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作人兄弟在八道湾聚居三年多,突然在一个下午决裂了。1923年7月14日鲁迅日记记有:“是夜始改在自食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在这个一直都在一起吃饭的大家庭里,中饭还是大家好好坐在一起吃了,为什么晚饭就不能再坐在一起吃了呢?这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五天,7月19日上午,作人将一封绝交书交给鲁迅:
鲁迅先生:
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在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色的梦原来却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
七月十八日,作人。
这天鲁迅的日记记有:“上午启孟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
就从这点滴的直接材料里,人们可以推知这事对于他们两人都是意外地突然发生的。周作人的绝交书说了,他是“昨天才知道”的。也就是说在昨天之前他并不知道鲁迅有什么不自重的、他无法容忍的事情。在鲁迅这方面呢,就在收到这绝交书的时候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要问个清楚。假如他真做了什么不自重的事情,他还好意思邀作人来问吗?
事情闹到这地步,已经不能再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了,鲁迅决定搬家。不久,许钦文、羡苏兄妹帮他找到了砖塔胡同六十一号的房子,那是羡苏的同学俞芬带着两个小妹妹的住处,有几间馀屋,可以分给鲁迅暂时居住。
在决定迁居砖塔胡同的时候,鲁迅征求过妻子的意见:“你是否仍住在八道湾,或者你回绍兴娘家去,我每月给你寄钱去。”妻子回答说:“八道湾我不能住,因为你搬出去,娘娘(鲁迅母亲)迟早也要跟你去的,我独个人跟着叔婶侄辈过,算什么呢?绍兴我也不想去。你搬到砖塔胡同,横竖总要人替你烧饭、缝补、洗衣、扫地的,这些事我可以做,我想和你一起搬出去。”两夫妻商定之后,8月2日就一同搬到砖塔胡同住了下来,一面寻找合适的房屋。在他搬到这里之后的两三个月里所写的日记中,触目皆是到各处看屋的记载。10月31日,看定了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21号房屋,窗体底端
房价八百元。11月办好过户手续,12月2日立契,经过翻建窗体顶端
装修,1924年5月25日他们就迁入新居了。
在新居安顿好之后,鲁迅要去取回自己存放在八道湾的东西,这就爆发了他同周作人之间最激烈的一场冲突。1924年6月11日鲁迅日记:
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终取书器而出。
这件事,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一七·西三条胡同住屋》一节里有所记述:
说起他的藏书室,我还记得作人和信子抗拒的一幕。这所小屋(引者注:指西三条新居)既成以后,他就独自个回到八道湾大宅取书籍去了。据说作人和信子大起恐慌,信子急忙打电话,唤救兵,欲假借外力以抗拒;作人则用一本书远远地掷入,鲁迅置之不理,专心检书。一忽儿外宾来了,正欲开口说话;鲁迅从容辞却,说这是家里的事,无烦外宾费心。到者也无话可说,只好退了。这在取回书籍的翌日,鲁迅说给我听的。我问他:“你的书全部都已取出了吗?”他答道:“未必。”我问他我所赠的《越缦堂日记》拿出了吗?他答道:“不,被没收了。”
鲁迅毕竟是伟大的,他受了种种的诬蔑委屈,搬出了八道湾住宅,又生了一场病,而对于作人和信子的事,日记上却一字不提。这是我在他死后数个月,为的要赶撰年谱,翻阅他的日记才知道的。
对于许寿裳的这一段文字,周作人后来在《知堂回想录·一四一·不辩解说(下)》里做了这样的答辩:
关于那个事件,我一向没有公开的说过,过去如此,将来也是如此,在我的日记上七月十七日项下,用剪刀剪去了原来所写的字,大概有十个左右,八月二日记移住砖塔胡同,次年六月十一日的冲突,也只简单的记着冲突,并说徐张二君来,一总都不过十个字。——这里我要说明,徐是徐耀辰,张是张凤举,都是那时北大教授,并不是什么“外宾”,如许季茀所说的,许君是与徐张二君明白这件事的内容的人,虽然人是比较“老实”,但也何至于造作谣言,和正人君子一辙呢?不过他有一句话却是实在的,这便是鲁迅本人在他生前没有一个字发表,他说这是鲁迅的伟大处,这话说的对了。
兄弟失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两个当事人都没有留下一点直接的文字记录。许寿裳把这事归咎于羽太信子。他在前面所引的那一节里说:
作人的妻羽太信子是有歇斯台里性的。她对于鲁迅,外貌恭顺,内怀忮忌。作人则心地糊涂,轻听妇人之言,不加体察。我虽竭力解释开导,竟无效果。致鲁迅不得已移居外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客厅而他总不觉悟。鲁迅遣工役传言来谈,他又不出来,于是鲁迅又搬出而至砖塔胡同了。从此两人不和,成为参商,一变从前“兄弟怡怡”的情态。这是作人一生的大损失。
鲁迅也认为主要的责任在羽太信子。1924年9月21日他为自己收藏的古砖拓本集《俟堂专文杂集》写的“题记”说:
曩尝欲著《越中专录》,颇锐意搜集乡邦专甓及拓本,而资力薄劣,俱不易致。以十馀年之勤,所得仅古专二十馀及打本少许而已。迁徙以后,忽遭寇劫,孑身逭遁,止携大同十一年者一枚出,馀悉委盗窟中。日月除矣,意兴亦尽,纂述之事,渺焉何期?聊集燹馀,以为永念哉!甲子八月廿三日,宴之敖者手记。
这里“专”字与“砖”字通。“迁徙”指举家从绍兴迁居北京。“寇劫”指为周作人霸点。“逭遁”指移居砖塔胡同。“盗窟”指八道湾周作人住处。这些都容易懂得。需要做一点解释的是“宴之敖者”这个署名。据许广平在《略谈鲁迅先生的笔名》一文中说:
先生说:“宴从宀(家),从日,从女;敖从出,从放(《说文》作,游也,从出从放);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逐出的。”
有趣的是,后来鲁迅在小说《铸剑》里,把“宴之敖者”用做那个同暴君拼命的黑色人的名字。看来,鲁迅是把自己的态度和气质,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放到这黑色人的身上了。至于他写这篇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作人和信子,那就不知道了。
鲁迅认为自己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逐出的,这一点已无可疑。只是这日本女人为什么要逐出他呢,这原因人们还是不知道。曾经有过一些传言,说是因为男女情爱方面的纠葛。例如张菊香、张铁荣编著的《周作人年谱》就引证了章川岛提供的一项材料:
1975年顷,与鲁迅、周作人双方都有密切交往的章川岛曾对鲁迅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鲁迅后来和周作人吵架了。事情的起因可能是,周作人的老婆造谣说鲁迅调戏她。周作人老婆对我还说过:鲁迅在他们的卧室窗下听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为窗前种满了花木。
这个说法似乎也不很近情理。男女之间的调笑,甚至稍稍过“度”的事,通常只会发生在两个亲近友好的人之间,而不会发生在怀有敌意和恶感的人之间。已经有材料表明,在事情突然爆发之前,也就是鲁迅被“逐出”之前,信子对鲁迅已经是满怀敌意了。这里只举一事为例:鲁迅1934年写的《从孩子的照相说起》(收《且介亭杂文》)中说:
因为长久没有小孩子,曾有人说,这是我做人不好的报应,要绝种的。房东太太讨厌我的时候,就不准她的孩子们到我这里玩,叫作“给他冷清冷清,冷清得他要死!”
