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传: 邹先美 更新时间:2012-5-8 20:53:20 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等诗句,在陶渊明诗文中占据很重要的地位,从一个侧面展示诗人立志、入仕到归隐的生活轨迹。表现手法上,善用托物抒情,这里所托之物即为秋菊、飞鸟、青松等自然景物,通过对外物的描述,寄托内在情感与志趣,这类注入创作主体独特情感活动的物象就是文学表达中所说的意象。对于意象一词,有多种解释,但实质却是相同的。辞海这样解释的:表象的一种,即由记忆表象或现有知觉形象改造而成的想像性表象。文艺创作过程中意象亦称“审美意象”,是想像力对实际生活所提供的经验材料进行加工生发,而在作者头脑中形成了形象显现。 语文教科书对于“意象”的解说更为晓畅。即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简单地说,心灵融合成的带有某种意蕴与情调的东西。 陶渊明为我国田园诗的创始人,在入仕与出仕这一矛盾纠结中苦苦求索,最终发生“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的感慨,归隐之后,更是以毕生心血凝结成一篇篇情境交融的优秀篇章。朱光潜先生在《陶渊明》一文中说:“总合各家的评语来说,陶诗的特点在平、谈、枯、质,又在奇、美、腴、绮……”“这种物我回响交流,有如佛家说的‘千灯相照’,互相增辉。所以无论是微云孤鸟,时雨景风,或是南阜斜川,新苗秋菊,都到手成文,触目成趣”。这里朱光潜先生除对陶渊明诗歌作出中肯的评价外,还提到陶诗中一些极为重要的意象,即微云、飞鸟和新苗、秋菊,本文就秋菊、飞鸟两方谈谈诗陶中最具代表性的意象,还有诸如青松,米酒等,这里就不一一涉及。 一、 秋菊意象: 秋菊,在我国文学史上历来是诗人笔下一个惯用的意象。屈原在《离骚》中写到:“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作者把秋菊与木兰相提并论,赋予它美好的意韵。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这样称颂屈原:“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以圣洁芳香之物作喻,表达司马迁对其高洁傲岸人生节操的仰慕,对其矢至不渝地追求美好境界精神的赞美。 陶渊明诗作常以秋菊自喻。周敦颐在《爱莲说》中“陶渊明独爱菊”,言简意赅,进一步说明陶明爱菊早已成为世人的共识。陶诗以秋菊作为意象,大致分为如下几种情形: (一)以秋菊表现其俊洁飘逸的隐士形象。 “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饮酒二十首》其五,这是一句妇孺皆知的绝妙好辞。在采菊的闲适意境中,一位超然脱俗、卓尔不凡的隐者形象挺立于天地之间,洒脱飘逸,如在眼前。通过爱菊、咏菊,寄托了诗人高洁傲岸的情致,菊花也几乎成了陶渊明的化身,这也是使他能够独立于虚伪、污浊社会之外的重要原因之一。《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在《咏菊》诗中说:“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由于陶渊明的人格已与菊花的品性融合到了一起,所以“千古高风说到今”的已经不仅仅是菊花,更是飘逸俊洁、傲世离俗的陶渊明形象的真实写照。在此我们很自然会想到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便化用了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里的“暗香”即菊花的幽香,表面写菊花的香气,实则是菊花品质也即陶渊明品格对人精神的熏陶,含蓄地表达对他的仰慕之情。古人在旧历九月九日这天,还有饮酒赏菊的习俗。唐代诗人孟浩然《过故人庄》中就有“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之句。重阳佳节,把酒赏菊,极富生活情趣,这也从另一侧面昭示陶渊明俊洁飘逸之隐士对后世产生的深远影响。 (二)以菊花傲霜斗雪、卓尔不群品质自励,展示其高风亮节。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和郭主薄二首》。诗作前两句是对松菊外在美的描写:菊花盛开,芳香流溢,树林为之增辉……后两句是对松菊内在美的揭示:它们坚贞秀美的姿态,实是霜天中的英杰。在高洁而光耀的秋景中寄托了一种卓绝之气, 借歌咏松菊精神表达了自己芳洁贞秀的品格与节操。菊花何以成为体现诗人品格的物象呢?这还得从菊花本身的品性加以分析。菊是四季花事中开得晚的一种,其时群芳殒损,万木凋零, 诗人元稹曾在诗作《菊花》中对它有过这样的评价“此花开尽更无花”,猎猎秋风中,万物萧苏,只有菊花在瑟瑟寒风中凌霜盛开、傲然怒放,为冷寂荒芜的大自然带来无限生机,这无疑成就了它孤标傲世、高洁劲节的君子形象。而陶渊明愤世嫉俗, 洁身自好,不愿与黑暗官场同流合污,修养心性,追求任真自得的超越境界正与菊花的卓然特立完美地叠合在一起,陶渊明成了人格化的菊花,菊花也成了陶渊明安贫守道、高洁傲岸品德的象征,两者合而为一,难分伯仲。萧统《陶渊明集》序中有言:其文章“横素波而傍流,干青云而直上”,更是对陶渊明洁身自好、傲然桀立人格的高度评价。 (三)以秋菊寄托美好情感,表达对至善至美境界的追求。 《饮酒》其五写到:“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泛此无忧物,远我遗世情。”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混浊世风的鄙夷,表明自已远离尘俗,对以秋菊为代表的美好境界追求的强烈愿望。《九日闲居》的诗序中有叙:“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九华,重九之花,即菊花。 陶渊明爱菊,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不单看到菊花的药用价值,还注意到了菊花的审美价值,赋予其人格意义。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归去来兮辞》,作者在弃官归田之后,看到自己酷爱的秋菊依然长势喜人,格外欣慰,其实这里的秋菊就是作者心中美好生活的象征。 一直以来,很多评论家在评价陶诗时常有“冲淡自然”之说,这一方面与他泊淡闲适的性情分不开,同时也是他精神气节的具体体现。唐代诗评家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倡导的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典雅风格,在陶诗中找到最好的印证。 陶诗就像菊花一样清新淡雅;他对理想与自由的追求,也像秋菊般傲然;他的人生道路,也像菊花一样坦然深情。龚自珍可谓是陶渊明的知音,他在《己亥杂诗》写道:“陶潜酷似卧龙豪,万古浔阳松菊高。”这里作者也以松菊为喻,对陶渊明人品、诗品作出了高度评价。 二、飞鸟意象 “鸟”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常见的意象之一,陶渊明诗作中的飞鸟被其赋予丰富的内含,包括高鸟、翔鸟、羁鸟、孤鸟等,这里仅就陶诗中关于飞鸟的三个方面即高鸟、羁鸟、归鸟意象谈谈陶诗中飞鸟意象的特点。这三种意象大致表现出作者由积极入仕——羁旅困顿——回归自然的心路历程,射出作者坎坷而又多舛的苦旅人生。 (一)、高鸟意象: 翻阅陶渊明诗文集,我们很容易发现,在其早期作品中,有很多表现诗人志存高远的诗篇:如“少时壮且厉, 抚剑独行游” “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等。青少年时代,陶渊明积极进取,有佐君立业、大济苍生之意;壮年时期,陶渊明积极入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振兴晋室,兴利除弊,以自己的真诚和仁爱改造、澄清社会颓败的风气,以此来负一份作人的责任。因此在诗文创作中,常以飞鸟形象寄托其高远志向。 最早出现飞鸟意象的是《命子其二》:“凤隐于林,幽人在丘”,从中可看出陶渊明的青年时代是充满幻想和憧憬的。《杂诗十二首》其五:“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中则希望自己成为胸怀“猛志”而 “远翥”的高鸟。