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父母·谨守父亲保身之则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闰三月十四日,在都门拜送父亲,嗣后共接家信五封。五月
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谨悉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
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并喜父亲出京,一路顺畅,自京至省,仅三十余日,真极神速。
迩际①男身体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渐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则头昏,故常冥心于
无用,优游涵养,以谨守父亲保身之训。九弟功课有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
已看至《三国》,《斯文精粹》诗文,各已读半本,诗略进功,文章未进功。男亦不求
速效,观其领悟,已有心得,大约手不从心耳。
甲三于四月下旬能行走,不须扶持,尚未能言,无乳可食,每日一粥两饭。家妇身
体亦好,已有梦熊之喜,婢仆皆如故。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状元,系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伯之世兄,同乡六人,得四庶常,
两知县,复试单已于闰三月十六日付回。兹又付呈殿试朝考全单。
同乡京官如故,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梅霖生病势沉重,深为可虑。黎樾乔老前辈
处,父亲未去辞行,男已道达此意。广东之事,四月十八日得捷音,兹将抄报付回。
男等在京,自知谨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怀。家中事,兰姊去年生育,是男是女?
楚善事如何成就?伏望示知。男谨禀,即请
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注释
①迩际:现在,目前。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从闰三月十四日,在京城城门拜送父亲回家,后来共接到家
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里面有四弟的信,六弟的文章五首。恭谨地得
知祖父母大人身体康健强壮,家里老小都平安,诸位弟弟发奋读书,并且高兴的知道父
亲离京后一路顺畅,从京城到省城,只用了三十多天,真是神速。
眼下儿子身体如常,每晚早睡,起得也早。只是不能用脑过度,过度了便头昏。所
以经常静下心来让脑子不想任何事情,身心优闲以加强涵养工夫,以便谨敬的遵守父亲
关于保身的训示。九弟的功课很正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已看到《三国》,
《斯文精粹》诗文各读了半本,诗歌稍有进步,文章没有进步。但也不求很快见效。看
他对书的领会程度,已经有些心得,大约只是手不从心,还表达不出吧。
甲三在三月下旬已能行走,不要别人扶持,还不能说话,没有乳吃,每天一顿粥两
顿饭,家妇身体也好,已有生男的喜兆,婢女仆从都与原来一样。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了状元,是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怕的世兄,同乡六个,得了四
个庶常、两个知县。复试单已经在闰三月十六日寄回,现又寄呈殿试朝考的全单。
同乡的京官还是那些。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城。梅霖生病势严重,很是可虑。黎樾
乔老前辈那里,父亲没有去辞行,儿子已代为致意。广东的事,四月十八日得捷报,现
将抄报寄回。
儿子等在京城,自己知道谨慎从事。堂上各位老人,不必挂念。家里的事,兰姐去
年生育,是男是女?楚善的事怎样成全?儿子希望大人告诉一下。儿子谨禀,即请母亲
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禀父母·痛改前非自我反省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月廿二,奉到手谕,敬悉一切。郑小珊处,小隙①已解。
男人前于过失,每自忽略,自十月以来,念念改过,虽小必惩,其详具载示弟书中。
耳鸣近日略好,然微劳即鸣。每日除应酬外,不能不略自用功,虽欲节劳,实难再
节。手谕示以节劳,节欲,节饮食,谨当时时省记。
萧辛五先生处寄信,不识靠得住否?龙翰臣父子,已于十一月初一日到;布疋线索,
俱已照单收到,惟茶叶尚在黄恕皆处。恕皆有信与男,本月可到也。男妇及孙男女等皆
平安,余详于弟书,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注释
①隙:嫌隙。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月二十二日,收到手谕,敬悉一切。郑小栅那里,小小嫌
隙已经化解。儿子以前对于过失,每每自己忽略了。自十月以来,念念不忘改过,问题
虽小也要惩戒。详细情况都写在给弟弟的信中。
耳鸣近日稍好了些,但稍微劳累一点便又响起来了。每天除应酬外,不能不略为自
己用功,虽想节劳,实在难以再节了。手谕训示儿子节劳,节欲,节饮食,我一定时刻
牢记遵守。
萧辛五先生那里寄信,不知可靠不?龙翰臣父子,已在十一月初一日到了。布疋、
线索,都已照单子收到,只是茶叶还在黄恕皆那里。恕皆有信给我,本月可以到。儿媳
妇和孙儿和孙女都平安,其余的详细写在给弟弟的信中,谨此禀告。(道光二十二年一
月二十六日)
致诸弟·明师益友虚心请教
原文
诸位贤弟足下:十月廿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内途中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
廿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
自九弟出京后,余无日不忧虑,诚恐道路变故多端,难以臆揣。及读来书,果不出
吾所料,千辛万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郑伴之下不足恃,余早已知之矣。郁滋堂如
此之好,余实不胜感激!在长沙时,曾未道及彭山屺。何也?