这“房东太太”说的就是羽太信子。她不许她的孩子到他这边来玩的事,鲁迅曾经说给增田涉听过。增田涉在《鲁迅的印象》一书中说:
还记起他曾经说的一件事,他在北京和周作人同住的时候,他常买糖果给周作人的小孩(他自己那时没有小孩),周作人夫人不让他们接受而抛弃掉。他用充满感慨的话说:好像穷人买来的东西也是脏的。
这事大概很给了鲁迅一些刺激。小说《孤独者》(收《彷徨》)中就写了这样一个情节:
……只见他侧耳一听,便抓起一把花生米,出去了。门外是大良们笑嚷的声音。
但他一出去,孩子们的声音便寂然,而且似乎都走了。他还追上去,说些话,却不听得有回答。他也就阴影似的悄悄地回来,仍将一把花生米放在纸包里。
“连我的东西也不要吃了。”他低声,嘲笑似的说。
就在两兄弟还是和睦相处的时候,信子对鲁迅的敌意就有这么深了。会有人去调戏一个对自己满怀敌意的人来自讨没趣吗?
许寿裳说“羽太信子是有歇斯台里性的”,是确实的。歇斯台里,通译为歇斯底里,即癔病。周作人自己就常常为信子的癔病所苦。例如1934年她同周作人到日本游历,这在她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她疑心丈夫有外遇,“冷嘲热骂,几如狂易”。下面从《周作人与鲍耀明通信集》(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一书中所载周作人晚年日记中摘录一点她癔病发作的记载:
1960年11月15日:上午大不快,似狂易发,请江太太来劝,殆无效。……白太太、王大夫来,亦加劝喻。……晚又大不快,八时始得了事大吉。
1961年3月30日:晚又不快,近日几乎无一日安静愉快过日者,如遭遇恶魔然。
4月2日:又复发作,甚感不快,深以无法摆脱为苦恼,工作不能,阅书亦苦不入。
4月3日:又复不快,每日如是,如恶梦昏呓,不堪入耳。
4月12日:晚又无端发作,独语历一时许始已。
4月13日:晚又发作,独语一刻,不快殊甚。
6月4日:终日不快,如遇鬼祟,一似故意寻衅者然,殆非云冤孽不可也。
6月28日:似午前辄易作,语无伦次,只能不闻对付之,然亦苦矣。
8月20日:下午无端易作,大为不快,唯有归之因缘运命而已,殆非死莫救也。
9月4日:每日呓语如易作,殆不能堪,真冤孽也。
9月26日:上午又复易作,但在自己不知警惕,亦咎由自取耳,以后当勉作聋哑,或为死人,则尤善耳。
10月25日:不快,为避喧至街……
10月26日:写《谈往》,苦易时作,不能静心。
11月7日:上午无端发怒,易作如遇猘犬。
11月12日:晚因鱼又狂易大作,避至西屋睡,后昏呓至十一时始已。
12月17日:下午又易作,虽是病态,然破坏所有感情,不惜破釜沉舟,真“恶魔”也。
12月20日:晚又易作,真不知好歹,只好默然耳。
1962年3月2日:易作,如谵如呓。
3月3日:上午呓语不可堪,殊难执笔。
这里的“易”字当是“癔”字之代,“易作”即“癔病发作”的意思。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事发那天被周作人剪去十来个字的日记:“7月17日,阴,上午池上来诊。下午寄乔风函件,焦菊隐、王懋廷二君函。”池上是常来八道湾看病的日本医生。《周作人传》的作者钱理群看到“池上来诊”的记载,推想道:“那么,信子是否也发生了类似的病呢?这一天,周作人所住的后院里肯定是不宁静的。”假如这天池上真是来给癔病发作的信子看病,信子“易作,如谵如呓”,周作人就是把她的谵语或者呓语作为同兄长绝交的理由了。难怪后来鲁迅说起他,说“启孟真昏”。
羽太信子之所以敌视鲁迅,还有人提出是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最早提出这个说法的,是鲁迅作人共同的朋友郁达夫。郁达夫在《回忆鲁迅》这篇长文中说:
据凤举他们的判断,以为他们兄弟间的不睦,完全是两人的误解。周作人氏的那位日本夫人,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但鲁迅有时候对我说:“我对启明,总老规劝他的,教他用钱应该节省一点,我们不得不想想将来,但他对于经济,总是进一个花一个的,尤其是他那位夫人。”从这些地方,会合起来,大约他们反目的真因,也可以猜度到一二成了。
后来周建人、许广平也都谈到了这个经济方面的原因。
鲁迅和周作人不仅仅是同胞兄弟,而且在写作翻译这些方面长期合作,志趣相近,关系不比寻常。决裂之后,两人都不能忘怀旧日的情谊。1925年10月间,两个人都互道了一声“珍重”。
