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凤九连着去了太晨宫四日,才处理完了太晨宫所有的枇杷,捎带着,还帮燕池悟种了茶苗,晒了藏经阁里的旧书。这四天忙完,她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庆云殿自己的那张床上一动不动。阿离大病初愈,终于不用喝粥了,本想央求凤九给他做点好吃的,可是看到累瘫的凤九,也是于心不忍,便体贴地站在床边替她扇扇子。
“表姐,你当真是在太晨宫做苦力累成这样的?”阿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东华帝君当年如何宠爱他表姐,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你看我这样,像是有闲心诓骗你吗?”凤九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怎么想,东华哥哥也不会如此对你啊。当年在太晨宫。。。”阿离的回忆还没开始,便被凤九打断了。凤九一下子坐起身,紧张地问:“团子,我问你,这些年你可在东华面前提起过我?”
阿离张大嘴呆了一下,似是在回想什么。直到凤九又追问了一句:“到底有没有提到我?”阿离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这五百年来我也极少见东华哥哥的。”
凤九听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团子,你要改口了,不能再叫东华哥哥了。你也知道,我和他。。。。。。你再这么叫,有些不合规矩。”
“好。”阿离乖巧地点点头。
“等我休息一下,就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后日我就要离开天宫会青丘了,你想吃我做的饭恐怕就没这么方便了。”凤九拍拍阿离的脑袋说道。
“你不要多玩儿几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阿离一听说表姐要走,心里一阵不舍,可怜巴巴地看着凤九,惹得人一阵心软。
“我在天宫待的时间不短了,青丘的公文怕是已经堆成小山了。我先回青丘处理一下公事,若是得了空,再来天宫找你玩儿。”凤九自是知道这位小表弟粘她,就像当年她粘着自己的姑姑白浅一样。
“你刚进门时不是同我讲东华帝君答应与那魔君打架了嘛,你不看完这个热闹再走?”阿离还想再努力挽留一下凤九。
东华答应与燕池悟决斗,还是前日发生的事情。那日凤九终于熬完了那满满的几筐枇杷,带着一身枇杷酱的清甜味去后院找燕池悟。彼时日头正毒,而燕池悟正勤勤恳恳地在栽种茶苗。凤九看了看堆在园子一角的那几十株茶苗,知道燕池悟这差事且要做一阵子了。瞧着前几日还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现如今汗流浃背地在松土,凤九心一软便帮着一起干了起来。刚插了两株茶苗,凤九便有些口渴想去寻点水喝,可谁知一抬头却看见燕池悟额头和脸颊都脏兮兮的,想来估计是用沾了泥土的手去擦汗留下的。凤九忍住笑,掏出一块手帕,走到燕池悟面前替他擦了擦汗,顺便将脸上的污渍抹去。燕池悟有些感动地说:“小九,如今像你这般仗义的女子真是少见。等我回了魔族,一定。。。”承诺还没说出口,燕池悟却突然语气一变,朝凤九的身后喊道:“冰块脸!你是来找老子的吗?你是不是想通了,同意和老子决斗了!”
“你就这么不怕死?”东华的目光似是停留在燕池悟的脸上,声音冷冰冰的,透着几分寒意。
“你少废话!谁死还不一定呢!你倒是给句痛快话,这架到底打不打!”燕池悟倒是丝毫不畏惧东华,凤九却一时没缓过神来,刚才替燕池悟擦汗的手都忘记收回来。
“那就打吧。”东华还盯着燕池悟,此时的语气中已透着些许杀意。
“好!三日之后,符禹之巅!”燕池悟有些兴奋地说道。着多年来的夙愿,终于是要圆了。
“他们又不是约在天宫打架,再说了,帝君可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就算如今修为不胜从前,也不至于连个小小的魔君都打不过啊,这个热闹没什么悬念,不看也罢。”凤九从前日的回忆中醒过神来,故作镇定地说道。
阿离看凤九去意已决,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忙着想等下让凤九做什么好吃的给他。他知道自家表姐与东华哥哥分开了,也知道如今凤九怕上这九重天来。此次一别,以后怕是要换他去青丘找凤九了。
凤九在团子的庆云殿休息了两日,给团子做了几顿可口的饭菜,便向白浅和夜华辞了行,准备回青丘去。猛然想起今日是燕池悟同东华决斗的日子,心里又有些放不下。虽说论修为法力燕池悟定不会是东华的对手,可他毕竟是魔族的人,保不齐会用什么阴损的招数暗算东华。想到此处,凤九不由地改变了路线,先去符禹山看一眼战况。万一东华吃了亏,她也可以帮上忙。
符禹山位于南荒与东南荒的交汇处,南荒是魔族的地界,而东南荒则归青丘管辖。山形巍峨雄壮,终日有迷雾漫山,气候阴冷,在魔神两族间也算是有些名气的,燕池悟选在此处与东华决斗,倒也不意外。
凤九急匆匆地腾云赶到符禹山,却未见任何打斗的气息。她颓然地四下望着,思忖着自己是不是来晚了,俩人已经速战速决打完了。就是不知结果如何,若是燕池悟被东华打死了,那么一个俊秀少年,委实可惜了些。若是东华受了伤。。。。。。凤九还未来得及细想,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小九!”转身一看,燕池悟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朝自己走来。
“小九,你怎么来了?是来看老子怎么打败那个冰块脸的吗?你放心,等下老子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定将你这几日在太晨宫受累这个仇一起报了。”燕池悟连比带划兴奋地说着。
“怎么,你们这是还没开打吗?”凤九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没来晚,赶得上这场热闹。
“那个冰块脸!到现在都没有来!老子已经等了他两个时辰了,你说,他是不是临时害怕不敢来了?”燕池悟有些担忧地问道。
凤九实在不觉得东华会临阵脱逃,睡过了的可能性都比这个大,又不好直接打击燕池悟,只得点头说道:“有可能,他见你此次斗志如此昂扬,临时变了主意也是有可能的。”
“他要是敢放老子鸽子,老子今日定要打上九重天!哎,对了,你吃不吃瓜子?我这里还有核桃。”燕池悟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东华提着苍何徐徐而来时,凤九与燕池悟已经蹲在符禹山头磕了半个时辰的瓜子砸了半个时辰的核桃。他皱眉看着正在拿石头砸核桃的凤九,不解地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我。。。。。。”凤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担心他,只得拿燕池悟做幌子:“我来看看小燕。”
东华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似是还想对凤九说些什么,却被燕池悟打断了:“冰块脸!你怎么现在才来!知不知道老子等了你几个时辰了!”
“你只说今日约在符禹山决斗,并未说何时。”东华理了理衣袖,悠悠地说道。
“我竟没有说具体时辰吗?即便这样,打架这事向来赶早不赶晚,你好歹也是天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磨磨蹭蹭的莫不是怕了我?老子且不跟你多说废话,你赶紧亮出兵器和老子痛痛快快地打这一架!小九,你闪远些,小心等下溅你一身血!”燕池悟此时已站起身,将没嗑完的瓜子仍在地上,唤出一柄长剑握在手中,威风凛凛,倒是有几分要一决高下的气焰。
东华一直在低头理衣袖,根本没把燕池悟慷慨激昂的这番话放在心上,直到听见燕池悟叫的那声“小九”,才抬起头看了看凤九。见凤九扯了扯燕池悟的袖子,不知是想阻止他说下去还是有事要叮嘱他,东华嘴角一扯,露出讥讽的笑意,说道:“魔君打架倒是好兴致,还带助阵的。”说罢,便亮出了苍何。
“老子要你管!”燕池悟一个飞身,手中的剑已经朝东华刺去。一时间寒风阵阵,符禹山弥漫着杀气。
东华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从容不迫地将苍何横在胸前挡过了这一剑,随后将苍何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度,扫起一地的落叶,落叶纷纷飞起,一时间竟化作无数柄短刀,一起飞向燕池悟。
凤九看得有些痴了,她自小生在和平年代,经历的最大的那场战事就是六百多年前若水河畔擎苍破东皇钟那次。只是那次东华法力尽失,只能结个结界勉强护着她,并不能降服擎苍。这是她第一次看东华一本正经地打架,既兴奋又过瘾。
“你快躲开!”东华的一声呵斥打断了凤九神游的思绪,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离燕池悟太近了些,很有可能被误伤,于是立即腾了朵云彩远离打得正起劲的两人。
刚才还云雾缭绕鸟飞虫鸣的符禹山此时已是电闪雷鸣,东华与燕池悟两人上天入地打得正欢。凤九在旁瞧着,若是东华真如司命所说,修为已全部恢复,那他定是手下留情,没有一心致燕池悟于死地。而燕池悟虽长得一副弱不惊风的清秀少年模样,动起手来倒有了些魔君的风范,招招狠毒激进,只可惜他实在是挑错了对手。不消半个时辰,虽燕池悟已拼尽了全力,可还是渐露颓败之象。
“冰块脸!你别以为老子真是打不过你!要不是连着几日在你太晨宫做苦力白费了那么多力气,我才不至于让你有机可乘!”燕池悟眼看自己已没有胜算,嘴却还强撑着不肯认这个输。
“看在你们魔族始祖的面子上,饶你一条命。”东华收了苍何,双手背在身后,悠然地站在半空中。
“今日不算!我是之前被你诓骗耗尽了体力,今日的决斗不能算公平。咱们另择个日子,重新打一次。”燕池悟将剑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剑柄,一只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当本帝君那么闲?”东华此刻似乎是忘了自己是九重天上最闲散自在的神仙。
“哼,老子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燕池悟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老子在三百年前,闯了七层地宫偷了这锁魂玉。本想着若这次你还不答应和老子决斗,老子便用这个威胁你。现如今用它,倒也不算晚。你说,要不要再和我重新打一次?”