四弟来信甚详,其发愤自励之志,溢于行问;然必欲找馆出外,此何意也?不过谓
家塾离家太近,容易耽阁不如出外较净耳。然出外从师,则无甚耽搁,若出夕做书,其
耽搁更甚于家塾矣。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①,
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
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六弟自怨数奇②,余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志之小而所忧
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
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
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人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
泽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体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
之荣斥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六弟屈于小试,自称数奇,余穷笑其所
忧之不大也。
盖人不读书则已,亦既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
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昔卖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
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不谓之明理有
用之人也?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
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
关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立身切要之事明矣。其修目有八,自
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
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
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格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
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
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
之理,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
察,穷其理,即格物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学在此,上
达亦在此。
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每
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
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尽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
著之于书,故所卖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兹将艮峰先生日课,钞三叶付归,与诸弟
看。
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触目克治,亦
写楷书。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弟,敬我如师,
将来必有所成。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
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因今日镜海先生来,要将个子带
回去,故不及钞。十一月有折差,准抄几叶付回也。
余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僴③,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一言一事,
必求至是。吴子序邵慧西之谈经,深思有辨。何子贞之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
谈诗尤最符契④。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兹抄二叶付回,与诸
弟阅。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逞,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尝执贽⑤请业,
而心已师之矣。
吾每作书与诸弟,不觉其言之长,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我
实乐之,如获至宝,人固各有性情也。
余自十月初一起记日课,念念欲改过自新;思从前与小珊有隙,实是一朝之忿,不
近人情,即欲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谈。十三日与岱
云合队,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前隙盖释矣。近事大略如此,容再读书。国藩手
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注释
①负薪:背柴,相传汉代朱买臣背着柴草时还刻苦读书。牧豕:放猪。相传汉代函
宫一边放猪。同时还在听讲解经书。
②致奇:这时指命运不好,遇事不利。
③僴:胸襟开阔。
④符契:符和、契合。
⑤贽:拜见师长时所持的礼物。
译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一日,接到九弟在长沙所发的信里面有路上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二十
二日接到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一切聊以自慰。
自从九弟离京城后,我没有一天不忧虑,深怕道路变故多端;旦以预料。等读了来
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千辛万苦,才得到达,幸运!真是幸运!与郑同行不足以依靠,
我早知道了,郁滋堂这样好,我实在感激不尽。在长沙时,没有提到彭山屺,为什么?、
四弟来信写得很详细,他发奋自励的志向,流露在字里行问。但一定要出外找学堂,这
是什么意思?不过说家塾学堂离家里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外出安静。然而出外从师,
自然没有耽搁。如果是出外教书,那耽搁起来,比在家塾里还厉害。
而且真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可以读书,就是旷野地方,热闹场所,也可以读书,
背柴放牧,都可以读书。如不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不宜读书,就是清净的地方,神仙
的环境,都不宜读书,何必要选择地方,何必要选择时间,只要问自己:自立的志向是
不是真的。
六弟埋怨自己的命运不佳,我也深以为然。但只是小试失利,就发牢骚,我暗笑他
志向大小而心中忧虑的不大,君子的立志,有为民众请命的器量,有内修圣人的德行,
外建王者称霸天下的雄功,然后才不负父母生育自己,不愧为天地间的一个完全的人。
所以他所忧虑的,是因自己不如舜皇帝,不如周公而忧虑,以德行没有修整、学问没有
大成而忧虑。所以,顽固的刁民难以感化,则忧;野蛮的夷、狡滑的夏不能征服,则忧;
小人在位,贤人远循,则忧;匹夫匹妇没有得到自己的恩泽,则忧。这就是通常所兑的
悲天命而怜悯百姓穷苦,这是君子的忧虑。如果是一个人的委屈和伸张,一家人的饥和
饱,世俗所说的荣与辱,得与失,贵与贱,毁与誉,君子还没有功夫为这些去忧虑呢。
六弟委屈于一次小试,自称数奇,我暗笑他所忧的东西大小了。
假如有人不读书便罢了,只要自称为读书人,就一定从事于《大学》。《大学的纲
要有三点:明德、新民、止至善,都是我们的份内事情。如果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
说这三点,与我毫不相干,那读书又有什么用?虽说能写文能做诗,博学雅闻自己吹嘘
自己,也只算得一个识字的牧童而已,岂可叫明白事理阶个有用的人。朝廷以制艺来录
取士人,也是说他能代替圣人贤人立言,必须明白圣贤的道理,行圣贤的行为,可以为
官管理民众,整躬率物。如果以为明德、新民为份外事,那虽能文能诗,而对于修身治
人的道理,茫茫然不懂,朝廷用这种人作官;和用牧童做官,又有何区别呢?