《读山海经》中的“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则寄托诗人慷慨不平的心情和意愿,暗含对刘裕篡权代晋这股历史逆流的抨击,表现出强烈的家国之情与反抗意识。陶渊明本是满怀大济苍生的美好愿望出仕,但残酷的现实将他的梦想无情地击碎,等到他领略了官场的腐朽污浊,深知自己的理想难以实现后,流露出沉重的迁逝之感。因此在以后的一些诗歌作品中发出“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 《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的感叹,也流露出他对入仕生涯的悔意。但早期作品中的“高鸟”意象,更多侧重于抒发“鲲鹏展翅九万里”的雄心壮志,表明诗人“思远翥”的高远志趣。 (二)羁鸟意象: 陶渊明一生有过三次出仕又三次退隐的苦涩经历,最终悟出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归去来兮辞》。他看不惯腐败世风以及官场贪墨成风的混浊现象,因而在望见高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深感自己为形迹所拘所带来的不快,“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明显流露出对自己误入仕途的惭愧与后悔。“久在樊笼中” 则将自己误入官场比喻成飞鸟被樊笼所束缚,有渴望挣脱笼子的强烈欲望。“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在《感士不遇赋》中,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权者是靠不住的,官场对于正直的人来说无异于密网之于骇鱼,宏罗之于惊鸟。统治者的专制制度和奸佞之徒陷害忠良的险恶犹如巨大的罗网,将正直的仕人围困其中,人格与心志将被扭曲,可他与所有仕人不同的是,决不以牺牲自己的人格来顺应污秽的世道,正如上文所述,陶渊明入仕,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兴利除弊,振兴晋室,以自己的真诚和仁爱改造、澄清社会颓败的风气,以此来负一份作人的责任,但几经周折,仍困顿于无奈的官场,没有找到施展“猛志”的机会,反而失去了原本极为朴质珍贵的自由。诗人忍受着无可言表的抑郁和无奈,吟唱出“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归去来辞》),“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归园田居》)。在饱受出仕与出仕这一矛盾纷扰的纠缠后,终于发出“逃禄而归耕”的感慨 。“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饮酒十七》) 仕途险恶,羁鸟在痛苦的求索中终于觉醒,只有归隐田园以保守自己高洁芳馨的气节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遥遥从羁役,一心处两端”(《杂诗四首》其一)进一步表明诗人在出仕之时极为复杂纠结的矛盾心理。可见,诗人在“羁鸟”形象中所蕴含的寓意和感慨是极为深沉的。 (三)、归鸟意象 最后谈的即是人们最为熟识的归鸟意象,这之间寄托诗人归隐园田的美好愿望,蕴含着作者对内心深处魂牵梦绕的精神家园的眷恋和皈依。 在经历种种矛盾纠结的痛苦折磨后,陶渊明获得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归园田居》其一)的解脱,感受到心身获得了从未体验过的惬意与释然。而“归鸟”正是此种情感的载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归去来辞》以大量篇幅写了他迷途而返,脱离官场的无限喜悦,表现了作者对大自然和隐居生活的向往和热爱,是陶渊明与上流社会彻底决裂的宣告书。文章《归鸟》诗中“翼翼归鸟,载翔载飞。虽不怀游,见林情依。遇云颉颃,相鸣而归”,回归的鸟儿,众声相鸣,或飞或栖,无不悠然惬意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饮酒》其三),诗人把在夕阳中返巢的飞鸟,暗喻自己挣脱世俗一切羁绊,找到最终归宿时畅快心情。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读
