色的叫做孩儿面,受棺中水银的泌的名纯漆色,受铜泌的作鹦哥绿,又因尸血的泌成红色而略带黑暗的叫做枣皮红,特别的叫它作尸渗。”
各种不同的沁色,沾染于玉器本身所固有的青、白、黄、绿等颜色(刘子芬《古玉考》:“古玉器埋藏地中年久,经过酸化作用,硬玉之白者则变红色,软玉之白者则变**,若绿玉则不论软硬,除沁入之颜色外,其本色不变。”)。再加之,由于埋藏环境的复杂导致如受沁部位、受沁比例、沁入颜色之先后、多寡等不同,交相辉映之下,就愈发异彩纷呈。
刘大同在《古玉辨》中说:“受一沁者,名曰纯一不杂;受两色沁者,名曰黑白分明,又曰天玄地黄;受三色沁者,名曰三光照耀,俗名三元及第,广东南洋,名曰桃园结义;受四色沁者,名曰四维生辉,又名福禄寿喜;受五色沁者,名曰五星聚魁,又名五福呈祥,通称之为清五彩;受群色沁者,多至十五六色不等,名曰群仙上寿,又曰万福同攸,通称之为混五彩。”
入土重出之古玉染带沁色美不可言,故而格外为古董家所钟爱。《古玉辨》中称:“色沁之玉,大而精者,固不恒见;即小而精者,亦不易得。”(图3:黑漆古玉鸟)其价格也因受沁之不同而各异。《稗史类编》有云:“出土之玉,血古尸古为最贵,黑漆古土古为价低。”《古玉辨》又说:“但论沁色,无论何色,以透为贵,次则为巧沁,虽薄如玉皮,轻如蝉翼,亦有逸趣。……今人又重绿铜沁。”一言以蔽之,古玉受沁颜色、结构及层次越多越复杂,古玉的价值也就越高。故有所谓“玉得五色沁,胜过十万金”的说法。(图4:金沙玉环)
三、关于“沁”之造假
综上:第一,有沁色能表明玉器古老的身份,说明这是一块入过土的古玉;第二,色沁好的玉,值钱,有利可图。所以,染色也就成为仿古玉造假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早在2000多年前,我国的玉器制造就采用了染色工艺。玉器人工着色的目的,最初只是为了掩饰玉器上原有的瑕疵。自宋代始,古玉造假之风兴盛,玉器的染色愈来愈成为制作假古玉的重要手段。随着时代的发展,作伪方法亦不断进步,许多仿古玉器的沁色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文献上记载有染色的手段,形形色色。如刘心�在其所著《玉纪补》中撰文道:“狗玉,杀狗不使出血,乘热纳玉器于其腹中,缝固埋之通衢,数年取出,则玉上自有土花血斑,以伪土古。……梅玉,以质松之玉制为古器,用重乌梅水煮之竟日,则玉松处为乌梅水搜空,宛似水激痕,然后以提油法上色,以伪水坑古。……风玉,制器以浓灰水稍加乌梅,煮之竟日,乘热取出置风雪中一夜,则玉纹冻裂,玉质坚者其纹细如发丝,再以提油法上色,以伪牛毛纹。……叩销,乾隆时无锡阿叩作毛坯玉器,用铁销拌之,热,醋淬之,置湿地十余日,再埋通衢数月,然后取出,则玉为铁屑所蚀,遍体橘皮纹,纹中铁销作深红色,且有土斑,灰不易退,宛如古玉。”
以上所说“土古”、“水坑古”、“牛毛纹”、“橘皮纹”等,皆是旧时古玩行对出土古玉因埋藏环境所致的各种沁色的术语或雅称。以今日的眼光看来,这些作伪的手段,无非是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使玉器的肌理产生裂隙,从而染色。然而在资讯不发达的古代,这些坊间秘制之法,的确可以蒙骗很多的古董家。以至于以讹传讹,一些染色的手段被传得神乎其神,使人难辨真伪。
旧时古玩行曾流行的“虹光草染色”便是一例。相传“宋宣和政和间,玉贾赝造,将新玉琢成器皿,以虹光草汁腌之,其色深透,红似鸡血。”直到民国时,李凤仪所著《玉纪正误》中才引科学论据予以否定。其文曰:“夫木入火成炭,色素既灭。色素消灭,何能染于玉乎?总之染玉之染料,不外含有金类盐性之树脂,玉面硅酸煨至溶解,色素乃有沁入之可能。”作者最后指出,从研究染色的角度去鉴别玉器的真伪,是舍本逐末的做法。归根结底,还是要对“沁”本身的过程进行研究。了解玉器为什么会受沁?为什么会被沁成不同的颜色?