人生最大的哀痛:鲁迅周作人兄弟恩怨揭秘
中国网 chinacomcn 时间: 2007-11-19 发表评论>>
在鲁迅的个人生活中,有两件事对他的打击是沉重的。一个是他的婚姻生活,另一个就是与弟弟周作人的失和。鲁迅生前一直不愿意向别人谈及此事,他默默地承受着,长久地牺牲自我,这使鲁迅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哀痛中。对一个具有鲜明现代意识的人来说,这种家庭的不幸本身,使鲁迅有了更深的悲剧色彩。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记忆,周氏兄弟后来对此都闭口不谈。鲁迅与周作人的分手,是1923年7月19日。那日,周作人给鲁迅递来一封断交信。信中说:
鲁迅先生:
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
七月十八日作人那一日,鲁迅日记中写道:
“上午启孟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
此前五天的日记有过这样一段文字:
“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
可见问题已很严重了。事情发展得这样突然,是旁观者始料不及的。他们的好友张凤举和川岛对此事略知大概,但均语焉不详。许多年后,许寿裳著《亡友鲁迅印象记》,谈及兄弟两人的冲突,点明其中原委。文章写道:
鲁迅爱住北平,但是他的西三条胡同住屋,是出于不得已而经营的。他原来在1919年把绍兴东昌坊口的老屋和同住的本家共同售去以后,就在北平购得公用库八道湾大宅一所,特地回南去迎接母太夫人及家眷来住,这宅子不但房间多,而且空地极大。鲁迅对我说过:“我取其空地很宽大,宜于儿童的游玩。”我答:“诚然,简直可以开运动会。”鲁迅那时并无子息,而其两弟作人和建人都有子女,他钟爱侄儿们,视同自己的所出,处处实行他的儿童本位的教育。
……
鲁迅对于两弟非常友爱,因为居长,所有家务统由他自己一人主持,不忍去麻烦两弟。他对于作人的事,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利统统来让给他。作人的妻羽太信子是有歇斯底里症的。她对于鲁迅,外貌恭顺,内怀忮忌。作人则心地糊涂,轻听妇人之言,不加体察。我虽竭力解释开导,竟无效果。致鲁迅不得已移居外客厅而他总不觉悟;鲁迅遣工役传言来谈,他又不出来;于是鲁迅又搬出而至砖塔胡同了。从此两人不和,成为参商,一变从前“兄弟怡怡”的情态。这是作人一生的大损失,倘使无此错误,始终得到慈兄的指导,何至于后来陷入迷途,洗也洗不清呢?
鲁迅搬出以后,就借钱购得西三条的房子,是一所小小的三开间的四合式。北屋的东间是母太夫人的房,西间是朱夫人的房。
南屋是他的藏书室。说起他的藏书室,我还记得作人和信子抗拒的一幕。这所小屋既成以后,他就独自个回到八道湾大宅取书籍去了。据说作人和信子大起恐慌,信子急忙打电话,唤救兵,欲假借外力以抗拒;作人则用一本书远远地掷入,鲁迅置之不理,专心检书。一忽儿外宾来了,正欲开口说话,鲁迅从容辞却,说这是家里的事,无烦外宾费心。到者也无话可说,只好退了。这是在取回书籍的翌日,鲁迅说给我听的。我问他:“你的书全部都已取出了吗?”他答道:“未必。”我问他我所赠的《越缦堂日记》拿出了吗?他答道:“不,被没收了。”
决裂直接导因是周作人的妻子
鲁迅毕竟是伟大的,他受了种种诬蔑委屈,搬出了八道湾,又生了一场病,而对于作人和信子的事,日记上却一字不提。这是笔者在他死后数个月,为的要赶撰年谱,翻阅他的日记才知道的。
周作人对许寿裳的解释,颇为不满。谈及与鲁迅的决裂,他说:“这回讲到1923年与鲁迅失和的事件,因为要说明我不辩解的态度,便想到那篇东西可能表明我的理论,所以拿来利用一下,但那些陪衬的废话本来是多余的;我所要的其实只是最末后的一节罢了。关于那个事件,我一向没有公开说过,过去如此,将来也是如此,在我日记上7月17日项下,用剪刀剪去了原来所写的字,大概十个左右,8月2日记移住砖塔胡同,次年6月11日的冲突,也只简单地记着冲突,并说徐、张二君来,一总都不过十个字。这里我要说明,徐是徐耀辰,张是张凤举,都是那时北大教授,并不是什么‘外宾’,如许季弗所说的,许君是与徐、张二君明白这件事的内容的人,虽然人是比较‘老实’,但也何至于造作谣言,和正人君子一辙呢?”