碧萦锁魂玉,锁的是集世间所有晦暗于一世界的十恶莲花境,里面全是戾气深重又不愿被渡化的恶妖厉鬼重魔。东华一直将这锁魂玉封在七层地宫,燕池悟说他是三百年前偷来的,那时东华法力尚未恢复,仍在闭关,自是无法察觉。这锁魂玉若一直安静地放在那儿,倒也无甚大事。但是一旦被鬼迷心窍者夺来利用,将十恶莲花境打开,怕是也要引起四海八荒新一轮的恐慌。
“看来你真是活到了头,锁魂玉也敢偷。”东华冷笑一声,重新将苍何握在手中,这次的架势,是要将燕池悟碎尸万段。
“老子本就是魔族中人,自然不怕什么十恶莲花境。”燕池悟感觉到了东华身上的腾腾杀气,暗自掂量一下怕是自己凶多吉少,但是嘴上还在硬撑。
“最好,你也不要怕死。”苍何直指燕池悟眉心,东华这次的招式如急风骤雨,凤九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燕池悟一个飞身,倒是堪堪躲过了这一招。这一次,东华招招凌厉,几招下来燕池悟已经撑不住了。其实他也知道锁魂玉有多重要,否则也不会冒险偷来用它来威胁东华。此场决斗他必输无疑,但是他也不想让东华太得意。他想要夺回这锁魂玉,他偏偏不给。燕池悟趁着躲闪的空档,想施法将这锁魂玉送去给凤九,由她帮自己保管。可是谁曾想到,燕池悟一溜手,竟将锁魂玉打开了。
“这。。。。。。老子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这块破石头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开!”燕池悟看着锁魂玉从自己的手中飞出,落到地上银光乍现,随后从锁魂玉中蔓延出姜**的烟雾,还伴着几声凄厉的叫声,但是听不出来是人是鬼。
凤九也呆住了,这十恶莲花境有多厉害,她也曾听折颜提起过。万幸的是燕池悟是当着东华帝君的面将这锁魂玉打开的,世间若说谁有本事能将十恶莲花境控制住,那身为远古尊神的东华帝君应该能算一个。不过凤九至今都没有完全相信折颜说的话,若是东华的法力没有完全恢复,那此次怕是要吃些苦了。凤九正想着,却见东华皱了皱眉,再也无心与燕池悟纠缠,提着苍何,毫不迟疑地踏进了十恶莲花境。
凤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自己原本就没有温度的身体又冷了几分,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此时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去护着东华,不能让他出事。慌忙之间,凤九现了原身,化作一只九尾红狐,一跃也进了十恶莲花境。将燕池悟那声扯着嗓子喊的“小九”,甩在了身后。
凤九刚入莲花境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闭上眼,使劲甩了甩头,再慢慢睁开眼,才勉强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然而在睁眼的那一刹那,她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无数妖魔之形流窜四周,叫声凄惨阴森,让人毛骨悚然。然而东华正在专心念咒,慢慢化出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越来越大,将东华和凤九罩在其中,把那万千妖影越推越远。
“你怎么进来了?”等到结界彻底牢固,东华便停止施法,转头问着离自己不远处那只呆立着的小狐狸。
凤九刚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此时是原身。一时间,她竟冒出了一丝侥幸心理,或许东华没有认出她来,那么她便可以以一只小狐狸的身份,肆意地陪在他身边,就如当年报恩时在太晨宫一般。
可是还没等凤九再多想,东华便又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还不变回来吗?这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你青丘女君是这世间唯一一只九尾红狐。”
凤九一听,知道刚才的想法泡汤了,一时间有些失望。她丧气地甩了甩尾巴,那八条尾巴自然灵动,而重新被折颜接上的那条却不争气地耷拉在地上,依旧动不起来。东华仔细地看了一眼凤九的尾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凤九知道再装傻也不行了,便幻回了人形,回答东华刚才的问题:“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因为是撒了谎,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东华。
“哦?”东华挑了一下眉,问道:“你可知你这一个不小心,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危险?”
“这十恶莲花境当真那么险恶吗?那你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凤九紧张地问东华。
东华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第一次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若凤九真的是不小心掉进来,此时最关心的应该是个人的安危和怎么出去。可是刚刚自己吓唬她一下,她却丝毫没在意,反而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许是凤九刚才的语气太过紧张,东华也有些动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了句能宽慰凤九的话:“区区一个十恶莲花境,还困不住本帝君。”
凤九此时才松了口气,听东华的语气,出这莲花境应该不成问题。如此看来,折颜和司命说他的法力已完全恢复,确实是事实。想到东华的法力依旧,这十恶莲花境也困不住他,凤九心情忽然轻松起来。其实,这是五百年来她第一次有机会和东华单独相处。虽然嘴上说着往事如烟不可再提,可是她心里却是十分想念他。
东华看着凤九的表情从紧张变为了轻松,心中的不解又加深了几分。今日的凤九穿了一袭藕粉色的裙子,不同于素色的清冷,红色的明艳,自有一股俏丽动人的感觉。都说白家儿女性格直爽热烈,可是东华每一次见凤九却都觉得她眉眼间带着一丝忧虑,说话有时也是欲言又止。他隐约感觉到凤九有些排斥和他相处,却也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若是要被困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可害怕?”东华故意试探凤九。
谁知凤九的双眸闪了几丝期待的光芒,她努力压了压心中冒出来的喜悦,强装镇定地回答:“凤九知道十恶莲花境一旦进来就没那么容易出去。帝君既然有信心能破它,凤九定在旁全力协助。”
东华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寻了块干净的空地,席地而坐。凤九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轻生叫了一句:“帝君。”
东华一挥手,将苍何剑立在离他两丈远的身后,才开口告诉凤九:“这里头关着成千上万的妖魔,我们若此时破境出去,他们必定也会跟着我们出去,流窜世间。”
“那怎么办?我听说这十恶莲花境里的妖魔各个戾气极重,很难渡化。”凤九担忧地问。
“能渡化的先渡化,不能渡化的就一剑杀了。”东华轻描淡写地说着。若是按他以往的脾气,才不会费力渡化他们,直接一剑杀了了事。只是思虑到全部杀光以后,这些妖魔的怨念太重,若是莲花境关不住溢了出去,流往这四海八荒终究也是祸事。
“我知道了,”凤九看了看结界外面四处流窜的恶妖厉鬼,“那我能帮帝君做些什么?”