四、关于“沁”之研究
沁色,亦作浸色。顾名思义,就是浸泡、浸染的意思。清代陈性在其所著《玉纪》中,如是说:“所谓沁者,凡玉入土年久,则地中水银沁入玉里,相邻之松香、石灰以及各物质之有色者,皆随之浸*于中。如下染缸,遇红即沾红色,遇绿即沾绿色。故入土重出之玉,无有不沾颜色者。若无水银沁入,虽邻近之颜色亦不能入玉中也。”陈性提出的水银导致受沁的说法影响深远,许多后世的古董家都认可这一观点。
但究竟某种沁色为何种物质浸染所致,仍不为人所知。如刘大同《古玉辨》中说:“受沁之原,不易深究,足见地气化生万物,奇奇怪怪,变化之无穷也。……均未知古玉受沁之由来也。”张景鲲《汉玉研究》中也说:“玉如土中,遇色彩而染沁,能确举者数种而已。……穷其受沁之源,究难确证。”
直到李凤仪所著《玉纪正误》中,才给出了较为详尽的答案。此时已跨入民国,所以这本书的特征性很强,极为明显的烙印就是“科学”一词被高频率地使用。作者用“科学新知识”来分析玉器,可谓前所未有,读来耳目一新。
其书《玉色》一节谈及“受沁”的内容颇为精彩:“明乎玉之构造,则玉入土其受沁理由亦甚显著。盖入土年久,地中热力蒸发,玉面之硅酸溶解。玉之硬度赖硅酸保护,今失却保护能力,则外物自然侵入。此玉之受沁极大原因,实无关水银也。水银传热极速,亦不过助地中传热能力之一种。”
作者在批驳“血沁”之色是尸血所致这一错误观点时,举出埃及木乃伊的例子:“彼以红者为血沁,殊不知尸体入土,血液腐败已无色泽可言,安在见其于千百年中蓄此能力,以渲染最坚之玉石乎?观埃及之古尸,虽能保存不腐,亦仅质存而色已尽变。是可知矣。”甚至还“兹将酸化金属成色附表以证之”。图5所示的表中对于沁色成分的研究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当时代发展到今天,无论是通过科学的田野考古工作在获取第一手实物资料的方法上,还是借助高端、精密的科学仪器对出土玉器进行观察和数据分析上,以及考古信息的明朗化和便捷化等方面,都达到古人无可比拟的高度。随之,就是研究水平的水涨船高。
从现代矿物学的角度看,玉石是多晶集合体。软玉组成中铁和镁的占位比率决定了颜色的深浅,随铁含量增高而颜色加深。由于玉的物理、化学性质较不稳定,所以出土的古玉大多数会有色变的现象,即“沁变”。通过扫描电镜观察其显微结构,受沁后的古玉,其纤维粗细无明显变化,矿物成分亦不变,但结构变得疏松,硬度降低,比重亦会有所下降。
仔细观察出土古玉上自然形成的沁色,或是从玉器的边边角角,或是从有裂痕的地方,或是从结构松软的地方开始沁入,然后,向玉器的内部一点一点渗透,慢慢地进入肌理。这一逐渐渗透,慢慢扩散的“沁痕”,被研究者们定名为――“走色”。它不仅仅是一种颜色上的变化,更体现了一种过程上的渐变。“沁变”是有层次感的,边缘处沁色非常的老,且玉质有钙化,由边缘往中间逐渐渗透。当代台湾学者李更夫在《玉器鉴定全集》中指出,沁色的纹路走向:“凡线状者,多有凹陷现象,呈片状者,势如行云流水,以不规之形势向四周扩散。”(图6:走色)
五、关于“沁”之鉴定
了解“沁变”的知识,在鉴定出土古玉时,往往可以从“走色”的角度入手,看看玉器的沁“痕”和沁“色”是否自然。清蔡可权所著《辨玉小识》在论及古玉染带沁色及辨伪时,说:“沁之深入玉骨而精光内蕴者为真,否则其色浮、其光死,赝品也。”这方面的例子多多,此不赘述。