试论陶渊明诗中的“飞鸟”形象
辽宁电大 张素华
陶渊明生活在社会动荡的东晋刘宋易代之际,素有“田园诗人”之称。他的大部分诗作往往都运用寄托和象征的手法,在他吟咏的如“飞鸟”、“青松”、“孤云”、“秋菊”等自然景物中常常寄寓特殊的含义,使之都不再作为简单的物象进入诗歌,而成为蕴含诗人意绪、心态的意象,从而组合成特殊的诗歌意象系统。其中“飞鸟”这一形象又有别于其他意象,是诗人自我形象的化身,是主体道德情操、人格精神的突出体现。“飞鸟”形象的探讨对我们研究陶渊明的历史时代背景,陶渊明的内心活动和精神世界提供了大量的事实依据。同时,对“飞鸟”形象的探讨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陶渊明矛盾、复杂的思想性格,理解陶诗及其隐逸心态,同时也为全面探究魏晋士人心态提供一条线索。
陶渊明一生中始终贯穿着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既表现为出仕和归隐的反复,也表现为归隐以后内心的苦闷和愤懑。对鸟的吟咏与歌颂贯穿着陶渊明诗歌创作的全部过程,从现存的陶集中写“飞鸟”有14处,大都有比喻或象征的意义。他笔下的“飞鸟”形象陪衬、渲染、烘托着诗人的主观情绪,充分展示了他的内心活动和精神世界,清晰完整地勾勒出诗人的情感轨迹和心灵历程。对于这样一个“于世事也没有遗忘和冷淡”1的隐逸诗人来说,陶渊明的诗歌创作还是与时事紧密相联系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环境的改变,几度出仕和归隐的经历,使陶渊明的思想不断地发生变化,其不同时期诗歌中的“飞鸟”形象也随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也正是诗人复杂情感的形象再现。下面就从陶渊明生活的不同时期着手对陶渊明诗中的“飞鸟”形象试作分析。
一、倦鸟与欢鸟——心怀两端徘徊时期
陶渊明一生中几度沉浮,几度仕隐。他反反复复出仕为官的十三年中(29岁—41岁),始终为自己的出路,即仕与隐的问题所困扰。仕与隐的多重原因揭示了他的心理矛盾,这种矛盾心理在他的诗歌中留有鲜明的印迹,他以“飞鸟”这一意象形象而深刻地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对人生之路的思考。
陶渊明虽然早年对老庄学说很感兴趣,但受影响最深的还是儒家经世致用的思想。他说:“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2“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3可见他的抱负很大,希望自己将来能“大济苍生”,把社会治理得象尧舜盛世一样。但他生不逢时,陶渊明所处的时代极其腐败,这时期的民族矛盾、阶级矛盾、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都很尖锐。统治者对分散割据的政治局面听之任之,不思进取,而朝臣们又都为个人利益谋划篡权夺位;在用人制度上,门阀制度盛行,士族阶层把握政权,压制贤能,时代风气不正,虚伪浮华之风盛行,谄上骄下,胡作非为,廉耻扫地;而陶渊明这个刚直汉子追求真率、崇尚自由,再加上他“性刚才拙,与物多忤”4不愿与浊世苟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这种社会和政治的腐败使陶渊明无法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因此在他时仕时归的十三年政治颠簸生涯中,充满了矛盾和苦闷。当“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占据他思想上风时,他几度从政,但从政又使他感到疲倦:一方面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政治理想而四处奔走,一方面又为官场的是是非非而感到“志意多所耻”5。