既然自称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都是自己立身切要的事情已十分明白,
《大学》应修的科目共有八个方面,以我看来,取得功效的地方,只有两条,一条叫格
物,一条叫诚意。格物,致知的事情,诚意,力行的事情。物是什么?就是本末的物。
身、心、惫、知、家、国、天下,都是物,天地万物,都是物。日常用的、做的,都是
物。格,是考究物及穷追他的方面理如侍奉父母,定期探亲,是物。何应当定期探亲的
理由,就是格物。研究为何应当跟随兄长的理由,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研究自己
存心的道理,广泛研究心的省悟、观察、涵养的道理,就是格物。我的身体,是物。研
究如何敬惜身体的道理,广泛研究立齐坐尸以敬身的道理,就是格物。每天所看的书,
句句都是物。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就是格物,这是致知的事。所滑诚意,就是知道了
的东西就努力去做,诚实不欺。知一句,行一句,这是力行的事。两者并进,下学在这
里,上达也在这里。
我的朋友吴竹如格物工夫很深,一事一物,都要求它的道理。倭艮峰先生诚意工夫
很严,每天有日课册子。一天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都写载下来。字
都是正楷。三个月订一本,从乙未年起,已订了三十本。因他慎独严格,虽出现妄念偶
动,必定马上克服,写在书上。所以他读的书,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药,现将艮峰先
生日课,抄三页寄回,给弟弟们看。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也照艮峰一样,每天一个念头一件事情,都写在册子上,以使
随时看见了加以克服,也写正楷。冯树堂和我同日记起,也有日课册子。树堂非常虚心,
爱护我如同兄弟,敬重我如同老师,将来一定有所成就。我向来有无恒心的毛病,从写
日记本子开始,可以保证一生有恒心了。明师益友,一重又一重挟持我。只能进不能退。
本想抄我的日课册给弟弟们看,今天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所以来不及抄。十一
月有通信兵,准定抄几页寄回。
我的益友,如倭艮峰的鲜明端庄,令人肃然起敬。吴竹如、窦兰泉的精研究义,一
言一事,实事求是。吴子序、邵蕙西谈经、深思明辨。何子贞谈字,其精妙处,与我无
一下合,谈诗尤其意见一致。子贞很喜欢我的诗,所以我从十月以来,已作了十八首,
现抄两页寄回,给弟弟看。冯树堂、陈岱云立志,急切而慌忙,也是良友。镜海先生,
我虽然没有拿着礼物去请求授业,而心里早已师从他了。
我每次写信与诸位弟弟,不觉得写得长,我想诸位弟弟厌烦不想看。但弟弟们如有
长信给我,我实在很已快乐,如获至宝,人真是各有各的性格啊!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记日课,念念不忘想改过自新。回忆从前与小珊有点嫌隙,实在
是一时的气愤,不近人情,马上想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当天晚上我到小
珊家谈了很久。十三日与岱云合伙,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嫌隙烟消云散。近来
的事大致这样,容我以后再写,兄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礼记乐记》诗解2乐论篇(中)
题文诗:
情生天地,天地有情,至情至和,至和至乐,
乐和天地,万物自生,不失天性,天性情真
形分高下,大小限节,礼辨尊卑,天地同节,
敬天法祖,祀天祭地,报本返始,不忘所由
行礼得所,殊事合敬;行乐得所,异文合爱
世易时移,物是人非,真情不变,情通古今,
礼乐情同,明王相沿,礼乐之状,质文虽异,
乐情主和,礼情主敬,致治情同,一情所通,
事与时并,名与功偕钟鼓管磬,羽籥干戚,
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乐之文也;
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
周还裼袭,礼之文也穷极其本,识其变通,
知乐之情;显著诚信,弃去浮伪,知礼之情;
识礼乐文,能述谓明,知情能作,能作谓圣,
至情至文,至明至圣,情文所至,能述能作
正文:
原文: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
注: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言顺天地之气与其数。和,故百物不失;不失其性。节,故祀天祭地。成物有功报焉。明则有礼乐,教人者。幽则有鬼神。助天地成物者也。《易》曰:“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五帝德》说黄帝德曰:“死而民畏其神者百年。”《春秋传》曰:“若敖氏之鬼。”然则圣人之精气谓之神,贤知之精气谓之鬼。○敖,五羔反。贤知,音智。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沿,犹因述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沿,或作缘。○沿,悦专反,因也,述也。故事与时并,举事在其时也。《礼器》曰:“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名与功偕。为名在其功也。偕,犹俱也。尧作《大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汤作《大濩》,武王作《大武》,名因其得天下之大功。○偕,古谐反,俱也。濩,户故反,下同。
[疏]
“大乐”至“功偕”。○正义曰:此一节明礼乐与天地合德,明王用之,相因不改,功名显著。○“大乐与天地同和”者,天地气和,而生万物。大乐之体,顺阴阳律吕,生养万物,是“大乐与天地同和”也。○“大礼与天地同节”者,天地之形,各有高下大小为限节。大礼辨尊卑贵贱,与天地相似,是“大礼与天地同节”也。○“和,故百物不失”者,以大乐与天地同和,能生成百物,故不失其性也。○“节,故祀天祭地”者,以大礼与天地同节,有尊卑上下,报生成之功,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者,圣王既能使礼乐与天地同和节,又於显明之处尊崇礼乐以教人。○“幽则有鬼神”者,幽冥之处尊敬鬼神以成物也。○“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者,圣人若能如此上事行礼乐得所,以治天下,故四海之内合其敬爱;以行礼得所,故四海会合其敬;行乐得所,故四海之内齐同其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者,尊卑有别,是殊事;俱行於礼,是合敬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者,宫商别调,是异文;无不欢爱,是合爱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者,礼乐之状,质文虽异,乐情主和,礼情主敬,致治是同。以其致治情同,故明王所以相因述也。言前代后代,同礼乐之情,因时质文,或有损益,故云“以相沿也”。沿,谓因而增改也。○“故事与时并”者,事,谓圣人所为之事,与所当时而并行,若尧、舜揖让之事,与淳和之时而并行;汤、武干戈之事,与浇薄之时而并行。此一句明礼也。○“名与功偕”者,名,谓乐名。偕,俱也。言圣王制乐之名,与所建之功而俱作也。若尧之《大章》,舜之《大韶》。尧章明之功,舜绍尧之德,及禹、汤等乐名,皆与功俱立也。此一句明乐,圣王虽同礼乐之情,因而脩述,但时与功不等,故礼与乐亦殊。○注“言顺”至“其数”。○正义曰:天地与阴阳生养为气,乐有六律、六吕,调和生养,是顺天地之气,解经“同和”也。云“与其数”,谓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川高下,其数不同,故云“与其数”,解经“同节”也。○注“成物有功报焉”。○正义曰:言天地春夏生物,秋冬成物。独云“成物”者,对则生、成有异。总而言之,生亦成也,故云“成物有功”,下注云“助天地成物”是也。○注“易曰”至“之鬼”。○正义曰:引“《易》曰: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者,《易·上系辞》云:“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注云:“精气谓七八,游魂谓九六。游魂谓之鬼,物终所归。精气谓之神,物生所信也。言木火之神,生物东南。金水之鬼,终物西北。二者之情,其状与春夏生物、秋冬终物相似。”云“《五帝德》说黄帝德曰:死而民畏其神者百年”,案《大戴礼·五帝德篇》云:“宰我问孔子曰:‘黄帝三百年,请问黄帝人也?