不辩解,是高明人的做法,这里有人间最深切的无可奈何之感。周氏兄弟对此的感悟,是异常悲凉的,这对双方都是巨大的打击。先前的一切友爱、温暖、亲情,在瞬间变成了粉末。遥想当年,两人手足之爱,同游东瀛,共译洋文,后辗转京城,于“五四”风潮中并肩呐喊。而今却各自东西,目不相视,形同路人,确是人间的大悲苦。
鲁迅与周作人分手后,两人均给已去了上海的三弟周建人去信,但周建人的态度很明朗,站在了鲁迅一边。周建人理解鲁迅,恐怕也是对羽太信子有看法,或与大哥意见一致,这是肯定的。细说起来,周氏兄弟的分手,就经济上的角度看,也是必然的。本来,大家族亲人间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加之羽太信子那时不太节俭,花销颇高,搞得经济上颇为紧张。周建人后来回忆说:
鲁迅在教育部的薪金每月三百元,还有稿费、讲课费等收入,周作人也差不多。这比当年一般职员的收入,已高出十多倍,然而月月亏空,嚷着钱不够用。在绍兴,是由我母亲当家,到北京后,就由周作人之妻当家。日本妇女素有温顺节俭的美称,却不料周作人碰到的却真是个例外。她并非出身富家,可是气派极阔,挥金如土。家中有管家齐坤,还有王鹤拓及烧饭司务、东洋车夫、打杂采购的男仆数人,还有李妈、小李妈等收拾房间、洗衣、看孩子等女仆二三人。更奇怪的是,她经常心血来潮,有时饭菜烧好,忽然想起要吃饺子,就把一桌饭菜退回厨房,厨房里赶紧另包饺子……这种种花样,层出不穷。鲁迅不仅把自己每月的全部收入交出,还把多年的积蓄赔了进去,有时还到处借贷,自己甚至弄得夜里写文章时没有钱买香烟和点心。
虽然周作人的生活是比较讲究一些,但还不至于这样。但周作人任他的妻子挥霍,不敢讲半句不是。早在辛亥革命前后,他携带家眷回国居住绍兴时,他们夫妇间有过一次争吵,结果女方歇斯底里症大发作,周作人发愣,而他的郎舅、小姨都指着他破口大骂,从此,他不敢再有丝毫的“得罪”,相反,他却受到百般的欺凌虐待,甚至被拉着要他到日本使馆去讲话。平日里,一讲起日本,她总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讲到支那,都是卑贱低劣。而周作人只求得有一席之地,可供他安稳地读书写字,对一切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逆来顺受。
与周作人的决裂,对鲁迅的打击是巨大的。他忍着屈辱,搬出了八道湾。婚恋的悲剧与兄弟的失和,在鲁迅身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起来,家庭的概念已经彻底瓦解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缠着鲁迅。他的心在绞痛着,撕裂着,他几乎被窒息了。这位在新文化舞台驰骋的猛将,第一次感到生活的重负要把他拖垮了。在这一年的8月,鲁迅迁居到砖塔胡同六十一号暂住,不久,为了安慰母亲,他不得不向朋友借钱,在阜成门内西三条买下了一处房子。从此,他与多年相亲相爱的周作人,永远地分手了。
周作人恶语讽刺鲁迅的爱情
有人说,男人的拯救,有时是要依靠女人的。鲁迅与周作人分手的最大收获,是重新选择了生活。如果不是与二弟闹翻,他或许还在旧路中徘徊着。鲁迅后来所以有了振奋精神、勇敢生活的勇气,在于他选择了生活的新的伴侣,他终于在两性的爱情中得到了人性的升华。
1925年3月,鲁迅结识了自己的学生许广平,开始了通信的交往。这是他一生的重大转折。如果不是这位女性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他后半生的状况,或许更坏。一个多月后,鲁迅与许广平的情感由师生渐向情侣的方向发展,随后不久,双方都投入了热恋之中。这时鲁迅已是人过中年了。被强烈的传统所压榨的鲁迅,带着沉重的历史重负,果敢而艰难地迈出了爱的一步:
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思想的内幕,便使我自信我决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人了,我可以爱!
鲁迅的这一选择,透着苍凉的悲壮,也带着雄浑的生命内驱力。1926年,他的南下,实在是爱情的缘故。他们预计暂时分手一段时间,再投入新的生活。但这却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风波,文坛上围绕鲁迅的私生活,时有讽刺之语。但最为令人难解的,是周作人对鲁迅的婚姻选择,持一种蔑视的态度。在他看来,鲁迅与许广平的同居,乃色情心使然,系旧文人纳妾之举。一贯主张个性自由和健康性道德的周作人,此时竟不容忍自由恋爱的人生之旅,想起来,很是令人费解。
舒芜先生在《周作人对鲁迅的影射攻击》一文中,曾例数周作人在爱情婚姻上对鲁迅的诸多讽刺,颇为详备。周作人在《中年》、《志摩纪念》、《周作人书信.序言》、《论妒妇》、《责任》、《蒿庵闲话》等文章中,不指名地挖苦鲁迅多妻、纳妾、色情等,这样的恶语,在他一生中是少见的。晚年,周作人在致友人徐的信中,为自己当汉奸辩解时亦说,自己的两个兄弟,均抛下前妻不管,他要照料云云,把鲁迅、周建人的再婚看成“弃妻”。羽太信子也把鲁迅与许广平同居之事,看成多妻的行为。《两地书》中,鲁迅记有羽太信子在朱安和鲁瑞面前,讲鲁迅、许广平坏话的字样,想必周作人夫妇对鲁迅择偶的不满之情,甚为深切。
其实,周作人在男女爱情上,是很明义理的人,他深知自由恋爱乃人类的进化。但为什么偏偏对鲁迅如此苛刻呢?笔者觉得一是因羽太信子之故而结下的怨恨,二是从朱安的角度考虑问题,觉得朱安太可怜。后一种原因,笔者以为颇符合他的思路。他曾认为,爱是不能给他人带来痛苦的,否则,便是非道德之举。鲁迅的南下,周作人同情的是朱安,在他看来,鲁迅此举,多源于欲,而非爱。此事拯救的是鲁迅,牺牲了的是朱安。所以他在许多文章里,痛骂中国的多妻主义。
鲁迅的悲剧意识非周作人能领会
问题是,鲁迅与朱安的结合,在道义上是否合于人性?倘这个前提不弄明,结论便不好下。包办婚姻在晚清是一种风俗,谈不上什么爱情。一个人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痛苦,从人性的理论看,亦无道德可言。对于像鲁迅这样一个有深切痛感的人而言,选择自己的爱,现代人恐怕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朱安没有这种选择的自由,她便成了真正的牺牲品。这确是一个残酷的选择。人要在自我超越中,达到“自他两利”,是多么的艰难!鲁迅内心深处,或许也有这种无奈吧?