东华并不觉得以凤九的修为能在渡化妖魔上帮到他,但是看着她一直自告奋勇要帮忙的样子却也有些新奇。这几十万年来自荐枕席的女子他见了太多,尤其是那个民风奔放的魔族,要不他当初也不会不顾少绾的一再挽留弃了魔族改择神族。不过担心他的安危,主动请缨帮他的女子,凤九倒是第一个。
“你去找些吃的吧。”东华难得发了善心,没有拂了凤九的好意。
“什么?”凤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论是渡化他们还是灭掉他们都需要体力,你去找些吃的来吧。”东华说完就闭上了眼,开始专心打坐。
“哦。”凤九乖巧地点了点头,却不免有一点点失落。看来东华是看不上她这薄弱的仙法,只得打发她去找吃的。可是转念一想,幸亏自己进来了,否则东华一个人在这里净化妖魔多孤单啊,还要饿肚子。又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认真地把周边树林草丛都寻了个遍,希望能找到些食物果腹。
这莲花境里因为厉鬼妖魔横行才显得格外阴森凄凉,如今这些都被东华挡在了结界外面,结界里的世界倒也显得正常许多。虽谈不上山清水秀,好歹也是枝繁叶茂群草丛生。只不过凤九仔细寻了近两个时辰,除了地瓜,没看见其他任何可吃的东西。眼瞧着天色已暗,凤九不敢再多逗留,最后只得抱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地瓜回去找东华。
此时东华正专心渡化妖魔,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菩提树,树枝粗壮,盘根错节,长出一丛丛菩提往生花。一阵风呼啸而过,花瓣纷纷飘落,还未落地,便化作无数金色的小点。这些闪着金光的小圆点又重新飞回半空,组成了一座佛轮,投射出万丈金光,照亮了原本已经入夜的整个莲花境,穿过结界,直指结界的外面那些猖狂肆虐的妖魔。那些原本扑在结界上面目狰狞的妖魔,收到金光普照,一时间停住了所有动作,随后匍匐在地,虔心接受渡化。而再远处些的妖物,有一些逃窜,有一些则也跪在原地,低头皈依。
凤九看得有些呆了,连怀里的地瓜掉了两个都未曾发觉。如此花俏且气势浩大的术法,她还是第一次见。东华身为昔日的天地共主,骁勇善战,法术精湛,这些她在史书典籍里都有读过。亲眼见到他有多厉害,凤九仔细想想,这可能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锁妖塔里,他周身散着红光来救她,未施任何法术,仅凭一把苍何就斩杀了那阵塔妖。往后的日子,尤其是东华从凡间归来失了九成的法力,她便极少有机会见他施法布阵。如今看着专心念咒的东华,凤九觉得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他原本就是这世间无人能敌的大英雄,是她一直敬仰爱慕的远古尊神,是可以守住四海八荒千万年太平的东华帝君。然而当年东华为了她,失了仙法修为,日日受尽削骨剜心之痛,被折磨得憔悴虚弱,险些就身归混沌。凤九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离开他,没有再继续拖累他。如今看他依旧修为高深,能战能打,凤九觉得以往的痛苦和泪水都值得了。
“你去了那么久,就只找到这些?”此时,佛光已灭,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莲花境的天又重新暗了下去。东华站起身走向凤九,皱着眉看了看她怀里抱的东西。
凤九从思绪中缓过神来,也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地瓜,无奈地说:“我找了一大圈,确实除了地瓜也找不到其他东西可以吃了。要不帝君你凑合一下吧?地瓜烤一烤也很好吃。”
瞧着凤九一脸的真诚,东华也没再多说什么,回到原地,继续打坐修炼去了。这渡化妖魔确实是个体力活,耗损了他不少修为,需要几日的时间让他养精蓄锐,恢复一下,才能再战,除去结界外面那些顽固不化依旧到处蹦跶的妖魔头头。
凤九捡了些枯树枝,搭了一个小火堆,一边取暖一边烤地瓜。凤九盯着明亮的火苗,想起之前有一次陪东华在芬陀利池旁钓鱼,她就在旁边搭了一个小火堆烤鱼。东华那时还打趣她,说她估计是第一个敢在九重天光天化日之下烤鱼的人。不过那时她仗着有东华撑腰,自然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后来香气飘得远,还把连宋引了来,一连吃了两条。当他准备伸手拿第三条时,东华问他既然这么喜欢吃鱼,要不要去凡间历个劫,他可以保连宋投生在一个渔民家中,一辈子不愁吃鱼。连宋这才作罢,意犹未尽地擦擦嘴溜了。想到当时东华不舍得让连宋吃鱼时的表情,凤九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声传到了东华的耳中,他睁开眼,看着火堆旁独自笑出声来的凤九,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上次凤九醉酒时东华就注意到,她的身上没有常人的温度,脸色也苍白。此时火光映着,她的脸上倒是有了几分血色,瞧着倒是比平日气色更好些,只不过额间的那朵凤尾花,倒是不如白日看时那么明显了。东华实在想不起在去青丘迎亲之前还曾见过凤九,可是她额间那朵凤尾花却如此熟悉,每次见到,都如同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一直看下去。仿佛一直看下去,他便知道究竟是何时见过她。
烤地瓜的香味已经飘散过来,东华起身走到火堆旁。凤九却依旧在沉思,未曾注意到他,直到东华轻咳了一声,凤九才转过身仰着头看着东华问道:“帝君,你饿了吧?地瓜已经烤好了。”
东华坐下来,接过凤九递过来的地瓜,将它一掰为二,看着地瓜徐徐冒出的热气,并没有着急吃,而是一点点把皮扒掉。一边扒皮,一边看似无意地问凤九:“我见你时常走神,说话有时也支支吾吾。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凤九一惊,手里刚准备掰开的地瓜掉到了地上。她有些惊恐地看着东华,没有出声。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东华想起她了?随后赶紧自己安慰自己,不可能,折颜说过的,喝了忘情水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再记起。
东华帝君再次回到席间,众位神仙又是已经再度酒过三巡,成玉早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好在连宋早有预料,一早便嘱咐过凤九,要她为成玉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因此,此时的酒席之上,凤九和成玉依然缺席,白浅向来爱喝酒,对折颜的桃花酿更是情有独钟,虽有些醉意,但好在灵台还算清明,而少绾则虽然沉睡了许久,但酒量丝毫不减,众人之中,酒量几乎不分上下,因此这一场酒宴更是浩浩荡荡缠缠绵绵一直到夜半三更。
青丘不同于九重天,九重天上没有白昼与黑夜,但青丘确实昼夜分明。在众位神仙手中酒杯频繁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中,大榕树下的光也逐渐暗淡朦胧起来,细细一看,原来青丘到了傍晚时分,湖尽头的天空蔓延着橘红色的光芒,一层层红彤彤的云朵交织层叠,灵鸟不时掠过湖面,那傍晚的日光烟霞倒映在湖面上,水天一色,湖边还有一只船桨,那便是凤九平时悠闲时光的云榻。
东华帝君看着湖边的景象,一时间也出了神,身为洪荒尊神时时刻刻被要求着以四海八荒的安危为己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景象了,若不是白浅大婚,自己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到这青丘走上一遭,若真是那样,自己又何时才能与小白相见呢。按照小白一贯要强的性格,若自己再没有遇到她,恐怕再过些时日,就不知被哪座仙山的什么神君给娶回家了,毕竟小白如此的漂亮能干。
想到这里,东华帝君收回眼神,回头看了看竹楼,再又将早前就吩咐迷谷准备的醒酒汤盛了一碗,而后起身端着醒酒汤去了凤九的卧房。
白止帝君看着东华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舒了一口气,折颜瞧着也是会心一笑。从前凤九的爹白奕上神在东华帝君初次向青丘提亲之时便托折颜问过,其实也是担心东华帝君心系天下,是否能够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女儿,如今看到东华帝君这个几十万年顽石对凤九倒是破天荒的柔情耐心又无微不至,白家人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
白止帝君瞧着天光渐暗,挥手施法撤去了法术幻化的大榕树,瞬间,酒席上端的天空露出了墨蓝,月牙弯弯的挂在天上,旁边还有几颗星星,待天色再暗一些,星星会更多。
凤九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时辰,一睁眼房间里已是有些发黑,大概是还在梦中,睡意未消,凤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害怕,立刻惊坐起身,想要出门,竟然忘了自己是神仙,可以用法术照明。就在凤九双脚刚要落地之时,突然见屋内灯火大亮,凤九猛地一抬头就看见了东华帝君正端着碗温柔的朝着她走来。
看见东华,凤九原本有些惊慌的心情顿时安稳下来,紧张的身体瞬间放松,然后将原本要穿鞋的双脚又缩回到了床榻之上,双手抱着膝盖,头歪在膝盖之上,一双眼睛呆呆萌萌的看着朝她走来的东华。
东华帝君方才看了看天色,想着凤九也应该醒了,便端了醒酒汤来,果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细细嗦嗦的声音,东华帝君加快脚步推门进去正好看见凤九一脸慌张的准备下床穿鞋,因怕突然出声吓着凤九,东华便先点亮了屋里的灯,屋内瞬间明亮起来,而凤九原本一张慌张的脸也随着屋内的光亮变得平静的许多。
东华帝君走到凤九身边,瞧着她依然有点迷糊的脸,笑着用手摸着凤九的脸,温柔道:“难受吗?”