陶渊明生活在内忧外患、祸乱不已的年代之中,在这种人命危浅、朝不保夕的社会里,士子们缺少一种精神依傍,也缺少生命的保障,还何谈实现政治理想!他在长期的官场生涯中,饱尝了颠沛流离之苦,感到政治之不可为,认识了仁政理想之虚幻性,从而产生了摆脱现有生存方式寻找新生活的想法。因此陶渊明又希望能够归隐故里,去过一种远离尘嚣的安静生活,这在他四十岁时出任镇军将军、徐州刺史刘裕的参军途中所作的诗中有所体现:“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6陶渊明以鸟自喻,鸟儿应当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林间,飞翔于高空,那么自己也应当返朴归真,回到大自然的怀抱,去过“息交以绝游”7的生活,在大自然中寻求安慰和寄托。在《归去来兮辞》中陶渊明笔下的“飞鸟”是“鸟倦飞而知还”的倦鸟,“鸟倦”——“倦鸟”是被情思化、人格化了的意象,是诗人自我形象的化身。他以鸟代人,以鸟之迟出早归喻自己刚刚出仕又旋即归隐,表达出他立志归隐,不管环境怎样恶劣都要“守旧辙”的坚定决心,同时也伴随着归隐之际的孤寂与苦闷、探求与无奈。
当陶渊明追求“质朴人生”,“个性自由”的思想居于上风时,他又几度归隐。当他归隐时,田园之乐满足了他“质性自然”的个性与志趣,于是他笔下的“飞鸟”也成了“欢鸟”,晋安帝隆安五年(401),陶渊明离桓玄幕府之职返回家乡,这时他以欢鸟的形象热情地歌唱了自己的躬耕生活:“夙晨装吾驾,启涂情已缅。鸟哢欢新节,泠风送余善。”8“鸟”“欢”——“欢鸟”。在作者笔下,鸟即是我,鸟欢即是我欢,我与物相融,全然忘我,乃至无我。在这里神游于物,又神随景迁。作者以不加雕饰的言词,冲淡洒脱的笔触,勾勒了一个悠远宁谧,一派天籁的境界。借欢鸟的意象抒发出自己作为倦鸟归林后的轻松愉快心情。
就这样,想“大济于苍生”而又不愿与浊世苟合,想清高自守却又难舍济世情怀的陶渊明,不断地在矛盾、痛苦的漩涡中辗转,在仕与隐,丑恶的现实与美好的田园生活对比中徘徊,陷入了一心处两端的徘徊境地。在“边雁悲无所,代谢归北乡。”9中,他便以因找不到合适居住处而悲愁的“边雁”自况自己,形象地抒发了自己一心处两端而“两端”皆不是的两难处境。这正是他思想上的矛盾,既对现实不满,又无力变革,并且看不出变革的希望,遂采取了“独善其身”的逃避办法,由此必然获得自甘寂寞、安于现状、洁身自好以至退隐归田的结果。
二、羁鸟归林——田园生活追求时期
陶渊明自二十九岁初仕到义熙元年(405)十一月辞彭泽令归隐,十三年的仕途坎坷,使他不仅饱尝了仕途的痛苦,而且也看透了官场的腐朽,所以在长期的出仕与归隐的思想矛盾与斗争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归隐的道路,并从此不再出仕。
陶渊明在居田前期其主导思想还是儒家思想。“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卷而怀之”与“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便是儒家思想的集中体现。正如王廷箴先生所说:“陶渊明的一生是为实现‘大济苍生’的志愿而奋斗的一生。”10陶渊明从出仕到归田,只是改变了他实现志愿的途径,而没有改变志愿本身,他是以另一种方式,即赋著诗文表达他的理想与追求。因此,陶渊明的归隐只是在“邦无道”的时代和社会中“独善其身”,顺应自然。
归田暂时满足了陶渊明“质性自然”的个性要求,陶渊明四十一岁辞彭泽令归田之初所作的《归去来兮辞》无异于他终生归隐不仕的宣言。这篇辞写归家时的愉快心情和隐居的乐趣,融叙事、写景、抒情为一体。诗中写出了归隐后,陶渊明过着“或植杖而耘耔”“临清流而赋诗”的清淡生活,并以此为乐,以此为本。这位早年怀着“感物愿及时”11的理想而步入社会的陶渊明,在坎坷的仕途上往返颠簸,但政治风云的变幻莫测、腐朽官场的尔虞我诈、世俗社会的污浊混乱,终于逼使他走上了与统治集团相决裂的道路,最后怀着满腔的愤懑不平,又重新回到了那时时令他遐想、留恋的大自然的怀抱。
