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怡红院里的“吵架”高手

麝月——怡红院里的“吵架”高手,第1张

提到怡红院里的丫鬟,你会想到谁?就算没有读过红楼梦的人,一定也能说出袭人晴雯两个人的名字,继续提问,还能想起谁?估计就要有人说想想或者翻一下书或者百度一下啦。想不起其他人很正常,毕竟袭人和晴雯作为怡红院宝玉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丫头,袭人贤名在外,晴雯美貌泼辣,书中对其描写甚多,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辉。不过说到怡红院的这些丫头,我个人比较喜欢麝月。原因如下:

一、憨厚,不排挤人

怡红院住着宝玉,这个荣国府未来的少主子,不少人挤破头要往这个地方钻。可是这个地方进来不容易,想要立足就更不容易。奴仆之间尔虞我诈,处处排挤别人。我们就通过贾府管家之一林之孝的女儿小红(本命红玉)的经历,来看看在怡红院有多不好混。

第二十四回中,话说贾宝玉晚上从北静王府回来,想要吃茶,结果很不巧大家都不在,宝玉见丫头们都不在,只好自己倒茶喝,小红刚好看到就进来给宝玉倒茶,然后就不得了,怡红院的另外两个大丫头,秋纹和碧痕嘻嘻哈哈的提着洗澡水进来了,接着就引发了一场争吵,我们来看一下怎么争吵的:那秋纹和碧痕正对着抱怨,“你湿了我的裙子,那个又说你踹了我的鞋。”忽见走出来一个人接水,二人看时,不是别人,原来是小红。二人便都诧异,将水放下,忙进来东瞧西望,并没个别人,只有宝玉,便心中大不自在。写到这里还只是不自在,接着她们把宝玉的洗澡用的东西准备好了之后,她们就去小红的房里找小红去了,来看一下:秋纹听了,兜脸啐了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倒叫我们,你可等着做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难道我们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碧痕道:“明儿我说给他们,凡要茶要水送东送西的事,咱们都别动,只叫他去便是了。”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怡红院太不好混啦,就倒个水而已嘛,都能如此争风吃醋,羞辱别人到如此地步。

讲上面这个例子呢只是想说明怡红院很不好混,大丫头们经常会挤兑小丫头,但是麝月就比较厚道,不会这么打压别人。看一下第二十七回,小红帮凤姐回家取个东西,回来交差的时候,顶头遇见了晴雯、绮霰、碧痕、紫绡、麝月、待书、入画、莺儿等一群人来了,大家注意一下,晴雯、绮霰、碧痕、麝月都是怡红院的人,看一下她们怎么说小红的:晴雯一见了红玉,便说道:“你只是疯罢!院子里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龙,就在外头逛。”红玉道:“昨儿二爷说了,今儿不用浇花,过一日浇一回罢。我喂雀的时候,姐姐还睡觉呢。”碧痕道:“茶炉子呢?”红玉道:“今儿不该我龙的班,有茶没茶别问我。”绮霰道:“你听听她的嘴!你们别说了,让他逛去罢”在场的有四个人都是怡红院的,看一下,除了麝月没有落井下石外,其他人都在找红玉的碴,都是能诋毁一把就诋毁一把,冷嘲热讽一番。虽说麝月没有替小红辩解,但是在有些时候,不对别人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大的慈悲。

二、心思细腻,考虑周全,不输袭人

一说到怡红院里的丫头,袭人就贤名在外,基本就是照顾宝玉考虑周全,心思细腻等等,但是大家注意一下,袭人的这份心思只是针对宝玉个人的,她有所谋,谋的是宝玉侍妾的位置,对怡红院的其他人他是无暇顾及的。但是麝月的体贴、细腻,却可以兼顾到其他人。在第二十回中,作者通过贾宝玉的视角来描写麝月的细腻心思,文中写道:“同贾母吃毕饭,贾母犹欲同那几个老管家嬷嬷斗牌解闷,宝玉记挂着袭人,便回至房中,见袭人朦胧睡去。自己要睡,天气尚早。彼时晴雯、绮霰、秋纹、碧痕都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耍戏去了,独见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等下抹骨牌。宝玉笑问道:“你怎么不同他们玩去?”麝月道:“没有钱。”宝玉道:“床底下堆着那么些,还不够你输的?”麝月道:“都玩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着。满屋里上头是灯,下头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服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是服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玩玩去。所以让他们都去罢,我在这里看着。”不多的几句,麝月体恤了年老的老妈子,照顾了小丫头们贪玩的心思,唯独没有为自己多想,要知这正是过年期间,贾府不仅是热闹非凡,对下人们还会有很多封赏,连晴雯这些大丫头们都跑出去玩,而麝月却耐得住寂寞,陪着一屋子的灯火和生病了的袭人,一个人在灯下玩骨牌。宝玉怎么评价她的呢,文中写道:“宝玉听了这话,公然又是一个袭人。”从贾宝玉的这句话,表现出他对麝月极高的认可。就连袭人这个首席大丫头,在最后贾府败落之时,也说了句:“好歹留着麝月。”