抑非人也?何以至三百年乎?’孔子曰:‘生而民利其德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用其教百年。’”云“《春秋传》曰:若敖氏之鬼”,引《春秋》者,宣四年《左传》:“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初生,令尹子文请杀之。其父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云“圣人之精气谓之神”者,则黄帝是也,言圣人气强,能引生万物,故谓之神。云“贤知之精气谓之鬼”者,则若敖氏是也,气劣於圣,但归终而已,故谓之鬼。熊氏云:“《系辞》鬼神者,谓七八九六,自然之鬼神。”又圣人贤人鬼神,与自然鬼神,俱能助天地而成物,故郑总引之也。又郑注《祭法》“七祀”,谓鬼神“司察小过”,引此“幽则有鬼神”。然则有天地自然之鬼神,有圣人贤人之鬼神,有七祀之鬼神。崔氏云:“明人君及臣,生则有礼乐化民,死则为鬼神以成物。”此唯据圣人贤人之鬼神也。与郑引《易·系辞》不合,其义非也。○注“沿犹”至“知也”。○正义曰:五帝茸荃同用礼乐,是因也,就而损益,是述也。故引《论语》“损益”之事以解之。损益者,则下文“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是也。
译文: 大乐和天地一样协和,大礼和天地一样调节,因为那样协和,所以能够概括一切事物的本质,因为那样调节,所以能够用来祭祀天地。社会上有礼乐,幽冥中有鬼神,这样就能使四海之内所有的人都互相尊重互相亲爱了。
原文: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 乐之器 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 乐之文 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 礼之器也 ;升降、上下、周还、裼、袭, 礼之文也 。故 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 。 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 明圣者,述作之谓也。
注:
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还裼袭,礼之文也。缀,谓酂,舞者之位也。兆,其外营域也。○伸音申。缀,丁劣反,徐丁卫反,下“缀远”、“缀短”皆同。簠簋,上音甫,下居洧反,并祭器名。上下,时掌反。还音旋。裼,思历反。袭音习。酂,作管反,后同。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述,谓训其义也。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明圣者,述作之谓也。
[疏]“故锺”至“谓也”。○正义曰:此一节申明礼乐器之与文,并述作之体。“缀兆疾徐”者,缀,谓舞者行位相连缀也。兆,谓位外之营兆也。○“周还裼袭”者,周,谓行礼周曲回旋也。裼,谓袒上衣而露裼也。袭,谓掩上衣也。礼盛者尚质,故袭。不盛者尚文,故裼。○“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者,下文云“穷本知变,乐之情”,若能穷极其本,识其变通,是知乐之情也。下文云“著诚去伪,礼之经也”,若能显著诚信,弃去浮伪,是知礼之情也。凡制作者,量事制宜,既能穷本知变,又能著诚去伪,所以能制作者。“识礼乐之文者能述”者,文,谓上经云“屈伸俯仰”、“升降上下”是也。述,谓训说义理。既知文章升降,辨定是非,故能训说礼乐义理,不能制作礼乐也。○“作者之谓圣”,圣者通达物理,故“作者之谓圣”,则尧、舜、禹、汤是也。○“述者之谓明”,明者辨说是非,故脩述者之谓明,则子游、子夏之属是也。
译文 :礼,是规定尊卑贵贱的差别,使人们互相尊重的。乐,是用不同的艺术形式来影响人心,使人们互相亲近的。礼和乐用来治国安民的本质是一致的,所以都被英明的君主沿袭下来。他们制礼作乐都与时势相合,为礼乐命名都与所建立的功业相符。钟、鼓、管、磬、羽、籥、干、戚,都是乐的器具;屈、伸、俯、仰、缀、兆、舒、疾等姿态,舞者聚集的行列和行动的区域,舞蹈的舒展和疾速,都是乐的表现情状。簠、簋、俎、豆、等器皿和各种规定,都是礼的工具;升降上下、回旋、袒开或掩闭上衣,都是礼的表现形式。懂得礼乐性质的人就能制作礼乐,懂得礼乐表现形式的人就能传承礼乐。制礼作乐人叫“圣”,传承礼乐的人叫“明”。“明”与“圣”,是传承和制作的意思。