凤九的头依然伏在膝盖上,摇了摇头,道:“不难受,就是刚才看见黑漆漆的,有些害怕。”
东华看着凤九继续温柔的说道:“我来了,不怕。”
说完,抬了抬端着醒酒汤的碗,看着凤九,凤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直起身子,接过东华手中的碗,咕噜咕噜将碗中的醒酒汤喝得一干二净。
东华帝君满意的看着空空的碗,接过来,略施法术,那碗就到了另一边的桌子上。东华帝君伸开双手朝向凤九,凤九便很自然的扑进东华的怀里,东华帝君抱着凤九道:“要不要再睡会?”
凤九在东华帝君怀中摇摇头,道:“什么时辰了呀。”
“已经是晚上了。月亮都出来了。”东华帝君一边用下巴蹭着凤九的脑袋,一边说道。
“晚上了?那今晚可以看星星了。”凤九柔柔的说着。
“小白,你不是说要带我看青丘的星星吗。”
“嗯,我带你看看我们青丘的星星,美丽极了。”凤九说着,起身更衣穿鞋,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拉着东华的手出了小竹楼。
夜幕降临,青丘的天已是深墨色,月亮虽是一弯月牙,但光辉也却依然夺目,漆黑的天空上布满了繁星,很多萤火虫在青丘废物飞舞着,原本需要点灯的酒席也因这些萤火虫的到来更添一重浪漫,少绾倚在墨渊肩膀,白浅则是在一旁的玉兰树上歪躺着,夜华则是靠着树干坐着,两人时不时的说些什么;鸱吻和白真在讨论着什么,画鷁趴在桌上睡着了,白止帝君和白奕上神则是同折颜在说着上古的那些事情,重霖司命将两位小殿下安排妥当之后,便带着太晨宫的宫娥回到了九重天上。连宋独自坐在一边,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在对着已经睡着的画鷁不停的说着什么。
凤九见状,抿嘴笑了起来,她不禁想起东华曾在自己还是小宫女的时候说的那句:夜萤误入星河处,谁言知名且知非。
凤九回头看了看,拉着东华帝君的手走到湖边的那一只船桨边,低下身子准备解开绳索,东华帝君则是一把抓住凤九,将她往后拉了拉,自己则是亲手去解开那船缆,然后走上去,再回过身伸出双手扶凤九上船。
两人上船后,东华帝君正欲施法,想了想,又停下了,反而划着船桨朝着湖中心的而去。
湖的中心有许多的荷叶,看着天空满幕星河,身旁更有阵阵荷花清香扑鼻,东华凤九二人便在此处停下,两人调整了一下姿势,一齐躺下,面朝着满天繁星,身下则是被星河倒映的湖水,若是梦中,几乎无法分辨哪个是水哪里是天。正应了那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东华帝君看着这夜色,手也轻柔的抓着凤九的手,道:“小白,以后我们要经常在青丘看星星。”
凤九听见帝君的话,转头看着帝君的侧脸说道:“青丘的夜色很美吧。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凤九说着,回过头看着漫天星星笑了起来。
东华帝君却道:“青丘夜色很美,可若没有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东华帝君这一句说完,反倒叫两人一时间思绪飘忽起来,从十恶莲华境再到灵狐、姬蘅、梵音谷、阿兰若之梦、碧海苍灵、滚滚出生···而后又是星光结界、凌虚、鸿蒙之气等等这些事情一齐涌上心头,凤九一时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一时间从何说起,东华帝君感受到了凤九的情绪起伏,紧紧握着凤九的手,转过头,看着凤九,一脸严肃的说:“小白,我要给我们再补一场盛大的婚礼。”
凤九听了这话,惊的立刻转过头,看着东华,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凤九一时间既感动,又矛盾。方才想到前尘往事,凤九便有些伤怀,想到如今能够长厢厮守都是因为平淡,如果再惊天动地的大婚,万一···万一又出现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凤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够承受再一次的婚礼意外,此时的凤九矛盾极了。
可见着东华帝君一脸认真的模样,凤九又不忍心拒绝,思量半天,凤九缓缓开口道:“其实我觉得,不用大婚也无妨,这样就已经很好啦。”
东华帝君似乎没想到凤九会如此说,按理讲,凤九应该听了很高兴才对呀,可是这个反应,着实让东华帝君有些猝不及防。
东华看着有些不安的凤九,伸手摸着凤九的脸,轻轻的安抚道:“无妨,你只管安心,这一次我绝不假人之手,我一定亲自料理。”
凤九看着东华帝君,心中也是期盼万分,可是越是期盼,就越是害怕,凤九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慢慢拱进东华的怀抱,在万千思绪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船悠悠,星光满满,荷花清幽,夜萤飞舞,众位神仙都不知道,不久青丘将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场面。
章尾山光泽浓郁,墨渊这位上古尊神很少喃喃自语,如今更是恨不得日日守在章尾山。过了半晌,墨渊才转身回到昆仑墟。
九重天上有人也在心心念念着少绾,希望她能早点醒来。凤九偶尔的梦中总梦见章尾山的梧桐树不断的枝繁叶茂着。东华帝君有多期待凤九不知道,但凤九很期待。凤九学上古史就对洪荒时期的战事尊神们充满了好奇,除了对她喜欢的东华帝君着迷关注以外,更多的则是这位魔族始祖少绾。史书上说这位女始祖一身红衣美艳无比,战斗力更是惊人,凤九自小就爱调皮捣蛋,常与人打架,因此对少绾充满了敬佩。后来那日在章尾山行之后听东华讲述了少绾和墨渊以及东华折颜等尊神的故事更是期待,更不得少绾明日醒了就要跟她粘在一起似的。因为表现的太过明显,东华当时还微微有些吃醋,道:“怎么自我跟你在一起久没见到你如此期待我的神情呢?”。这句话可把凤九乐的不轻,谁能想到,堂堂天地共主东华帝君吃男人的醋也就罢了,如今竟连自己的好友,一个女人的醋也吃!