《归园田居》其一是诗人从彭泽归隐后第二年春天写的,当时诗人四十二岁,这时隐居的决心已定,新的生活安顿下来,诗人对比往事,越发珍惜眼前的一切: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开头几句追述往事,不胜懊悔。他把官场视为“尘网”,说自己误落其中,好象羁鸟、池鱼,得不到自由。“开荒南野际”以下转而写归隐之后的生活,好象诗人带着我们在他的田园里参观了一番,他指东道西地向我们一一介绍:田亩、草屋、榆柳、桃李、远村、近烟、狗吠、鸡鸣。这些平平常常的景物,一经诗人点化,都添了无穷情趣。“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一远一近,像一幅素描,极形象地表现了田园的优美宁静。炊烟依依,是那样悠然自得,与诗人的心境完全契合。“狗吠”二句,以动写静,也有很好的艺术效果。最后四句对全诗做了总结,欣喜舒畅之情溢于言表。诗人向来苦于仕宦,而现在自己这只久困于“樊笼”中的“羁鸟”终于得归“旧林”,这自然把诗人与田园生活、农村景物相依相融的怡然自乐之情,借“飞鸟”传神地表达了出来,其喜悦之情不言自见。诗人又在“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12诗句中,以悠然自得的情怀表达了人各有志,而自己独乐于流览群书的淳朴的田园生活观。能够全面展示陶渊明这一时期悠然心境的诗是《归鸟》:
翼翼归鸟,晨去于林;远之八表,近憩云岑。和风不洽,翻翮求心;顾俦相鸣,景庇清阴。
翼翼归鸟,载翔载飞。虽不怀游,见林情依。遇云颉顽,相鸣而归。遐路诚悠,性爱无遗。
翼翼归鸟,驯林徘徊;岂思天路,欣反旧栖。虽无昔侣,众声每谐。日夕气清,悠然其怀。
翼翼归鸟,戢羽寒条,游不旷林,宿则森标。晨风清兴,好音时交,矰缴奚施?已卷安劳!
陶渊明终于归田了,从形体上、精神上都释然了。找寻到本真诗意生存后的渊明,其笔下的鸟就是这样一种形象。这首专门咏鸟以自况的抒怀咏志诗,抒发了他自己归隐田耕的喜悦情怀和充实而愉快的田居生活。归鸟的一举一动无不与诗人自己的遭遇相一致:归鸟也曾振翅而飞,而且能够“远之八表,近憩云岑”,但随着环境不利于飞鸟生存的方向转化,归鸟只能“翻翮求心”,“岂思天路,欣反旧栖”。去林而返的归鸟正是诗人自我的化身。他最初为了实现自己的豪情壮志而出仕,最终却因“世与我而相违”不得不归隐田园。“虽无昔侣,众声每谐。日夕气清,悠然其怀。”与“栖迟固多娱,淹留岂无成”13,所表达的对人生之路的思考是一致的,即他在内心深处反抗尘俗却并不逃避人生,奉守着热爱生活,积极进取而不流于粗鄙玩世的人生哲学。诗中之鸟,生机盎然、跃动、真纯、无忧无虑,它不必再担心遭罹网罗,也不会在日暮时飘泊无依。它无限深情地依恋着养育它的树林,这是它生命的起点也是最终的归宿。“翼翼归鸟”其实就是陶渊明思想成熟的写照,他终于找到了止泊之处——田园——他生命与精神的依托之所。鸟之于山林,恰如陶渊明之于田园、自然。山林为鸟栖息之巢,田园则为渊明生命与精神的止泊之处。
当然,陶渊明之回归并非是草率、赌气、任性式的选择,而是经过理性的抉择与判断。从中可见其人格涵养的力量。叶嘉莹先生对陶渊明的这一段寻觅的过程,有过诗意的分析:“自渊明诗中,我们就可以深切地体悟到,他是如何在此黑暗而多歧的世途中,以其所秉持的、注满智慧之油膏的灯火,终于觅得了他所要走的路,而且在心灵上与生活上,都找到了他自己的栖止之所。”14归鸟形象成为诗人超越人生,追求自我价值理想和人格理想的象征体,饱含着诗人全部的情感。对归鸟生命形式的写照,实际上正是他对自我生命形式的思考,肯定“归鸟”也就是肯定自我的选择。
三、孤鸟栖林——生活归宿反思时期
陶渊明在归隐之后,一方面通过长期的劳动,逐步地接近了人民,他的作品在某些方面反映了农民的思想和愿望。另一方面,他对统治者始终抱着不合作的态度。晋末朝廷征他为著作佐郎,不就。宋文帝元嘉三年(426),江州刺史檀道济亲自到他家看望他,这时陶渊明已饿了好几天了,起床都困难了,檀说:“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陶答道:“潜也何敢望贤?志不及也。”15檀赠以粱肉,陶却明麾而去之,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他的骨气,同时也可以看出他归田后期的生活相当艰苦,虽然能够摒弃浮名,做到“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但“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16不能说不是困扰陶渊明的一个实际问题,而这一时期朝廷的征召又被他拒绝了。