《徐霞客游记》是以日记体为主的地理著作,明末地理学家徐弘祖(一作宏祖,号霞客)经34年旅行,写有天台山、雁荡山、黄山、庐山等名山游记17篇和《浙游日记》、《江右游日记》、《楚游日记》、《粤西游日记》、《黔游日记》、《滇游日记》等著作,除佚散者外,遗有60余万字游记资料,死后由他人整理成《徐霞客游记》。世传本有10卷、12卷、20卷等数种,主要按日记述作者1613~1639年间旅行观察所得,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作详细记录,在地理学和文学上卓有重要的价值。下面是我给大家带来的《徐霞客游记》闽游日记后记,希望能帮到大家!
(此则为后记))
庚午(1630年)春,漳州司理叔促赴署。余拟是年暂止游屐,而漳南之使络绎于道,叔祖念莪翁,高年冒暑,坐促于家,遂以七月十七日启行。二十一日到武林。二十四日渡钱唐,波平不谷,如履平地。二十八日至龙游,觅得青湖舟,去衢尚二十里,泊于樟树潭。
三十日 过江山,抵青湖,乃舍舟登陆。循溪觅胜,得石崖于北渚。崖临回澜,澄潭漱其址,隙缀茂树,石色青碧,森森有芙蓉出水态。僧结槛依之,颇觉幽胜。余踞坐石上,有刘对予者,一见如故,因为余言:“江山北二十里有左坑,岩石奇诡,探幽之屐,不可不一过。”余欣然返寓,已下午,不成行。
八月初一日 冒雨行三十里。一路望江郎片石,咫尺不可见。先拟登其下,比至路口,不果(没有成功)。越山坑岭,宿于宝安桥。
初二日 登仙霞,越小竿岭,近雾已收,惟远峰漫不可见。又十里,饭于二十八都。其地东南有浮盖山,跨浙、闽、江西三省衢、处、信、宁四府之境,危峙仙霞、犁岭间,为诸峰冠。枫岭西垂,毕岭东障,梨岭则其南案也;怪石拿云,飞霞削翠。余每南过小竿,北逾梨岭,遥瞻丰采,辄为神往。既饭,兴不能遏止,遍询登山道。一牧人言:“由丹枫岭而止,为大道而远;由二十八都溪桥之左越岭,经白花岩上,道小而近”。余闻白花岩益喜,即迂道且趋之,况其近也!遂越桥南行数十步,即由左小路登岭。三里下岭,折而南,渡一溪,又三里,转入南坞,即浮盖山北麓村也。分溪错岭,竹木清幽,里号金竹云。度木桥,由业纸者篱门入,取小级而登。初皆田畦高叠,渐渐直跻危崖。又五里,大石磊落,棋置星罗,松竹与石争隙。已入胜地,竹深石转,中峙一庵,即白花岩也。僧指其后山绝顶,峦石甚奇。庵之右冈环转而左,为里山庵。由里山越高冈两重,转下山之阳,则大寺也。右有梨尖顶,左有石龙洞,前瞰梨岭,可俯而挟矣。余乃从其右,二里,憩里山庵。里山至大寺约七里,路小而峻。先跻一冈,约二里,冈势北垂。越其东,坞下水皆东流,即浦城界。又南上一里,越一冈,循其左而上,是谓狮峰。雾重路塞,舍之。逾冈西下,复转南上,二里,又越一冈,其左亦可上狮峰,右即可登龙洞顶。乃南向直下,约二里,抵大寺。石痕竹影,白花岩正得其具体,而峰峦环列,此真独胜。雨阻寺中者两日。
初四日 冒雨为龙洞游。同导僧砍木通道,攀乱碛而上,雾滃(wěng云气四起之意)棘铦(xiān锋利),芾(fèi小)石笼崖,狞恶如奇鬼。穿簇透峡,窈窕者,益之诡而藏其险;屼嵲者,益之险而敛其高。如是二里,树底睨斜眼看峭崿。攀踞其内,右有夹壁,离立仅尺,上下如一,似所谓“一线天”者,不知其即通顶所由也。乃爇(点燃)火篝灯,匍匐入一罅。罅夹立而高,亦如外之一线天,第外则顶开而明,此则上合而暗。初入,其合处犹通窍一二,深入则全黑矣。其下水流沙底,濡足而平。中道有片石,如舌上吐,直竖夹中,高仅三尺,两旁贴于洞壁。洞既束肩,石复当胸,天可攀践,逾之甚艰。再入,两壁愈夹,肩不能容。侧身而进,又有石片如前阻其隘口,高更倍之。余不能登,导僧援之。既登,僧复不能下,脱衣宛转久之,乃下。余犹侧仁石上,亦脱衣奋力,僧从石下掖之,遂得入。其内壁少舒可平肩,水较泓深,所称龙池也。仰睇其上,高不见顶,而石龙从夹壁尽处悬崖直下。洞中石色皆赭黄,而此石独白,石理粗砺成鳞甲,遂以“龙”神之。挑灯遍瞩而出。石隘处上逼下碍,入时自上悬身而坠,其势犹顺,出则自下侧身以透,胸与背既贴切于两壁,而膝复不能屈伸,石质刺肤,前后莫可悬接,每度一人,急之愈固,几恐其与石为一也。既出,欢若更生,而岚气忽澄,登霄在望。由明峡前行,芟割莽开荆,不半里,又得一洞,洞皆大石层叠,如重楼复阁,其中燥爽明透。