自凤九提出去青丘住两天开始,东华帝君就计划着去青丘的时间和什么时候送滚滚去昆仑墟,凤九听说夜华天君也有意让阿离去昆仑墟,便提议与夜华夫妻二人同去,顺便再去看看章尾山。东华思量一番觉得甚好。自从血莲开始炼制以来东华帝君每日只在三处长待,凤九在太晨宫时便是在凤九身边黏着,凤九不在时就是炼丹房和闭关房,过不了多久,血莲就要练成了。练成后东华帝君又要闭关长达数月之久,到时候恐怕不能时常陪着他的小白,因此凤九提议与夜华夫妻同去昆仑墟东华也欣然答应。
又过了几日的清晨,夜华白浅两人出现在太晨宫中,夜华天君依然黑袍加身,白浅则同往日一般,一身白裙头上戴着凤九打造的白玉冠,两人手牵着手恩爱的站在芬陀利池边上,仔细瞧,你还可以在二人缝隙之间看到一个碧绿色的小团子。
滚滚一早便醒了,一直跟着重霖跑东跑西,这不,刚刚随重霖从凤尾花海处奔跑而来的滚滚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碧绿色的团子,阿离团子也一样看见了今天穿的像一个金**小圆球的滚滚,两人立刻向对方跑去,不约而同地说:“昆仑墟吗?”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一脸错愕同时又瞬间恢复沮丧的小表情。
白浅夜华看着这二人也是哭笑不得,正当此时只听见不远处一声:“姑姑姑父,一同用早膳吧。”
四人随声望去,凤九一身白裙镶着紫边,宽大的领口微微露出锁骨,两个束起的发髻,插着一只有流苏的发簪站在偏殿门口迎着微暖的日光笑眯眯的看着白浅和夜华。
阿离见到凤九连忙跑过去抱着凤九的腰,道:“凤九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美啊。”凤九笑眯眯的看着阿离,听完这话又笑着看向白浅,姑侄俩对视一眼,看向了阿离,阿离还没来得及接着说后面的话就被身后的滚滚搂着腰拖开,一边拖着阿离一边说:“我父君说了,娘亲只有父君能抱。”
被拖开的阿离一脸恹恹的说:“我父君也是这样。”
凤九白浅看着这个小人儿乐不可支,旁边的夜华倒是非常淡定的样子,拉着白浅的手道:“浅浅,你不是想着要吃凤九做的早点嘛”。一边说一边拉着白浅往偏殿走。
东华帝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凤九身后,一脸赞赏的看着滚滚,似乎在表扬刚才滚滚的一席话。
六个人一同吃了早膳,而阿离也称东华帝君和夜华不注意的时候向凤九撒娇道:“凤九姐姐,你可不可以让帝君给我父君谁说,别让我这么小就去昆仑墟可以吗。我还在长身体,万一长不高怎么办啊。”
凤九微微一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饭毕。四位神仙一同出现在南天门,外加两个小团子。
守卫连忙行礼后不时偷看一眼东华帝君和凤九,白浅看着他们如此反应,也随之望去,这才发现帝君老人家今日竟也是一袭白衣外加镶紫边的袍子,与凤九的衣服相呼应着。不得不说这二位是真的把恩爱秀到四海八荒。
此时,四人拉着两个小团子正往昆仑墟的方向飞去,凤九白浅站中间,二人身旁则分别是帝君和天君,帝君天君则一人拉着一个小团子滚滚和阿离,二人的另一只手又分别的牵着自己的帝后和天后。远远望去,真是幸福无边的样子。
昆仑墟,墨渊正教授众弟子术法,忽觉仙气大震,众弟子借错愕不已。这么多年来,昆仑墟向来安静,只有偶尔白浅会回来瞧一瞧,可白浅一人是不会让这昆仑墟有如此仙气磅礴的感觉。莫非···
众弟子正疑惑着,只见远处有三位身着白衣和一位身着黑袍的神仙带着两个小仙童向他们走来。
墨渊见状,一脸淡然的吩咐弟子沏茶,余光看到四个人进来,道:“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
“小十七拜见师父。”白浅率先行了大礼。
“小十七不必多礼,你如今已是天后,又是师父胞弟的妻子,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行如此大礼。”
墨渊还是很心疼他的小徒弟的。
只见白浅微微一笑,站在一旁,一手拉一个小仙童道:“师父,小十七今日有一是请师父帮忙。”
墨渊见到这四个人一同前来料定有什么事,听闻白浅的话,冷静的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早已坐在一旁品茶的东华帝君,转头看着白浅道:“说吧。”
白浅笑着说:“师父您也知道,阿离和滚滚都已经长大了,每日在九重天上碍着他们的身份,正经神仙都不太敢教习他们,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让他二人在昆仑墟跟随师父和众师兄学习呢。”说罢,白浅调皮的眨眨眼睛。
墨渊依旧品着他的茶,缓缓才开口道:“我倒是很好奇帝君为什么将滚滚也送上昆仑墟。”说罢看向东华帝君。
东华听罢,从容淡定又冷静的说:“稍后一同去看看少绾吧。”
便再不说话。旁边的夜华和白浅愣了一下,少绾?魔族始祖?她不是在章尾山沉睡吗。
凤九一听此言,立刻高兴的跑到东华身边拽着东华的袖子道:“真的吗?一会要去看少绾始祖嘛。”东华被小白这一系列动作逗得心情看似好了很多似的,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温柔的看着凤九,站起身,拉着凤九的手道:“你又如此期待,那一会便不带你去了。”
凤九看着东华又想到之前东华吃醋的话,不禁一笑,随后立即忍住一脸笑意,正经的说道:“夫君还是带上我一起吧,不然我独自回太晨宫,这一路上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说完,抓着东华的手摇了摇,看似正经的脸却是一副撒娇的说辞,东华帝君听到“夫君”二字,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墨渊白浅夜华以及躲在门外偷偷看着大殿的昆仑墟一众弟子都不禁也跟着微微笑起来了:这上古神祇东华帝君在帝后面前还真是十丈红尘里的俗人一个啊。
凤九长大了,越来越懂得适时撒娇的必要性,比如刚才。凤九得意的想着。
墨渊听完东华的话,再一想到少绾,随即道:“小十七,就依你所言,阿离和滚滚就留在昆仑墟吧。为师一定好好教导他们。”
说罢,看着帝君道:“走吧。”
白浅夜华凤九三人看着东华与墨渊的对话,心中顿时佩服起帝君。墨渊上神之所以问,着实是好奇东华帝君为何不自己教导自己的儿子,反而千里迢迢送到昆仑墟,而东华帝君向来不理会别人的问题更不要说解释什么,只一句章尾山就搞定了墨渊上神,真可谓打蛇打七寸。
墨渊话毕,东华帝君拉着凤九的手,同墨渊一起走出大殿,白浅夜华还没搞清楚缘由,丢下两个小仙童紧跟着墨渊东华凤九一起消失不见了。
昆仑墟众弟子见上神们都走了,齐哄哄的跑进大殿围着滚滚和阿离玩闹起来。
章尾上近日来金红色的光芒每日都在增加,今天更是浓郁的仿佛要喷涌而出一般,山上呃梧桐树早已枝繁叶茂,枝干与枝干之间,叶子与叶子只见密密麻麻完全不留缝隙。
白浅感叹道:“如此茂盛的梧桐树我竟从未见过。”
墨渊在一旁不做声,定定的看着章尾山。凤九被东华握着手一步也不能离开,见到墨渊如此神情,低声向东华耳边私语道:“少绾始祖是不是今日就要苏醒啊。”凤九觉得自己的声音小,但迷糊的她却忘了,身边的几位可都是上神阶品甚至还有上古尊神,再小的声音也都能听见。
凤九此话一出,墨渊一脸期盼的看着东华,他急切的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而白浅和夜华见到墨渊如此神情也看向东华。
东华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怎么,她醒了你便要日日同她在一处吗?”东华帝君还真是不近人情,完全忽视了其他三个人殷切期盼的眼神,只顾着吃少绾的飞醋。
凤九见东华如此,心中一乐,说道:“是啊,少绾始祖醒了我就要天天同她在一起,我学上古史的时候就最喜欢她了。”凤九开怀呃说道。
东华帝君听完则是一脸饶有趣味的看着凤九,缓缓说道:“你不是应该最喜欢的是我吗?”
凤九白浅夜华就连同墨渊听完东华帝君的话也不由的笑了起来,这东华帝君在其他人面前一副冰冷的样子,在凤九跟前却着实是个无赖情状。
凤九正在思索要如何回答,只感觉到章尾山上的金红色光芒浓烈刺眼,瞬间还起了一阵风,吹的白浅和凤九都后退了几步,夜华和东华帝君见状,连忙将自己的夫人拉入怀中,剩下墨渊仅一人在这狂风中定定的看着章尾山。
此时,章尾山上突然传来一声长鸣,高亢清亮,那鸣叫声似乎要响彻整个四海八荒。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声声都似乎划破天际,三声过后折颜和白真突然出现在章尾山下,凤九看着这二人道:“老凤凰,你怎么来了?”
折颜看着眼前的一切说道:“我来迎接我的老朋友啊。”
凤九听到这话,高兴的都快要蹦了起来,却被身旁的东华一脸醋意的紧紧抱住。
此时,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章尾山,又听见了几声长鸣后,突然,章尾山山顶金红色光芒万丈,如同火焰一般,烧红了整个青丘的天空,就在此时,一直通体火红的凤凰从山间飞起,在天空中盘桓了几圈后,化作一道浓烈的金红色光芒出现在东华与凤九跟前,凤九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个一身红裙的角色女子站在她眼前,那女子突然凑近凤九的脸,道:“你就是在我梦中一直喊我的小姑娘吧,我记得你这额间的图样,只是···”那女子说着看了看旁边的东华帝君,道:“你今日怎么没有穿红色的衣裳啊,我记得你穿红色的衣裳很好看。”
凤九看到这女子时似乎有一些些疑惑,听完这女子的话,她早已高兴的挣脱出东华的怀抱,一把抱住了这红衣女子,道:“想必你就是少绾始祖吧。我是青丘白凤九。我在梦里经常梦见这里,原来梦里出现的女子就是你啊。”凤九抱着少绾开心的无以言表。
此时,东华帝君却冷冷的硬生生的拉开抱着少绾的凤九,道:“夫人,你的表现是不是过于激动了?”站在旁边的红衣女子立刻大吃一惊,道:“夫人!她是你的夫人!你这几十万年铁树也竟然有开花的一天!”
东华知道少绾早晚会醒来,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凤九竟然如此喜欢少绾,而少绾的梦中也时常出现凤九的身影,感觉这二人似乎过于心意相通了。东华道:“我连儿子都有了,不像你,死前孤家寡人,重生后···”说着,东华看了一眼旁边的墨渊,道:“也是孤家寡人。”
少绾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出来,脱口而出:“谁死了,你才死了呢,我只是睡着了而已!”