三、特别会“吵架”

相对于袭人和晴雯来说,书中对麝月的笔墨描写甚少,写麝月最出彩的描写是他的三次吵架,一次是和坠儿的娘,一次是和芳官的干娘,一次是和春燕的娘。作者就是通过这三次吵架,让我们见识了平常安静醇厚的麝月,居然还有如此泼辣的一面,而且吵起架来不急不躁,有理有据,让对方心服口服,心怀愧疚,如果这是一场场辩论赛的话,麝月简直就是最佳辩手了。

现在我们抽取第五十八回中,麝月和芳官干娘的一次对峙,让我们来看一下麝月的风采。麝月和芳官的干娘发起冲突,原因很简单。芳官的干娘让芳官去洗头,结果偏又让自己的亲闺女洗过了之后,才叫芳官洗,芳官很不服气,就说:“把你女儿的剩水给我洗。我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你拿着,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给我剩东剩西的。”他干娘就很生气,打了芳官,结果宝玉,袭人,晴雯都管不住,怡红院就这样闹开了,我们看一下面对这种乱局,袭人是如何反应的:袭人唤麝月道:“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好像每次遇到这种需要吵架拌嘴的事情,袭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麝月。我们且看麝月如何吵架的:麝月听了,忙过来说道:“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事了?都这样管,又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老越没了规矩。你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你也跟他学?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等两日消闲了,咱们痛快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才。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也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上头能出了几日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的,眼睛里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他不要你这干娘,怕粪草埋了他不成?”麝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急不躁,讲道理的同时也暗含威胁,看看被训的人的反应:“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有没有觉得差别很大,晴雯每次和别人吵架,种下的都是仇恨的种子,最后被那些管家娘们诬陷,被赶出大观园,而麝月,每次也是出来吵架,可是每次都把当事人说的羞愧难当,最后也不会得罪任何人。情商之高,让人赞叹。

我比较喜欢麝月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击的作风。就像有些电视剧中的励志女主角,遭受别人陷害之时,会懂得防御和反击,虽说这样的剧情里,一般都会有王子和骑士出来相救,但是你本人也是要有一些自救和防御的本事的,否则等来了王子和骑士,自己却提前挂掉了,岂不是可惜。

麝月不像袭人,一味做贤人,也不像晴雯,遇事只会暴跳如雷,得罪很多人,最终害的自己被逐出大观园。麝月更像是袭人和晴雯的一个综合体,既能宽厚体贴,也能挽起袖子和别人吵上一架,这样百变的女生,是不是更值得期待!

导读:

虽然是宝玉身边的一等丫鬟,但她却总是不显山露水,淡淡地藏在袭人的身后,就像袭人的一个影子。她的相貌不及晴雯风流妩媚,性格也不如袭人世故老成,暗藏心机。《红楼梦》正面描写她的地方真的不多,人物形象甚至有些模糊,恍惚,让读者总是不知不觉之间便会忽视她的存在,但由于很多场合都她在,虽然只挂了一个名字在那里,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举动,看似可有可无,但我们却总会莫名地感觉她似乎无处不在。

麝月是安分守己的,大家出去顽自己守在房里看满屋子的灯花烛火。麝月是体贴照顾的,体谅袭人病了,让老妈妈子们歇歇,小丫头子们顽顽。麝月是善解人意的,晴雯抱怨林之孝家唠叨,麝月却能为他人想:他也不是好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儿。也堤防着怕走了大褶儿的意思。麝月是盲目的,没有自己的一点人生目标,似乎要把这一等丫鬟做到地老天荒。这一点她甚至还不如心直口快的晴雯,面对袭人对宝玉的野心,连霁月风清的晴雯都感觉到了情感危机,她曾经数次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袭人和宝玉的不清不楚的关系,让袭人在宝玉面前很下不来台。其实晴雯自己未尝没有对宝玉有过非分之想,她也是老祖宗亲自指派到宝玉身边的一等丫鬟,身份与袭人不相上下,她本人对宝玉也用情很深,但她为人娇纵任性,大大咧咧,恣意妄为,不似袭人有心机,有城府,所以她在宝玉心中的位置总不如袭人。而麝月,她在主子宝玉面前,完全没有野心,始终只拿自己当个丫鬟,从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每天只粗粗笨苯地陪在宝玉左右,默默地循规蹈矩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像个没有任何感情与灵魂的影子。