徘徊久之,复上跻重崖,二里,登绝顶,为浮盖最高处。踞石而坐,西北雾顿开,下视金竹里以东,崩坑坠谷,层层如碧玉轻绡,远近万状;惟顶以南,尚郁伏未出。循西岭而下,乃知此峰为浮盖最东。由此而西,蜿蜒数蜂,再伏再起,极于叠石庵在叠石庵终止,乃为西隅,再下为白花岩矣。既连越二蜂,即里山趋寺之第三冈也。时余每过一峰,辄一峰开霁,西峰诸石,俱各为披露。西峰尽,又越两峰,峰俱有石层叠。又一峰南向居中,前耸二石,一斜而尖,是名“梨头尖石”。二石高数十丈,堪为江郎支庶,而下俱浮缀叠石数块,承以石盘,如坐嵌空处,俱可徙倚。此峰南下一支,石多嶙峋,所称“双笋石人”,攒列寺右者,皆其派也。峰后散为五峰,回环离立,中藏一坪可庐,亦高峰所罕得者。又西越两峰,为浮盖中顶,皆盘石累叠而成,下者为盘,上者为盖,或数石共肩一石,或一石复平列数石,上下俱成叠台双阙,“浮盖仙坛”,洵不诬称矣。其石高削无级,不便攀跻。登其巅,群峰尽出。山顶之石,四旁有苔,如发下垂,嫩绿浮烟,娟然秀美可爱。西望叠石、石仙诸胜,尚隔三四峰,而日已过午,遂还饭寺中。别之南下,十里即大道,已在梨岭之麓。登岭,过九牧,宿渔梁下街。
初五日 下浦城舟,凡四日抵延平郡。
初十日 复逆流上永安溪,泊榕溪。其地为南平、沙县之中,各去六十里。先是浦城之溪水小,而永安之流暴涨,故顺逆皆迟。
十一日 舟曲随山西南行,乱石峥嵘,奔流悬迅。二十里,舟为石触,榜人以竹丝绵纸包片木掩而钉之,止涌而已。又十里,溪右一山,瞰溪如伏狮,额有崖两重,阁临其上,崖下圆石高数丈,突立溪中。于是折而东,又十里,月下上一滩,泊于旧县。
十二日 山稍开,西北二十里,抵沙县。城南临大溪,雉堞及肩,即溪崖也。溪中多置大舟,两旁为轮,关水以舂。西十里,南折入山间。右山石骨巉削,而左山夹处,有泉落坳隙如玉箸。又西南二十里,泊洋口。其地路通尤溪。东有山曰里丰,为一邑之望。昨舟过伏狮崖,即望而见之,今绕其西而南向。
十三日 西南二十里,渐入山,又二十五里,至双口。遂折而西北行,五里,至横双口。溪右一水自北来,永安之溪自南来,至此合。其北来之溪,舟通岩前可七十里。又五里入永安界,曰新凌铺。
十四日 行永安境内,始闻猿声。南四十里为巩川。上大滩十里,东南行,忽望见溪右峰石突兀。既而直逼其下,则突兀者转为参差,为崩削,俱盘亘壁立,为峰为岩,为屏为柱,次第而见。中一峰壁削到底,或大书其上,曰“凌霄”。于是溪左之奇,亦若起而争胜者。已舟折西北,左溪之崖较诡异,而更有出左溪上者,则桃源涧也。其峰排突溪南,上逼层汉即天宇,而下瞰回溪,峰底深裂,流泉迸下,仰其上,曲槛飞栏,遥带不一,急停舟登焉。
循涧而入,两崖仅裂一罅,竹影逼溪内。得桥渡涧再上,有门曰“长春圃”。亟趋之,则溪南之峰,前所仰眺者,已在其北。乃北上,路旁一石,方平如砥。时暮色满山,路纵横不可辨,乃入大士殿,得道人为导。随之北,即循崖经文昌阁,转越两亭,俱悬崖缀壁。从此折入峭夹间,其隙仅分一线,上劈山巅,远透山北,中不能容肩,凿之乃受,累级斜上,直贯其中。余所见“一线天”数处,武彝、黄山、浮盖,曾未见若此之大而逼、远而整者。既而得天一方、四峰攒列。透隙而上,一石方整,曰棋坪。中复得一台,一树当空,根盘于上。有飞桥架两崖间,上下壁削,悬空而度,峰攒石裂,岈然成洞,曰环玉。出洞,复由棋坪侧历西坞而上,得一井,水甚甘冽。跻峰北隅,有亭甚豁,第北溪下绕,反以逼仄不能俯瞰。由此左下,又有泉一泓汇为池,以暮不及往。乃南上绝顶,一八角亭冠其上。复从西路下山,出倚云关,则石磴垂绝,罅间一下百丈。盖是山四面斗削,惟一线为暗磴,百丈为明梯,游者以梯下而一线上,始尽奇概,舍此别无可阶也。
因说鬼神,曰:"鬼神事自是第二著。那个无形影,是难理会底,未消去理会,且就日用紧切处做工夫。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说尽了。此便是合理会底理会得,将间鬼神自有见处。若合理会底不理会,只管去理会没紧要底,将间都没理会了。"〔淳〕义刚问目别出。
义刚将鬼神问目呈毕,先生曰:"此事自是第二著。'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此说尽了。今且须去理会眼前事,那个鬼神事,无形无影,莫要枉费心力。理会得那个来时,将久我著实处皆不晓得。所谓'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这个皆是面前事,做得一件,便是一件。如易,便自难理会了。而今只据我恁地推测,不知是与不是,亦须逐一去看。然到极处,不过只是这个。"〔义刚〕
或问鬼神有无。曰:"此岂卒乍可说!便说,公亦岂能信得及。须於众理看得渐明,则此惑自解。'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人且理会合当理会底事,其理会未得底,且推向一边。待日用常行处理会得透,则鬼神之理将自见得,乃所以为知也。'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意亦如此。"〔必大〕
天下大底事,自有个大底根本;小底事,亦自有个紧切处。若见得天下亦无甚事。如鬼神之事,圣贤说得甚分明,只将礼熟读便见。二程初不说无鬼神,但无而今世俗所谓鬼神耳。古来圣人所制祭祀,皆是他见得天地之理如此。〔去伪〕