说完,见东华不理他,顺着东华的眼神,少绾看见了那个在梦里出现了无数回熟悉的脸庞,梦中少绾有许多话想对他说,而此刻,少绾却沉默不语。
墨渊自少绾飞出章尾山便一直内心激动到不行,但表面却风平浪静的样子,此时见到活生生容颜未改的少绾站在他跟前,也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到底从何说起。
在旁边的凤九看着这一对干着急,突然,凤九转头看着白浅,白浅此刻也恰好看向了凤九,通过方才墨渊上神的表现以及东华帝君与少绾的对话,白浅肯定眼前这位红衣美人就是魔族始祖少绾,而这位少绾始祖和她的师父墨渊一定有什么故事,刚才更是通过凤九这一样,姑侄俩一对视,白浅走上前,向少绾行礼道:“昆仑墟弟子司音恭迎师娘转醒。”
此时:
墨渊心情骤然放松;
少绾心中又喜又怒;
东华凤九一副看画本子心态;
折颜白真等着少绾的一出好戏;
夜华此时还在思索这风云究竟如何变幻的。
师娘一词一出,昆仑墟大事已定!
第七章
东华回到寝殿时,果然凤九已经乖乖坐在床边烤火了。受了伤以后,凤九身上的玉寒毒也被引了出来,时常冻得浑身哆嗦。东华令寝殿里的火炉终日燃着,以便凤九取暖。折颜说的没错,若是要根治凤九的玉寒毒,需得要炙骏草。只是炙骏草极难取得不说,还一千年才长成一株。算算时日还不到,凤九只能先用折颜炼的丹药苦挨着。好在凤九并不是柔弱娇气的女子,自受伤到现在,东华未听过她喊一句疼,也未听她抱怨过一句病痛。
凤九见到东华走进来,扬起一张笑脸,说道:“折颜走了吗?这次真的多亏了他,我的伤才能好这么快。”
东华点点头,在凤九身边坐下,问道:“伤口还疼吗?”
“隐约还有些感觉,但是已经不怎么疼啦。我估摸着,再养几日,我就可以回青丘啦。”凤九乐观地说着。
东华不知为何,听到凤九说要回青丘,心中竟有一点不是滋味。仔细一想,自己竟也没有什么立场留住她,毕竟青丘才是她的家,她是东荒女君。自己与她,本就是没有什么瓜葛的。
凤九见东华一时沉默,不知是那句话得罪了他,便凑到他身旁,拿起一个刚从炉子里拨出来的地瓜,举到东华眼前,问他:“帝君,吃不吃烤地瓜?我刚烤好的,很香的。”
“你在十恶莲花境里还没吃够烤地瓜?”东华有些嫌弃地问道,但是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现在想想,待在莲花境里那段日子也没有那么痛苦。有烤地瓜吃,你还教了我一套剑法,想想我也没吃亏。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得东华帝君亲自传授呀。”凤九得意洋洋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拍着马屁。
东华轻笑了一声,嘱咐道:“我教你剑法的事情,切记千万不可外传。”
“为什么?”凤九不解地问道。
“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是我亲自传授的你剑法,却被你使成了这样,丢人。”东华掰开地瓜,咬了一口说道。
“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凤九一张笑脸垮了下来,泄气地问道。
“差不多。”东华一边吃地瓜一边点头。
“帝君,”凤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又打起了精神,“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也挺喜欢吃烤地瓜的?”
“你什么意思?”东华感觉凤九的笑容藏着什么鬼主意。
“我的意思是,我烤了好多地瓜的,帝君你多吃两个。”凤九说着,又从炉子里扒拉出来几个烤好的地瓜。
“白凤九。”东华难得连名带姓地叫了凤九一句。
“帝君,我是想说,要不等我的伤好了,你再教教我?”凤九一脸谄媚地看着东华。
“我吃好了。”东华拍拍手,起身准备离开。
“帝君!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嘛!你再考虑一下啊。”凤九不甘心地冲着东华离去的背影喊着。
东华脸上挂着笑意,脚步却并未停下来。到了凤九该喝药的时辰,他要去亲自煎药,毕竟这药里,还要入他的赤金血。
凤九这几日喝的药,几乎都是东华亲自端来给她的。只有一日,帝君一早被元始天尊请去参加一场法会,端药的事情交给了一位凤九也认得的故人。那时,凤九正靠在榻上,慵懒地翻着之前从司命处拿来的话本子,却听见大门被推开,接着是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凤九抬眼看向走进来的青衣青年,笑了笑说道:“重霖,好久不见。”
“女君,真是好久不见,想想上次相见,还是五百年前。”重霖弯身行礼,随后将放着药碗的托盘放到床榻边的矮几上。
“是啊,这五百年间,我也未曾上过九重天一次。”凤九略有些伤感地说着。
重霖看着凤九略有心事的模样,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凤九时的情形。那是五百年前,有一日,司命奉帝君的旨意,来藏经阁寻他,让他暂且把手中整理修复经文藏书的差事放一放,继续回太晨宫打理一切大小事务。重霖虽领了旨,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解,帝君向来不是个半途而废的神仙,而且太晨宫向来杂事甚少,交予司命办完全可以,实在不解帝君为何急召他回去。司命看出重霖心中的疑惑,斗胆向他透露了几句,说帝君身染剧毒,修为和法力又大损,若是此遭挨不过去,怕是有羽化或者沉睡的可能。吓得重霖马上奔回了太晨宫继续去做太晨宫的管家。
就是在那时,重霖第一次见到了凤九,传闻中可以被东华帝君另眼相看的女子。重霖觉得,另眼相看这个词简直是太客气了,帝君对这位青丘小殿下简直是宠溺爱护。他回到太晨宫找东华复命时,正巧看到两个人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凤九着了一身水粉色的裙子,灵气动人,面庞虽是纯真清秀,额间的凤尾花却十分鲜艳妖娆。就是这样一位四海八荒都为之赞叹的美人,此时正一脸痛苦地在看佛理书,而东华则在一旁剥荔枝。剥好的荔枝直接喂到凤九嘴边,凤九则很自然地张口吃进去。不知是因为荔枝吃得急还是佛理书太难懂,凤九呛住了,一直咳嗽。东华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倒了杯清茶递给她,接着,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重霖自东华上了九重天便一直服侍在东华身侧,从未见过东华如此细心地照顾过一个人,一时间惊讶地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那时,凤九虽被佛理书折磨得无比惆怅,可是掩不住眼里闪烁的光芒和每次看向东华时满足的笑意。
如今隔了五百年,重霖再见到凤九,自是比当年稳重沉静了许多,虽然是笑着与他打招呼,却可见眉眼间淡淡的忧愁。重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青丘女君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女君,这是帝君临出门前吩咐的,给您喝的药。”重霖贴心地先探了探碗壁的温度,确定不烫了,才将药碗端给凤九。
“谢谢你。”凤九礼貌地道了谢,接过药碗开始喝药。
“女君,”重霖皱眉担心地看着凤九,“身上的伤可还疼?”