这一切引起了陶渊明对自己生活道路的再认识。他全面地思索人生,总结自己,决定遵循先师孔子“忧道不忧贫”的遗训,并坚持到底。而且事实上少年的豪壮使他回忆,家境的穷困使他烦恼,衰病的来临使他苦闷,政治的变化使他慨叹。理想抱负的无法实现,陷于乱世,渺无知音的失落和对死亡体验与言说,使他趋于苦闷和孤独,思想上表现得比较消极。随着岁月的流逝,诗人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越清醒,这种苦闷、孤独之情就越强烈。晋安帝义熙十三年(417)陶渊明五十三岁时所作的《饮酒二十首》其四中集中体现了这种情感: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这首诗表面上咏的是失群而终归宿于孤松的“飞鸟”,实际上用以比喻经历了人生坎坎坷坷而终于归隐田园的诗人自己。“失群鸟”的“独飞”喻诗人之独处;“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与“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17相辉映,喻诗人寻找自己的真正归宿,追问自己人生价值与人格理想时的心理矛盾;“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喻苦闷侵袭着诗人,使他忍受着漫长无期的煎熬。这里的“飞鸟”形象已不再是鸣叫于林间的欢乐之鸟了,而是寄托了诗人全部的政治苦闷和理想的孤鸟。陶渊明是并不甘心隐居的,他的壮志一直埋藏在心里,并且关心着社会现实,诗里时常流露出对黑暗社会的不满和壮志不得施展的焦灼和悲愤。饮酒、采菊,看似潇洒的生活,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慰藉,他的内心是很痛苦的。归鸟由“相鸣而归”“众声每谐”18变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其情态与遭遇正与诗人心灵深处的种种孤独体验达到了“形”与“心”的默契,艺术地再现了陶渊明的凄凉心态和“吾驾不可回”19的坚定决心。
陶渊明始终忧患于自我人生价值无法实现,隐居又得不到世人的理解,这使他处于孤寂、苦闷并试作自我解脱和安慰的不安与凄楚的状态中,孤鸟形象正是在这种状态下诗人那颗不安的灵魂的形象化表现。这种孤独而凄苦的形象在历代不遇文人身上都可以找到,如“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原曾以“鸷鸟”自喻;空有壮志,遭遇坎坷的曹植在“孤雁飞南游,过庭长哀鸣”中寄托情志。陶渊明笔下的孤鸟与前代文人笔下的孤鸟共同构成了怀才不遇,知音难求的不遇文人形象,不仅仅形象地表达了诗人自己的心声和要求,而且还传达出他在所处时代的需求和渴望以及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陶渊明生活的时代是一个乱世,其社会环境决定了他的审美理想和创作风格。正如十七世纪法国悲剧作家拉辛所说的那样:“社会是一头猛兽,它会踢蹴蹦跳,除非你能用它的语言对它讲话……否则一个人就不能不随波逐流。哲人圣贤也是生活在猛兽群中的人……他们假如不愿意被裂为齑粉,那么他们就只能缄口不言,退居到自己的小天地中,袖手旁观那些被雨淋泥溅的人,而自以能洁身自保为庆幸。”20陶渊明也是一个不得不缄口不言的贤者,而“金刚怒目”式的一面又使他趋向于无限的矛盾和痛苦,这在他的《读山海经》十三首其十中“猛志固常在”就有所体现,诗人咏赞了精卫和刑天至死不屈的顽强意志和斗争精神,同时也抒发了自己空怀报负而无从施展的慷慨不平的心情。因此,他在现实生活中所不能实现的政治理想只能靠诗文的方式“借物引怀以抒之”,以达到渲泄的目的。
综上所述,陶渊明笔下的“飞鸟”形象无论是虚写还是实写,都不是客观的写景材料和仅供人们观赏的景象,而是浸染着主观情感、兴发主体人生多种情绪体验的一种媒介,是一个富有活力的意象,含蓄地展示了他对人生对社会的独特感受与理解,这也是我们研究者打开诗人心扉的一把钥匙。
表达了诗人渴望自由,希望像画眉鸟一样无自由自在的生活。寓意深远,反映了作者对自由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画眉鸟