鲁迅在选择对许广平的爱时,并非没有考虑到朱安的存在。在处理爱情问题上,他十分的自卑,也慎重万分。《两地书》中,鲁迅曾谈及自己性格中妥协的一面。读起来亦有伤感之叹。但这种伤感,正如王得后先生(鲁迅研究专家)所谈,并非什么“负罪”之感,而是充满了悲剧意识。许广平针对鲁迅的忧虑,曾这样说道:
你的苦痛,是在为旧社会而牺牲了自己。旧社会留给你痛苦的遗产(按:这里指朱安),你一面反对这遗产,一面又不敢舍弃这遗产,恐怕一旦摆脱,在旧社会里就难以存身,于是只好甘心做一世农奴,死守这遗产。有时也想另谋生活,苦苦做工,但又怕这生活还要遭人打击,所以更无办法。……我们也是人,谁也没有逼我们独来吃苦的权利,我们也没有必须受苦的义务,得一日尽人事,求生活,即努力做去就是了。
迈出这一步,走向爱的王国,这在鲁迅那里,是极其艰难的。读《两地书》,可感受到两性间纯粹而博大的爱。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在中国现代史上,是难得的两性挚爱的文本,其中隐含的是深刻的文化寓意。那里留有现代先驱者,在传统的压迫中,怎样艰难地爬出人生的苦门,以人的声音,向世间发出的苦诉。周作人对这一世界的领会,其吞吐、敌意的口语,大概是不得其真义的。
也许,爱永远是一个谜。我们永远绕不过这一存在。但人们一代又一代地承受着,寻觅着,创造着。生命的价值,或许就存在于这种艰难的选择之中。
鲁迅与林语堂二人的关系,用时下一句流行的话来说,那便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鲁迅与林语堂相识的11年里,鲁迅日记中记录与林语堂相交的次数有127次之多,平均一年有12次,每个月1次。这样的交往,不可谓不多。
那么,鲁迅与林语堂是如何从朋友变成陌生人的呢?二人之间到底有何矛盾?为何林语堂要骂鲁迅是大烟鬼和神经病?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林语堂与鲁迅相见是在一次参加雨丝派的集会时,实话实说,林语堂一开始对鲁迅是没什么好印象的。林语堂在其《八十自叙》中记载道:“他哥哥周树人(鲁迅)可就不同了,每逢他攻击敌人的言语锋利可喜时,他会得意得哄然大笑。他身材矮小,尖尖的胡子,两腮干瘪,永远穿中国衣裳,像个大烟鬼。”(林语堂林语堂自传1991115)
鲁迅矮小干瘦的形象是林语堂最初的印象,他认为鲁迅的干瘦是抽鸦片的结果。这种印象或多或少地对后来二人决裂之后,成为了林语堂对鲁迅形象贬低的代称。
林语堂与鲁迅的关系起初还是不错的,1925年北京发生学生集会活动,热血青年林语堂上街声援学生运动,与反动军警发生冲突。林语堂一砖头打破了军警的脸,军警也回敬了林语堂一砖头,林的头上永远地留下了一个疤。
鲁迅在得知林语堂的英勇行为后,对这个后生晚辈大加赞赏,当即给林语堂写信问候,引为同志。
1926年,鲁迅与林语堂同时到了厦门大学任教,二人在厦门大学期间都曾受到排挤,于是同病相怜有过一段患难之情。
二人的决裂是从以下这三件事情开始的: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鲁迅和林语堂都住在上海北四川路横滨桥附近。有一天,鲁迅在楼上抽烟,不小心将烟头从楼上扔下将林语堂晒在楼下的蚊帐烧去了一只角。林语堂便开始碎碎念,还大声呵斥鲁迅。
鲁迅比林语堂年长14岁,觉得被小辈这样不给面子的呵斥有点脸上挂不住,于是觉得林语堂小题大做,回应林语堂:“一床蚊帐不过五块钱,你叫个啥,烧了又咋样?”
两人就这样楼上楼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怼了起来,彼此心中都很不爽。
鲁迅与林语堂的第二次决裂是一次聚会上,有几位作家是广东人,正在用粤语交谈,林语堂估计是出于开玩笑的心态,于是用英语说了几句。坐在一旁的鲁迅即为不悦对林语堂说:“你是什么东西!难道想用英语来压中国同胞吗?”此话说完,大家都没法吃饭了,林语堂更是满脸通红,尴尬至极。
1929年8月,林语堂与鲁迅发生了最严重的一次决裂。事情的起因是北新书局的老板李小峰拖欠了鲁迅540块大洋的稿费钱,鲁迅多次上门催债,李老板就是不给。于是鲁迅请了律师准备将李小峰告上法庭,李老板这下着急了不但赔了鲁迅的540块大洋,还请了鲁迅、林语堂到饭店去吃饭。
饭局上,李小峰说了鲁迅的学生张友松的坏话,说张友松故意让他拖欠鲁迅的稿费的。本来林语堂是去陪吃陪喝的,没他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张友松与鲁迅的关系,于是就附和了李小峰插了几句嘴,骂了张友松。不料这下捅了马蜂窝,鲁迅认为林语堂与李小峰合伙欺骗他,还把黑锅往张友松身上丢。鲁迅在日记中记到,林语堂当时“鄙相悉现”,二人顿时吵开了锅,这饭没法吃了。
据说二人吵得非常厉害,整个饭店的食客都围过来看二人争吵,二人甚至不顾大师形象,各种畜生等骂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下彻底没救了,二人从此见面如见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
林语堂为此在日记中记道:“八月底与鲁迅对骂,颇有趣,此人已成神经病。”
鲁迅与林语堂二人为何最终走上决裂的道路?主要原因还是性格问题。
鲁迅的性格偏激,尤其看重别人对他的态度。他敏感而有些神经质,别人有时候的无心之说可能会无形之中刺激到他。
他的这种性格是如何形成的?这种性格的形成与鲁迅的经历有关。
鲁迅小时候家道中落,“几乎是每天,出入质铺和药店里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在污蔑里接了钱,再回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呐喊》)
一个从小受够了白眼的孩子,心里自然会对社会、对人心有着不一样的理解和体验。