神,伸也;鬼,屈也。如风雨雷电初发时,神也;及至风止雨过,雷住电息,则鬼也。
鬼神不过阴阳消长而已。亭毒化育,风雨晦冥,皆是。在人则精是魄,魄者鬼之盛也;气是魂,魂者神之盛也。精气聚而为物,何物而无鬼神!"游魂为变",魂游则魄之降可知。〔升卿〕
鬼神只是气。屈伸往来者,气也。天地间无非气。人之气与天地之气常相接,无间断,人自不见。人心才动,必达於气,便与这屈伸往来者相感通。如卜筮之类,皆是心自有此物,只说你心上事,才动必应也。〔恪〕
问:"鬼神便只是此气否"曰:"又是这气里面神灵相似。"〔焘〕
问:"先生说'鬼神自有界分',如何"曰:"如日为神,夜为鬼;生为神,死为鬼,岂不是界分"〔义刚〕
叔器问:"先生前说'日为神,夜为鬼,所以鬼夜出',如何"曰:"间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属阴。且如妖鸟皆阴类,皆是夜鸣。"义刚,淳同。
雨风露雷,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谓'有啸於梁,触於胸',此则所谓不正邪暗,或有或无,或去或来,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谓祷之而应,祈之而获,此亦所谓鬼神,同一理也。世间万事皆此理,但精粗小大之不同尔。又曰:"以功用谓之鬼神,即此便见。"〔道夫〕
鬼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释家所云,世俗所见。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此等处且莫要理会。〔扬〕
因说神怪事,曰:"人心平铺著便好,若做弄,便有鬼怪出来。"〔方〕
"理有明未尽处,如何得意诚且如鬼神事,今是有是无"因说张仲隆曾至金沙堤,见巨人迹。"此是如何"扬谓:"册子说,并人传说,皆不可信,须是亲见。扬平昔见册子上并人说得满头满耳,只是都不曾自见。"先生曰:"只是公不曾见。毕竟其理如何南轩亦只是硬不信,有时戏说一二。如禹鼎铸魑魅魍魉之属,便是有这物。深山大泽,是彼所居处,人往占之,岂不为祟!邵先生语程先生:'世间有一般不有不无底人马。'程难之,谓:'鞍辔之类何处得'如邵意,则是亦以为有之。邵又言:'蜥蜴造雹。'程言:'雹有大者,彼岂能为之'豫章曾有一刘道人,尝居一山顶结菴。一日,众蜥蜴入来,如手臂大,不怕人,人以手抚之。尽吃菴中水,少顷菴外皆堆成雹。明日,山下果有雹。此则是册子上所载。有一妻伯刘丈,致中兄。其人甚朴实,不能妄语,云:'尝过一岭,稍晚了,急行。忽闻溪边林中响甚,往看之,乃无,止蜥蜴在林中,各把一物如水晶。看了,去未数里,下雹。'此理又不知如何。造化若用此物为雹,则造化亦小矣。又南剑邓德喻尝为一人言:'尝至馀杭大涤山中,常有龙骨,人往来取之。未入山洞,见一阵青烟出。少顷,一阵火出。少顷,一龙出,一鬼随后。'大段尽人事,见得破,方是。不然,不信。中有一点疑在,终不得。又如前生后生,死复为人之说,亦须要见得破。"又云:"南轩拆庙,次第亦未到此。须是使民知信,末梢无疑,始得。不然,民倚神为主,拆了转使民信向怨望。旧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后被一无状宗子断其首,民聚哭之,颈上泥木出舍利。泥木岂有此物!只是人心所致。"先生谓一僧云。问:"龙行雨如何"曰:"不是龙口中吐出。只是龙行时,便有雨随之。刘禹锡亦尝言,有人在一高山上,见山下雷神龙鬼之类行雨。此等之类无限,实要见得破。"问:"'敬鬼神而远之',则亦是言有,但当敬而远之,自尽其道,便不相关。"曰:"圣人便说只是如此。尝以此理问李先生,曰:'此处不须理会。'"先生因曰:"蜥蜴为雹,亦有如此者,非是雹必要此物为之也。"〔扬〕
因论薛士龙家见鬼,曰:"世之信鬼神者,皆谓实有在天地间;其不信者,断然以为无鬼。然却又有真个见者。郑景望遂以薛氏所见为实理,不知此特虹霓之类耳。"必大因问:"虹霓只是气,还有形质"曰:"既能啜水,亦必有肠肚。只才散,便无了。如雷部神物,亦此类。"〔必大〕
因说鬼怪,曰:"'木之精夔魍魉。'夔只一脚。魍魉,古有此语,若果有,必是此物。"〔淳〕
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泳〕以下并在人鬼神,兼论精神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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