“好多了,谢谢你还惦记。”凤九抬头看着重霖,二人是五百年前才相识,远不如她和司命关系这么要好。重霖能关心她的伤势,凤九还是很感动的。
“女君可曾怪我?”重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怪你,为何要怪你。”凤九有些不解地问道。
“小仙一直觉得,五百年前,是因为小仙的那番话,才害得小殿下伤心离开太晨宫的。”当年,重霖说完那番话以后,其实就已经有些后悔。只是后来看着帝君闭关修炼,法力和修为又全部恢复,才略放了心。今日见到失了往日光彩与活力的凤九,重霖觉得,五百年前那桩事,不仅是帝君,青丘女君也受伤颇深,只不过这伤,是心伤。
“重霖,我从未怪过你。”凤九轻叹了口气,真诚地说道:“我非但没有怪过你,还很感激你。当年,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不肯告诉我帝君的真实情况,只有你肯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是你把我从自私与执迷中拉了出来,让我没有犯更多的错误。”
“女君,其实您并没有错,帝君更没有错,只是天命。。。。。。”虽然天宫中极少有人知道三生石的事情,但是司命和重霖身为东华帝君的亲信,自然是了解。
“是啊,天命。”凤九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感觉心中闷闷地,感慨道:“说到底,天命都不许我们在一起,即使心中再痴恋,也不过是徒劳。”
“是小仙的错,小仙不该提起往事,惹女君伤心。”重霖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有些失态,频频提及往事,勾起了凤九的忧思,真是枉费了太晨宫解语花的名号。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凤九宽容地笑了一下,“以后漫长的日子,还要劳烦你好好照顾帝君。”
“女君放心,小仙定当尽职尽责。”重霖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后才告辞。
又过了几日,太晨宫继折颜之后又来了一位探病的不速之客,便是曾经在太晨宫洒下汗水做过苦力的魔君燕池悟。那日他火急火燎地赶到十里桃林请折颜为凤九疗伤,自己却在没脸跟着折颜一起去太晨宫探望凤九。他总觉得是自己手欠掉了锁魂玉放出十恶莲花境,才害得凤九遭此劫难的。凤九是他上九重天时碰到的第一个人,也在太晨宫帮了他好几次,可是自己却害得她深受重伤,实在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燕池悟回到自己宫中左思右想了好几日,才鼓着勇气来太晨宫见凤九。想着凤九若是埋怨他,他就做牛做马伺候她几日。
燕池悟自然知道如今太晨宫的们怕是更难进了,所以这次他干脆**进来。也是燕池悟运气好,还没等他一间屋一间屋地去找凤九,便看到了裹着毯子坐在院子里砸核桃的凤九。
“小九!”燕池悟一脸讨好地笑着,朝凤九走去。
“小燕壮士,你怎么来啦?”凤九抬头看到燕池悟,自然也是高兴。
“老子不放心你,过来看看。”燕池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九,虽然说老子和冰块脸有过节,可是并未想牵扯上你。老子哪想到你这么实在,会跟着冰块脸一起进那十恶莲花境!”
“小燕,我知道,这事情也不能怪你。你不是有意的。帝君是昔日的天地共主,是足以威慑四海八荒的远古尊神,我也是担心万一他进了莲花境出了事神族会出乱子,才跟上去的。”凤九遮掩地说着。
“不管怎样,凤九你真是难得的侠义女子,老子佩服你!你受伤老子也有责任,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和老子说,老子一定照做!”燕池悟拍着胸拍说道。
“我这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你再做什么。”凤九真诚地说着。
“冰块脸这次还算有良心,把你接到太晨宫来养伤,说到底你受伤他也有责任!”燕池悟忿忿不平地说道。
“小燕壮士,其实帝君人还是不错的。你这次也算是困住了他十几日,要不然你俩这恩怨就此消了吧?”凤九试图劝燕池悟放弃和东华决斗的念头。
“一码归一码,老子这次暗算了他,是老子做事不周全。但是他抢了老子的女人,这笔账老子一定要和他算到底!小九,你休要再劝了!”燕池悟态度倒是很坚决。
“你看吧,虽然姬蘅倾心于帝君,可是帝君并未接受她的心意啊。这样看来,也不能说是东华帝君抢了你的女人啊。”凤九不甘心,仍然劝解着燕池悟。
“老子不管,老子就知道老子喜欢姬蘅,姬蘅却一心倾慕那个冰块脸。要是老子能把冰块脸打败,姬蘅肯定对老子刮目相看。不过凤九你也放心好了,老子最近怕是没有时间找冰块脸决斗了。刚刚听到消息,我们魔族的老祖宗要回来了。”燕池悟一脸期待地说着。
“老祖宗?”凤九好奇地问道,一时想不起魔族的老祖宗是谁。
“对啊,我们魔族始祖少绾,听说是她要回来了。”燕池悟拣了几颗凤九砸好的核桃仁,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少绾?”凤九有些不可思议地念了一声。她自然是知道这位魔族始祖,听折颜说,当年东华,墨渊,折颜,少绾,还有她爷爷,曾经是水沼泽时期的同窗。这位魔族始祖生得明艳动人,喜红衣,善歌舞,法术修为更是拔尖,是四海八荒最能打的女子。只是十九万年前神魔大战,战死沙场,只留一具躯体,却也下落不明。
“说道我们魔族老祖宗,却又要提起那个冰块脸。”燕池悟不满地说道。
“怎么,少绾回来和东华帝君也有关系?”凤九有些不解。
“你有所不知,我们魔族的老祖宗当年和冰块脸交情匪浅。听说你们神族有个三生石?上面刻着命中注定的姻缘是不是?当年冰块脸爱慕我们老祖宗,可是我们老祖宗却喜欢上了父神的嫡子墨渊上神。冰块脸一怒之下,就将自己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了。你说,这个冰块脸是不是太花心了?不仅和我们老祖宗纠缠不清,还勾引善良纯真的姬蘅。要是哪天老子真能灭了他,那也是为民除害。。。。。。”燕池悟越说越起劲,凤九却听不进去了。东华当年从三生石上抹去名字是因为少绾?可是司命给她的史书典籍上并不是这么说的啊。折颜总说那些史书典籍是骗骗后人而已,真正的历史只能听他们这些老神仙亲口讲,难道真是如此?
燕池悟见凤九久久不出声,以为是听入了迷,便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凤九:“当年我们老祖宗断了气之后,是冰块脸赶到战场,抱着她的尸体安葬的。老祖宗究竟葬在了哪里,除了冰块脸谁都不知道。其实,我们这些后辈也不确定老祖宗还能不能回来,只是这两百年来,魔族之地天象异常,听族里的老人说,这是老祖宗要回来的征兆。可是老祖宗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不过前几日,章尾山雾气缭绕,百兽齐鸣。章尾山是魔族圣地,是当年魔族始祖出生的地方。恐怕这一次,真的是老祖宗要回来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魔族始祖归来,最开心的岂不是东华帝君?”凤九失神地说道。她想起五百年前有一次,她一身红衣,躲在后院的一棵梨树上偷喝太晨宫的藏酒,被东华逮了个正着。东华似是有些慌神,用略带怀念的语气问她:“你可知你这样很像一个人?”凤九好奇,一再追问,东华才说出了少绾的名字。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东华的口中听到少绾的名字,东华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少绾是一位已逝的故人。如今听燕池悟的描述,倒不是一般故人那么简单。
“老子才不管那么多呢。即使冰块脸是我们老祖宗的挚友,老子也照打他不误!”燕池悟不以为意地说道。
凤九还未再多说什么,却见司命走进了院子。司命看见燕池悟,先是吃了一惊,转而随和地对燕池悟说:“魔君好兴致,今日竟到太晨宫来做客了。”
“老子可不是来做客的,老子是来探病的。看到凤九无恙,老子也就放心了。”燕池悟争辩道。
“魔君和女君的关系真是好啊。只不过魔君,这毕竟是东华帝君的太晨宫,你这样不打声招呼就偷溜进来,若是被帝君撞见了,怕是不好啊。”司命善意地提醒着。
“老子难道还怕他不成!他人呢?”燕池悟嘴硬地说着。
“帝君被天君请去议事了,不过现下应该快回来了。”司命算着,快到了凤九喝药的时辰,东华帝君应该不会在天君处逗留太久。
“哼,老子现在不想见他!他回来我就走!”燕池悟有骨气地说着,随即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对凤九说道:“小九,你且安心养伤。待你伤好了,我接你去魔族玩儿两日,好吃好喝招待你。”
“好。”凤九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燕池悟原路返回,又**离开了太晨宫。司命看着离去的燕池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虽不知道帝君与凤九为何一起被困在十恶莲花境,也不知他们在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东华这几日对凤九的态度,司命知道,若是被东华帝君撞见魔君**前来探望凤九,燕池悟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帝君与魔君,还是不要再打起来得好。司命正为自己巧妙避免了一场争斗而欣慰,转身却看到凤九一脸失落地坐在地上砸核桃,原本披在她身上的毯子已经滑落在地,而凤九似乎并未察觉。
“小殿下?小殿下?”司命试探地叫了凤九两声。
“司命,”凤九慢慢回过神来,唤了司命一声,然后问道:“你可知魔族始祖少绾?”