即使鲁迅成年之后,依然忘不了那段日子带来的伤痛:“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堕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路途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梁实秋在《忆周作人先生》一文中写到“十几岁的少年,由此而形成的人格,不是鲁迅的偏激负气,就是周作人的冷漠孤傲,是件不难想象的事。”(江虹选编梁实秋散文书房厨房)
林语堂则与鲁迅相反,从小出生于基督教家庭,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但这也造就了林语堂任性、冲动、碎碎念的性格。
这两种不同性格的人碰在了一起,自然矛盾不可避免。
不过,在鲁迅逝世25年后,林语堂在美国华盛顿演讲时,还对鲁迅给予了高度评价“鲁迅在打倒旧中国这方面是个主将,并且是最好的小说家之一。”
1 史料:鲁迅兄弟反目成仇之谜
周作人与鲁迅决裂,发生在一九二三年七月十八日。这一年,鲁迅43岁,周作人是38岁。七月三日,二人同去东安市场。七月十四日,鲁迅日记:“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寥寥数字,透露这个大家庭发生异常事。鲁迅性格得理不饶人,且喜絮絮责人,独对此事一生缄默。周作人同日日记,没有记载。
周氏兄弟本来是按着中国传统习俗,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由周作人的日本媳妇全权打理家务。兄弟两人本是在一个锅里吃饭,但七月十四日鲁迅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这一天肯定有事情发生。七月十八日,周作人给其兄写一短信,十九日上午面交鲁迅。此信全文如下:
鲁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
鲁迅从冷漠无语的作人手里接过决裂信,态度消极,默然接受,而不强辩,与跟人笔斗那种不依不饶痛骂缠搅的态度迥异。五天前,他已独自就餐。这个大家庭已濒崩解。他囚于书房,蔫萎了。五天来,他一篇小文没写。他性格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决不宽容,常常强词夺理,却对此事缄默。也许,这五天的尴尬、羞辱、默饮苦酒的无奈,成为此后对他人、对社会疯狂发泄和无情报复的内心驱力之一。迁怒他人和社会,是他对个人耻辱和失败感的补偿方式。
七月廿六日,即收到周作人信一周后,四十三岁的鲁迅去西四砖塔胡同看房。八月二日,他携妻子朱安,离开住了四年的八道湾大院,搬入砖塔胡同六十一号小院。这是鲁迅对周作人信采取的唯一应对办法,即“走为上计”。他思前想后,以为这是息事宁人、摆脱尴尬窘境的唯一选择。
周作人晚年说:“我也痛惜这种断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总只有人的力量。我很自幸能够不俗,对于鲁迅研究供给了两种资料,也可以说对得起他的了”。(《回想录》“不辩解说〈下〉”)。
关于周作人鲁迅弟兄决裂事,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经济”或“金钱”说,一种是“听信谗言”或“弟兄误会”说。这些说法都回避决裂的真实原因。
许广平《鲁迅回忆录》“所谓兄弟”一文,持经济说和金钱说。这观点来自鲁迅自辩。鲁迅对她说:“在八道湾的时候,我的薪水,全行交给二太太(周作人之妇,日本人,名叫信子),连周作人的在内,每月约有六百元,然而大小病都要请日本医生来,过日子又不节约,所以总是不够用,要四处向朋友借。有时借到手连忙持回家,就看见医生的汽车从家里开出来了。”“我用黄包车运来,怎敌得过用汽车带走的呢?”
此言令人纳闷,一则与周作人决裂信所言事,风马牛不相及;再则若纯属经济和金钱问题,很简单,以“亲兄弟、明算帐”态度,分开过就是了;又则,鲁迅的说法夸张,如果信子挥霍,有病总请日本医生(鲁迅生病也看日本医生),那么作人和信子出于经济考虑也不会跟鲁迅决裂,那不是把摇钱树赶走了么?
许广平曾引述鲁迅的自辩,鲁迅说,你们说我有许多不是,在日本时,我为你们而回国做事帮助你们,这总算不错了吧?实际上承认“不是”,想将功折罪,拿以前他对周作人夫妇的经济帮助和现在的“不是”相抵。
周作人自日本回国后,鲁迅对信子全家仍有接济,鲁迅日记有按月给东京羽太家寄款记载。这又引出谴责信子为人不好,对不起鲁迅之说法,也增强了关于兄弟决裂出于周作人听信妻子谗言一说。
许寿裳《亡友鲁迅印象记》谈此事,对信子采取片面指责态度,说她“有歇斯台里性”,对鲁迅“外貌恭顺,内怀忮忌”,亦指责周作人“心地糊涂,轻听妇人之言,不加体察”。但对决裂的真实原因,许寿裳亦讳莫如深。
郁达夫和川岛谈及此事,涉及周作人信子一方与鲁迅决裂的理由。一九三九年,郁达夫发表《回忆鲁迅》一文,触及弟兄决裂的原因和性质:“周作人氏的那位日本夫人,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
一九七五年,当年住在八道湾的章川岛(章廷谦)对鲁迅博物馆工作人员说:“鲁迅后来和周作人吵架了。事情的起因可能是,周作人老婆造谣说鲁迅调戏她。周作人老婆对我还说过:鲁迅在他们的卧室窗下听窗。”
一九二三年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所有人的记述中都没有提起。中国当代两大名人因何反目自然也就成了千古之谜。
2 现实
尽管上述史料未曾得到证实,但我相信鲁迅给出的原因。
的确,现实社会中不乏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一起发财的例子。但我想出一碗毒鸡汤。
2003年,我那时尚年幼,偶然一天,听到街上有人打架。
村子是武术村,但打架并不常见,毕竟那时候已经有法治社会的影子。
打架的是兄弟俩,很多人拉架,后来拉架的也参与了。
后来听说,起初的原因,是兄弟俩因为钱的事。弟弟说借给了哥哥五十块钱,哥哥忘了,说已经还了。
那时候钱还值钱。
弟弟需要拿这笔钱给孩子交学费。
弟弟说,哥哥可以说没钱,但不能说已经还了。
谁也不知道咋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根本的原因,是家里没钱啊!