看上去,麝月在宝玉身边似乎可有可无,但根据曹学芹的暗示,到了全书的结局阶段,麝月却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一节里,麝月所掣花签为荼縻花,题为韶华胜极。韶华是指人的青春年华,胜极必落则突出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当时宝玉觉得不吉利,就把签藏起来不让大家看。签中又引用宋代王淇《春暮游小园》里的诗句开到荼縻花事了,则表明良辰美景就要结束。荼縻花是最晚才开的花,有苏轼诗: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曹雪芹以花喻女儿,用荼縻花则表明诸芳尽。正好印证麝月是陪伴在宝玉身边最后的女儿。在贾府衰败以后,宝玉最落魄的时候,晴雯早已经死了,袭人也已经离开了贾家,嫁给了蒋玉菡,默默地不离不弃陪在宝玉左右的只有麝月。如此忠诚的丫鬟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但即便如此,宝玉终究还是舍她而去,了却了红尘,遁入了空门。从这一点看,麝月的结局也是够悲惨的。

《红楼梦》中说麝月公然又是一个袭人,似乎麝月的性格很像袭人。确实,麝月的性格在很多地方与袭人很相似,比如沉重识大体,循规蹈矩,对主子忠诚,不事张扬,但在有些方面她又与袭人有别,袭人为人老成世故,攻于心计,而麝月则显得有些胸无城府,无欲无求,麝月虽然安分守己,但她一点都不木讷,尤其她还有一样绝技万人难及,那就是她的吵架功夫,她的斗嘴功夫在所有丫鬟里面是最拔尖的,真可谓吵架天赋出众,让人自叹不如。《红楼梦》在她身上着墨有限,最浓墨重彩的几处正面描写恰恰是与她吵架斗嘴有关,她在这几次斗嘴中,真正是做到了有理有利有节,让对手自叹不如,羞愧难当,最后只能落荒而逃。说麝月是全书中最能吵架的丫鬟是一点都不过分。请看以下几个例子。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简单粗暴的晴雯和坠儿妈宋麽麽吵架,只会为吵架而吵架,抓不到对方的要害,永远不能给对方致命一击。麝月面对倚老卖老的坠儿妈,先是用话压住,讲的不是理,是身份: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然后再说出道道来,说的是道道,其实还是自家的身分: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爷’,老太太还说他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可不叫着名字回话,难道也称‘爷’?那一日不把宝玉两个字念二百遍 最后还不忘羞辱一番: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会,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了。更叫小丫头子来: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最后这一招,直接让小丫头子用拖把擦地,明摆着是要扫对方出门的意思,何等的泼辣,干净利落,这哪里还是平日粗粗笨笨的麝月?

又有书中第五十八回,说到芳官的干娘何婆欺负芳官,袭人为了息事宁人,自拿了洗头的家当给芳官,不料羞得何婆责打芳官:没良心,只说我克扣你的钱。宝玉性子火爆,直接开骂: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给他洗头的东西,我们饶给他东西,你不自臊,还有脸打他。何婆反驳:一日叫娘,终身是母。他排场我,我就打得!宝玉居然被呛得无话可说。袭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更加不是会吵架的人,就找来麝月: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麝月听了,忙过来说道: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等两日消闲了,咱们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儿才好。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的。所谓打蛇打七寸,跟这些刁蛮的婆子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把管着她们的老祖宗贾母搬出来,她们才会害怕。这就是吵架的技巧,也是一种特殊的智慧,至少稳重木讷的袭人不会,沾火就着的晴雯也学不来。

没料到过了几天,何婆旧病复发,又要打亲女儿春燕,袭人也想学学麝月: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还是买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没想到反遭何婆反击: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宝玉这个不中用的只知道干着急:你只在这里闹也罢了,怎么连亲戚也都得罪起来?眼见没人制服得了这个刁蛮的婆子,后来还是麝月出马,才最终摆平了了这个何婆。这回麝月又改变了策略,她这回没有把老祖宗搬出来,而是把何婆的顶头上司平儿和林之孝家的直接搬了出来:去把平儿给我们叫来!平儿不得闲就把林大娘叫了来。正应了那句话,现官不如现管,只这一句话,那婆子便彻底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走了。那时王熙凤身上有病,已经把很多事都推给平儿办了,可以说此时何婆的生死荣辱,已经尽在平儿掌握。平儿当下就是她的顶头上司,现管着她,真要因为这事惹恼了平儿,后果不堪设想,何婆是真怕麝月把这事捅到平儿那里去,所以只得乖乖地认错服软,一声也不敢言语。

麝月有此斗嘴绝技,让我们想不记住她都不行。这也是曹雪芹刻意要把她与袭人区别开来的一种写作手法,好让我们知道,麝月终究与袭人是不同的,她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性格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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