北宋文学家欧阳修
百啭千声随意移,
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
不及林间自在啼。
白话译文
来到树林里,看到画眉鸟在开满红红紫紫山花的枝头自由自在地飞翔,听到它们在高高低低的树梢上随着自己的心意尽情愉快地唱歌,不由得感慨到 :如果把它们锁起来,即使是锁在贵重的鸟笼里,它们也不会唱出这样美妙的歌声了。因为自由是生活愉快的先决条件。鸟是这样,人不也是这样吗?
扩展资料
这是首诗创作时间不详,学术界流传三种说法:
景祐三年(1036年)至康定元年(1040年)间;
庆历八年(1048年)至至和元年(1054年)八月间;
熙宁四年(1071年)六月至熙宁五年(1072年)七月二十三日,其间欧阳修以太子少师的身份辞职。
作者在晚年曾经多次提出辞官,但均未获得允许。特作此诗以表达自己久居庙堂、羁鸟念林的愿望,但是多少表现出一点政治上失意的忧郁心情。
-画眉鸟
暗藏情侣名的诗句有:
1、星 月:愿我如星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范成大《车遥遥篇》
2、小扇 流萤: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杜牧《秋夕》
3、金风 玉露: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
4、江枫 渔火: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张继《枫桥夜泊》
5、羁鸟 旧林 或 池鱼 故渊: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陶渊明《归园田居》
6、阆苑仙葩 美玉无瑕: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曹雪芹《枉凝眉》
7、绵绵 远道: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佚名《饮马长城窟行》
8、无言 西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相见欢》
9、落霞 孤鹜 或 秋水 长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
10、远芳 古道 或 晴翠 荒城: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
我们老师的教材:
[作品讲读]
一、陶渊明《归园田居》(少无适俗韵)
1.《归园田居》是陶渊明的一组著名的田园诗,共五首,约写于诗人辞去彭泽令归田的第二年(406)。本篇是其中的第一首,诗歌抒发了辞官归隐的志向,并通过对恬美幽静的田园风光的描写,表达了归田后恬淡闲适的愉悦心情。
2.全诗可分为三层:前八句为第一层,叙写自己的禀性志向及误落尘世的懊悔和最终归隐田园。以下八句为第二层,描写了宁静恬美的田园风光与田园生活的乐趣。最后四句为第三层,抒写了清净闲适的生活情趣和脱离尘俗、返归自然的欣喜心情。
3.本诗典型地体现了陶渊明田园诗平淡自然、恬静优美、醇厚隽永的艺术风格。作品采用了景物描写与情感抒发相结合的表现方法,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对景物的描写则采用了白描手法,精练传神地勾勒出生动如画的艺术形象,创造了恬淡宁静、淳朴自然、闲适安乐的艺术境界,渗透着作者的思想情感、生活情趣和人生理想。并且把平淡自然的田园生活与“尘网”、“樊笼”的官场生活相比衬,突出了他的爱憎情感,同时“尘网”、“樊笼”也是象征手法的使用。此外“羁鸟”、“池鱼”句也是比兴的运用。此诗语言平淡自然,不假雕饰,但却以平淡的“田家语”创造出了生动的艺术形象和优美拔俗的艺术境界,正是“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苏轼《与苏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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