3 感触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我想说,你还是努力挣钱,变得有钱吧。
因为你身价达到千万的时候,你就不会把几千放在眼里,然后,就家和万事兴了。
人不能一味索取。
人要沟通。
人不能太自私。
人要学知识,明事理。
但沟通是最重要的。
就像鲁迅兄弟,如果当初是因为钱,如果大家说开,不还是很好的一家子吗?
鲁迅与周作人为什么会失和?这已经成了中国现代文化史上的一大悬案和鲁迅研究的一大谜团。人们想像不出:本来最为亲近的兄弟两个,最终会绝交,终生不再往来。更为不解的是,两人绝交之后,绝口不提此事,怨恨之深,难以自拔,切肤之痛,难以忘怀。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家兄弟失和的真相至今还是一个谜,没有人能完全搞清楚。尽管有人收集了很多材料,努力想搞清楚,因为这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但由于涉及到个人隐私,很多材料不完整,我们没有办法彻底把它查个水落石出。表面上看来它是家庭纠纷33。因为周家是一个大家庭,用今天的话说,经济核算是一笔糊涂账。鲁迅的收入很高,他直接把钱交到家里,但是兄弟周作人娶了一个日本夫人羽太信子,羽太信子夫人每天的生活是非常高消费的生活方式34,家里一切用品都要到日本商店去买,她太喜欢日货。人家也是爱国主义者,非常爱自己的国家,家里大人小孩生病,都要请日本的大夫,所有东西都要是日货。做满了一桌子的菜,说不好吃,就全部倒了重做,家里被子和褥子说不新了,马上重做一套新的,出门一定要坐汽车。我们想想,上个世纪20年代,出门就坐汽车,那是不得了的,当然鲁迅是愿意为这个家庭做奉献的,他是长子,是家里的大家长,他只要家庭和睦,什么都愿意去做。鲁迅曾经说,我的钱是用黄包车拉进来的,但是人家是用汽车送出去35。所以他觉得自己拼命做,却总不能满足要求。这个方面的材料我们是可以看到的,所以在家务上、经济生活上有纠纷。这个时候,也就是1923年、1924年间,其实他跟周作人的思想分歧还不是太大,但是有一天,兄弟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以至于动手打了起来36。想像一下,我们如果看到街坊邻居兄弟两个打架是很平常的事,但是鲁迅兄弟两个真打起来了,真是让人感到很惊讶,当时他们的朋友也不是很能理解。本来鲁迅住在前面,周作人住在后面,一家人和睦地来往,打架的结果就是周作人亲自送了一封绝交信来37,信的开头称他为鲁迅先生。我们今天称鲁迅先生是怀着尊敬的心情的,但是他的亲弟弟写的信上加上这个鲁迅先生,下面的内容不用再看也知道他的态度了,如此态度也就是说明一刀两断了。其中有一句话说:"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知识分子讲话是很客气的,但是往往客气后面有十二万分的狠毒。普通老百姓吵架,话虽然很难听,但第二天就好了,"明天再来玩啊"。知识分子表面虽然客客气气,其实心里怀着深仇大恨。后来鲁迅很快就搬出了八道湾,另外买了一所房子住,从此不再和他的兄弟来往。
其实还是一个谜,很多的说法也只是猜测而已,更有甚者说羽太信子原是鲁迅的情人之类的.我见过不少于三种的说法,我觉得以上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客观.
但是从周作人的绝交信看来,我觉得周作人认为鲁迅有对其妻有不轨行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要不这么好的亲兄弟为何就会反目成仇.只有这件事才是可能的,金钱也不会导致老死不相往来啊.
当然这很大可能是一场误会,或者是羽太信子对鲁迅的诬蔑.我个人认为这肯定还是跟这个女人有关,但鲁迅成为伟人之后,我们能看到的就只有鲁迅朋友的一些说法,另一些说法就看不大到了.
当然鲁迅也是我最尊敬的作家,我是不会带着恶意去推测他,但对于这件事,我觉得现在的一些传统的说法总是不能让人信服.
鲁迅一生树敌无数,其中不少都是现实斗争的需要,并非他本人与之有什么个人恩怨。但在与这些论战的过程中,难免有误伤或者偏激之处,而他对于“怨敌”的态度始终是冷漠而无情的:“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 这或许正是刘文典觉得应该批评鲁迅的依据之一。他觉得,“鲁迅的笔战都是多余的,战到精疲力倦是不合算的”,没有必要被狗咬了,就非得要咬狗一口,做人不需要这样睚眦必报。 其二,关于鲁迅的人品。 在1949年7月24日的《正义报》上,一位署名为“晓风”的作者写了篇《谈鲁迅的思想生活与创作》,反驳刘文典关于鲁迅“私德不好”的言论:“鲁迅和周作人之间情感的分裂,除他们自己和生活问题上的私事不说外,主要的是由于那位苦雨斋老人和他在生活态度尤其是思想路线上的背道而驰所形成,这在以后事实的考验中已经显示得很清楚,周作人以后不是做了汉奸吗?” 鲁迅与周作人为何“反目成仇”?这至今仍是一个谜,是众多“鲁学家”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大难题。鲁迅和周作人是同胞兄弟,年龄相近,学识相仿,曾一起合作编书,一起在北大任教,甚至互相通用笔名。但是,1923年7月,两人却突然失和,连与他们同住在一起的周老太太都感到奇怪:“老大和老二突然闹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头天还好的,弟兄二人把书抱进抱出的商量写文章。现在老大决定找房子搬出去。” 更为奇怪的是,两人都对失和的原因保持沉默。1923年7月17日,“周作人大约知道了鲁迅的什么‘恶劣行为’。就是他们之间矛盾的起因,在日记上写了十几个字。