“魔族始祖?那可是在十九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就死了啊,”司命掐指一算,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想问的是,你可知魔族始祖同东华帝君有何瓜葛?”凤九不甘心地追问道。
“小仙听闻,当年帝君在水沼泽求学时,魔族始祖少绾是帝君唯一的朋友,两人关系甚是亲密。后来魔族始祖战死,还是东华帝君将她安葬的。整个魔族和神族都不知道她被葬在何处。”司命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凤九。
“我知道了。。。。。。。”凤九有些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她想起来三生石,那块她曾经不惜斩断一条尾巴也要刻上一个名字的三生石。若是真如燕池悟所说,东华在三生石上抹去名字是因为少绾,那她执意要刻上东华的名字,想求得与他的缘分,倒是显得有一些可笑了。东华毕竟是活了三十多万年的神仙,人们都以为他远离红尘,但是洪荒时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不为外人知晓,也是很可能的。
“小殿下,你还好吧?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需不需要我叫药王来给你看一下?”司命瞧着凤九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关系的,司命,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再砸点核桃就回寝殿去。东华喜欢吃核桃千层酥,我最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想给他做一次。”凤九故作轻松地对司命说道。
“小殿下果然还是最惦念帝君的,那小仙就先告辞了。”司命向凤九行了一个礼,便安静地离开了,留下凤九一个人,一边砸核桃,一边回想着燕池悟与司命的话。
东华得到太晨宫的小仙娥来报时,正在元极宫里同连宋下棋。凤九的伤一直被他挂念着,将养了这些日子,瞧着已经是大好了,东华终于也放心了,难得有闲情逸致和连宋下上一盘棋。可是当太晨宫的仙娥急匆匆地赶来时,东华才意识到自己放心得有些早了。
太晨宫的仙娥焦急来报说青丘女君玉寒毒发,连折颜上神的丹药都不管用了。现下女君浑身发抖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脸色惨白,还在吐血。东华“啪”地一下将手中的棋子一落,说了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便急匆匆地化作一团烟雾,不见了踪影。连宋自然也是为凤九担忧,一抬眼看着东华留下的空位,不由轻叹了一声。
当东华赶回太晨宫时,凤九还在吐血,一张小脸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东华皱皱眉,走向凤九,也许是因为太虚弱,凤九都没有发觉他的到来。直到东华略带凉意的手抚上凤九的额头,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帝君,你怎么来了?”
东华并未回答凤九的问题,而是有些不满地问凤九:“不是一直恢复得不错吗,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折颜不是一直标榜医术高明吗,炼的丹药却如此不顶用!”
“这也不能怪折颜的,”凤九费力地扯了扯东华的衣袖,说道:“这玉寒毒原本就是每十年要发作一次,平日里也要受着如蚂蚁啃咬一般疼痒入骨的痛苦,要不是折颜炼的丹药,我平时的日子哪会这么好熬。每十年才受这一次罪,已经好多了。”
东华心中的怒气虽未消,但是看着凤九忍着痛也要说那么多话为折颜辩解,就知道她无论多痛苦都会维护折颜。其实在刚才入寝殿之前,东华就遣了司命去十里桃林请折颜过来。毕竟凤九的身体一直是折颜在照料,他自然是比天宫的药王更能化解凤九的痛苦。
折颜匆匆赶来,瞧着东华那张比平日又冷了几分的面容,心里默默地叹了句“糟了”,已经开始思索着要不要医完凤九去白浅的洗梧宫躲上几日,还要记得送信给白真,让他回北荒避避风头,免得被连累。折颜一时盘算着,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东华见他这副样子,以为是对凤九的状况束手无策,刚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凤九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玉寒毒原本就是会每十年发作一次,这是吃再多丹药也避免不了的。可是小九发病的日子我一直记着啊,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呢。”折颜一边为凤九把脉,一边看着凤九苍白的嘴唇问她:“丫头,你这次怎么吐了这么多血?”
凤九已经虚弱得不想说话了,只勉强说了句:“我没事,老凤凰,你也别担心,这些年早就习惯了。”
“你这是急火攻心,你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折颜关切地问道。
凤九摇摇头,接着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她很冷,也很疼,此刻只想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好好睡一觉。折颜见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不会多说什么了,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给了凤九。接着,把白瓷瓶交到东华的手中,对他说:“虚宁那两剑对凤九来说太致命了,怕是剑伤和剑上的毒将凤九体内的玉寒毒引了出来。再加上,不知道这丫头遇上了什么事,竟然有些急火攻心,一下子就提前毒发了。玉寒毒每十年毒发一次,除了取得炙骏草拔毒,我也没有其他办法能让凤九免遭这些罪。这瓶子里的药是止痛的,多少对凤九有些帮助。挨过这七日就好了,挨过这七日,我炼的丹药可保她接下来的十年都不被玉寒毒折磨。”
“你这次的药,最好是管用的。”东华语气虽稍有缓和,但是折颜还是听出了威胁。凤九若再出事,折颜担心他们凤族真的是要绝种了。
“即使有了这药,她这七日也是会很难熬。帝君还是要多留心照顾一下凤九。对了,若还是担心我的药不管用,帝君倒是可以继续用赤金血喂凤九。赤金血阳气盛,正好可以调和一下凤九极寒的体质。”折颜觉得,能让东华多放点血,也是报复了。更何况他并没有扯谎,赤金血确实对凤九的毒症有缓解。
“本帝君自由分寸。”虽然嘴上对折颜的医术略带怀疑,但是东华心里还是信任这位同窗旧友。他想嘱咐宫娥往火盆里多添些炭火,便随着折颜一起出了寝殿。
折颜有些好奇地问东华:“帝君可知晓凤九为何会急火攻心?”
“不知道。”东华坦诚地说。他也有些好奇凤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用早膳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毒发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折颜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又老妈子般嘱咐了东华一句:“凤九还劳烦帝君多照顾了。”
“人在太晨宫,我自然会照顾她。”东华承诺道。
东华回到寝殿的时候,凤九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似乎睡得并不安慰,一直紧蹙着眉,即使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还是在轻轻地颤抖。东华瞧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走到床边坐下,手轻轻地抚了抚凤九的脑袋。
凤九似是察觉到了东华的气息,虽没有睁眼,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握住东华的手,让他不能抽回去。凤九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像是贪恋东华手上那淡淡的白檀香气,随后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呢喃了一句:“东华。”
东华皱了皱眉,这世间如今极少有人敢直呼自己色名讳,就连折颜墨渊平日里都要摆出一副板正神仙的模样称他一声“帝君”。可是这个才几万岁的小姑娘却一次次叫他东华,虽说大多数都是在梦里,却也仍是让人琢磨不透。还未容东华多想,凤九又轻声说了句:“东华,对不起。”
“你有何对不起我的?”东华不知凤九这声道歉所谓何事。
“对不起,我是实在没办法才那样做的,你不要怪我。”眼泪从眼角流出,滴在了凤九脑袋下面的那个缠金云锦枕上。
“你究竟做了何事?”起初,东华只当凤九是服了药神志有些糊涂才说的这些话,可是看她哭得伤心,像是真有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很痛苦啊,这些年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凤九用略带乞求的语气说道:“看在我中了玉寒毒那么痛苦的份上,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东华还未来得及再问其他,便听见司命在门外密声传音,说是天君在大殿等候,有件要事来找帝君商议。东华低头看了看仍旧留着泪的凤九,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帮她紧了紧被角,便将自己被她紧握的那只手抽出来,轻声离开了寝殿。
在东华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也将凤九的那句:“对不起,五百年前喂你饮下了忘情水,”一起关在了寝殿内。
凤九再睁开眼时,感觉周身轻快了许多,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痛难耐了。她第一个反应是想见东华,很想看他一眼,感觉见了他心里才踏实。凤九着急地坐起身,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东华的身影,心里一阵失落,眼睛里甚至起了水雾。就在这时,熟悉而清冷的声音从她的右后方响起“醒了?有没有觉得没那么疼了?”
“帝君?”凤九惊喜地看向声音来源,刚刚她太心急,床顶垂下的帷幔又遮住了她的视线,害得凤九没注意东华就坐在床头另一侧的一张软榻上。
“看来折颜的药还是管点用的。”东华走向床边,仔细端详了一下凤九,看着她依旧苍白的面孔起码有了几丝血色。
“老凤凰的药一直都管用的,这十年一次的毒发,他也是尽力帮我缓解了。真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凤九怕东华不信,还扬起了一张笑脸。
“折颜说你这几天会很难熬。”东华刚才还微皱的眉头现在舒展了一些。
“没关系,十年一次,我都习惯了。”凤九倒是不以为意。
东华随手为凤九倒了杯清茶润嗓子,又静静地看了她一小会儿,终于开口问道:“凤九,你为何会中玉寒毒?”
凤九接过茶杯,原本想送到嘴边喝一口,却被东华的这句话问得呆住了。一时间回忆翻涌而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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