1983年6月广州象岗山南越王墓被发现,同年8月,经文化部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报请国务院批准,由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联合组成象岗汉墓发掘队进行发掘。考古工作者在墓内发掘出大批沁有的“朱砂红”玉器,经分析是因罐装朱砂破损,朱砂外泄所导致(图7:朱砂沁玉剑�)。再如,南越王主墓室曾出土有几件雕刻精美的玉璧,表面或有宽窄不一的丝带痕,或有大幅织物残迹,或粘附棺板漆皮。这些沁色的形成,皆是玉璧用丝带穿连覆于玉衣之上,后棺椁坍塌、纺织品腐烂所致(图8:丝带痕玉璧)。南越王墓这批玉器资料的出土,为文物工作者研究沁色的形成提供了有力证据。
沁色的染带既与相邻之物质有关,亦与埋藏之环境有关。下面再以染沁玉笄为例,试述之。笄,俗称簪子,是古代常用之物,清代黄以周《礼书通考》云:“笄有二种,一种是安发之笄,一种是固冠之笄。男子笄掩于冠而冠显,妇人无冠亦无冠笄而安发之笄显。”图9中这件玉笄,遍体洁白,惟头尾二端染带土沁。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沁色,和埋藏环境不无关系。笔者曾参与某明代王陵考古发掘,在经历了六百余年的地下侵蚀,墓室内棺板、尸骨等早已无存,惟砖砌的棺床、金银冥币及金饰件犹在,女墓主头部一组金簪的位置犹如当年下葬时安放。(图10:明墓棺床)据此得知,若是玉笄,则头尾必露在外而主体为头发重重包裹,加之发质不易降解,故亦无从染沁。
文物鉴定,是对文物所包含信息量的解读。任何一件文物都包含有巨大的信息量,仅仅了解“沁色”,鉴定古玉时难免捉襟见肘。通过仔细观察,反推一块玉的埋藏环境或是制作程序,是文物研究者必备的专业素质。故而了解、学习,乃至深入实践各种类型的田野考古工作,将各地的土层、土色、土质以及各种埋藏环境烂熟于心,才是鉴定之根本。
常见者如墓葬内部因用石灰燥土而导致碱性过重,墓葬受挤压结构变形,墓葬因扰动而坍塌,墓葬内积水至使物品移位。凡此等等,埋藏环境之复杂,不可尽述。各种埋藏环境除直接或间接影响玉器结构及色泽的改变外,还常伴有如“蚀斑”、“蛀孔”、“质变”、“形变”等现象。这些都是鉴定真、伪出土古玉需要注意的地方。
关于出土古玉之沁,纵落笔千言,难免挂一漏万。最后借用民国时赵润珍《古玩指南》自序中的话作为此篇的结尾,“惟作者不学,对于浩如烟海之古玩知识,何能遍知周晓?一蚊负山,自知不胜。惟冀藉此引起国人共同注意,群起图之。犹之抛砖引玉,因不才编述之荒谬,而产生合理之名著,岂止作者所祝祷,亦国人之所共同切盼者也!”
1、翡翠的沁色,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指翡翠在形成过程中,金属离子渗入,造成的矿物致色,这属于天然沁色。
2、血玉极为罕见,其玉质一般为A货,未经过任何造假处理。其色正而不邪,水头好,无杂质,无绺裂。而从血玉形成的时间上来说要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才能成。
3、古玉上的红沁是有土壤中铁元素或者陪葬品中的铁质物氧化分解沁入玉体。
1、看翡翠手镯本身的颜色与色根,染色翡翠手镯的边缘会模糊,过渡不自然,颜色看着就像是浮在表面似的。
2、听翡翠手镯的声音,用一根绳子将翡翠手镯系起来悬挂,将两个翡翠手镯相互轻轻的敲击,或者用玛瑙棒轻轻的敲击,如果听到的声音是清脆悦耳的,那就是真的翡翠手镯,如果声音略显沉闷就是染色的了。
3、使用高倍放大镜观察,从翡翠的裂缝处观察,真正的色根过渡比较自然,不会出现过于夸张的颜色,而沁色是表面颜色浅内部颜色深,有非常自然的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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