但他解放后在生活极为穷迫不得不将日记卖给国家设立的鲁迅研究机构时,又将这十几个字用剪刀剪去了”6。周作人剪去的,是一个真相。由于没有了真相,人们只能根据蛛丝马迹进行猜测。 现在流传最多的说法是,周作人的夫人羽太信子“是有歇斯底里性的”,鲁迅因为受不了她随意挥霍而与之产生矛盾,以致决裂。但在文人的小圈子里,也有另外一个版本的原因在流传,这见于郁达夫的《回忆鲁迅》: 据凤举他们的判断,以为他们兄弟间的不睦,完全是两人的误解。周作人氏的那位日本夫人,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但鲁迅有时候对我说:“我对启明,总老规劝他的,教他用钱应该节省一点,我们不得不想想将来,但他对于经济,总是进一个花一个的,尤其是他那一位夫人。”从这些地方,会合起来,大约他们反目的原因,也可以猜度到一二成了。 刘文典在演讲中说鲁迅“私德不好”,可能正是基于这一种说法。当然,由于当事人一直没有表态,这只是一种猜测,一切只能有待于新史料的发现了。总归一点,鲁迅和周作人的失和,并非是如同“晓风”文章所说的“在生活态度尤其是思想路线上的背道而驰”,而纯粹起源于家庭间的纠纷,带一些强烈的个人隐秘色彩。 其三,关于鲁迅的小说。 说来很有意思,对鲁迅的文学创作特别是小说创作提出最深刻批判的,又是一个安徽人--钱杏邨。钱杏邨,笔名阿英,安徽芜湖人,文学批评家,参与发起组织太阳社。他1928年3月发表的长篇评论《死去了的阿Q时代》,对鲁迅的文学创作进行了全面的总结和批评。他写道: 无论那一国的文学去看,真正的时代的作家,他的著作没有不顾及时代的,没有不代表时代的。超越时代的这一点精神就是时代作家的唯一生命!然而,鲁迅的著作如何呢?自然,他没有超越时代:不但不曾超越时代,而且没有抓住时代;不但没有抓住时代,而且不曾追随时代。胡适之追逐不上时代,跑到故纸堆里去了,鲁迅呢?在他创作中所显示的精神,是创作的精神不一定要顾及时代,他没有法跟上时代,他创作的动机大概是在和子君“在灯下对坐的怀旧谭中,回味那时冲突以后的和解的重生一般的乐趣”(《彷徨》一八七页)一样的回忆的情趣下面写成的。在这样思想底下写成的创造,根据所谓自由主义的文学的规例所写成的文学创造,不是一种伟大的创造的有永久性的,而是滥废的无意义的类似消遣的依附于资产阶级的滥废的文学! 钱杏邨未必不能洞见鲁迅文学创作背后的思想深意,但他的这番话可以说全面推翻了后来人“关于鲁迅在文学上的地位”的论断。 关于没有长篇小说,鲁迅的辩护者纷纷认为,那是因为鲁迅忙于战斗,没有时间去写。鲁迅生前也曾说过,“在文化的意义上,长篇巨制自然是需要的,但还有别人在;我是斩除荆棘的人,我还要杂感杂感下去。”据说,鲁迅曾计划创作《唐玄宗与杨贵妃》、《飘落的红云》等长篇小说,但最终都因故作罢。 1985年,文学评论家邢孔荣说,“很多人为鲁迅先生没有写出长篇而惋惜,但是,这种惋惜无论对于作者,还是对于读者,都是不现实的,因为即便写出来也不会成功”。这也算是对于钱杏邨、刘文典当年言论的一种间接回应吧! 其四,关于鲁迅的抄袭。 最早公开这个问题的是陈源,即陈西滢。顾颉刚的女儿顾潮在《历劫终教志不灰--我的父亲顾颉刚》一书写道:“鲁迅作《中国小说史略》,以日本盐谷温《支那文学概论讲话》为参考书,有的内容就是根据此书大意所作,然而并未加以注明。当时有人认为此种做法有抄袭之嫌,父亲即持此观点,并与陈源谈及,1926年年初陈氏便在报刊上将此事公布出去。” 陈西滢,江苏无锡人,现代评论派主要成员,曾长期与鲁迅论战,是鲁迅的“铁杆反对派”之一。1926年1月,他在给徐志摩的一封信里说: 他常常挖苦别人抄袭。有一个学生抄了沫若的几句诗,他老先生骂得刻骨镂心的痛快。可是他自己的《中国小说史略》却就是根据日本人盐谷温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小说”一部分。其实拿人家的著述做你自己的蓝本,本可以原谅,只要你书中有那样的声明。可是鲁迅先生就没有那样的声明。在我们看来,你自己做了不正当的事也就罢了,何苦再去挖苦一个可怜的学生,可是他还尽量地把人家刻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本是自古已有的道理。 陈西滢“揭露”的,正是顾颉刚提到的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有抄袭之嫌”。很快,鲁迅就写了《不是信》一文,发表在《语丝》周刊上,作为回应: 盐谷氏的书,确是我的参考书之一。我的《中国小说史略》二十八篇的第二篇,是根据它的,还有论《红楼梦》的几点和一张“贾氏系图”,也是根据它的,但不过是大意,次序和意见就很不同。其他的二十六篇,我都有我独立的准备,证据是和他的所说还时常相反……历史有几点近似便是“剽窃”,那是“正人君子”的特别意见,只在以“一言半语”“侵犯”“鲁迅先生”时才适用的。 从鲁迅的这篇文章看,刘文典并没有完全冤枉他,只是有点责之过严。1936年年底,胡适写信给苏雪林,就曾说过:“通伯先生(即陈西滢)当时误信一个小人张凤举之言,说鲁迅之小说史是抄袭盐谷温的,就使鲁迅终身不忘此仇恨!现今盐谷温的文学史已由孙工译出了,其书是未见我和鲁迅之小说研究以前的作品,其考据部分浅陋可笑。说鲁迅抄盐谷温,真是万分的冤枉。盐谷一案,我们应该为鲁迅洗刷明白。” 秉公而论,鲁迅的行为固然谈不上是“抄袭”、“剽窃”,但从严格的学术规范来说,他确实应该在书中注明参考书目来源,这是基本的学术道德底线。再说得远一点,当下许多所谓的学者搞“学术腐败”,最常用的手段不正是“引而不注”吗,有的甚至还要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说“过多引用不是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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